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气氛一下子低沉下来。
叶笙偏头问宁微尘:“你呢,这位同学,你有发现什么吗?”
宁微尘支着下巴,惶惶烛火里,他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看着叶笙的眉宇,笑道:“你昨晚睡得好吗?”
叶笙:“……”
叶笙刚想开口骂他要他正经点,可想到什么。叶笙直觉地抬头,看向了挂在每个人床头,那个白色的捕梦网。
纸流苏轻轻摇晃,轻盈梦幻,在这栋妖邪诡异的八面体红楼中,纯洁得尤为瞩目。
叶笙环视众人去,问道:“你们昨晚,有谁做梦了吗?”
众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齐齐摇了下头。
“没有。”
“我昨天一觉睡到天亮。”
“没有。”
“我没做梦。”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做梦。
管千秋注意到叶笙的视线,看到了那个捕梦网,喃喃道:“捕梦网。对啊,这里为什么会有一个捕梦网挂在床头。”
苗岩接道:“在印第安人的传说里,人们相信噩梦和美梦都是浮游于空气中的。你睡觉的时候,梦会钻进你的脑海,捕梦网的网就是用来困住噩梦的,只有美梦能够流过中央那个洞,进入我们体内。”
“把捕梦网挂在床头,意味着一夜好眠,夜哭古村的人也迷信这一点吗?”
就在这时,楼下又传来了敲锣声。
“午时已到,关门就寝!”
众人对视一眼,熄了几盏灯。
夜哭古村的晚上是不让开门也不让开窗的,因为怕遇到纸人。
昨晚他们累了一天很早就睡了,但是现在所有人都精神抖擞。
光头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主动参与进来:“我白天的时候留意到夜哭古村家家户户,都在床前挂了这个捕梦网,也许他们真的有这个传说。”
几人皱着眉,沉思不言。
就在这时,叶笙突然开口了,道:“听。”
众人愣住,从思绪中回神,在寂静无声的室内,聆听着外面的风声。风吹动满楼灯笼碰撞作响,过回廊,过台阶,呜呜咽咽,像是人的哭声,这估计就是“夜哭古村”的名字由来了。
室内只留了一盏灯,最多照亮一方小桌子。
叶笙突然说:“你的异能是透视对吗?”王透被点名一下子回神,重重点头,“对。”
叶笙拿了一张纸又拿了一支笔出来,道:“把夜哭古村外面现在的情况画出来。你能画画吧?”
王透:“能。”苗岩补充说:“王透是专业画画的。”
王透摘下眼镜,屏住呼吸,眼里浮现出一点机械般的寒芒,随后整个人进入状态般,直直盯着那扇窗。
他眼里的寒芒越来越小,越来越集中,最终透过门窗看到外面的情况。
王透脸色煞白。之后,他颤抖着、用笔开始在纸上画画。
夜哭古村的上半截是一个四棱锥,家家户户紧挨着,跟土楼一样围住在一起。红色的梁木,红色的长廊,红色的灯笼,一切喜庆吉祥。然而这种喜庆在天色黯淡后,变得无比诡异,在四棱锥的空心处,他看到了万千游动的黑雾,它们像是黑色的鱼,又像是黑色的蛇,停在空中纠缠变换,随着风,紧贴着墙壁屋檐,穿堂过弄。
王透冷汗直冒。
他发现那些黑雾,有些也从门缝、窗缝里渗了进来,渗到他们屋内
但就像印第安传说里,噩梦遇光则散,被烛光一照,它们就蒸发了。
王透说:“这……就是我看到的。”
他画完后,手已经颤抖地握不住笔了。
叶笙拿起那张纸,递给宁微尘,宁微尘匆匆扫过一眼,就把它放到了桌上。
管千秋苦笑说:“原来……夜哭古村的空气里真的有噩梦啊。”
石湿不以为意道:“我看这都是枉死在这里的人的怨念吧,这地方那么邪门。呵呵。”
王透擦了下汗,他刚打算戴上眼镜。
抬头看了眼窗边后,忽然愣住了。
王透颤声:“我们的窗边,站着一个女人。”
“应该是个纸人,头发很长,穿着一身不伦不类的红绿衣服,眼睛画歪了,一上一下,脸色青白,张着血盆大口,四肢贴着墙,整张脸都怼在我们窗户上。”
王透想了想,把那个纸人的样子也画了出来。
与此同时,众人也听到了指甲扣弄纸的声音,像是有人急切贪婪,在试图弄破他们的窗。画里的纸人样貌诡异恐怖,笑容扭曲,披头散发,蜘蛛一样趴在他们窗前。
众人借着烛光,看到那个古怪的身影,心中一惊后,都快速冷静了下来。
叶笙道:“除了那个女人外,你还有看到什么吗?”
王透转了下头,用透视看了眼隔壁的房间,他说:“除我们外,其余村民都把灯熄了,我什么都看不到。然后门口……”王透突然愣住,他低声说:“我们门口站了一个畸形儿。”
他吞了下唾沫,不知道怎么描述。
“他、他的脑袋非常大,几乎占了身体的二分之一,手脚都很小,跟动物的爪子一样,脖子、手臂,全细到没有。”很快,王透在纸上画了个血红的畸形儿出来。
王透脸色大变,警惕说:“越来越多的畸形儿朝我们这边赶过来了!”
刺啦,忽然很重的一声,是从窗户纸那边传来的。
窗纸被那个女人刮得越来越薄,这里的纸人看样子可以“登堂入室”!
管千秋一下子出声道:“不好!已经过十二点了!快吹灯!”
石湿离得比较近,一下子把火光吹灭。
王透冷汗直冒。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刹那间,女人的动作停住了。她恨恨不休,一张怪异的脸贴在窗户上,那双眼珠子里的怨恨,几乎要跟毒蛇一样缠到人身上。很快,她就四肢爬行地走了。外面的风声太大,呜呜咽咽的哭声,压过了畸形儿咯咯咯的笑声。它们停在门口见没了光,也歪着头离开。
管千秋说:“畸形儿……我想起来了,我们吃饭的时候,没有看到过一个小孩。”
王透摇头道:“小孩其实还是有的,很少就是了,夜哭古村大部分是老人。”
苗岩在第一天的时候,就打探了特别多的消息,她说:“因为在夜哭古村,畸形儿是错误的,他们是孟家血液的耻辱,连孟家先祖都不承认他们。村民们一般不会让他们白天见人。”
王透用了太多异能,他现在气喘吁吁,精疲力尽:“管姐,你们还要讨论吗?明天又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去走独木桥和做灯笼,我想先睡了。”
管千秋苦笑道:“算了,都熄灯了,大家先睡吧。”
宁微尘转头对叶笙说:“我睡哪里?”
叶笙:“你睡地上”
宁微尘语气上扬:“嗯?”
管千秋道:“呃,叶笙,你旁边的床不是空着吗?”
叶笙本来就没打算让宁微尘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外,“嗯。”
他拉着宁微尘,把他往自己那边拽。
萤虫照不见黑暗中他们的动作。
宁微尘也就不遮遮掩掩了,他顺势牵住叶笙的手,光明正大地楼住叶笙的腰,把人拽到怀里,低头咬住叶笙耳朵。从第一军校赶过来时,一肚子的怒火,现在都发泄这一咬里。
叶笙愣住,怎么都没想到,他那么大胆,“你……”
宁微尘白天言笑晏晏,优雅从容,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实际上,之前招惹叶笙、让叶笙生气的每个动作,他都是故意的。
宁微尘薄唇贴着他的耳朵,嗓音凉薄,撕开影帝的真面目,他笑着寒声问道:“宝贝,你这算不算食言呢?”
叶笙愣住。“……”
这叫什么食言,他不是提前通知了吗。
宁微尘舌尖舔了下他咬过的位置,黑暗中眼眸银紫色幽深,轻声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哥哥,惩罚我定。”最后四个字又轻又柔,无比清晰。
叶笙:“……”他还是低估了宁微尘的演技,居然被他白天的样子骗过去了,以为电话里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已经是过去时。
宁微尘扳过他的脸,又咬了下他的唇,才算是满足。叶笙被他搞得呼吸有些乱。他杏眸因为刚刚的吻浮现出一些水汽,在黑暗中别过头去。
宁微尘已经直起身体了,配合他不暴露身份,演“帮助同学”的戏码。他装摸做样地抽了下手,抽不动,于是矜贵地说:“同学,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叶笙:“……”他真该在饭桌上让他多补点脑。
叶笙:“睡觉!”
慢慢地,人声淡去,只有安静的呼吸声。
叶笙手指碰了下捕梦网的纸流苏,也闭上眼。
他进夜哭古村开始就一直处于一种游离状态,直到宁微尘过来,他才有了点真实感。叶笙扯了下嘴角,无语地想,真不愧是唯一一个被他列入未来里的人。
又是一夜无梦。在拂晓时分,天将亮未亮之时,叶笙突然感觉自己的脸被戳了下。叶笙睁开眼,就看到宁微尘坐在床边,他桃花眼低垂,神情凝重,轻声对他说:“听。”
叶笙本来就是个睡眠极浅的人,遇到一点突发情况都能瞬间清醒。
他也坐起来。
外面除了风吹走廊的哭声外,还有新的声音,是埙声。有人在吹埙,声音哀转凄幽,弥漫在这镂空的八面体红楼内。除此之外,好像有什么轻盈的东西从天而落。现在已经是白天,可以开窗了。
天将明未明。叶笙直起身,把窗户打开,他抬眼,却愣住。
夜哭古村的外面下雪了。漫天飘零的雪,从天而降,落满红楼。
天外好似也有歌声传来,轻轻用古调哼着。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雪落无痕。
紧接着,村民们都打开了窗,奔走相告。
“请期成功了成功了!”
“先祖显灵!先祖显灵!”
“霜雪以为期!看来,四日后就是大好的吉时啊!”
朦胧的晨间,光线浑浊,显得雪的颜色没那么清澈洁白。
它们伴随着那首天外轻轻哼唱的《葛生》,落在夜哭古村的每个角落,触地即散,缥缈绮丽像一场梦。
叶笙伸出手,却没有感受到天地落雪的寒意,相反,风绕过指尖甚至有点燥热。
“请期成功了!请期成功了!”
“先祖庇佑!哈哈先祖庇佑!”
“怪不得庚帖上说霜雪以为期!先祖显灵了!先祖显灵了!”
底下村民们的欢呼声传进屋内,吵醒了其他人。king工会的一群人也清醒过来。
“下雪了?”
管千秋困惑看着窗外的情景。
石湿揉了下眼,看清外面的情况,也错愕道:“真下雪了?!”
苗岩重复下面村民的话:“……霜雪以为期。”
光头歪头:“嗯?这是什么意思?”
苗岩轻声说:“跟‘秋以为期’差不多意思。霜雪以为期,意思是,等到天上下雪的时候,你就过来娶我。”
向神请期,霜雪为期。
众人站在窗边,沉默地仰头,看着外面棱锥红楼中漫天的细雪。
这场雪很快就落完了,孟梁又开始过来催他们干活。
管千秋问出了困扰大家一晚上的问题,她提出请求道:“可以再给我们一盒喜丸吗?数量好像不够。”
孟梁翻个白眼:“不够?怎么可能不够,是不是你们有人偷吃了我们给神兽的贡品所以才不够的?!”
管千秋说:“我们没有偷吃,数量就是不够。”
孟梁:“呵,撒谎是吧!反正全部喜丸我第一天就给你们了,问就是没有。你们要是完不成任务就等死吧。”
石湿把管千秋拉到一旁。他目光沉沉,开口试探道:“我想问一下,完成任务的标准一定要每个人都走一遍独木桥吗?”
“呵呵!”孟梁冷笑一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我们孟家先祖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想要投机取巧的人。先祖对谁都一视同仁,每人都必须走一遍独木桥、每天单独完成一只灯笼、单独晒完一张纸,这样才算是完成任务。懂了吗,别想着偷懒。”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王透又站了出来,赔笑道:“那,不给喜丸的话,孟哥,灯笼室里糊灯笼用的纸会补吗。”
孟梁翻白眼:“不会!喜丸和纸村里都没有了!”
他拿着竹竿,走下楼帮忙去了。剩下几个人,待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石湿暴脾气上来:“难道我们要在这里慢性等死吗?!”
他现在真是气死了,为什么要来一个宁微尘,搞得他不上不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破局。
管千秋皱眉道:“石湿,你该庆幸,第一军校的人没有那么不择手段。”
石湿一噎,别过头去。他确实该庆幸,宁微尘是第一军校的人,不会随意杀人。
苗岩勉强地笑说:“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任务还是要做的,先去蛇室吧。”
宁微尘一直在注意叶笙的神色,皱了下眉,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叶笙目睹完那一场落雪后,状态就有点不对,他脸色苍白,像是回到了刚来夜哭古村的第一晚。
青年身材清瘦高挑,穿着古村的粗麻布衣,眉眼带着沉思,低声说:“没事。”
宁微尘突然道:“我进西南密林,找古村入口的时候,其实浪费了些时间。”
叶笙皱眉,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谁进西南密林找夜哭古村不需要浪费时间啊?洛兴言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入口呢。怎么,宁微尘的时间就特殊点?
宁微尘抬头,眼神冷漠地看了下红楼的顶端,意味不明勾了下唇角,没继续说什么:“算了。”
叶笙刻意走在最后面,沉声叮嘱宁微尘说:“你小心一点king工会的人。”
宁微尘:“嗯。”
石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其余人也不会傻愣愣地等死。能混到工会高层的人,没一个人是善茬。就连管千秋,这位【绝对清醒】也没表现得那么善良。
所以管千秋为什么要对他那么特殊?
叶笙想起了第一晚,古村开门的那一刻,管千秋转头望向他,茫然又绝望的一眼。
他垂下眼睫,手指扶住楼梯边上的围栏,冷硬的触感让他稍微安了下心。
宁微尘道:“真的不需要我扶着你吗?”
叶笙说:“不用。”
来到蛇室,排除了死亡条件后,这一天的喂蛇任务大家做得特别快。这是世界排行第六的危险地,没有人会放松警惕。在场的人经验丰富就算心事重重,也不会失足掉下蛇渊。
叶笙是最后一个喂蛇的,他走上独木桥,抓了三十颗喜丸,但是想到什么,又多拿了一颗。
石湿眼尖看着这一幕,暴跳如雷:“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想偷藏材料!”
叶笙冷冰冰抬头看他一眼,他眼珠颜色纯黑,没由来的给人一种毁灭般的暴虐。
宁微尘站在他旁边,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为什么要偷呢?叶同学想的话,这一盒给他丢着玩都可以,我没意见的。”
石湿:“……”啊啊啊啊啊气死他了!
管千秋拉着石湿的袖子,让他退后。
石湿要被气死了,但他还得憋屈地忍着。
叶笙偏头对苗岩说:“蛇语师,等下帮我一个忙。”
苗岩愣住:“什么?”
叶笙淡淡道:“帮我读出那条蛇,在说什么。”
苗岩傻住:“哦哦,好。”
他重新踏上十厘米宽的独木桥,很窄,只够放下一只脚,稍微重心不稳,就会摔下去。更别提下面还有那么多的毒蛇,饥肠辘辘、翘首以待。
叶笙像昨天一样,每走一步,就丢下一颗喜丸。
一路走到最中央,昨天那条蛇果不其然又冲了出来。
它血色的竖瞳里满是憎恨,“嘶嘶嘶”,眼神怨毒像是要把叶笙活吞入肚才解恨。蛇身大概两米长,在空中扭曲。它嘴大张,露出毒牙和分叉的红色蛇信子,一跃而起,朝叶笙扑过去,满怀恨意,攻击向叶笙的眼睛。
毒蛇离他只有一厘米。
叶笙冷静的和它对视,望入那双毒蛇的眼睛,他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这条蛇的眼睛,和其他蛇不一样。这条蛇的瞳孔是淡蓝色的,而且瞳孔中间有三个黑色的点。三个黑色的点,连成一个淡淡的圈。
“叶笙!”
管千秋已经他是被吓傻了没反应过来,站在岸边大喊了一声。
但马上,众人就见叶笙徒手抓住了蛇的七寸。
毒蛇癫狂大叫。叶笙面无表情,指骨用力,把它狠狠甩入蛇渊中。
蛇牙喷出的毒液溅上他的脸,叶笙没什么表情,站在独木桥上,抬袖擦去脸上的液体。
岸边的人都愣住了。
叶笙随手扔了一颗喜丸,剩下的路他走的很快,完成任务后,一到岸上,叶笙直接问苗岩:“听清楚了吗?”
苗岩愣愣看着他,不过她好歹是king工会的高层,快速回神。
苗岩点点头,有点难以置信地说:“那条蛇很想杀你,它说:去死吧,去死去死,你来给我偿命。”
光头傻眼了。
“为什么?这条蛇为什么那么恨叶笙?”
叶笙淡淡点头:“谢谢。”
说完叶笙就打算离开了,脑海中掠过那诡异的蛇瞳,叶笙霜白的脸上多了分戾气,他步伐微顿。宁微尘上前来,扶住他的身体,低声问:“没事吧?”叶笙摇摇头。他是个喜欢在痛苦中思考的人,这样的痛,反而让他原本有点浮躁的心,静下来。
叶笙在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眼那黑黢黢的蛇渊,眼眸晦暗不明。
今天完成任务比昨天要快。
他们去到灯笼室后,石湿首先去数了一遍人皮纸的数量,发现真的只剩120张后,脸色阴沉如水。
众人开始着手做灯笼。叶笙在鬼屋的时候,什么琐事都做过,用黄琪琪的话来说就是“心灵手巧,蕙质兰心”。他给灯笼上完色,点燃,挂在墙上后,就开始去数人皮纸。
今天七个人做完,还剩92张。叶笙在数的时候,又看到了垫底的那一张方形的人皮纸。人皮做成的纸,比普通的纸硬一点,所以折痕不明显,昨天他粗略扫一眼只觉得纸有点奇怪。这一次,叶笙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下后,发现上面确实有很多折痕。而且是有规则的折痕,横的、竖的、长的、短的,遍布整张纸,关键是,折痕都是对称的。
管千秋做完任务,看到叶笙在对着一张纸发呆,主动走过去:“叶笙,你在看什么?”
叶笙一直以来对他们的搭讪都是爱答不理的。
但这一次,叶笙将那张被剪裁成正方形的人皮纸收好,眼眸直直望向管千秋,语调平静问:“管千秋,我们以前认识吗?”
管千秋愣住,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灯笼室内其余人也是被叶笙搞懵了。
石湿更是白眼翻到天上,如果没有千秋你第一天就死了,还拽什么拽啊白眼狼!
管千秋犹豫道:“我……我们应该是不认识的吧。这是我第一次来西南密林出任务,我以前也没去过第一军校,而且我确定,我没有失忆。”
这是她身为A级异能者的自信。她的记忆如果都能被篡改,那就不叫【绝对清醒】了。
叶笙淡淡:“第一晚交名单时,我名字的笙你知道是哪个吗。”
管千秋呆了片刻:“我知道,笙歌的笙。”
叶笙定定看着她:“但这不是个常见字。”
管千秋脸色瞬间毫无血色,自己也反映过来不对劲。可她在红灯笼的残光中,抬眸看向叶笙,第一晚那种又清醒又绝望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她喃喃:“不,我以前绝对没有见过你。我从小到大,每一分每一秒发生的事,我现在都能给你复述出来。我没有一秒钟的记忆是模糊的,我也确信我的记忆没有被篡改过。”
叶笙深深看了她一眼,把那张纸塞进衣服里,不再说话。
石湿这个护花使者站了起来:“喂,叶笙,你们两个别欺人太甚!”王透站起来打哈哈,“别激动别激动。”
叶笙终于在这一刻体会到了洛兴言说的“邪门”。
因为,他同样确信自己没见过管千秋。
七人做完灯笼,离吃席还有一些时间,几人坐到位置上。石湿恶声恶气说:“现在喜丸还剩190颗,明天必然有一个人走不完蛇桥。人皮纸还剩92张,还能撑两天!你们说,怎么办!”
苗岩怕自己成为明天那个被抛弃的人,自告奋勇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我现在去跟村民们,打探一下还有没有被我们遗漏的消息。”
就在这时,宁微尘淡淡道:“材料不够,你们不会自己做吗?”
他的话一出,一桌人错愕抬头。
宁微尘轻描淡写道:“既然裱灯笼的纸是人皮,那么喂蛇的喜丸十有八九是人肉。问清楚用的是谁的肉,你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管千秋傻了一样看着他。
king工会的人也是难以置信,这样血腥冷血的方法,居然出自这位家世显赫的天之骄子口中。
什么叫自己做?
现场杀人剥皮搓肉丸?
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方法,这一刻贯穿每个人脑海,成了他们救命的稻草。
王透也赞同:“对啊,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自己做呢。”
苗岩犹豫道:“可……夜哭古村婚礼期间不是不杀生吗?”
石湿这个时候眼睛一亮:“不,还有种可能,他们用的人皮和肉,来源于对他们来说不算‘人’的人。”
管千秋一点就透:“你是说,那些晚上才会出现的畸形儿?”
“对,没错。”石湿点头:“我对人肉非常敏感,我可以确定喜丸就是小孩子的肉做的,十有八九就是夜哭古村的畸形儿。不过喜丸里面还加了点其他东西,我们需要清楚具体材料和工序,才能做出来。”
光头一下子站起:“我现在就去问问村民喜丸的做法!”
苗岩拦住他道:“不,等等。据我的观察,畸形儿在夜哭古村是大忌,你跟他们提这一点,绝对会被打!要是惊动族长就不好了。”
众人想到族长手里的铃杖,齐齐打了个寒颤。来自A+级副本的定点催眠,到时候只有管千秋一人能保持清醒。
石湿眼珠子扫了眼众人,提出一个点子:“不能从村民嘴里得知喜丸的做法,也许我们可以从他们梦里知道。”
苗岩皱眉:“你是说读取村民的梦?可是石哥,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的异能是这个啊。een工会的【白日梦】倒是有这个能力,但他不在啊,就算他在,和我们也是敌人。”
王透想到那位een工会的A级异能者,就翻了个白眼:“那老头恶心着呢,靠窃取别人的梦境,贩卖隐私赚钱。跟我们石哥一样臭名昭……咳咳咳,一样出名。”
石湿一个花生米砸过去:“你他妈以为我傻子吗?!”
王透:“呜呜呜石哥我错了。”
叶笙突然加入他们的对话:“【白日梦】的异能是什么?”
管千秋解释说:“【白日梦】是een工会的一位A级异能者,也是他们工会这次探索夜哭古村安排的领队人。他的异能是,窃梦。【白日梦】的全称,应该叫【白日窃梦师】。”
石湿被【白日梦】坑过,气急败坏地拍桌:“叫那么好听干什么!他就是个小偷!”
叶笙低声重复四个字:“白日窃梦?”
管千秋道:“对,遇到【白日梦】,不要接受他给你的任何东西,睡之前也一定要留意床头有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玩意。他能用自制的东西,窥看你的梦境。而人的梦境总会暴露出一些欲望。”
石湿不满地说:“聊他干什么?这贼老头现在还没找到进来的路呢。”
管千秋叹息:“我就是感叹一下,如果有【白日梦】在,我们或许可以直接读取孟梁的梦境。那样,别说喜丸灯笼纸的做法了,说不定我们还能看到婚礼当天的情景呢。别忘了,我们这五天的生存,全是为了等着婚礼当天,杀死显灵的孟家先祖。”
苗岩苦笑:“我们来这的任务就是这个,这怎么可能忘啊。”
石湿道:“好了,打住,现在的重点是活下去,我们要做出足够的喜丸来。如果不能从村民那里问清楚做法——那该怎么办?”
他说完,把目光又落到宁微尘身上去了。
一群人跟着他看过去。
宁微尘微微一笑,没理他们。
“……”于是一群人又把目光落到了叶笙身上。
夜哭古村怪异的地方再多,摆在他们面前最迫切的也是喜丸的数量问题。
叶笙沉思片刻,淡淡开口说:“无论是裱灯笼,还是喂喜丸,全都是外乡人来做,村民们对此避如蛇蝎。畸形儿是孟家血脉的耻辱,村民们厌恶它的同时可能也畏惧它。一到午夜时分,家家户户都闭门熄灯。晚上红楼中央浮游着万千黑色的雾气,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已经被剥皮割肉的畸形儿,枉死的怨念。”
众人愣住。
管千秋眼眸浮现出光亮来,她说:“对,有这个可能。这些怨念会趁人熟睡时,进入村民们的脑袋,折磨他们,村民们以为这是‘噩梦’,所以搞出了捕梦网。”
石湿摸了下下巴:“你的意思是,我们不需要去找村民‘窃梦’,可以等畸形儿‘入梦’?”
“这个思路没错。”王透说:“从畸形儿的记忆里,能得出喜丸和人皮纸的做法,但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它们入梦杀人怎么办。”谁敢在夜哭古村摘下捕梦网去冒险啊?
叶笙平静说:“不是有【绝对清醒】在吗。”
众人:“……”
众人猛地反应过来——对啊!有管姐啊!管姐的异能专克巫蛊梦境,她根本不可能迷失在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