这才像商延嘛,之前那个商延感觉怪怪的。
顾淮俞一秒入戏,回避着商延咄咄逼人目光,慢慢垂下脑袋,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秦岩妈妈的事是我们误会你了,不是你让医生赶她退院,我们没有调查清楚就指责你……对不起。”
怕商延误会似的,顾淮俞又赶忙说,“秦岩一开始不知道,后来才发现是冤枉你了。”
见顾淮俞到这个时候还要维护秦岩,商延掀唇讥讽,“怎么?想随便道一句歉,用简简单单的对不起……”
就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跟之前的婚约,然后嫁进商家?
在看到顾淮俞脸上的绷带时,后面那些伤人的话,商延没有说出口。
他偏过头,嘴上仍旧不饶人,“不用道歉,我本来就打算这么做,只不过有人先我一步。”
就像秦岩说的,商延骄傲的自尊心让他不允许向任何人示弱、低头。
无论什么情况,无论面对什么人,他都要摆出最高的姿态。
商延很明显调查了这件事,不然他不会知道是‘有人抢先他一步’,而不是有什么巧合跟误会。
顾淮俞欲言又止地望着他,最后低落地说,“你不用故意这么说,你放心,我会说话算数。”
商延的眼睛动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冷漠的姿态。
“我今天去你家,就是想跟你爷爷说清楚,让他不要再撮合我们,婚事真的算了。”
顾淮俞就像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倦意,他用低缓的声音说,“你要是不想见我,我以后也会尽量避开你。”
商延身上的冷漠寒意收拢、消散,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顾淮俞低着头,眼泪砸到手背上,“虽然知道这话没用,但对不起,这次的事对不起,以前的事也对不起。”
他像个苦情戏里的小白花,明明受尽委屈,遍体鳞伤,还要把所有的错承担在自己身上,负重前行。
顾淮俞心想,他这一套组合拳下来,不得让商延半夜醒来骂自己一句该死?
男人都吃示弱、眼泪这套,况且还是一个刚舍命救了他的人掉眼泪。
商延也不例外,在听到顾淮俞这番话时,喉结突地滑动,身体微僵。
顾大钧恰到好处,简直像掐着时间点一样推门走进来。
看到半张脸裹着纱布,穿着宽大病号服的顾淮俞,顾大钧难以置信地蠕动着嘴唇,眼眶泛红,好像顾淮俞生了什么不治之症。
“俞俞。”顾大钧大步奔向病床,声音发颤。
顾淮俞最受不了他大惊小怪的模样,平时掉几根头发,顾大钧都非常紧张,生怕顾淮俞像他妈妈那样生重病。
“爸,我没事。”顾淮俞忙说,“就是被鸟啄了一下。”
顾大钧托着顾淮俞的下巴,一边检查他脸上的伤,一边担心,“伤口深不深,会不会留疤?我给你何阿姨打个电话,她认识的整容医院肯定多。”
这话要是让何云娥听见了,估计会把顾大钧八辈祖宗揪出来挨个问候。
顾淮俞摁下他的手,“不会,伤口很浅的。”
顾大钧放下心,这才注意到病房还有商延这个晦气的东西,故意高声说,“小许跟我过来了,现在正在楼下停车呢。”
顾淮俞一时没反应过来,“小许?”
顾大钧假装责怪,“就是许律师,你们上次见面后不是天天聊?光叫名字了,连人家的姓都不记得了?”
他这么一提醒,顾淮俞想起来了,就是老顾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许律师许西望。
顾淮俞只跟他见了一面,之后就没有怎么聊过。
顾大钧正喋喋不休夸赞许律师时,人拎着一个刚买的水果篮进来了。
进门看到站在窗前,脸色有些沉的商延,许西望愣了一下,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他跟顾淮俞不是分手了,怎么会出现在病房?
许西望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不该进。
顾大钧热情招呼,“小许来了?快进来了,俞俞正想你呢。”
顾淮俞:……
真.神助攻爹。
许西望应了一声,提着水果篮朝病房里走,而商延冷着脸往外走。
两个擦肩时,许西望客气地叫了他一声商总,对方看也未看他,直接离开了病房。
就是这句商总,让顾大钧瞬间对许西望下头。
许西望家境不错,父母都是高知分子,虽然家底不如顾家厚,但本人优秀,能力跟长相都不错,勉强能配他儿子。
本来顾大钧都挺满意,但跟商延站一块,到底是比不上,光是气势就输了一大截。
这个小许,跟商延这种晦气的东西打什么招呼?
他都是你情敌了,你还叫他商总?你怎么不请他去喝下午茶?
顾大钧现在看许西望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态度也不如刚才那么热情,称呼从小许改为许律师。
变脸速度之快,让顾淮俞都忍不住咋舌。
老顾对商延真是粉转黑,还转的非常彻底,以前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讨厌,连带跟商延沾边的都瞧不上了。
顾大钧原本想着如果顾淮俞没什么大事,就自己一个人回家,留他跟许西望在病房培养培养感情。
但许西望在商延的表现,让顾大钧很不满意,直接让人划拉出自己儿婿的人选。
他未来的女婿钱可以没有多少,但决不能在商延面前露一点怯。
许西望没待多久,顾大钧就把他打发回去了,准备自己晚上留在病房看护顾淮俞。
顾淮俞不想他留下来,“爸,你也回去吧,你有三高,晚上睡不好血压又要上来了,我就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不需要人陪床。”
顾大钧不肯,“不用管我,我晚上睡沙发上。”
顾淮俞晚上不想听顾大钧打呼噜磨牙,更不想他跟自己唠叨相亲,找男人什么的,态度很强硬地将人赶了回去。
在病房一个人闲着没事,顾淮俞惦记着他没画完的漫画。
他是右撇子,伤到的又是右手,别说是画画,手放在病床上不动都疼。
顾淮俞果断换了一张角色卡,把疼痛留在这个世界,自己去第四个世界潇洒。
到了第四个世界,他先去楼下的冰箱拿了饮料跟蛋糕,回房后挖了一大口蛋糕放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在绘画板上继续画他的狼。
在察觉到猫猫没有攻击性,不足以对它产生威胁后,那头狼收回目光,朝小巷外走去。
猫猫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在狼即将走出小巷时,它从屋顶上跳下来,动作轻盈,落地无声。
肉垫踩在脏旧的巷子,避开积水处,静悄悄地跟在那头狼身后。
狼似乎没察觉到它在跟踪,也可能是察觉到,但并不在意一只看起来毫无战斗经验的猫跟着自己。
这只猫不像这个街区常见的流浪猫,没有那种凶悍狠辣的眼神与气质,它的牙齿跟爪子都软塌塌的,一看就是家养出来的那种猫猫。
没有威胁性,也没有生存能力。
猫猫一开始远远地跟在狼身后,但见对方没有驱逐它的意思,它慢慢地靠近了一些,然后又靠近了一些。
再试探多次后,确定对方不会咬自己,猫猫踩着狼的影子走,与它只保持了半身的距离。
它们在夜色中行走,街道纵横交错,宛如心脏附近的脉管,路径曲折复杂,气味也纷乱杂多。
霓虹灯的光在马路上,尤其是积水处,映下色调暗红的光,像是某种危险的信号。
光照不到的黑暗处,藏匿着许多双眼睛,饥渴的、阴暗的、狡诈又可怖。
没在旧街区混过一天的猫猫,本能地察觉到危险,紧紧跟在狼身后。
它跟狼似乎都是外来入侵者,被这里的原著居民从头到尾地审视着、观察着,判断着。
如果它们表现的软弱可欺,那些残忍嗜血的流浪者就会张开獠牙,咬断它们的脖颈,撕开它们的腹部。
直到它们走出这条街,那些黑暗里的流浪者也没有现身为难它们,似乎嗅出了那头狼不好惹。
狼走到天桥下,这里很脏乱,到处堆着垃圾,只有角落放着一个干净的纸盒。
那似乎是狼的居所,它走过去,盘踞在此。
天桥附近明显充斥着犬类的味道,这气味跟刚才与狼打架的那些流浪恶犬身上的味道一样。
这里应该是流浪犬的地盘,狼来了这里,然后争夺下这块地盘。
猫猫站在粗大的水泥柱后面,歪着脑袋看狼躺在纸箱上舔舐伤口。
它在战斗中也受了伤,好在不是很重,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附近的皮毛沾着血,它垂着头正在清理前腿的皮毛,背部也有好几处伤。
猫猫看了一会儿,小心地走过去。
中途不小心碰到石子,发出细小的声音,引来狼的抬头。
但它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低头继续清理皮毛上的血迹。
猫猫蹭了过去,试探性在狼背上快速舔了一下,然后去看对方的反应。
没什么反应。
动物间表达亲昵友好的方式,无非就是舔跟蹭。
见对方虽然没理它,但也没有表现出排斥,猫猫又挨近了一点,低头帮它一块清理皮毛上的血迹。
它把狼背上的血舔干净,又凑过去嗅了嗅狼的伤口,然后用舌尖舔了舔。
狼停下了动作,再次望过来,铁灰色眼瞳有种沉静的犀利,显得很智慧。
猫猫没有说话,在狼的眼神下窝到他的腹部。
等狼收回视线,猫猫挪了挪身子,贴到狼并不柔软的皮毛上。
纸板睡起来很硬,猫猫有些不习惯。
哪怕是对它最不好,脾气最差的藏獒都给它订购了柔软的猫窝,还是三层的,带猫抓板跟叮当球的那种。
它闲着没事就会在猫抓板上挠一爪子,或者用指甲勾着叮当球玩儿。
这是它第一次席地幕天地睡在野外,猫猫只能挨着狼取暖,它见对方合上了眼睛,用爪子偷偷勾了一下对方那条大尾巴。
勾完,它屏住呼吸去看对方。
狼并没有睁开眼睛,阖着眸仍在假寐,猫猫这才放心大胆地用前爪抱过它的尾巴,然后盖到自己的身上。
它盖着对方的尾巴,贴着对方的腹部,打起了小呼噜,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在这座只能挡雨,并不能遮风桥下,它挨着一头狼,睡得没心没肺。
顾淮俞灵感爆棚,漫画的场景在他脑海里电影一般闪过,下笔飞快。
这是第一遍的草稿,还要精修几次才能发出去。
画完之后,顾淮俞伸了一个懒腰,端起来放一旁的蛋糕。
上面的奶油已经软趴趴,看起来特别没有食欲,顾淮俞靠着回忆谢惟吃饭的画面,他才捏着鼻子全部吞了下去。
胃里撑到连喝一口水的地方都没有,顾淮俞赶紧换回原世界角色卡,不想在这里遭罪。
回来后,那种撑到难受的感觉没了,但右手跟脸很不舒服,火辣辣得疼。
现在已经是深夜,顾淮俞正琢磨着去哪个世界凑合一晚,一道身影突然映在病房的磨砂玻璃上。
顾淮俞怕是顾大钧来,赶紧躺回到床上装睡,他可不想跟老顾秉烛夜谈,无论谈什么,对方一定会抹眼泪结束。
那道身影在门口立了很长时间,顾淮俞掀开被子坐起来。
这绝对不可能是老顾,老顾不会在门口站这么久。
门外的人似乎纠结够了,终于打开了病房门。
来不及躺回去装睡的顾淮俞,与来人照了一个正面。
屋内没开灯,借着淡淡的月光,顾淮俞还是看清了对方脸上那一瞬的惊愕与尴尬,似乎没料到顾淮俞还没有睡下。
“你怎么来了?”
“我来医院办点事。”
顾淮俞的声音与对方的一同响起。
这么晚来医院能办什么事?
但这么瞎的借口,小白顾相信,因为他不认为商延会特意来医院看望他。
所以顾淮俞也只能假装相信,看向商延烫伤的那条手臂,关心地问,“胳膊还没有好?”
商延顺着这个台阶,冷淡地嗯了一声。
顾淮俞一副想问问商延的情况,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压制下的表情。
商延看出来了,随口说了一句,“只是来复查,你好好休息。”
末了又加了一句,“别觉得我会因为今天的事对你负责,你脸上真要留下疤,我不会管的。”
顾淮俞垂垂眼睫,“我知道,我没有这么想过。”
商延皱了一下眉头,将手里那包东西扔到病床上,什么也没有说转身朝门口走去。
袋子里是一些退烧的药物,还有冰袋和治疗喉咙的含片。
顾淮俞的烧已经退下去,明天验一个血,等一个半小时拿到结果,确定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商延走到门口,听到顾淮俞轻微的抽气声,他脚步微顿,转过头。
顾淮俞捂着缠着绷带的那只手,商延扔过来的袋子正好砸到他手边。
其实压根没砸到,塑料袋只是在他手腕蹭了一下,顾淮俞是在装疼。
商延立刻走过来,焦躁拉过顾淮俞的手,见绷带上没有血迹,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说,“我去叫医生。”
“不用。”顾淮俞叫住他,“只碰了一下。”
说着话时,有什么东西从顾淮俞身上掉了下来,他捂着自己的脖子,慌张道:“平安符,我妈妈……”
顾淮俞没说完,弯下腰去找掉到床下的东西。
“坐好别动。”商延打开灯,“我来。”
顾淮俞咳嗽了两声,一脸虚弱地坐到病床上。
商延走过来,没在床附近发现顾淮俞说的平安符,他俯下身朝病床下面看了一眼。
平安符不是徐方姿留下来的遗物,是顾大钧前段时间看顾淮俞多灾多难,特意给他求的。
刚才顾淮俞把它拿出来,扔到了床底下。
商延单膝跪下,也顾不得地上脏不脏了,手撑在地板上,探身去勾床下的平安符。
顾淮俞看着趴在地上的商大总裁,心里偷笑了两声。
等商延拿起平安符,顾淮俞怕露出破绽,赶紧从他手里接过,宝宝贝贝地捂在手里,向商延道谢。
道完谢,他又捂着嘴咳了两声,一副虚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商延倒了一杯水,递过来的时候随口问,“发高烧了?”
顾淮俞摇摇头,“护士说明天抽血,九点过后不能喝水。”
商延这才想起来,沉默着把水放到桌上。
顾淮俞避而不答商延刚才有关发烧的问题,“天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商延静了一会儿,然后扫向四周,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爸没留下陪你?”
顾淮俞:“我让他回去了,他有高血压,不能熬夜,不能动气,也不能太辛苦,况且我也没什么事。”
在顾淮俞说到动气时,商延不知道想起什么,眉心浮出褶皱。
气氛再次静下来,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顾淮俞先前喝了退烧药,里面似乎有安眠的功效,眼皮微微往下坠。
商延看到后,摁灭了屋里的灯,然后走了。
顾淮俞这次愉悦地躺到床上,把手里的平安符放到了枕头下,刚才它就放在这下面。
不怎么舒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顾大钧来医院看了一趟。
见顾淮俞确实没事,这才放心地赶去飞机场,坐私人飞机去谈生意。
血检的结果出来后,顾家的司机就帮着顾淮俞办了出院手续。
顾淮俞坐在医院大厅,百无聊赖地单手看手机的天气预报。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顾淮俞算着时间,想看看这个年能不能陪老顾在这个世界过。
一道阴影从头顶投下,顾淮俞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入目就是穿着外卖服的小谢同学。
顾淮俞不怎么高兴地看着他,“明明一个月给你开五万,我又不经常叫你出来办事,你就不能找个时间过过私人生活吗?”
五万虽说不是很多,但对没有房贷车贷,以及家庭压力的谢惟,这些钱能足够让他每个月过得很滋润。
顾淮俞前几天已经提前把工资打给谢惟了,他不可能这么缺钱吧?
谢惟看着顾淮俞,眼神很深,“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顾淮俞抬起裹着纱布的那半张脸,像个迫不及待炫耀玩具的小孩,“酷不酷?”
他觉得挺酷的,真男人脸上就该有疤。
谢惟没说话。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被鸟咬的,那只鸟特别特别大。”顾淮俞用手比划着,内容不乏有他夸大的成分,“它一下子就朝我扑来了,我英勇战斗,赶跑了它,自己也负了伤,但它的伤绝对比我严重。”
谢惟转身就走。
顾淮俞连忙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谢惟回头看他,“举报你。”
顾淮俞:“举报我伤害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谢惟:“举报你欺骗人民群众。”
顾淮俞像是被噎住了,看着眼前的“人民群众”动了动嘴,开始继续找前账,“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干什么又要做外卖兼职?”
顾家司机办完手续,走过来看着拉扯在一起的两个人,犹豫着问,“小俞,现在回去吗?”
顾淮俞说,“你先回去吧,我跟我朋友有点事。”
司机看了一眼谢惟没多说什么,嘱咐了顾淮俞几句,然后拿着车钥匙离开了。
谢惟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优越挺拔的身量引来不少目光。
他定定地看着顾淮俞,眉眼冷冽,“身上的伤到底怎么弄的?”
“没骗你,就是鸟咬的。”顾淮俞抬抬手,“这里是抓的,抓得可疼了。”
谢惟眼睛的情绪不显,看了顾淮俞一会儿,然后说,“跟我走。”
顾淮俞站起来,“去哪儿?”
谢惟撂下一句“去了就知道了”,之后就没说话。
顾淮俞性质盎然地跟在谢惟身后,走出医院大厅,与商延迎面相撞。
商延没料到顾淮俞这么早出院,手里提着一袋东西,是商老爷子让他拿给顾淮俞的。
顾淮俞脚步慢下来,在继续走剧情,还是崩掉人设跟谢惟走,他只犹豫了一秒,果断选择了后者。
反正剧情也会重置,不如趁机使点坏。
顾淮俞贼兮兮一笑,正要朝商延走过去,手腕被谢惟攥住。
他拉着顾淮俞,从商延身边越过,走下台阶。
商延反应了两秒,沉声开口,“顾淮俞。”
顾淮俞没有回头,乖乖跟着谢惟走了。
商延脸色难堪至极,盯着他俩的背影直到消失。
谢惟将电车停到住院部门口,见顾淮俞穿得单薄,把外套脱下来给他。
顾淮俞抱着谢惟的衣服,良心发作,“你冷不冷?”
谢惟没回这话,只说,“上车。”
顾淮俞脸上有伤,不方便戴头盔,裹上谢惟的衣服坐到了电车后座。
车子行驶在寒风中,顾淮俞把没受伤的那侧脸贴在谢惟后背,笑着说,“感觉你在我身上装了雷达似的,到处都能巧合遇上。”
谢惟听到后,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
顾淮俞当他这声嗯,是表示自己听到了,笑着又问,“你要带我去哪儿?又是天涯海角吗?”
谢惟这次却回,“不是。”
顾淮俞更好奇目的地,但谢惟不肯明说,他也就没有再问,心里期待着那个地方。
谢惟骑了一段时间,等周围的建筑物越来越熟悉,顾淮俞皱起眉头,没一会儿又舒展,然后再次皱起。
等电车停下来,看着写着“废品站”三个字的牌子,顾淮俞才彻底拧起眉,抱怨地下了车,“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地方。”
结果回了谢惟的家。
顾淮俞也不是嫌弃这里,但谢惟搞得神神秘秘的,他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谢惟没有辩解,推着电车进了废品站。
顾淮俞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等谢惟给电车插上插排,他快速拉着谢惟穿过废品站,回到那间安全屋。
顾淮俞照例先检查了一遍房子,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他坐到床上。
看着顾淮俞这一系列举动,谢惟沉默地立在门口,开口问“这么怕老鼠吗?”
提及这种生物,顾淮俞露出深恶痛绝的表情,“非常讨厌,它们很脏,长得也很丑。”
谢惟说了一遍,“这里没有老鼠。”
顾淮俞放松下来,去拿谢惟放在枕头上的漫画看。
谢惟觉得顾淮俞聪明的时候很聪明,迟钝的时候又非常迟钝。
在顾淮俞已经津津有味看起漫画时,谢惟终于忍不住提醒,“你没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同吗?”
顾淮俞一脸茫然,“哪里?你家吗?”
谢惟:“嗯。”
能有什么不同?
顾淮俞环顾四周,发现桌子上多出两个喝水的杯子,角落还放着保温壶,一包干纸巾,一包湿纸巾。
地上是一台崭新的小太阳,床上只有单人的被褥,床单还是蓝格子的,上面铺着双人的电热毯。
不还是家徒四壁,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吗?
顾淮俞没发现有什么不同,他抬头看了谢惟几秒,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跳下床,顾淮俞看了看小太阳的牌子,又看了看电热毯的牌子。
这是他买给谢惟的,但那是在傅闻那个世界,现在却是原世界,他们刚才还在医院碰见了商延。
这个认知让顾淮俞头皮麻了一半,喉头攒动,恍惚地看向谢惟,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念头。
血液因为这个念头沸腾起来,顾淮俞像口干似的不停舔唇,声音发哑,“你……”
谢惟站在天光明亮处,镇定坦然地回视着顾淮俞。
“嗯,我都记得。”他用平静淡然的语气向顾淮俞抛出一个深水.炸.弹。
顾淮俞被击中,定在原地。
片刻后,他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像是天下砸下五百万,而且还砸到他身上。
顾淮俞佯装恼火地瞪着谢惟,“你早就清醒了对不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谢惟说:“我提醒过你。”
顾淮俞一头雾水,“什么时候?”
谢惟说出一个数字,“84.”
顾淮俞:“84怎么了?”
谢惟:“我在两个世界写出同一个答案。”
顾淮俞:“你这算哪门子提醒?”
谢惟:“还送你一本养猪仔的书,我之前课桌上放着一本母猪的养护。”
还有很多很多的细节,如果顾淮俞够敏锐,他应该能发现。
顾淮俞听出谢惟话里的指责,不高兴地说,“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绕这么多圈子,我怎么知道?而且我还特意问过你,有没有见过我,我在四个世界都问过你这个问题。”
谢惟哦了一声,“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自己反应过来。”
顾淮俞气得想打他,但忍住了。
顾淮俞从未想过,这个世上会有人跟他一样,清楚地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
或许这个世界并不虚假,只是对觉醒的人不太友好罢了。
想到这里,顾淮俞嘴角慢慢拉平,望着谢惟目光也不像刚才那么开心。
如果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的门跟钥匙,那楚门有一个就够了,多一个不过是多一个纠结的人。
顾淮俞表情闷闷地重新坐回到床上。
谢惟把顾淮俞情绪变化看在眼里,走到他面前,第一次叫他的全名,“顾淮俞。”
顾淮俞蔫嗒嗒地抬起头,嗡声翁气地问,“干什么?”
谢惟说,“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摆脱剧情。”
顾淮俞愣愣地看着谢惟,对方瞳仁的颜色很浅,此刻却清晰地印着迷茫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抽两百个小可爱发红包。
让我看看,谁那么非酋会抽不到红包。
35 第35章
◎谢惟:跟我谈恋爱◎
顾淮俞难得用一种很认真的口气问, “你是作者吗,是这四本小说的作者?”
谢惟摇头,“不是。”
顾淮俞又问, “那你觉醒了多长时间?”
谢惟说,“算是半年吧。”
顾淮俞以为谢惟记不清自己觉醒的具体日期,因此没有计较那个“算”字。
“小谢。”顾淮俞拍了拍谢惟的肩, 一种过来人的姿态,“你呀还太年轻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但你有这个拼劲很好。”
谢惟淡然地看着给他上人生课的顾淮俞。
静默地听完顾淮俞的谆谆教导,谢惟没开口说任何话,只是抬起了顾淮俞的右手。
在谢惟牵起他手的那一刻, 不明所以的顾淮俞犹豫两秒, 然后跟谢惟握了握手。
他下意识觉得小谢同学在搞同志碰面的仪式。
谢惟啧了一声, 从顾淮俞掌心抽回自己的手, 然后拍在顾淮俞的手背上。
虽然不是很疼, 但顾淮俞一点也不受委屈地指责他, “你打我干什么?”
谢惟加重语气说,“看你自己的手。”
顾淮俞低下头,看了几秒右手的手背微微一怔, 想起什么似的,他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身上的伤竟然没了。
顾淮俞惊愕。
不对, 这不是原世界, 谢惟把他从第一部小说带到其他小说世界了。
不然他身上的伤不可能凭空消失。
那一瞬间顾淮俞想通了很多事,上次他在原世界的医院遇见送外卖的谢惟, 那天他还神奇地接到了苏见北的电话。
当时顾淮俞以为是小说世界出现了什么大bug, 现在才明白过来——
是谢惟, 谢惟才是导致bug的大bug。
那次顾淮俞遇见的外卖小谢,是苏见北世界的谢惟,他在那个世界就是在做外卖兼职。
在顾淮俞眼里,这四部小说有无形的结界,他只能通过角色卡穿梭。
但谢惟不用,他能自如地游走在这四部小说,甚至能带着顾淮俞一块跨越小说世界。
顾淮俞讷讷地问,“那……现在我们到底在哪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