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琪琪开心地放下收音机,兴冲冲道:“真的呀老板?!美食街那边新开了家烧烤店,我早想去试试了。”
夏文石:“好,我们就去那一家!”
叶笙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暂时还不想丢掉这份工作,只能跟着去了。
这是一个露天烧烤,搞成了自助餐的形式。三人围在一个小桌子边。
火星子浮动着七月的燥热,晚风一吹又带来西瓜汽水清甜的味道。旁边都是附近各个大学出来团建的学生,聊着各种八卦趣事,时不时传来各种笑声。
39°的盛夏配合薄荷柠檬,处处是人间烟火。
叶笙没吃几口,全程都在听夏文石吹牛逼,说他这次去的那个凶宅有多么刺激。
夏文石道:“这起分尸案当年在淮城可有名了,淮城洛湖区就因为这间杀人别墅房价直接暴跌几百万呢。女主人把男主人分尸装进黑色塑料袋,摆满了一整个冰箱,然后自己投湖自杀。”
黄琪琪举爪说:“我有印象,好像是男的出轨搞外遇吧。男女主人公从高中就在一起,一个校花一个校草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结果婚后女的辞职在家里做了家庭主妇,男的公司上市却开始在外彩旗飘飘。听说女主人还患有重度郁抑症,有自残经历,这是被逼疯了吧。”
夏文石道:“我们偷溜进去的时候,那个冰箱门是打开的。十几年没有插电,靠近也觉得凉飕飕的。”
黄琪琪说:“那你们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惨叫声?”
夏文石木着脸摇头:“没有,全程都是‘哈喽大家好,这里是小A小B小C,今天我们探险的地方是洛湖公馆’这种。”
黄琪琪噗嗤笑出了声,她视线落到叶笙身上,见他一直不说话又忙止住了笑意体贴问道:“小叶对这类东西不感兴趣吗?”
叶笙不知道说什么,“嗯”了声。
夏文石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瞧我这记性,我差点忘了,叶笙学弟怕鬼啊。对不住对不住。”他把货架上烤好的大鸡翅放到叶笙碗里,说:“来,学弟,咱们聊点其他的。你加你们这届新生群了吗。”
叶笙:“加了。”
“怎么样怎么样?大帅哥有没有炸场啊。”黄琪琪双手托腮,眼睛亮晶晶的。
叶笙扯了下嘴角,回答:“我没怎么说话。”
“没怎么说话?学弟你这也太谦虚了吧。”黄琪琪露出心痛不已的表情:“小叶,我要是长你这样,我一天往新生群放十张照片。”
一天往新生群放十张照片。
“……”
叶笙想到了那位未来室友,由衷地说:“倒也不必。”
夏文石坐在对面眼也不眨地看着叶笙。
叶笙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吃烧烤的时候也依旧维持着清爽干净的样子。黑发被风吹的凌乱,眼睫垂下一层淡淡的青影。他身上有股很奇特的气质,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强行安在一个钝锈的壳里。外表是淡漠的、迟钝的、木讷的,可是骨子里藏着一股锐意,冷得出奇。
他从没见叶笙笑过。
夏文石鬼使神差开口:“学弟,你是不是不喜欢笑啊。”
叶笙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点头道:“嗯,我笑起来很吓人。”
夏文石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吓人,我觉得你笑起来一定特别好看,能迷倒万千少女!”
黄琪琪在旁边搭话:“对啊。小叶如果笑一下,一定是我见过笑起来最好看的人。”
叶笙摇头说:“不会,我笑起来很僵硬。”
他根本就不会笑。
阴山的生活环境也没让他有过想笑的冲动。
笑个屁。
强硬地牵扯嘴角的样子,是僵硬、别扭、凶神恶煞。
至于黄琪琪那句话,笑起来最好看……
叶笙低头,面无表情地把签子穿进豆腐里。
他倒是真的见过一个笑起来好看的人。
“……”
为什么他又想到宁微尘。
吃完烧烤回去的时候,叶笙在校门口看到了黄怡月。
黄怡月穿着红色旗袍白色披肩,站在一辆黑色的豪车前,浑身上下都闪发着珠光宝气。她紧张不安的拿着手提包,见到叶笙后,眼睛一下子亮起,踩着高跟快步走过来:“笙笙。”
叶笙站在离她一定的距离,皱眉:“不是明天宴会吗?”
黄怡月努力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来:“是明天。我今天先带你回谢家,给你试下宴会穿的衣服。”
叶笙淡淡道:“不用,我有衣服。”
黄怡月强颜欢笑:“笙笙,宴会上会有很多人,你穿成这样……”
叶笙玩着钥匙,帮她补充后面的话:“穿成这样丢你的脸吗?”
黄怡月脸一白,慌忙补充:“不是,只是今天你继父和哥哥都会回来,我想你们在一起吃个饭。”
叶笙:“哦,走吧。”
“笙笙,我……啊??!!”
黄怡月以为又要在叶笙这里得到拒绝,骤然听到他答应差点整个人没反应过来。眼睛瞪大,脖子伸长,活像一只被掐住喉咙的公鸡。
叶笙说:“今晚我睡外婆以前住过的房间。”
黄怡月魂都没了,呆呆点头:“哦哦,好的。”
叶笙坐上车后就闭目养神,徒留黄怡月一个人在那里抓心挠肺,到最后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司机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诡异的一幕,默默不说话。
其实叶笙要来谢家的消息早就被谢家宣扬的全淮城都知道了。谢家很不得把“从此叶笙就是谢家的人”昭告天下,来名正言顺替谢文慈挡灾。
司机虽然同情这个被蒙骗在鼓里的少年,可又觉得他来自阴山,这辈子能嫁到秦家也算是祖坟冒烟,没什么好委屈的。
在叶笙没来之前,谢家的佣人都暗中讨论过这位来自贫穷大山的三少爷的样子,对阴山的固有印象,让他们觉得叶笙来到谢家应该是卑微和局促的。
他像是勿入水晶城堡的丑小鸭。在自尊心最强最敏感的青春期,一下子脱离原来世界来到富丽堂皇的富人世界,只会被花花世界迷眼,变得自卑、虚浮、难堪,然后小心翼翼去讨好家中每个人。
每个人都在等着看他出糗和闹笑话。
结果事实如一个巴掌打在所有人脸上。
别说讨好了,这位三少爷就没给谢家任何一个人好脸色过。
第一天出现在谢家的样子,也颠覆了所有人阴暗的想象。冰冷,好看,气势生人勿进。
司机把车停入车库,看着那位三少爷拉开车门头也不回离开,黄怡月不得已在后面踩着高跟小跑狼狈跟上。
一时间心情格外复杂。
有性格是好事,但是太有性格在这个社会是会遭殃的。
尤其一个没权没势的人。
叶笙如今能放肆,只是仗着谢家现在都有求于他而已。等宴会结束,他的傲骨只会彻底毁了他,把他的人生推入深渊。
“笙笙!笙笙!你等等妈妈!”
叶笙走出地下车库,抬眼望着眼前灯火通明的谢家别墅,收住钥匙,直接往里面走。
“笙笙!”黄怡月踩着细高跟走太快,差点被小路上的一块鹅卵石绊住,扶着一棵树才稳住。脚踝肿起,火辣辣的痛让所有的怒火这一刻爆发!
她目光阴沉恶毒地看着叶笙的背影,不像在看自己的亲儿子反倒像在看一个仇人。她指甲抠刮树皮,告诉自己,再忍他最后一天。
等明天叶笙出现在秦家宴会,默认谢家身份,代替谢文慈被秦老选中后。她一定要把这些天在叶笙这里受的气都还回去!
她要教这个白眼狼做人!告诉他,从阴山出来的老鼠就该夹着尾巴过一辈子!
叶笙走进去的时候,谢家正在吃饭。
客厅长桌旁边,除了他之前见过面的谢文慈,谢家家主谢严和长子谢季也在。
谢文慈见到叶笙就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继续拿银羹搅着碗里的汤。
谢季样貌随生父,威严冷峻,还是个弟控。早在叶笙来之前,就听心爱的弟弟吹了好一通耳边风,于是对叶笙也没什么好脸色,眼神态度都是轻视和厌恶。
反倒是谢严乐呵呵的,对于挡灾的倒霉蛋露出欢迎的表情,扬声道:“小笙来了啊,刚好坐下来一家人一起吃一顿饭。”
叶笙说:“不用,我吃过了,谢谢。”
说完无视所有人抬步上楼。
谢文慈气得一张清秀的脸都涨得通红。
谢季看了眼弟弟委屈的样子,猛地一下把手里的刀叉放下,厌恶地质问:“这就是你的教养吗?——来到谢家就要守谢家的规矩,别把你在阴山那套恶心作风带过来。”
叶笙倒也不忙着生气,他点头,淡淡道:“黄怡月,你的继子问你话呢。”上楼之前,叶笙说:“关于我教养这个问题,相信你最有回答权。”
黄怡月:“……”
谢季:“……”
谢文慈:“……”
谢季怒不可遏还想说话,被谢严瞪了一眼,只能憋屈地闭嘴。
谢严和善说:“小笙吃过饭了,那就赶紧洗澡去睡觉吧,好好休息。”
叶笙没理会他的假惺惺,明天过后,他不会和这里的任何一个人有交集。
三楼最里面的房间。
叶笙进去的时候先闻到了一股符纸烧过的痕迹,在门口看到了一些黑色的灰烬。
想起黄怡月第一天见他时身上那股佛像,叶笙瞬间了然。
某种意义上,他还是挺了解自己这位母亲的。他天生阴阳眼、跟邪祟打交道,黄怡月恨他又惧他,估计是怕他以后报复,专门还去求了趟佛预防小鬼。
连他进过的房间都要作法驱邪。
叶笙淡淡收回目光。
有什么必要呢。如果他真的想害她,黄怡月怎么可能还好生生当她的豪门太太。
——她真的该感谢十七年阴山给他的沉淀和修行。
叶笙走进外婆以前居住过的房间,心里浮动的戾气稍稍平静下来。
阁楼的一扇窗正对着谢家草坪上的喷泉,喷泉中间的雕像是个海豚,水珠如碎钻,月华如洗。
叶笙在黑暗中,声音平静:“我见到了黄怡月,跟你期望的一样,并没有多恨她。但前提的是,她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我,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了。”
他这次来是为了寻找关于盒子相关线索的。
叶笙打开灯,翻箱子的动作很轻,像是不愿惊扰什么。他从床头翻到柜角,却什么都没发现。
只是这里什么都没留下,想来也是,黄怡月为了打开那个盒子,估计也早把这里搜刮一遍了。
叶笙并不打算睡在外婆曾经睡过的床上。
他伏在桌上,一觉睡到了天明。
第二天早上八点,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黄怡月温柔笑着给他端着早餐送过来。叶笙并没有拒绝,吃过早餐后。
黄怡月便开车去了商场,带他选衣服。
谢文慈和谢季的衣服都是知名设计师的私人高级定制,但黄怡月明显不打算对叶笙那么上心,多此一举,仅仅是为了不让他穿那一身地摊货给她丢脸罢了。
叶笙的身材长相都是活生生的衣架子,奢侈品店的柜姐逮着就是一阵猛夸。
“不愧是您的儿子,气质和样貌就是好。”
另一位柜姐笑着道:“大少爷虽然长得好,但和您不是很像,是随了他父亲的长相吗。”
被夸得飘飘然的黄怡月笑容一下僵住,有点不自然地转移话题说:“那条领带也拿过来试试吧。”
最后黄怡月给叶笙搭配了一套银灰色西装,配上一条深蓝色领带,既保留了属于少年的清爽、干净、潇洒,又不重大场合该有的体面和认真。叶笙进商场出商场只花了二十分钟时间,他对选衣服没兴趣,只对于车上黄怡月会和他聊的话题感兴趣。
他关上手机,开开门见山:“盒子的事,外婆只说了钥匙在我这里吗?”
黄怡月不敢对他撒谎,犹豫着点头说:“对,她是这么说的。”
叶笙:“钥匙长什么样?”
黄怡月皱着眉仔细回忆:“你外婆没明说,但她说你一直戴在身上。”
叶笙:“……”
叶笙:“…………”
一直戴在身上。
他想起一样东西……他当时没放在心上随手送出去的东西。
他的鱼鳞项链!!!
这条鱼鳞项链甚至都不算是外婆给他的,只是他在集市上随便买下,拿回去被外婆串上线当成项链带着罢了。他自幼体弱多病,外婆几乎把他贴身的东西都拿去求过佛。
所以当时他在列车上也不算是骗宁微尘。
叶笙烦躁地咬了下唇。
……如果钥匙在那片鱼鳞项链里,他该怎么办?
宁微尘连联系方式都要重重加密,从接待所里非自然局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出,这位贵公子的身份不简单,不是他能随意接触到的人物。
他祝自己大学生活愉快,另一层意思就是再也不见。
黄怡月第一次看叶笙露出烦躁不耐的表情,愣了愣,轻声开口:“笙笙,没事的,到时候妈妈陪你一起想办法打开它。”
这话她是真心实意的,她也想知道神神叨叨的老太婆到底给叶笙留了什么好东西。
叶笙闭了下眼,偏头看着窗外倒退的高楼大厦,眼眸沉沉。
一生未嫁的秦夫人在秦家一直都是最神秘和尊贵的存在。她其实并不是秦家人,只是当年胞姐一起被秦家收养认作干女儿。
秦流霜年轻时就是令无数人魂牵梦萦的绝代美人,万种风情被一秒24格定格成画。亲生姐姐嫁给了世界第一财阀宁家后,更是让她在家族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她的婚姻、人生从此有了说“不”的权力。
“姑姑,要我去接他吗?”秦和玉站在一位穿着纯白长裙的美人旁边,小心翼翼地轻声问。
秦流霜抿唇笑着摇头:“不用,微尘选择住玫瑰帝国酒店,也不来秦家,应该就是不喜欢麻烦别人。”
秦和玉眉毛抽搐了下,没说话。
不喜欢麻烦吗?
为什么他在这行为背后看到的只有那位天之骄子毫不掩藏的冷漠和傲慢。
秦流霜一直都是位病骨支离的冷美人,常年神色都是厌倦怏怏。如今却是像少女一般眼神明亮,她说:“我只在微尘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就记得他长得玉雪可爱,很招人喜欢。你若是见了他,就会知道,微尘性格也很好。”
秦和玉对“性格很好”不做评价。
秦流霜想到什么,忽然叹息说:“微尘这十几年一直生活在国外,大学毕业才回国,不知道他在宴会上会不会不习惯。”
秦和玉却是微愣,问道:“他大学毕业了?”
宁微尘现在不是才十七岁吗?为什么会大学毕业。
秦流霜眼中流露出骄傲的笑来:“嗯。今年五月毕业的,世界顶级名校,大学专业学的好像是数学,还辅修了心理。”
秦和玉愣住,他已经从这位小姑姑口里听了无数关于这位京城太子爷的事了。
越听越觉得,这个万众瞩目的天才,好像神秘遥远到和他不在一个世界里。
无论是学历,身份,相貌,还是能力,样样都在极为年轻的年龄登峰造极。
秦流霜美眸顾盼生辉,年近四十也不掩姿容出色,轻声说道:“微尘说他这几天身体不好,可能过来给我送上贺礼就走,不会停留太多时间。所以你们也别把这事拿出去宣扬。”
秦和玉点头:“我知道。”
他们一直都没宣扬。
这事但凡透露出一点风声,整个淮城估计都要沸腾了。
秦流霜颔首,目光望向窗外那间早就废弃的房屋,忽然又一愣,她低声说:“还有,你爷爷娶幼妻冲喜的事也千万给我瞒着,知道吗。”
她不想他的外甥刚来淮城,就听到秦家这种龃龉阴暗的事。
秦和玉点头道:“我知道。父亲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当初为了迎接宁微尘,几乎所有秦家人都聚在一块商讨了半天。对于娶男妻冲喜的事,就连他顽固不化的爷爷都默认要先瞒下来,等宁微尘走了再搬到明面上。
这事并不光彩。家丑没必要外扬,尤其还是让这位宁家继承人知道。
至于对谢家那位要被送过来冲喜的少爷,秦和玉没有一点同情。
秦家让出的利益,足够那位老谋深算的谢家家主笑半辈子了。
卖子求荣的事罢了,没有谁无辜。
秦流霜点头,蹙起好看的柳眉。
“你爷爷说他被小鬼缠上了。每天晚上做梦都是一群黑漆漆的影子小人从天花板掉下来把他撕碎淹没,专门花重金去请了道士,道士给出的解决方法是娶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男孩来转移灾祸,而且指明了要是谢家。你说这事可信吗?我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古怪。你爷爷会不会是老年痴呆症犯了得了癔症,才糊里糊涂说这些东西。”
秦和玉:“爷爷要信就让他信吧,他已经闹腾了好半年了。严重的时候,还绝食威胁家里人。如果娶过来能让他安心,也是件好事。”
秦流霜担忧说:“谢家那个孩子是自愿的吗?”
秦和玉不忍心打破这位从小活在温室的姑姑心中的纯净,只轻声道:“自愿的,秦家能给他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怎么会不自愿呢。而且这桩婚事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不会强迫他什么。”
秦流霜这才转露笑颜。
叶笙心里想着鱼鳞项链的事,神色冷淡,全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
坐上黑色加长的轿车,跟着谢家一群人来到了秦家主宅。
秦家主宅落座在淮城郊区,占地宽广,历经五次扩建,在丛丛山林中宛如蛰伏的庞然大物。建筑繁多,如今灯火通明。
第17章 重逢
秦家的花园被园艺师认真打理过。宴客厅金银辉煌的大门前,草木珍贵,蔷薇暗放,枝繁叶茂间点缀着盏盏碎灯,风火一动若流萤。
从车上下来后,会先经过一处静谧雅致的曲径,月色与山色相融,仿佛是拜访山中名客一般风雅。只是峰回路转,林道尽头却是极致的人间富贵。
黄怡月难掩紧张和忐忑,她怕叶笙在宴会上出什么差错给她丢脸,黑暗中轻声对叶笙说:“你等下就跟着你文慈弟弟知道吗?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乱说话。”
叶笙瞥她一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白色耳塞,直接戴上。
黄怡月气得咬牙,强露出一个笑容说:“笙笙,妈妈这不是怕你不习惯吗。”
谢文慈今天盛装打扮,心情非常不错,见叶笙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嗤笑一声:“装腔作势。”
叶笙今晚会过来,除了盒子钥匙的事,还有一个原因是想看看黄怡月费心费力演那么久,到底打算把他推进什么火坑。
当然“冲喜”这种事。
叶笙这个直男这辈子想破脑袋估计都不会想到的。
宴会还没开始,淮城年轻的晚辈都在花园里聚着。
灯火照得这里亮如白昼,一方紫藤花架下铺陈开两张数十米的白色长桌。
长桌上摆满了水果点心和香槟,侍应生穿着燕尾服端着酒水来来往往。花架旁边是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泊,湖泊没有建桥也没有点缀任何灯光,在夜色下像一面安静的镜子。
湖的对面是一栋废弃很久的小洋楼——秦老爷子搬出去前住的地方,如今爬满枯草。
叶笙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也没有想要认识的心思。他在紫藤长廊的边缘找了个清净地方坐下,昨天在外婆屋中伏桌睡了一晚,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并不好,戴着耳塞隔绝所有声音后,闭眼后靠,想着盒子钥匙的解决办法。
在他不知道地方,几乎花园里所有年轻人都在暗中打量他。
刘岛胖子王高阳三人的眼神尤其阴恻恻。
一个穿酒红色衬衫的富二代青年吹了声口哨说:“我的天,这就是谢家那个小三的儿子吗。长得真TM带劲啊,便宜那个老头了。”
王高阳三天前和他的想法一个样,可鬼屋被吓出眼泪屁尿后,就什么心情都没了。他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酒,重重放下,转头低声对胖子说:“东西准备好了吗。”
胖子恶狠狠道:“准备好了!今晚我一定要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出一个大丑!”
王高阳点头:“文慈那边呢?”
胖子说:“也准备好了。黄怡月想方设法讨好他呢,要个手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好,叫他现在就拿黄怡月手机发消息,把叶笙引到湖对面去。”
收到胖子消息的时候,谢文慈正在待客厅和几位秦家的小姐少爷相谈甚欢。他极力压制住心里的好奇和激动,没直接去追问秦家那位神秘来客,只是旁敲侧击夸赞秦夫人的美貌再引到秦夫人的姐姐。
然而秦家几位少爷明显是被家里敲打过,无论谢文慈怎么努力,都是撬不开他们一点风口。甚至谢文慈的表演过于稚嫩,秦家人发现他的目的,后冷声说失陪就都走了。
留谢文慈一个人站原地气急败坏地跺脚。
他收到胖子的消息时,心情不好,于是拿出黄怡月手机给叶笙发的消息也冷硬。
【叶笙,来湖对面的小洋楼一趟,妈妈找你有事】
手机收到消息发出震动。
叶笙有点不耐地睁开眼,打开手机就看到一条明显不属于黄怡月语气的信息。
“……”
这人当他是傻子吗。
他手指点在屏幕上,几乎想都没想,直接抬眼望向紫藤花架尽头的方向。不出意料和王高阳三人暗搓搓的视线对上。
三人察觉他的注视,猛地愣住,纷纷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装作无事发生。
叶笙垂眸,手指在屏幕上漫不经心划拉了两下,满含戾气地抿了下唇。
他因为鱼鳞项链的事,现在心情非常烦躁,如果有人上赶着过来送死。
他也没必要一退再退。
叶笙关掉手机从位置上起身,直接抬步走向湖对面那座笼罩在一片黑暗中的洋楼。
王高阳激动的杯子都拿不稳:“靠靠靠!他上钩了,上钩了!”
刘岛算是三人组里的智囊了,低声道:“这小子力气很大,行事小心点。”
“放心吧,我已经派着保镖守在那里了,到时候把这小子打晕直接丢进去,再喊秦家人过来,闯进禁地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秦家的这面湖像是一个屏障,隔开两个世界。
一面是上流社会衣香鬓影。
一个面是古旧的阁楼和荒芜的杂草。
这边甚至没有一盏路灯,叶笙绕着湖来到这边,还需要自己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来照路。其实以他的夜视能力完全不需要灯光也能看清,但他需要做样子给王高阳三人看。
他冷漠烦躁的心在接近这栋阁楼的时候,慢慢又沉了下来。
他抬眼,静静看着这栋布满尘埃的洋楼。
浊黄的明月下,这栋红楼周遭似乎都散发着淡淡的邪光。
夜鸦惊飞,打破夜的平静。
宴客厅的背后,秦家禁止外宾入内的主宅顶楼。宁微尘同样在露台,看着那座湖对面的洋楼。
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都只见过几面,对这位远在淮城的陌生小姨更是谈不上任何感情,赴宴来访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李管家在他身后出声道:“少爷,洛兴言好像已经到了淮城。这次的宴会,他作为非自然局的人也收到了邀请。”
宁微尘饶有趣味:“秦家居然还敢让非自然局的人来这里?”
李管家说:“他们不敢。只是上面下了要求,他们不得不接受。”
宁微尘轻笑一声,漫不经心收回视线,转身就往屋内走。
李管家最后看了那栋洋楼一眼,选择跟上。
非自然局神秘莫测,派遣任务全部依据“天枢”对灵异值的检测。高级异端出现时,灵异值会突然变强、发出警报,当地会快速派出执行官处理异端。但并不是所有异端,非自然局都会出手。
以D级异端为分水岭。
D级异端以下,一般是常人不可见的孤魂野鬼,或是不具备任何杀人力量的低端邪祟。
豪门世家中多有龃龉的事,秦家对面那栋洋楼煞气冲冲,明显带着妖邪的气息。只是这种事一但细查,牵扯出的都是豪门不可见人的隐秘往事。
非自然局隶属世界组织,却并不是和国家机构没有任何联系。某些往事牵一发动全身,说不定会害了整个家族。
且不说以秦家现在的能力请不动非自然局处理这种小事。哪怕请得动,估计他们也不敢请。
宁微尘走进屋内,先遇上了秦家的大少爷秦生烟和三少爷秦和玉。
秦生烟道:“宁公子,小姑已经在屋内等您多时了,我过来带您过去。”
宁微尘和秦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十几年来也没有过什么人情来往。秦生烟不敢冒昧地认亲,所以还是毕恭毕敬地喊宁公子。
宁微尘道:“谢谢,有劳了。”
秦和玉跟在兄长后面,暗中打量着这位太子爷。其实从秦流霜的模样就能知道宁微尘长相不俗,但在初次见面的惊艳过后,给他感触更深的是宁微尘身上那种致命的距离感。
没见到宁微尘之前,他以为这种天之骄子的冷漠是眼高于顶和傲慢。
可是见了宁微尘后,他发现原来有一种拒人千里能藏在盈盈笑意后面。
虽然宁微尘的笑也只有在初次见到秦流霜时露出,后面应付其他秦家人时,他的表情惯常都是懒散漫不经心的。
秦和玉有几位妹妹蠢蠢欲动想要勾搭上这位宁家的太子爷,被他严厉喝止住了。
因为他知道,这位一举一动都优雅矜贵挑不出差错的太子爷,对秦家、甚至对秦流霜,其实都没什么感情。
房间中。
秦流霜早就换好礼服化好妆,在房间内等他很久了。见到宁微尘马上从梳妆镜前站起来,激动得双眼泛红,喊道:“微尘。”
宁微尘眨眼,顷刻间露出一个很讨长辈喜欢的笑来:“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