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霜目光怜爱,嗔道:“怎么到秦家不先来找我呢。”她眼眸噙泪,望着眼前优秀的少年,随后红着眼哽咽说:“十七年好快啊。我只在你一岁的时候看过你,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宁微尘疑惑:“我的变化大吗?”
秦流霜说:“嗯,很大,微尘越来越优秀了。”
宁微尘勾起唇角:“小姨倒是十七年一点没变,跟我记忆里一样年轻好看。”
秦流霜一下子破涕为笑。
宁微尘早就对各种交际谙熟于心,虽然心里一片索然无味的冷漠,唇角却可以轻而易举勾起真诚的微笑。他说:“等下我会让李管家把礼物送过来,happy birthday,祝您一生青春永驻。”
秦流霜虽然知道他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但还是难掩遗憾,叹息道:“你就要走了吗。”
宁微尘笑说:“嗯,我晚上还有点事。”
秦流霜说:“好吧,要我让人送你吗?”
宁微尘眨眼笑说:“不用,寿星今晚只需要享受鲜花和蛋糕,这些事就不用费心了。”
“好。”
秦流霜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少年,心里是抑制不住的欣慰和骄傲。她和宁微尘十七年没见面,在等候的时候心里是各种紧张忐忑,对着镜子看了半天、生怕自己状态不好。谁都不会想到,这位病骨清冷的秦家第一美人,居然也会有在意自己仪容的时候。
但出乎她意料的,微尘并没有让她感到任何陌生或者遥远。
虽然她依旧不敢上前跟这位外甥做出过于亲密的举动,但光是远远看着就满眼温馨。
宁微尘抬腕看了下时间,桃花眼垂下快速掠过凉薄冷意,再抬头时他唇角勾起,笑吟吟说:“那我就先走了,再次祝您……”
宁微尘的笑容骤然一顿。
秦夫人的房间里和露台相邻。一扇打开的飘窗正对着湖,映出那栋废弃小洋楼的另一面。刚才他看到的是洋房的背面,现在看到了洋房的正面。
枝桠横生的林道间,一个少年正打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往黑暗尽头走。步伐缓慢冷静,像是本就属于黑暗的人。
宁微尘没再说话。
到嘴边的告别,最后溢散在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中。
秦流霜发现他的不对劲,美眸诧异:“微尘?”
宁微尘收回视线,对上秦流霜疑惑的表情,舌尖暗中扫了下牙齿,许久才笑着说:“抱歉,小姨。刚刚是我冒失了。今天是您的生日,我们十七年没见。”他桃花眼一弯,唇角勾起,轻轻道:“我当然……要陪您走完这场晚宴啊。”
叶笙觉得这栋洋楼处处都透露着邪门,但他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也不打算调查清楚真相。
他只是讨厌花园里那些暗中打量的视线和时不时发出的针对他的小声议论,加上有三个人送上门来给他发泄心里戾气,将计就计离席罢了。
手电筒照出地面很久没人打理的杂草,叶笙把光线对上洋楼,发现这里的窗户紧锁而且都用黑色的颜料涂黑了。
乍一眼望去纯黑一片,像是囤放骨灰的那种冥楼。
叶笙挑了下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草丛里站出两个人,从影子能看出身材魁梧高大——自后方伸出手臂就要擒拿他。
叶笙扯了下嘴角,抓住一人手腕头也不回将他摔倒在地上。
“啊啊!”手臂骨折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又惊悚。
另一人见情况不对,快速地想要擒住叶笙脖子。叶笙转动手机,强光直对上那人的眼睛,逼得那人大叫一声,猛地撞在一棵树上,跪下来。
叶笙弯身从地上捡了一截木枝,不动声色地把木枝对上那个人的眼睛,冷冷开口说:“把今天你们打算对我做的事情,说一遍,说清楚。”
半天后。
叶笙手里把玩着一颗玻璃珠一样的蓝色药丸,站在原地等人。
他有时候是真的佩服这些富二代。不知道从哪里搞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无论是让人浑身无力的针管,还是这颗有催情作用的药丸。随便一样,都是买家卖家一起进局子喝茶的程度。估计在黑市上价格也不低。人傻钱多心还坏。
叶笙想等王高阳过来自食其果,但是等半天都没等到,先等到的是黄怡月的一通电话,语气急促。
“叶笙,你在哪里,宴会快要开始了!”
看来王高阳三人有事耽误了。
叶笙把药丸收好,无视地上痛苦呻吟的两人,抬腿往湖对岸富丽堂皇的宴会厅走。
叶笙的身份在这场名流盛宴中不值一提,他来迟了也没人会在意。进去后黄怡月焦急地冲他使眼色叫他过去,跟谢家一行人坐一块。叶笙全场看了看也没空位置,走过去坐下。
谢文慈没搭理他,一副紧张期待的样子,而旁边的谢严和谢季也是反常的神情有点严肃。
黄怡月把他拉过去后,语气郑重,专门交代道:“等下不要说话,也不要发出任何动静!秦家来了位重要客人知道吗!”
关他屁事。
叶笙已经戴上了耳塞。
灯光一暗,寿宴司仪声音响起的时候,全场都陷入了一片安静中。
“尊敬的各位来宾晚上好,感谢各位赴约,参加秦家三小姐秦流霜女士四十岁的生日晚宴。”
“我谨代表秦家所有家属,向各位来宾表示由衷的欢迎和感谢,也代表所有嘉宾向秦流霜女士送上生日祝福,祝福她安宁健康,青春永驻。”
穿着得体的司仪在进行一翻演讲后,露出一个笑来:“本来接下来的环节应该是寿星上台发言致谢,但秦夫人多有不便,于是暂由秦夫人的侄子秦和玉少爷上台代替。”
秦和玉上台之前,秦家家主秦思远伸手拦住他,摇了下头。他旁边是坐在轮椅上的秦老太爷,一干秦家人都站在原地不动。
秦和玉愣住:“父亲?”
秦思远上台,接过话筒,沉声道:“各位都是秦家的世交好友,这些客套的话就都免了吧。我相信流霜也并不是局限于礼数的人。”
众人无论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露出善意理解的微笑。
秦思远笑着说:“这次宴会是对流霜而言最为珍贵的一次,因为我们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虽然客人时间繁忙,并没有留下参加宴会。但礼物已经送到,情谊万般珍重,他和我们一起祝福流霜的生辰。”
众人愣住。
听到“那位客人时间繁忙,没有留下宴会”,或多或少了解道一点风声的人都脸色一边,互相交换眼神,心里的野心和期待瞬间被一盆凉水浇灭了。
不过好像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身为宁家的继承人,哪有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秦思远道:“再等一会儿,我们的寿星应该马上就要下来了。”
话音刚落,秦家的一位小姐抬头忽然轻呼。
“姑姑下来了。”
只是很快她的声音堵在了嗓子眼,难以置信瞪大眼看着秦夫人旁边的人。
司仪也愣住:“秦夫人来了。”
宴会厅刚才稍暗的灯瞬间打开,明晃晃照亮整间房间。
华丽璀璨的枝形吊灯悬挂于天壁上,复杂的玻璃阵列分散光影。万千钻石切割面反射出道道绚烂的明光,如月泻流霜铺陈在宴会厅的每个角落。
从水晶旋梯上走下来的女人清冷出尘,当年让无数人魂牵梦萦的淮城第一美人,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却风姿如初。
女人窈窕纤细,神色病弱微冷,灯光给她海藻般的长发渡上一层银辉,白色的鱼尾裙将整个人气质高不可攀。
而旁边唇角噙笑扶着她手下楼的青年,同样让人移不开目。
青年眉目如画,优雅矜贵,带笑的桃花眼将那份不可亵玩的冷意冲淡。
他一手扶着楼梯,一手牵着秦夫人,姿势慵懒随意,裁剪得体的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双腿笔直。
像是早就习惯于万众瞩目,他甚至还有心思去低头含笑跟秦夫人说些什么。
而从来冷淡的秦流霜也因为他的话语也露出一丝笑来。
“可是,你第一次来淮城,小姨担心你参加这种晚宴会不习惯。”
“不会。有想认识的人,就不会不习惯。”
看到那个人。
不光是在场所有来宾,就连秦家的人也愣住了。
那个青年的样貌和气质都过于出众,身份不可能简单。
秦家家主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惊喜的上前一步:“流霜,微尘?!”
秦流霜不善言辞,对秦家人除了秦和玉外态度都是不冷不淡的。她安静站好,像最名贵的花瓶,朝秦思远冷淡点头。
宁微尘却是扬起手来,在灯光流影里,展颜一笑说:“好久不见,舅舅。”
舅舅。秦思年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会从宁微尘嘴里听到这个称呼。
宁微尘这个称呼落地,全场鸦雀无声。
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随后是躁动、疯狂、暗潮汹涌。
叶笙全程带着耳塞,但是无奈隔音效果并不好,无论是司仪的声音还是秦思远的致辞他都没能完无视。
何况最后那道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他听力那么好,不可能忽视。
叶笙把玩在手里的蓝色药丸,就这么因为宁微尘的声音。
“咚”,没拿稳,从手里掉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垂下眼眸。
现在房间内太过安静,连针落地的声音估计都能听到,何况这颗玻璃珠一样的蓝色药丸。
药丸落地的清脆声音打破寂静,刹那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齐齐望过去。黄怡月获得这些注视,脸色褪去全部血色。旁边的谢家一行人也是,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脸色微微发青。
只有叶笙一直低头没说话。
宴会厅的地面是光滑的大理石。
那颗珠子滚啊滚,滚到了楼梯边缘,滚到了宁微尘脚下。
“这……”
这下就连秦家家主的表情都僵住了,心中又惊又怒——不知道是哪一家那么没礼数,这种时候闹出这种差池。
秦流霜蹙起柳眉。
倒是宁微尘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的举动。
他薄红的唇一弯,半蹲下身体,冷白修长的手捡起了那颗蓝色的珠子,缓慢站起身来。
而后穿越过所有人的视线,一步一步往谢家落座的地方走去。
宁微尘与生俱来就有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能力,何况在这种时候。
他走到叶笙旁边,拿着那颗蓝色的药丸,笑意清澈温柔:“这是你掉的东西吗?”
就和他从水晶旋梯上走下来时给人的感觉一样,优雅矜贵,笑意灿烂。一位教养极好的天之骄子。
叶笙抬手想要拿掉耳朵里的耳塞。可是在他的动作之前,宁微尘已经伸出手帮他扶开耳边的碎发,轻而易举地取走了耳中的东西。他指尖温度冰凉,像是冰霜消融。
叶笙抬眸,冷漠看向他。
宁微尘依旧维持着完美无缺的笑容。
一手将蓝色的药丸轻轻放到叶笙的掌心,一边俯身,做出好心帮忙的姿势,靠近他的耳朵。
耳塞被取出的瞬间,混沌模糊的听觉瞬间清晰。这一刻,他听到了宁微尘的轻笑。
和面对所有人轻而易举伪装出的干净礼貌不同,语调戏谑而危险。
“还记得我上次分别时说的话吗。”
宁微尘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刮了下,黑色发丝轻刮过叶笙的脸,俯身而下时的气息也如初雪般凉薄。
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地轻声笑道。
“别来无恙啊,我的前男友。”
——“宁微尘,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嗯,认识。下次见面,我告诉你我们以前什么关系。如果有下次的话。”
“别来无恙啊,我的前男友。”
“…………”
叶笙抬头,终于露出来到这场鸿门宴后唯一一个可以称之为裂开的表情。
他锋冷的杏眼回视宁微尘,薄唇紧抿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跟他平时面无表情一样,可是稍微涣散瞪大的瞳孔还是泄露了主人公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叶笙满脑子,“这tm是什么玩意儿?”
前男友?他上次分析得出结论自己记忆模糊的只有五岁之前。
所以,五岁之前他还能蹦出来一个男朋友来?
他怎么都不知道自己那么了不起。
宁微尘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下叶笙难得的“失控”,随后站直起身子,朝叶笙露出一个善意灿烂的笑容来,出声道:“好巧,没想到真有下次再见的时候。”
他身形颀长,嗓音清澈含笑,黑色西装衬出腿长肩宽,浑身上下的气质都是介于青年少年间的明净潇洒,一双眼睛看人时好似还蕴着光。
“看来我们很有缘啊。”
叶笙依旧处于被他“前男友”那三个字砸懵的状态,跟见鬼了一样不说话。
不光是他现在“见鬼”,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有种“见鬼”的错觉。
尤其是他旁边的谢家一行人,在宁微尘靠近俯身和叶笙做出那般亲昵动作的时候,就已经懵了。一句好似故友重逢的话说出口,更是让黄怡月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愈发苍白。
秦流霜和秦思远也反应过来,跟着走过来,站到宁微尘旁边。
看着坐于位置上这个样貌出色冰冷的少年,秦流霜出声问道:“微尘,你们认识?”
宁微尘点头:“嗯,小姨,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想要认识的人。”
秦流霜更震惊了,“他是你在国外的朋友吗。”
宁微尘摇头:“不是,他是我在火车上遇到的,”他勾唇,想了想,眨眼说:“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很有意思的人。秦思远的视线也难掩惊骇地看向叶笙,可是看着少年满脸寒霜依旧不掩冶艳的脸,又将所有的话吞了回去。
叶笙深呼口气,平复下去心情,把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收回去,决定当宁微尘前面的话是在放屁。开始想着再次见到宁微尘的好处——对,好歹他的鱼鳞项链可以拿回来了。
整个谢家都寂静无声。谢文慈脸色发青发白,唇瓣颤抖。
黄怡月这时候回过神,颤巍巍地道:“笙笙。”
叶笙没有理她,抬头看向宁微尘,语调冷漠说:“是啊,好久不见。”
宁微尘似笑非笑看着他。
叶笙继续道:“宁微尘,上次分开时,我好像有样东西忘在你身上了。”
宁微尘挑了下眉。
叶笙还想开口时,秦流霜已经说话了。
她眼眸对叶笙流露善意笑意,温和地说道:“既然是微尘的朋友,也是我们秦家的贵客了,等下你们两个就坐一块儿吧。”
叶笙没说话。
宁微尘轻笑一声,摇头拒绝道:“谢谢小姨。但我现在可能更需要一点单独的空间,和我的这位朋友聊聊。”
“走吧,我们私下谈。”
他朝叶笙伸出手,薄红唇角勾起。在流光璀璨的宴会厅里,眼眸却只专注看向叶笙。仿佛在万众瞩目中进行一个只有他们之间知晓的约会。
叶笙没有去签他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和宁微尘的事,确实需要私下处理。
“去哪儿?”
叶笙的声音很淡。
宁微尘说:“湖边吧。”
“好。”
叶笙并不是一个习惯被人注视的人。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里,被人“盯”上并不是件好事。陌生人的视线往往是在物色羔羊,紧随其后的只会是盗窃、抢劫和行凶。
这让他非常反感被人打量。
于是他走得很快,也不去管在别人眼中这是不是一种没有礼貌没有教养的行为。反正今晚之后,他和这里的人一个都不会见面。
对比起叶笙冷着脸的不告而别。
宁微尘倒是宛如名利场的熟客,转身风度翩翩,清声笑着说:“我先失陪一下。”
秦流霜愣愣地点了下头,脸色困惑,有点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她是宁微尘的小姨,也是整个淮城跟他接触的最多的人,她知道这个外甥骨子里有多难以接近。但是现在的这一幕,又完全颠覆她的认知。
此刻家属宾客侍应生都集中在宴会厅,外面的花园安静得空无一人。叶笙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西装,低下头手指把玩着耳塞,月色照耀下他整个人好似笼罩在一层薄霜冷雾里。
宁微尘快步跟上,对于这次重逢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甚至还在后面笑着喊了句:“哥哥,湖边已经到了。”
叶笙:“……”
叶笙暗骂一声脏话,走到湖边的紫藤花架前,忍无可忍回过身去,刚好对上宁微尘一双噙笑的眼眸。
列车到站那日那个危险、暧昧、冷酷的疯子,好像都不见了。站在他面前的是第一次见面,干净纯澈脑子有病的富家公子。
叶笙服了,扯动嘴角,烦躁说:“你有病吗?还装个屁。”
宁微尘含笑说:“我有没有病,你不清楚?至于我在不在装,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先问说一件事。”
叶笙掀眸看他。湖面波光粼粼,花架上细粉的小花缠上绿藤,有一朵被夜风吹落,落到了他的发丝上。
宁微尘凑过来,乖乖地帮他把那朵小花从发丝上取下,眼眸一弯,小声道:“叶笙,你觉得我们这样背着众人偷偷离开,像不像在偷情?”
第19章 意外
叶笙想着刚刚万众瞩目的离席,难以置信说:“你觉得我们这算是背着他们偷偷离开?”
“不算吗?”宁微尘笑了声,不以为意:“哦,那我们就是光明正大地偷情。”
叶笙:“……”
偷个屁。
叶笙恢复面无表情,伸出手:“我的鱼鳞项链。”
宁微尘站在花架前,低头看着他摊开的洁白掌心一会儿,笑着把丛叶笙发上拿下来的那朵花,轻轻放到了他的手里:“你想对我说的就只有这句话吗?”
“除此之外没什么好说的。”叶笙也没想真把鱼鳞项链要回来,毕竟是自己在列车上送出去的东西,他想了想,坦率诚实道:“我现在很需要用那条项链打开一样东西,借用一下,事后马上还给你。”
宁微尘被他逗笑了:“你真以为我是喜欢那条项链?”
叶笙:“……”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宁微尘说:“我只是喜欢你给我的东西罢了,重点是你给的。”
叶笙言简意赅:“你还不还?”
宁微尘说:“我没把它带身上。它现在在酒店,你要跟我去酒店吗?”
叶笙:“走。”
湖面上的袅袅水汽浮散到二人中间,身后的繁华灯火好似都模糊在溶溶月色里。宁微尘桃花眼看着他一会儿,轻笑说:“我需不需要提醒你一下,跟前男友去酒店,很像是一种暗示。”
叶笙一愣,皱眉:“什么?”
宁微尘耸肩说:“你要跟我旧情复燃的暗示。”
叶笙:“……”
叶笙忍无可忍:“宁微尘,我现在十七岁。十七年没出过阴山,只在很小的时候没有具体记忆。你是想说你和五岁的我谈过一场恋爱?你是变态?”
宁微尘想了想,认真跟他讲道理:“叶笙,我比你还小几个月啊。如果真的那时候谈恋爱,你应该比我更变态。”
“……”
靠。叶笙感觉和宁微尘待在一起的时候,他身上属于正常人的情绪就会格外强烈。十有八九是气的。
宁微尘对于人际交往非常擅长,分寸感和距离的把控从来恰到好处。虽然一般情况下是他给别人距离感,让别人保持分寸。不过面对叶笙的时候,那种游刃有余的完美人设好像就不再需要了。
宁微尘笑出了声,随即马上收敛。
“对不起,我就开个玩笑。”他眨眼讨好说:“你当然不会是变态,我是。”
叶笙对于自己变不变态不想评价。他在阴山听到过的关于自己的负面评价多了去了,怪胎恶种变态杂碎,早就懒得去争辩什么。至于宁微尘变不变态,他觉得1444火车上,他也了解得很透彻了。
“我答应了秦流霜要留下来,提前离场并不礼貌。”宁微尘解释完,又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笑着说:“宴会结束后我会带你去酒店,把项链还给你。只是现在,你是要回宴会厅还是跟我在湖边走走?”
他哪个都不想选。
叶笙说:“有没有第三个选项?”
宁微尘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意味不明笑了:“叶笙,你总说我在你面前伪装。可是现在不是你在装吗?”
他语气轻微冷淡:“你明明对我们之前的关系很感兴趣,为什么装作不在乎,压着不问。”
叶笙抿唇,漆黑的眼眸亮如寒星,静静看向他,不作回答。
宁微尘却是展颜一笑,云淡风轻地就换了个话题:“大学生活还愉快吗?”
也许是这静夜的风太温柔,让人的思绪变得安宁下来。宁微尘的声音不带笑时就跟寒泉清溪一样,仿佛能净化治愈人心。叶笙之前对盒子的烦躁,对傻逼的戾气,对黄怡月的厌恶都慢慢地消散。
叶笙把那朵塞到自己手中的花丢到湖里,沉默很久,才漠然开口:“愉快。”
宁微尘说:“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明明不喜欢这里的一切。”
他的语气含笑却毫不留情面:“我想,你给自己安排的大学生活里,应该不包含这些东西吧?”
叶笙早就认清了自己演技不好的事实。尤其在宁微尘这种影帝面前,什么伪装也不会作数,他也就懒得装了,直言道:“过来看看,我的亲生母亲到底想把我推进什么火坑。”
他在车上已经知道了打开盒子的方法,也知道从黄怡月嘴里听到的外婆遗言只会七分假三分真。其实从性格上来说,叶笙就不会是一个会去缅怀惦念死者遗言的人。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强迫他过来,会答应这场宴会,说到底只是为了给一个自己报复黄怡月的理由。
想通这点后,叶笙自嘲地扯动嘴角,低下头去。睫毛浸着月色垂下阴影,将他眸里的情绪遮掩。
果然,无数次的心里预设,无数次的自我催眠,其实都没用。他骨子里就刻有阴山罪恶的印记,永远会不惜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
他根本无法心平气和原谅这个抛弃他又威胁他的亲生母亲。
之前碍于曾经答应过外婆的话一路隐忍,如今过来找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让黄怡月下地狱的理由。
“亲生母亲?”宁微尘挑眉。
他对于淮城的一切都懒得上心,所以也没去关注过这些的事。
“嗯。”
叶笙不是很想跟宁微尘说这些事情。
沿着这面湖走,一切笙歌暗香灯火流金都被抛至脑后。
叶笙出声:“我们以前怎么认识的。”
宁微尘远比他想象的要了解他。
叶笙终于承认了这一点。
——他确实很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
宁微尘轻笑出声,好整以暇问道:“你觉得我们会怎么认识?”
叶笙:“你去过阴山?”
宁微尘笑道:“没有。我说过的,我在国外出生也在国外长大。”
叶笙不无嘲讽:“所以你在梦里是我前男友?”
宁微尘叹息说:“要真是梦就好了。”
叶笙皱眉。
宁微尘想了想,笑吟吟:“你信今生前世吗?”
叶笙:“……”
叶笙:“…………”
信个屁。
他和宁微尘都亲眼见过鬼魂被净化消亡,怎么可能还会信今生前世。
叶笙:“不信。”
宁微尘眼眸带笑,轻挑地说:“我原来也不信,但我第一次见你后,我就有点相信了。我觉得我们前世一定非常恩爱,不然我怎么会又对你一见钟情呢。”
“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我直觉,跟你谈恋爱的感觉一定很棒。”
叶笙简直匪夷所思。
跟他谈恋爱?他自己都想象不出跟自己谈恋爱的样子。
就他这种性格,谁跟他谈恋爱谁倒霉。
……不过他为什么夜半三更要在湖边跟宁微尘讨论这种问题。
叶笙婉拒道:“谢谢,我恐同。”
宁微尘笑了起来,唇角勾起:“别担心,哥哥,我也不打算追你。”
叶笙古怪地看他一眼。
宁微尘说:“既然是前男友,就说明我们恩爱没到最后。”他偏过头,桃花眼里的笑意将一层深沉的冷意黑暗盖过,语气听不出情绪,轻轻笑叹说:“没有变成仇人,都怪我太喜欢你了啊。”
“碎过镜子,哪有重圆的必要。”宁微尘微笑说:“我就是单纯的想跟故人聊聊天。”
叶笙从他说出“今生前世”四个字开始就已经把一切归为宁微尘耍自己玩了。
他到现在,依旧搞不清楚宁微尘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看起来很喜欢他,屡次帮过他。
可是他的直觉没猜错,宁微尘对他怀有很深的戒备甚至说警惕。姑且算是“又爱又恨”吧。可宁微尘是个合格的影帝,让这份爱不正经、恨也飘忽,没人能猜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叶笙说:“你会在淮城待多久?”
宁微尘思索了会儿,做出很荣幸的样子含笑说:“你想要联系我吗?”
叶笙说:“没有。我用完后项链后把它还给你。”
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他说出这句话,也不在乎会不会得到宁微尘的嘲讽或者戏弄。
可宁微尘这么一个擅长调情的人,却对叶笙这么一句堪称“自作多情”的话,没有发散出任何暧昧。
宁微尘沉默片刻,漫不经心开口:“你到淮城玫瑰帝国酒店跟前台报我的名字就行。”
叶笙:“好。”
宁微尘又沉默了,随后笑了下,眼神晦暗不明:“原则上我不该给你我任何的联系方式,但是我对你,好像很难有原则。”
叶笙给他泼凉水:“你还要沉浸在你今生前世的剧本里演多久?我们认识才不到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