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每一步都走的非常谨慎。
但出洞口的地方,有一个避不开的巨大的垂直九十度的坡。这里的土地,泥烂到像是踩在润滑油上。
叶笙不留神,一脚踏空,从上面摔了下去。叶笙暗骂一声脏话,伸出手,想要抓住旁边什么东西固定身形,但是一块岩石都没有。他像是坠入一片混沌中,在滚下坡的过程中,他从老板那里买的手电筒、蜡烛、打火机,全部掉了出来。
身体磕磕碰碰,大脑也因为这里浑浊潮湿的雾气,而变得昏沉。
叶笙的大脑像是被灌入了泥浆。
晕,很晕,那种世界颠倒,旋转了三百六十度的晕眩感,让他五脏六腑都在翻涌、欲呕。
视野一片漆黑,耳边是一片死寂。他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颠出来时。
终于落地了。
叶笙修长苍白的手上沾满了泥土,他面无表情地擦去嘴边的泥土,撑着地,缓慢站起来,看到,一丝红光若隐若现,出现在前方。
叶笙一步一步往山洞外走去,当山楼漫天摇晃的红光照在叶笙身时,冥冥之中,他好像听到了关门声。
吱哑!仿佛当头棒喝,叶笙一下子清醒。
他豁然回过头,站在一条长长的木板桥上,却只看到山洞黑黢黢的出口,如一张深渊巨口。
叶笙心里忽然涌现出浓浓的不安来。现在还是晚上,皎洁的月亮挂在天上。叶笙咽下心中的古怪,转身抬头,眼神冷漠,看着眼前这壮丽的、诡异的、却又真实存在的红色山楼。
断头人描述的没错,夜哭古村是一个村,却也是一个楼。他们依山而建,家族文化繁盛,每家每户都住在一起。两岸是高耸入云的悬崖绝壁,夜哭古村就卡在这中间建立,正面呈菱形,整体是个八面锥体。
上面的三角形顶端依稀能看到是一座奢华的宗庙,而撑着楼身。
最近好像在办喜事,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红色灯笼,飞檐雕栏,到了晚上火红一片,又华丽又诡异。
通往古村的木板就建立在山谷的涧河上。
晚上看不太清楚,但叶笙总觉得古村的入口,在菱形山楼的最下方,门前有个很大的红木平台。他来到这里时,发现这里居然已经站满了人。
夜哭古村的原住民现在都穿着一身白,明明是喜事,他们却披麻戴孝一样,头上带着白布,手里拿着竹棍,眼神警惕排斥和一群外乡人对峙。
“我们迷路了,想在你们这里住一晚可以吗?你们要多少钱,我们都可以给你。”说话的是个带眼镜的男生,他穿着格子衫,圆脸,憨头憨脑,笑得老实巴交。
男生后面站着衣着打扮各不同的一群人。一个穿红夹克的光头;一个脖子手腕都带着银饰的苗族女人;一个长头发遮住半张脸,阴郁高瘦的黑衣青年;还有个浑浑噩噩,看起来精神状态非常不好的白裙少女。
村民想也不想,拒绝道:“滚!不可以!古村最近在办喜事,你们这帮人赶紧给我走!别堵在村门口,晦气!”
圆脸男经验丰富,苦着脸说:“不要这样啊,哥们,我们手机电脑全弄丢了,水也喝完了。现在我们又累又渴,你看我朋友——人都要饿没了!她差点就倒在你们村门口,你们还不管管吗。”他抬起手臂,指向那个白裙子少女。
众人的目光望去,就见那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女确实是脸色苍白如纸,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她眼神恐惧涣散,极度的焦虑让她下意识地抬起手,颤抖地握着脖子上的平安符袋,整个人看起来脆弱、易碎。
村民们看到她要死不活的样子就烦:“滚滚滚,我们在办喜事!喜事!喜事听见没有!要死别死在我们村门口!”
圆脸男说:“我们也不想死啊,你们行行好,放我们进去住一晚不就没事了吗。”
村民:“有病吧你们,要不是祖训规定婚礼其间不得死人,老子早把你们推下去喂蛇了。”
圆脸男说:“是啊是啊,你看你们祖宗多善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村民脸色铁青,想骂人。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位年长的村民出来了,他德高望重,拄着拐杖,低声说:“算了,孟梁,让他们进去吧。大喜之日,见不得死人。”
“什么?”孟梁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来:“大伯,婚礼期间,怎么可以让外乡人进去呢!”
大伯哑声说:“燃过魂香,就暂时是古村的客人了,刚好办喜事人手不够,让他们进去帮帮忙吧。”
老人转过头,拐杖撑在红木地板上,一双浑浊慈祥的眼神冷冷看着他们:“燃过魂香,进了村,成为村里的客人,想出村就必须等婚礼结束后。婚礼期间,贸然出村是要被喂蛇的,明白吗?”
圆脸男眼睛放光:“明白明白!我们在林子里迷路了,只想有个地住宿!”
大伯语气古怪,再度警告:“你们真的要进村?”
圆脸男笃定说:“对。”
大伯道:“好,进了村,我会让孟梁带着你们做事,婚礼期间,偷懒的人也是要喂蛇的,孟家祖训很多,但你们只是客人,做好自己被安排的事就行。”
圆脸男忙不迭点头,腆着脸笑:“会的会的。住你们的吃你们的,不帮忙我心里都过意不去。”他偏过头,看向另外四人:“你们也没问题吧。”
“没问题。”光头点头。
“没问题。”长发阴郁男点头。
“我也没问题。”穿银饰的苗族女人偏过头,问那个少女:“千秋,你觉得怎么样?你好点了吗?”
白裙少女,管千秋,从恐惧中回神。
她像是惊慌过度的幼鸟,听到苗岩的问话,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
她是Kg工会A级异能者,异能【绝对清醒无视蛊惑、无视梦境、无视一切精神污染。几乎每一个跟神明有关的危险地,kg工会高层行动都会带上她,因为她的能力看起来鸡肋,实则逆天。
可是绝对清醒也意味着,她对危险的感知会比别人强一万倍。管千秋自从站在这栋红楼前,就开始头痛,晕眩,难受。
他们全是kg工会的人,这一次高层组队,来探险排行榜上第六的夜哭古村。
没有一个是新手。
A级异能者【绝对清醒】
A级异能者【食尸人】
B级异能者【火种】
B级异能者【蛇语师】
B级异能者【透视】
【蛇语师苗岩,转头看着管千秋苍白的脸庞,欲言又止。旁边黑色长发的阴郁男人,正是异能者世界臭名昭著的【食尸人不过他对管千秋的态度明显不一般。石湿走上前,特意放柔声音,讨好地问道:“千秋,你走得动吗,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管千秋对他不喜欢,后退一步,捏着脖子上的护身符,苍白着脸摇头。
“喂!那个人也是跟你们一伙的吗?”大伯突然抬了下头,说道。
众人转过身。就见一个青年浑身泥泞,在满山楼的红色灯笼中,沿着木板长廊走过来。他外套脏了,随意搭在手上,裤子上全是泥,白衬衫也有点脏。神情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看不清,可是哪怕从泥堆里走出来,身姿依旧挺拔,气质依旧清冽,像座杀神。
“……”
石湿心里骂娘:靠,这人谁啊!这他妈都摔泥坑里了,居然还能装逼!
光头警惕地看着他。眼镜男扶了下眼镜,看清了叶笙身上的衣服后,低声道:“嗯?第一军校的。”
石湿乐了:“第一军校的?不跟在老师后面当跟屁虫,一个人来这里,他疯了吧。”
工会里有两种人。
态度天差地别。
一类人是黑元之流。异能等级不够C,当不了执行官,于是进工会,走捷径千辛万苦,拿到第一军校的扶贫名额。
另一类,就是像欲魔、像食尸人、像这里的所有kg工会高层一样的人。
他们先天异能等级都非常高,不是A就是B,想进第一军校,根本不需要通过工会。只是他们懒得去,不喜欢被束缚。这群人从尸山血海闯出来,对于那些规规矩矩上班的执行官,打心眼里看不起。
“第一军校的,还没毕业就来夜哭古村?”苗岩也是紧皱眉心。
“迷路了吧。”红夹克光头看叶笙,完全就是个看小鸡仔的眼神,不屑地哼哼。
他们瞧不起执行官,但有非自然局和生物药剂的震慑在,不至于对叶笙下死手。当然,也不会救他就是了。
眼镜男把目光从叶笙身上收回来,完全把叶笙当空气,开口:“不认识,他跟我们不是一伙的,你放我们进去就行了。”
叶笙低头,离这个巨大的棱锥型红楼近了,他才看清木板
这是一条蛇渊,蛇比水还多。
大伯也不再看叶笙,招呼着孟梁。
“拿五根魂香来。”
“不,等一下。”就在这时,一直游离于世界外苍白病弱的管千秋突然开口了。
她松开了紧握平安符的手,看了眼叶笙,眼神一会儿迷茫一会儿清醒,而后偏过头,坚定地说:“拿六根魂香吧,他跟我们一起的。”
“千秋?!”石湿巴不得叶笙有多远滚多远,结果管千秋一番话,让他目瞪口呆。管千秋是kg工会的屈指可数的高层。她看起来柔柔弱弱,但绝对不是圣母啊。【绝对清醒】甚至连善良都称不上。
为什么突然会管这么一个迷路的小鸡仔?让他死外边不好吗?
“管姐……”眼镜男也是懵了。
管千秋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声音很轻说:“就当做点好事吧。”
眼镜男点头:“哦哦,好的。”
大伯看了眼他们,没说话,偏过头跟孟梁说话,让他拿六根魂香来。
“香是上给我们孟家先祖的,你们上了香,得了先祖认可,才能成为古村的客人进古村。只要香还在燃烧,先祖就会庇佑你们。”
“一根魂香能燃半个月,而婚礼只需要五天,庇佑你们在里面待到婚礼结束绰绰有余。”
“我们孟家先祖宅心仁厚,只要你们诚心祭拜,它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孟梁提起先祖,眼里是激动的光,他再三嘱咐叶笙等人。“记住,给先祖上香,要虔诚、要尊敬,知道吗?”
“知道了。”眼镜男王透接过魂香,把香依次分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叶笙抬头时,王透正一脸不耐烦地给他递香。“拿着。”
叶笙抬了下眼,伸手,拿住了香。
王透满含恶意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学生仔。”
叶笙淡淡道:“知道。”
王透人都傻了:“我靠,你知道?你不是迷路,你是自己来的?!”
“嗯。”
“……”
王透瞠目结舌:“你疯了吧!你能找到这里,肯定也得是第一军校A班的人吧——你们A班光练异能不练脑?”
叶笙的直播间,一群人都傻愣住了。
啥啥啥这人在说啥?
叶笙进了一个漆黑山洞后,萤虫就跟断线一般,收不到任何消息。
屏幕黑了好一会儿,现在才有了画面。
画面浮现后,他们就跟着叶笙看到了这个古怪的、诡丽的、依山而建的村楼,看到了这一群奇怪的人。
起先众人还在疑惑,这是哪里。随后,王透的一番话,把所有人弄懵了。
……这个人知道第一军校?他也是异能者?可为什么这个人说起第一军校,完全没有普通异能者的仰慕啊。他甚至还敢开口嘲讽A班。
……还有,这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C级危险地迷雾密林吗?
一肚子的疑问在那个青年自爆身份后,都得到了解答。
王透大大方方说:“认识一下吧。我叫王透,B级,代号【透视】。那是石湿,A级,【食尸人】。苗岩,B级,【蛇语师】。管千秋,A级,【绝对清醒】。光头,B级,【火种】。”
“我们是kg工会的人,这次组队来探查夜哭古村的。你呢?”
“……”
“…………”一群守在直播间,试图看叶笙笑话,对他初次历练指手画脚的人,都原地傻住了。
随后反应过来,如惊雷穿身,卧槽出声。
【卧槽!】
【卧槽!!!!!!!!!!】
那种洋洋得意、自以为是的心情,都被这接二连三的炸弹搞得头皮发麻,他们脑子里除了A级、A级、B级、B级,就是震耳发聩的四个字【夜哭古村】。
【切尔诺贝利】严格意义上,只有一个真实实力为A的执行官。
可如今这里,这群来自kg工会的人,异能都是先天的,他们对异能的掌控炉火纯青,经验丰富,随便一个拉到世娱城都是腥风血雨的高玩!两A三B!如今这群人聚集到一起……为的一个危险地。为了,夜哭古村。
【……夜哭古村……夜哭古村?!我没听错吧。】
【他妈的,操操操操,卧槽卧槽卧槽。】
【靠,第六名,世界第六名的危险地???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夜哭古村就算在A级危险地里都他妈是第一梯队吧!!】
【……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夜哭古村的直播????我睡醒了吗????】
能进A级危险地的大佬,不缺钱不缺名不缺利,开不开直播都是随心情。
而且第一军校之前出过【邪湿婆】的事后,执行官去高级危险地出任务,都不会放出来给学生作参考,怕精神污染。
可以说这群人就没见过A级危险地的现场直播。更何况,世界排行第六的夜哭古村,这是什么概念?!对很多人,这辈子只在传说里听过。
一瞬间,叶笙的直播间被铺天盖地的感叹号、问号、“卧槽”覆盖。密密麻麻甚至把他的脸遮住。一传十十传百,叶笙直播间的热度层层上升,几秒之内就登顶了,秒杀第二名鹿静。
就连那些高岭之花,完全不屑于看直播的积分榜大佬们,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懵逼了。
夜哭古村?他们最开始只觉得荒唐。因为夜哭古村对外是A级,但等级高的都知道,这已经是A+级了。A+级和A级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是S级执行官才会去调查的事。怎么会出现在新生历练里?
疯了吧,哪怕学分再高,他们也还是学生。经验不足,艾萨克都没胆一个人去接触A级的世界。
结果,一个新人,孤身一人去了夜哭古村?他们不相信,找出一年不登一次的论坛账号。点进去后,看到那血色惶惶的红楼,全部石化原地。
第一军校的疯狂叶笙不知道。
毕竟叶笙完全无视萤虫。他接过魂香,划拉了一下火柴,点在魂香上。
叶笙从来不信鬼神,哪怕孟梁说一定要虔诚要诚心,可他心里还是一片冷漠。
“点完了的话,就放到我这里来。”
孟梁的话说完后。
六个人都把魂香插进了一个香炉里。
这种香应该是特制的,燃得非常慢。
王透,石湿,苗岩,光头四个人的香,被吹一口气都纹丝不动,只有一点红星亮在顶端。但是管千秋的香不同,她可能是一直魂不守舍,心不在焉,所以没多诚心。她的香被老人一吹,居然就哗啦啦烧了三分之一!
孟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管千秋有点尴尬。但是叶笙的香插进去后,她的尴尬就不是很尴尬了。因为叶笙的香,被人一吹,噼里啪啦,直接烧了一半。
孟梁要气死了:“你们、你们!你们对我孟家先祖居然如此不敬!”
叶笙冷冷看着那柱魂香,发现魂香烧了一半还没停,往下烧,最后烧了三分之二。
吱嘎一声。
叶笙再一次体会到了从山洞里出来时的晕眩难受。他察觉有人看他,抬头,冷漠的杏眸却和管千秋四目相对。那位来自kg公会的【绝对清醒者】在门开的一瞬间竟然转头望向他。管千秋的脸愈发苍白,身躯摇摇欲坠,她惶恐不安地握着脖子上的平安符,望向叶笙的眼睛有迷茫也有自己都读不懂的情绪。
但是很快,她又如梦清醒般,摇摇头,在苗岩的搀扶下走了进去。
石湿:“……”
石湿:“…………”
啊啊啊啊啊气死他了!这逼王崽子哪来的!
石湿气得跳脚,头顶冒烟。
王透是个机灵鬼,眼珠子转溜,上去扶住他的肩膀安慰:“石哥别气别气,这小子也就脸长得好了,论实力哪能跟你比啊。到时候进了夜哭古村,管姐会知道,男人的魅力不在脸的。”
石湿好受了点,恶狠狠地瞪了叶笙一眼,而后大步往里面走了。光头紧跟在他俩后面,一边走一边吐槽:“我在kg工会那么多年,第一次见管姐对人感兴趣,结果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妈的,【绝对清醒者】居然那么肤浅,管姐你糊涂啊。”
叶笙站在原地,神情古怪。
他讨厌有人看他,因为他不喜欢有人对自己有兴趣。但管千秋刚刚看他的眼神,太奇怪了。
她看着他,像一个溺水之人的绝望求助,又像是,在遥遥望着一个不算熟悉的朋友。不过,叶笙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有见过她。
他对她也没什么或喜或恶的感觉。
管千秋一直魂不守舍,由苗岩扶着上楼。石湿作为一个合格的追求者,屁颠屁颠跟在后面,时不时就来句“千秋你累不累啊”,王透光头作为他的跟班,紧随其后。
最末端,叶笙一个人,手里挽着校服外套,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夜哭古村的内部。
这个夹在山壁间的八面体以中轴线分开。
下半截是用来做事:养蛇、做灯笼、剪纸人。
上半截用来居住。家家户户挨在一起像一个客栈。古楼的中心是镂空的,红木做阶做梁,灯火通明,自上往下,棱锥横截面最大的地方成了一个平台,大的像一个集市。如今摆满了喜桌,全村都在备喜宴。叶笙注意到,他们婚席上的菜,居然是一半红一半白的。
大伯把他们安排在孟梁家。
孟梁警告说:“婚礼期间过了十二点就不要出门。晚上阴气重,有些纸人会活过来。”
苗岩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纸人会活过来?真的假的啊。”
孟梁翻个白眼:“假的,爱信不信。”
“那,它,它们会杀人吗?”
孟梁嗤笑一声:“有的会杀人,有的不会,不过被纸人缠上你们就死定了。纸人在古村是孟家先祖赐予,为我们通联生死的圣物,你们胆敢伤害它一下,第二天就会被族长拉着去喂蛇。”
苗岩瞬间捕获关键词。
“族长?”
“对。”孟梁挺起胸脯:“族长是宗族里最受尊重的人。”
众人点头,心照不宣锁定了关键人物。族长。夜哭古村是世界上排名第六的危险地,至今为止没有一人知晓它的全貌,就连非自然局S级执行官来过这里,给众人的线索也只有两个,一个是怪异的婚俗,一个是纸人崇拜。管千秋他们伪装成普通人,就是畏惧于未知的高级异端,不敢轻举妄动。
孟梁瞥了下方的集市,说:“等下新娘子要和新郎【相看族长也会出来,你们可以凑凑热闹。”
孟梁走到四楼角落的一间房前。
“这五天你们就住在这里,把你们每个人的名字写给我,我上报给族长。”他拿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出来。
管千秋在最前方,伸出手接过纸和笔,贴着自己手掌,快速地写完了五个人的名字。她写到最后的时候,抬头去看叶笙。
石湿扭头,没好气说:“问你呢!名字!”
叶笙淡淡道:“叶笙。”
管千秋点了下头,把所有人的名字写完后,合上笔盖。
“好了。”
孟梁:“吃饭的地方在天早上我会过来给你们安排任务,孟家先祖最讨厌懒惰的人,要是敢偷懒,你们就去喂蛇吧。”
孟梁把钥匙丢给他们,就离开了。
送走了孟梁,管千秋把门打开。众人进去后,才发现这间房大得出奇,估计是古村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床虽然摆在一起,但是用木板隔开了,一共七张,墙上还挂着一些漂亮的装饰品。
七张床前有一个很大的桌子,桌子旁边放了很多椅子。夜哭古村与世隔绝,至今没有通电,也没有通网。
照明的东西是挂在屋内的几盏红灯笼。
几人随意扫了眼房间的全貌后,就坐下了。
他们是kg工会的高层,来一个危险地,目的和下一步思路都会在一开始就理清。
石湿率先开口:“先来分析一下夜哭古村的最高级异端会是什么吧?”
管千秋精神状态不好,没有说话。倒是苗岩和王透快速进入状态来。
苗岩道:“非自然局曾经给出过大概方向,夜哭古村的最高异端是一位由信仰诞生出的神明。我猜十有八九,就是孟家先祖了。”
“我也觉得。”王透点点头,他摘下眼镜,认真说:“我在上来的时候,一直在留意给活人吃,一半给死人吃。加上婚礼披麻戴孝和以前听说的古村花轿哭婆,我觉得,夜哭古村现在在办的是冥婚。”
光头神色诧异:“冥婚?新娘子要嫁的是一个死人?”
王透点头:“对。”
叶笙把脏了的外套放下,听着他们讨论,眼睫垂下,心情的怪异感越来越重。这些人都是高级玩家,去过的危险地数不胜数,直觉敏锐,一个点就能看到一整个面。他们说的东西,也全是叶笙刚刚观察到的。夜哭古村的最高级异端,就是孟家先祖,因为这里的“家”文化太重了,从【宗祠千秋,望族万代】那张纸条也能看出来。还有那喜宴,摆明了就是在办冥婚。
石湿:“与世隔绝的古村、家族文化重,你们想到了什么?”管千秋揉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精神集中一点,轻声说:“近亲结婚。”
石湿点头:“嗯。”
苗岩想了想分析说:“像这样的古村,产生异端的原因我以前遇到过几种,可以参考下。一种是村民们出于欲望,迷信山神、水神或者某种动物,杀生祭祀;一种是村民过度愚昧重男轻女弃杀女婴,迎来反噬;一种村民从人贩子那里拐卖虐杀新娘,新娘死后成为厉鬼;一种是,家族文化过重,总是迷信亲上加亲,诞下畸形儿无数,早夭的孩童过多,诞生了异端。夜哭古村的情况,你们倾向于哪种?”
光头翻白眼:“我哪种都不倾向。非自然局都说了是信仰相关,后几种根本不沾边。”
苗岩叹气:
“好吧。我这几天多去调查一下。。”
王透敲敲桌:“我们的重点会不会错了,重点并不是分析夜哭古村的历史渊源,而是破解它。”
“对,破解这类危险地的关键,是找到神明。”石湿眯了下眼:“那么多异能者无声无息的死在夜哭古村,这里肯定危机重重。不过我们赶上了个好时候,夜哭古村在婚礼期间不杀生,只要我们不作死的话,就有很长的时间调查。”
石湿说:“还有,族长是个关键。我觉得族长应该就是夜哭古村除神明外最危险的存在,等下不是新娘新郎‘相看’吗——我们可以出去看看族长长什么样,推断一下他的能力。”
苗岩点点头:“顺便看看新娘子。”
叶笙全程一言不发,他在放衣服的时候,看到了挂在床与床隔板上的一个东西。
一个精致好看的装饰品。白色蛇骨围成一个圈,中间用线织成网,空出一个洞,最笙认出了这个东西。【捕梦网十八世纪,印第安人文化中,用来困住噩梦、捕住好梦的东西。没想到夜哭古村居然也有,而且,每张床旁边都有一个。
第一军校的萤虫飞在叶笙旁边,照出他一个人发呆的样子,也收录了桌子另一边kg工会那群人的聊天。
叶笙直播间。
【给跪了,这就是大佬们吗。他们刚刚随便聊的那几句话,可能是我辛苦三天才查出的东西。】
【大佬们过的危险地太多了,对于很多元素都已经有条件反射了。比如,古村,近亲结婚,纸人,冥婚,畸形儿。】
【那叶笙真的够幸运的……】
叶笙第一晚完全就像个混子。不光是直播间的人那么认为,连他自己也那么认为。他不需要说话,因为他想说的,他发现不对劲的,kg工会那群人都发现了。
外面传来动静声。
王透说:“新娘新郎要相看了,我们出去看看。”
管千秋点头:“好。”她在起身的时候,忽然又看了眼叶笙,看着那个站在角落里挺拔孤僻的青年,管千秋轻声说:“叶笙,你也跟我们一起出去吧。”
叶笙朝她点了下头。
广场中央摆着一张椅子。
新娘子在喜婆的搀扶下出来。
新娘子很普通,长相普通,身材普通,脸上挂着笑,羞涩忐忑地坐到了椅子上,有种献祭自我般的虔诚。随后一个花甲之龄的老者出来,老者给新娘子眼中蒙上了一层红布,嘴里说了什么,开始进行【相看】。
看到这一幕,管千秋脸色难看说:“观落阴。”
苗岩也神色凝重起来。观落阴是华国民间的一种邪术,由老人作法引导当事人去阴间,与去世的亲人沟通。
可是刚才孟梁明明说这是新娘和新郎的【相看】。
——所以新娘去阴间,见的是自己的兄弟?她要嫁给自己死去的亲人?
他们站在红色木质围栏边,聚精会神的看着下方。
而叶笙抬起头,看向对面。
这座棱锥型镂空的古楼里,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灯笼,同时,家家户户床前都挂着捕梦网。
新娘子蒙上红布,坐在椅子上,双脚离地,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
族长神情严肃,穿着一身白色麻衣,脚踏草鞋,手里拿着一根铃杖。他低头,向新娘子晃了下手中的铃杖。
铃铛轻轻响动,清越的声音传遍整栋红楼。
听到铃杖声音的瞬间,管千秋就变了脸,她转头沉声说:“都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