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
第二天一早，陆康南被窗外枝头上小鸟的叫声吵醒，舒展了一下卷缩了一夜的身体，发现身上盖了条毛毯，他身体感觉轻松了很多，应该是退烧了。
回想起昨晚昏昏沉沉的睡着，每次咳醒，半梦半醒间总会有一人给他喂一点温热的水，这让他的喉咙舒缓很多。
床垫旁边的托盘里放着一杯水，勺子和一口巴掌大小的奶锅，水杯下面压着一张纸，是方柠也的字迹：我出门了，短时间不会回来，把粥喝了，回家吧。”
陆康南打开小奶锅看了看，是还冒着热气的白粥，米香味扑鼻而来。米粒晶莹剔透，一看就是早上新煮的，里面加个水波蛋，可惜蛋黄煮散了，一望而知是厨艺很生疏的样子。
他把方柠也留言的那张纸条捧在手里来回反复的看，能看出字是左手写的，但并不凌乱，笔画力道很重，无声的表达着对陆康南独断专行，闯入领地的不满，陆康南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
他好像能够透过字迹看到方柠也嘟着两颊软萌萌的奶膘，皱着个小眉头，无可奈何又不得不给他煮粥的样子。写这张纸条的时候估计是一边骂他一边写的，纸都要被划破了一般用力。
陆康南心中又是酸涩又是甜蜜，他把双手围在奶锅周围，那温暖从掌心传进了心里，体会着这一粥一饭带给他的巨大满足感。
陆康南吃了粥，虽然没有味道，但他还是觉得那是他此生至今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没有家政，没有厨师，也没有管家，像个最普通的丈夫上班前的样子，他自己洗碗，收拾桌椅，又简单冲了个澡，检查电源，出门下楼。
出门前，陆康南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本A5尺寸的速写本，他饶有兴趣的翻开看了看，是方柠也的一些日常练习，后面一张有明显的撕页痕迹。
他拿出方柠也留给他的纸条往上一对，严丝合缝，但那张留言的纸条却只有原纸尺寸的一半大，另一半被撕掉了。
因为方柠也写字很用力，可以发现下一张纸上印有上一张纸的字痕，陆康南福灵心智，好像发现了方柠也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一般勾唇一笑。
他从置物盒里找了支铅笔，寻找宝藏线索似的轻轻涂抹，很快就让字痕显现出了清晰的字迹。
可陆康南看完，刚才的兴奋劲儿一下就消失了。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只是按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深琥珀色的瞳孔渐渐蒙上了氤氲的水汽，一滴泪划过他清晰完美的下颚线，滴落在了方柠也的速写本上……。
离开前，陆康南回头看着这间出租屋沉默了良久，直到听到了楼上邻居的开门声，他才恋恋不舍的关上了门。
以前的陆康南可以每天工作到凌晨回家，一个月跟方柠也见不到三次面也无所谓，居家生活对他来说远没有盛业的生意来的重要。
而现在陆康南甚至奢望的想，如果日子能够一直这样简简单单细水长流的话，他可以和方柠也在这间简陋的出租屋里过一辈子。
可原本一直心心念念等他的人已经攒够了失望，彻底的离开了他。
田勇就在楼下等着陆康南，见到陆康南从楼门出来，立刻紧张的上前扶他：“陆总您身体没事吧，小方先生昨晚给我打过电话了，说车子撞了让我帮您处理。还说您发高烧，他留您在这休息一晚，嘱咐我早上来接您回去。”
陆康南一点头，面色平静的说：“辛苦了，回御澜庭。”
上了车，陆康南微仰着头靠着座椅闭目养神，那张纸条一直被他轻轻捏在手里摩挲：“早上你跟柠也见过面了吗？柠也说他去哪了吗？”
“见过，我一早就来了，去哪我没敢问，不过我看小方先生是背着画具走的，现在好多地方花都开了，说不定是写生去了。我记得他每年五六月份都会出去写生取材一段时间，好像是在T市的丰饶镇，这次估计也是那。”
田勇做事利落，陆康南早上还没醒，他就已经找人把迈巴赫开走，跟物业协商了赔偿。
陆康南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窗外，这才想起来每年这个时候方柠也确实会出去一段时间，可他根本就没在意过，他哪有时间管一个小孩子干什么去。
天空灰蒙蒙的没什么阳光，气压也低，空气里带着潮气，明显是下雨的前兆。
宁海是大都市，满城钢筋水泥，方柠也写生取材的地方在T市城郊的丰饶镇，那里有温泉，山谷景色美不胜收，天气也与宁海不一样，是非常著名的画家写生地。
车子一路往御澜庭开，初夏的风吹落了路边的树叶，陆康南的视线追着那片叶子，落在了一座掩映在步道公园里的寺庙上。
陆康南突然开口问田勇：“那寺庙许愿灵验吗？”
田勇往窗外一看，乐了：“您别说，还挺听灵验，我家孩子去年中考前太紧张了总生病，我媳妇儿去拜过，还真好了，成绩也考得不错。”
“是么，那我也去许个愿吧。”陆康南说。
虽然是工作日，但香火依然旺盛，信徒们供奉香花灯果，跪地虔诚祝祷，口中念念有词。
陆康南在僧人的引领下双手合十跪在佛前。
他的额发轻垂于两眉之间，一缕阳光刺破乌云照在他的侧脸，温柔的收敛了他脸上凌厉的棱角，发丝柔亮如缎，此刻的陆康南年轻英俊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陆康南轻声的虔诚发愿：“我妻方柠也所受之苦，陆康南愿十倍加诸己身，求菩萨保佑他的手早日康复，重拿画笔。愿他从此再无坎坷，一生平安顺遂。”
陆康南一瓣心香虔诚祝祷，没有关注到旁边的人和事，等他站起来走远，秦宴才从拐角的阴影里走出来。他来陪母亲还愿，没想到看到了这么有趣的一幕。
秦宴狼一般的眼睛紧盯着陆康南渐渐走远的背影，勾着唇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陆康南回到家倒头就睡，一天一夜没醒过来，直到第二天一早，他整个人的状态才算恢复了过来。
他一天不到公司，堆在一起等他审批的资料基本已经把办公桌铺满了，一大早边签字边听各部门的工作汇报就花了一个多小时。
陆康南刚想歇一歇，艾米突然闯进了来，她急匆匆的从一堆等着汇报和签字的员工身边挤进去，把手机递到陆康南面前。
“陆总，您看看这个……。”
艾米的手机页面上是一条热搜：T市城郊的丰饶镇温泉谷中发生一处山体滑坡，二十余名来此写生的画家被困山谷，另有山脚下几家民宿受损，当地目前正在积极救援中，请关注后续报道……。
陆康南心里一阵恍惚，耳鸣嗡响，他明明已经看到了希望，可命运却好像躲在暗处一直在嘲笑他的天真。
艾米挥散众人，才说：“陆总，我看了小方先生那几个朋友的微博，陈曦的微博昨天下午的最后一条动态就是丰饶镇温泉谷的照片。我放大了照片，里面有一个人的背影很像小方先生。我问过田勇，他说小方先生昨天早上是背着画具出的门，您要不要跟小方先生联系一下，确认一下他的安全。”
陆康南接过艾米的手机，把陈曦微博上的那张照片放大一看，不是别人就是方柠也。
“他们几个应该是昨天早上一起去的。”陆康南一边说着一边拨打方柠也的电话，可根本就接不通。
“怎么样？”艾米后焦急的问。
陆康南没说话，站起来走到窗边又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无法接听状态：“接不通，应该是信号断了。”
陆康南闭着眼睛沉吟了一会儿，紧接着冷静的说：“艾米，你联系T市分公司经理让他们立即赶到丰饶镇受灾地点给救援机构提供无人机支持，技术和研发部门的所有人放下手里一切工作全部都去现场参与技术支持。”
艾米立刻拨打分公司的电话，安排好了一切，然后才说：“陆总，您千万别着急，小方先生不会有事的，有消息我马上告诉您。”
陆康南看着窗外阴云密布的天气，说：“不，我要去T市，联系这边和当地的民间救援组织，我要亲自去把柠也带回来。”
艾米打开自己的备忘录，面色发白的说：“陆总，根据我的调查，全国最好的民间救援组织受助于丽景工业的小秦总秦宴，他会不会……。”
陆康南一刻都没耽误，立即拨通了秦宴的电话。
没想到秦宴很快接通了：“喂，新闻我看到了，怎么？陆总亲自给我打电话，难道是柠也也在温泉谷里写生，要我的救援队帮忙吗？”电话那头的秦宴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额头上被陆康南狠揍留下的疤，语气玩世不恭，非常欠揍。
越是危机时刻，陆康南越能让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冷静面对问题，他语气平静的说：“把你的救援队借给我，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欠小柠也的，我会自己去救，就当还债了，干嘛让你当英雄，尤其你还是，呵呵，前夫……。”秦宴揶揄道。
“你多耽误一分钟柠也就多一分危险，说条件，我都答应。”
陆康南拿着电话的那只手，手背上青筋暴露，甚至可以看到血管在微微的跳动，但他的语气依然平淡，好像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秦宴正色道：“你让我在N市的地铁项目上丢了脸，我要盛业未来三年不许与丽景竞争，做得到吗？”
“做的到。”陆康南果断的没有一秒犹豫。
“行，我喜欢爽快人，现在起我的救援队人力物力随你调遣，把柠也带回来，我跟你们两清了。”说完，秦宴挂了电话。
陆康南在心中愤恨的想：“害柠也的人还没抓到，两清？你们休想……。”
从联系好救援队到坐上飞往T市的包机，一共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陆康南坐在飞机上，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张纸条，他把方柠也撕掉的另一半粘了回去。
其实方柠也原来写的是：我出门了，短时间不会回来，把粥喝了，回家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但他留给陆康南的那张纸条里，却把最后一句撕掉了。
陆康南在那张纸条上轻轻一吻：“宝贝，你还想再见到我的是不是？你不想赶我走，我知道。别怕，我会把你带回来，不管遇到任何危险，我都会找到你，把你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以后我都把你带在身边，一眼不错的看着你，让你永远活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
陆康南从速干冲锋衣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深蓝色丝绒小包，把那张纸条小心的折叠好，放了进去，里面还有两枚男士窄版钻石对戒，闪着动人而耀眼的金属光泽。

第65章 宝贝，我没有来晚
“唔……，咳咳……咳咳。”方柠也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他是侧躺着的，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身上没有压着什么东西也都能动，就是胳膊上有些皮肤的刺痛，好像是擦破了皮。
头顶上时不时的掉下来一些灰土泥沙呛的他一直咳嗽，幸好，手机还在手里攥着。
方柠也按亮了手机电筒向四周看了看，房间南高北低的倾斜成了60度角，木质家具变形碎裂，吸顶灯的罩子掉了下来，摔成了两半。
还能听到其他房客的呼救和哭喊的声音，应该是有人伤的不轻。
原本方柠也周五是一定要复健的，他跟医生请了假出来写生换换心情，医生同意他不到医院来，但现在是复健的关键时期，手部锻炼是一天都不准他耽误。
医生跟他约好了还是周五早上9点开视频指导他复健，所以陈曦他们三个人先去了温泉谷里写生，方柠也一个人留在民宿里与医生视频，复健还有十分钟就结束的时候，忽然断电了。
方柠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像坐电梯似的随着房子整体往下一沉，窗外滚滚而下的泥沙像下雨一样遮挡了光线，房间里一片漆黑。
他的第一反应是地震了，他都来不及躲避，房屋就开始倾斜，他从床上滚落到地上，倒下来的衣柜与床形成了一个安全三角，方柠也就躲在那个区域里，并没有受伤，只是手机的信号已经断了。
“怎么了？地震？是地震吗？那……陈曦他们怎么样了？”方柠也惊魂未定，左右动了动往外爬，但随着他的行动，棚顶不断有大块的碎石掉下来，吓得方柠也又立刻缩回了安全区。
他害怕的有些发抖，无意识的自言自语道：陆康南，陆康南你在哪啊……，救救我。
方柠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喊了陆康南的名字，他开始尝试喊救命，可一直没有人来救援。
他没有水，也不知道还要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多久，后来就不敢浪费体力了。
陆康南，陆康南你在哪啊……。他太害怕了，一直喃喃自语叫着陆康南的名字，好像这样他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方柠也就这样蜷缩在那个小小的安全区里，直到三个小时之后他才听到了叮叮咣咣挖凿的声音。
“咳咳……救命，有人在这里，咳咳……好多灰尘，咳咳……。”外部救援挖掘震动的泥沙不断的往下落，呛得方柠也痛苦的咳嗽不止。
方柠也用力扯下一块床单挡住口鼻，伸手够到一块大石头，对着墙体中露出来的钢筋猛敲，盼望着有人可以听到他的呼救……。
“轰隆隆—轰隆隆——。”四辆挖掘机和两辆丰田指挥车，后面跟着一百余人的救援队伍已经到达了温泉谷下。
陆康南穿着黑色冲锋衣从车上下来，冷锐的眼神看向远处天空，温泉谷上空，数不清的无人机正在协助寻找被困的群众。
地面上，盛业的技术人员配合救援队在现场来往穿梭，每个人都忙的满头大汗，灰头土脸。
陆康南带着人和设备，以及救援车辆赶到丰饶镇的时候，方柠也被埋在民宿里已经六个个小时了。
而且更让人担心的是，天空阴霾，气压极低，快下雨了，如果形成泥石流，后果不堪设想。
以陆康南的身体情况，他完全是靠吃药硬顶着，等他赶到温泉谷山脚下，他自己也差不多体力耗尽，但他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了。
温泉谷脚下的民宿多半已经因为山体倾泻下来的泥土被不同程度压倒，有些游客已经跑了出来，站在路边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呆滞表情。
陆康南穿过人群，带着自己的人与当地消防和救援对接后，把方柠也四人小组的照片给当地的救援领队看。
好消息是一个小时前，他们通过无人机在山谷里的一处高地上看到了陈曦。
陈曦很幸运，她选择写生的地方刚好垂直于山体滑坡的方向，听到动静她就立刻往两边跑，这才免于被困。
但救援人员遗憾的表示，方柠也，戚宇和叶晓亮还没找到。
听到方柠也还没找到，陆康南痛苦的如一箭穿心，方柠也受的苦他恨不能以身代之，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压下一切情绪，指着陈曦的照片问：“这个女孩呢？”
“我给你问问……。”救援人员用对讲机联系了附近的队员：“各小组，各小组，那个粉头发的姑娘走到哪了？”
也多亏陈曦识别度高，眉丁，浓妆，粉紫色头发，让人过目不忘。
很快，几道刺耳的电流声后，对讲机里传来了回话：“队长，在二组呢，两个人正护送她快走出温泉谷了，很快就跟你们汇合了，那姑娘运跑到时候把脚扭伤了，找个人给看看吧。”
陆康南的声音又沉又冷的说：“接通二队的对讲，我有话问她。”
救援队长接通了二队，二队负责护送陈曦下山的人把对讲交给陈曦：“姑娘，你朋友跟你说话。”
“陈曦，我是陆康南，柠也呢？你告诉我柠也在哪？”陆康南的声音清晰沉稳，不带一丝慌乱。
陈曦惊魂未定，且戚宇生死未卜，她本来大脑一片空白，可听到陆康南的声音，陈曦好像看到了希望。
对讲机里传来陈曦因为赶路而气喘吁吁的声音：“柠也没跟我们一起进山谷，我们早上离开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民宿里。”
“哪家民宿？哪一间客房？”陆康南急切的问。
“拾光小筑，从镇子口往里数第五家就是，柠也住312房间，南向。”
“明白了。”对讲机声音很大，陆康南带来的救援队长赵大力就站在他身边，听到了方柠也被困的民宿名字和位置，他对陆康南一点头，立刻跑去组织人员整队开始实施救援行动。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但陆康南没有关掉对讲，继续问道：“陈曦，晓亮他们的位置你知道吗？”
“他们在温泉谷山腰上的一个小瀑布那。”陈曦哽咽着说道：“陆总，救救他们。”
“赵队长……。”陆康南冲着正在整队的赵大力喊道：“分出三十个人去温泉谷半山腰的小瀑布那找戚宇和叶晓亮。”
赵大力给陆康南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戚宇他们有了生还的希望，陈曦终于承受不住恐惧与压力，拿着对讲机哭的泣不成声：“陆总，谢谢……。”。
“坚强点，别哭，我会尽最大努力。”说完，陆康南关闭了对讲。
拾光小筑离温泉谷入口较远，离镇子口较近，所以受到的冲击并不是最大的，楼体呈六十度倾斜，幸运的是，楼体还算结实，整体结构没有破碎塌陷。
且目标精准，陆康南带来的人和设备都足够，但大雨将至，泥石流和二次塌陷都是致命的，必须尽快把方柠也救出来。
方柠也一直躲在床和衣柜搭起来的安全区不敢出来，本来空气就不流通，沙尘又大，用布料捂着口鼻逐渐闷得他喘不过气。
幸运的是他发觉外面叮叮咣咣开凿挖土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不多时，就听“哗啦”一声响，烟尘四起，紧接着一线阳光终于透了进来，侧面墙壁已经被挖开了一条逃生通道。
空气从逃生口灌了进来，让滞闷的感觉有所缓解，外界的声音骤然加大，呼喊救援，拆凿墙壁，重型车辆碾压路面的声音不断传进方柠也的耳朵里。
“咳咳咳……。”方柠也随手捡起几块碎石头不停的往光线的方向扔，大声呼救：“救命，这里有人，这里有人……。”
穿橙色救援服，带着安全帽的救援队员用头灯往里照，正看到柠也侧躺在那个安全夹角里对他拼命的挥手。
“看到你了，我看到你了，别急。”说完，救援队员回头喊了句：“找到了，找到他了。”
救援队员的身体忽然一矮，方柠也以为他要走，立刻紧张的快哭出来了，没想到几秒的功夫那人就返了回来，还拽了另一个人上来帮忙。
沙土烟尘很大，那人用黑色户外围巾遮住口鼻阻挡灰尘，看不出是谁。
救援队员敏捷的爬了进去，趴在方柠也面前问：“我马上带你出去，身上被压着吗？”
“没有，我能走。”方柠也立刻打起精神往前爬了两下，半个身子就从安全区里出来了。
“快走。”救援人员一把将方柠也拉出来，争分夺秒的推着他往墙壁上的逃生口送，蒙着口鼻的人就在通道口那接着他，见方柠也出来，立刻的用布巾给他蒙住了眼睛，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陆康南没说话，一刻也没敢耽误，身手矫捷的把方柠也放到了一辆挖掘机的铲斗里，自己回身又给从民宿里爬出来的救援队员搭了把手。
直到几个人都安全回到了地面，陆康南立刻跑到方柠也身边，把他打横抱起来送到了停在镇子口的一辆丰田越野指挥车上。
方柠也在黑暗里被埋了好几个小时，他知道不能立刻就看阳光。他看不见东西，但耳边的噪音小了很多，应该离受灾的地方隔开了一段距离。
他瑟缩的坐在车里有些不知所措，陆康南打开一瓶水，送到方柠也嘴边。
方柠也立刻像个口渴的小狗似的，就着陆康南的手仰头将那瓶矿泉水一饮而尽，然后长舒了口气，算是缓过来了一些。
他摸索着伸手往前够，陆康南没说话也没靠近，只是摘掉了蒙在口鼻上的户外围巾，双目通红的静静的看着他。
陆康南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紊乱的心跳，他的手微微抬起想要与方柠也伸来的手十指相扣，可犹豫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他看到方柠也摸到自己的衣服然后一把拽住，声音里还带些劫后余生的木讷和沙哑，磕磕巴巴的说：“谢谢……，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工作？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就给你送锦旗，写感谢信，买礼物去看你。”
陆康南轻笑了一声，而他的视线却逐渐模糊，泪水盈满了眼眶，他的柠也没事，这一次他没有来晚，他一边笑一边哭的听着方柠也说着略显幼稚的感谢。
陆康南抬手擦了一把眼泪，脸颊上立刻留下了一道血印子，不是脸受了伤，是他的十个手指头没有一个是完好的，血淋淋的模糊一片。
左手大拇指的指甲因为搬石头直接被掀掉了也没顾得上处理一下，血痂就覆盖在伤口上，看起来很吓人。
他看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坐进车里把车门关上，隔绝了大部分噪音。
方柠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然微微悬空，紧接着就落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那人身上染着灰尘和泥土的腥气并不好闻，这不可能是金贵的陆康南身上的味道。
方柠也不可否认自己有些失落，他知道应该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多笑笑，可他忽然就笑不出来了，他还在期待什么呢？自己也说不清楚。
方柠也感觉到被抱着放在了腿上，他身体后倾，抱他的人像哄小孩子，又像是安慰他的惊魂未定，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抚着。
方柠也被蒙着眼睛，虽然他感谢这个人的救命之恩，但这样的举动未免太过亲密，他挣扎了一下想把眼睛上的布取下来，却被一把拉住了手腕。
也许是怕方柠也害怕，陆康南如珠如宝的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柠也别怕，是我。”
那低醇的声音如深夜的大提琴，一瞬间覆盖了所有喧嚣，惹的方柠也一阵耳鸣。
他猛的喘了口气，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执意要把眼睛上的布巾取下来亲自确认。
可陆康南担心他伤到眼睛，也不想让方柠也看到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指头，他紧紧握着方柠也的手腕不让他动。
陆康南在他的背上惩罚似的轻拍了一把，提高音量，语气略有些严厉的说道：“方柠也你别动，眼睛也想坏掉吗？”
这个教训的语气倒比温柔软语更像陆康南的性格，方柠也怔愣了半晌，张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他没想到陆康南真的来救他了。
慢慢的，陆康南能够感觉到方柠也一点点的放松了下来，但他还是从陆康南身上摸索着爬了下来，坐在了旁边的座位里，把眼睛上的布巾拿了下来。

第66章 不想回到过去
方柠也从陆康南身上摸索着爬了下来，坐在了旁边的座位里，把眼睛上的布巾拿了下来。
陆康南把手轻轻的覆盖了上去，方柠也下意识的想躲，那并不是害怕，而是面对陆康南时，他好像永远都带着一丝悸动的紧张感。
陆康南的手并没有捂得的很紧，透着空隙让方柠也渐渐适应光线，就听陆康南声音嘶哑着说：“柠也，慢慢睁开眼睛，要是觉得刺眼千万别勉强。”
血腥的气味就在方柠也的鼻尖萦绕，他知道陆康南可能受了伤。方柠也从陆康南的指缝间看着外面快速的眨着眼睛。半分钟后，他把陆康南的手轻轻的挡开，转过头看着他。
陆康南满头都是泥沙灰尘，脸上灰扑扑的还有一些凝固的血迹和泥土，看的出来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是救援行动的出资人而有分毫惰怠。
抛开一切外在修饰，便能看出陆康南的五官确实俊美，没有平时华丽的衣着和精心打理的头发，哪怕是脸上血水混着泥水，也能让他凭空多了一份野性的美。
面对刚刚死里逃生，需要安慰和依靠的方柠也，陆康南压下了刚才伤怀脆弱的情绪和身体的疼痛困乏，一双冷锐的眼睛依然明亮的摄人心魄。
方柠也也是一头一脸的灰，但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却泛着水光，更显清纯质朴：“陆……陆总，你怎么会来的？”方柠也低声问。
“你身上伤到了吗？我带了医疗队过来，要是哪里疼千万别忍着，跟我说。”陆康南没有回答方柠也的问题，伸手到前面从副驾驶的座位上拿过来一个黑色男士双肩包。
方柠也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笃定的说：“没有，没伤到，谢谢你救了我。”
陆康南抬手把方柠也凌乱的鬓发别到耳后，浅笑了一下，说：“锦旗，感谢信，给买东西什么的还算数吗？”
方柠也微微一怔，收回视线，嘟着两颊的小奶膘不说话了。
看方柠也情绪有所松动，陆康南试探着讨价还价：“嗯……，锦旗和感谢信什么的可以不要了，不过来这一趟，人力、物资加上包机来回什么的，费用着实不低，可能得要你一块朗格才行。”
方柠也把脸扭到了一边，看着窗外不说给也不说不给，手指在裤线上扣来扣去的好像正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陆康南被方柠也算计小心思的那个样子逗笑了，没有逼他回答，只是从双肩包里拿出的一个深蓝色收纳袋仍在方柠也腿上。
“里面是许岩给我准备的药，红色那盒帮我按出来四粒，再不吃药我就坚持不住了，我休息一下缓过来就送你去市区的宾馆，到那好好洗个澡，都快成小花猫了。”陆康南像以前一样，在方柠也占满灰尘的奶膘上掐了掐。
车里面一直有血腥气，陆康南的手挨到他的脸，血气更重。方柠也一把拉住陆康南的手，就见血迹浸在指甲里，已经氧化成了紫红色，十个手指头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