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憬书拂去花瓣,回头看向叫自己名字的人,是临安书院的。
柳明轩摇了摇扇子,扇去身上的热意,明明是他叫住人,却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姿态:“这次的乡试你会参加吗?”
李憬书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没回答,神色有些不耐。
看着人要走,柳明轩不在装模作样,直言道:“听夫子说你的学识不错,但这次乡试有我在,解元一定是我的。”
他的话没说完,对方已经走了。
旁边跟着的书童赶紧上来讨好:“公子,这人也太傲慢,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柳明轩没接他的恭维,心里清楚对方学识几许,夫子跟他说过好多次,想要拿到解元,一定要超过此人。
小店在霖州已经有了知名度,但位置一直没变,傍晚的空气有些闷热,慕栖打开窗门,开始整理晾干的衣物。
这是给憬书准备的,考试那天穿,衣裳料子单薄清爽,穿起来不会太热,考场大概不会准备降温的东西,他也只能做些能帮衬的小事。
这段时间因为功课太重,李憬书一直住在书院,每天的学习之余,最想念的就是自己夫郎。
小院种了很多花草,馥郁的香气却没能让回来的人一丝停留。
一年时间,慕栖的个子不仅没长,面容也没有多少变化,二十岁的年纪却还是带着少年人的朝气,看到来人,整张脸都生动起来,声音带着止不住的喜悦:“你们书院放假了?”
李憬书把头埋在夫郎颈窝,闻着熟悉的气息,这段时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闷闷道:“不是放假,是结束了。”
闻言,慕栖有些恍惚,好像昨天他们刚来府城,李憬书也才进去书院。
原来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在想什么?”一直没声音,贪恋夫郎的人终于抬起头。
“没有,就是想到之前刚来那会儿,没想到两年时间这么快。”
李憬书坐在床沿,将人抱进怀里,心里同样感慨,更多的确实幸福。
“我给你买了一身新衣裳,看看喜不喜欢?”慕栖重新打开衣柜,把刚刚整理好的衣裳拿出来。
李憬书的视线并没有放在衣裳上,看着满脸喜悦的夫郎走过来,直接道:“帮我换上好不好?”
夏日的夕阳呈现出橘红色,他们的房间四面通风,十分凉爽,慕栖拿着衣裳的手一顿,刚想拒绝,却对上对方灼热的视线,里面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以至于说出的话是:”好。“
从腰带到外衫,因为不熟悉做这些,动作有些慢,他低着头,心里不解自己怎么就答应了。
虽是深色系的衣裳,但因为料子极好,穿起来并不显得闷热,相反,让李憬书多了几分沉稳。
慕栖定定看着,在现代,他的小相公已经成年了,之前说考完就成亲,这么想年龄倒是够了。
摇摇头,他在想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我穿着不好看吗?”李憬书故意问。
“当然好看。”
“那为何摇头?”
慕栖有点窘迫,红着脸道:“想到了别的事。”
意外夫郎这么老实,他挑眉眼中含笑,问:“什么事,想的脸这么红?”
总不能说,想到他们很快就能成亲了吧,慕栖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对方胸口,控诉道:“怎么一回来就欺负我?”
李憬书顺势把他抱住,感受到手心柔软的发丝,还想说点什么,外面李凤声音传进来,催促着俩人过去吃饭。
担心阿爹上来会看到,他赶紧挣脱出来,匆匆跑下楼。
李憬书在后面看着人跑远,他的夫郎还是太过害羞了。
去年院试时府城非常热闹,但对比乡试这天,还是稍显逊色。
这天店里并未开门,他们送憬书去了考场,乡试的三天时间都要在考场里吃住,各方面要求都很严格,所以准备的东西也很讲究。
考场外三三两两挤在一堆,好不容易找了个站得住脚的位置,才能说几句话。
“在里面要好好吃饭,天气热,要多注意身体。”李凤看着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想起那年送他去参加县试,那时候的李憬书身体还没有完全好。
周围很多跟他们一样,参加乡试的读书人,年纪都不小,寒窗苦读十载,为的不就是这几日能取得名次,不辜负父母。
听到阿爹与旁人不一样的叮嘱,李憬书心里一暖。
时间不早了,慕栖把东西给他:“照顾好自己,我跟阿爹等你回来。”
该说的早就说了,以憬书的学识,很容易拿到想要的成绩,但这次参加的人这么多,里面鱼龙混杂,他也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尤其是这些天温度高。
李憬书不顾阿爹在,牵着夫郎的手,他并没有说话,四目相对时,所有想说的都在其中。
那边想起敲锣声,衙役开始催促考生进场。
李憬书拿好东西,看了阿爹和夫郎一眼,随后转身往里走。
今天他穿的是自己买的那身新衣裳,十八岁的李憬书像是突然褪去了那份青涩,不止是身体,每次看着自己时,慕栖都受不住的避开视线,因为过于炙热。
慕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人群中青年身材挺拔,即便是背影都格外好看,走到门口时,他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随后走进考场。
李凤握住哥儿的手腕:“我们回家等。”
第78章
昨夜下了一夜大雨,气温直线下降,慕栖早上起来穿着两件衣裳都有些冷,想到还在考场的人,庆幸当时给他准备好厚衣裳。
此时,考场内,李憬书带来的东西充足,并没有受到影响,但有些考生就倒霉了,以为这几天会一直热下去,哪想到突然降温,一夜过后,冻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听着周围咳嗽声不断,他看了看时间,昨日这个时候考官已经来了。
此次来监考的可不是小官员,是有皇上亲自任命下来的四品官员,但眼前这位大人却没有一丝官员模样,看着被水侵湿的几张卷子,脸色难看至极。
“到底怎么回事?昨夜是谁看护的?这些答卷的数量都有记录的,到时候朝廷要收走,弄成这样还能要吗?”
“大人,是、是小的看守的,我明明检查过门窗,也不知为何这般,大人饶命啊。”
“饶命?这件事传到陛下那,别说是你,我们都要跟着倒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里面全是凌厉和无情:“来人,把他关起来等候发落。”
即便是自己人,这时候一旁边知府也没有吭声,谁都不想担这个责任。
等人带走后,他看向这位资历更深的四品大官:“大人,我看了看,只有几张答卷受到影响,其余都能正常使用,要不…”
说到这,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深知现在的朝廷如何,陛下早已不是那个勤政爱民的人,动不动就要他们这些官员的性命,人人自危的时候,这件事如果报上去,他恐怕活不成。
点了点头,至于对方怎么做,并没有过问。
考场这边,随着答卷一张张分发下去,一切似乎与昨日无异。
李憬书的位置在后面,看着发卷人的眼神,总觉得哪里不对,似乎一直紧绷着神经。
因为观察的仔细,他注意到对方手里的答卷好像少了,没记错的话后面还有七个人,他手里却只剩下四张。
李憬书的位置正好是倒数第三个。
他思绪转得快,没等考官将最后一张答卷给他前面一人时,出声道:“大人,方才来时,我见他往袖口装什么东西,为了公平起见,还请查看一番?”
闻言,本就高度紧张,怕再出一点错的官员神色一变,挥挥手叫后面的几人过来。
“大人,没有啊,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伴随着叫嚷声,一小团纸从他袖子里掉出来。
这位监考官也不看里面内容,直接让人将其带走。
而最后一张答卷,落在了李憬书手上。
后面望眼欲穿的两人没等到考卷,等来的是莫须有的罪名。
因为这件事,后面的一切变得更为严格,为了不沾惹麻烦,李憬书时刻注意着,连水都很少喝。
就这样三日过去,短短时间内,不少考生变得憔悴起来,有很多生了病,甚至还有没考完就被抬出去的。
慕栖过来接他回家时,看到这些,欢喜的心情不由得多了几丝担忧。
直到看到走来的青年,除了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精神气还不错。
“等久了吧,那边耽误了一会儿。”李憬书走到家里身边,身上的疲惫的都散去了。
李凤接过他手里东西:“先回家吧,你好好休息休息,这几天怕是没睡过好觉。”
他应了声,跟着进了马车,临走时不忘把夫郎带到身边。
见他对自己点头,慕栖眼睛一亮,看来这次憬书发挥的不错。
周围太过拥挤,马车走着缓慢,李憬书并没有说考场上的那些事,只把夫郎夸了一顿。
“怪不得那么多人被抬出来,看来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慕栖很庆幸,他准备的东西,对方都能用得到。
看着笑容灿烂的夫郎,特别见识过这几日来的黑暗,他越发想要手握权势,守护好这份独属于他的美好。
许真的累到了,回去后,李憬书洗漱后,只喝了点白粥,天还没黑透,就搂着夫郎沉沉睡去。
李凤敲了敲门,过来叫他们吃晚饭,挣扎几次无果,只能红着脸告诉阿爹他们不吃了。
“那我留一些在锅里,你们饿了就过去吃。”说完,他不在打扰两人,离开了。
阿爹走后,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慕栖其实没什么睡意,以往这个时候还精力正旺盛。
虽然睡不着,但被喜欢的人需要着,感觉也很好。
这次可能真的累到了,一直以来极为注重自己的人,胡子都忘记去了,摸着有点刺手的胡渣,他丝毫不在意的在对方唇上吻了吻。
手指描绘着对方俊气的眉眼,不久后,他应该就能走上官场,不知他意气风发,手握权势时是什么模样?
成绩半个月后公布,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先公布上榜人的名字,再张贴出来。
今日来的人比考试那天还要多,意外的是,苏言俞竟然也参加了,自然,也看到了一旁的苏言安。
一年时间没见,对方似乎变了很多,看到李憬书时除了那一瞬间露出的欣喜,很快就收敛起来,就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哥儿一样,含蓄又不失礼貌的打招呼。
“恭喜你,这次一定能拿到好名次。”他走过来,却没有靠的太近。
李憬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成绩还未公布,恭喜就太早了。”
苏言安眼中划过一抹受伤,又很快打起精神,笑道:“我相信你。”
苏言俞叹了口气,自从见到李憬书后,这一年时间,他推掉了不知道多少亲事,闹得父母都失望了。
“好了,别谦虚了,我今天来除了看自己,最好奇的就是你能不能给我们书院争气,上次临安书院那些人可是自信的很?”
李憬书对这些不感兴趣,带着夫郎换了个位置。
“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还是这么无情。”他声音带着幽怨,听着可怜极了。
慕栖觉得好笑,对他摆摆手:“我们去那边了。”
不只是他,还有食肆里那位调戏他的黄岩,身边跟着的青年有点眼熟,走过去时,他多看了眼,想起来以前跟陈方政一起来他们店吃过饭。
手上一痛,被握的有点紧,他挣脱不开,不满道:”你弄疼我了。“
李憬书神色不愉:“不许看别人。”
他声音不大,甚至有点冷硬,慕栖听出其中酸意,歪着脑袋,假装疑惑:“我没有看别人啊。”
李憬书似乎更不高兴,借着躲避人群,把人圈在怀里:“他们不好看,也没有我学识好。”
这是在推销自己,慕栖差点笑出声,掩饰的咳了咳,声音里的笑意却藏不住:“你能拿到这次解元,我以后就只看你一个人。”
李憬书低头:“这可是你说的,若是再敢多看别人。”
后面的话他没说,慕栖从他眼神中看出别的意味,不自然的低下头,开始转移注意:“要公布成绩了,不说这些。”
伴随着一阵锣鼓声,府衙里走出一个拿着卷轴的中年人,看到场上满满等待的人,他不慌不忙的打开卷轴,开始念上榜的名字。
“第三百名,兴安县,王志成。”
人群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惊呼一声,高兴的大喊道:“中了,我中举了。”
只要榜上有名,哪怕是倒数,这个人身份也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
慕栖没想到第一个竟然是兴安县的人,看来家乡那边也是有人才的。
衙役按照名次,从低到高,每次念到一个人时,都有一阵声音传来,倒是能理解。
科举有多难,一直跟在憬书身边的他也知道,参加乡试这么多,却只有三百个能够脱颖而出,比现□□还难。
名次越靠前,各个书院开始出现,其中最多的就是诗贤,看来重文还是有重文的好处。
“第七十名,诗贤书院,苏言俞。”
这次倒是极为安静,慕栖好奇的看去时,对方的声音突然在旁边想起:“唉,好像考砸了。”
慕栖有点无语,这不是凡尔赛吗?看看身边那些没念到名字的人表情吧。
很快,名次到了前三,意外的是,第三名这位举人来自一个没多大名声的小书院,他的名次一公布,有心人已经过去打听了。
还有第一第二名,慕栖开始紧张,看着神色淡然的李憬书,怎么觉得好像考试的人是他。
“只许看我,你答应过的。”随着他的话落,第二名出来了。
“第二名,临安书院,柳明轩。”
这么好的名次应该有欢呼声才对,可安静半天也没有。
李憬书往人群中某处看了眼,对上对方不甘、愤怒的视线,像是看跳梁小丑,神色淡淡收回视线。
“第一名,诗贤书院,李憬书。”
念道最后,衙役的声音弱了些,轮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他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人群躁动起来,很多人开始打听李憬书是谁?
心里其实早有预感,但听到时,还是难掩高兴,慕栖声音欢快:“恭喜你,拿到解元。”
与周围或是恭维或是真心高兴的人比起来,李憬书本人淡定多了,但听到夫郎的话时,眼角却带了笑意:“嗯,也恭喜你,解元的夫郎。”
苏言安远远看着,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对方笑,原来他的性子不是表面那么冷漠,只是他不配罢了。
苏言俞走过来:“不错,算是没给我们书院丢人,瞧瞧临安那些人,脸色真好看。”
李憬书没去看,他只想跟家人一起分享这个喜悦。
“这个就是解元,看着好年轻啊,不知道有没有成亲,我家的小女儿倒是跟他年龄相仿。”
“你家闺女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我看跟我家孩子更合适?”
慕栖听着周围议论声,才察觉出不对,果然,很快有不少人往这边过来,这架势像是要抢人。
“憬书,我们快走。”他也顾不得这么多,牵着憬书的手就想跑。
可那些人就像看到什么香饽饽,把他们围在中间,要不是憬书护着,他差点被挤走。
“举人老爷,我是方记染坊的掌柜,不知道能不能请您赏脸请顿饭?”
这位中年男人刚说完,又有人迫不及待道:“光吃饭有什么意思,我家里有一幺妹,年方十六,面容秀丽,还未曾许配人家,不如今日相看一番如何?”
不只是他,苏言俞那边也被人围着,只是没这么夸张,加上又家丁在旁边护着,倒是自在的很,甚至看起好戏来。
慕栖被憬书护在身边,这些人全都把他忽略了,各种美娇娘介绍,有的甚至直接把人带过来。
李憬书年轻,长相又极好,有些女子红着脸,也有眼神格外大胆的,看的慕栖很不高兴。
手指不轻不重的在他胳膊上拧了下,对方看过来时,干脆气呼呼的转过身。
李憬书神色渐渐冷下来,对这这些人道:“抱歉,我已有夫郎。”
说着,他护着夫郎往外走,奈何人太多,很快又被挡下来。
苏言安看了眼自己哥哥,毫不客气的把他们的家丁派过去帮忙。
连我苏言安都看不上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庸脂俗粉。
苏言俞没了人保护,热闹还没看完就被一家富商带走了,扬言要把女儿许配给他。
逃出来后,俩人都有些狼狈,特别是李憬书,衣袖的丝线都被扯出来了。
想到刚才那么多女子哥儿对憬书眉目传情,他神色不满道:“平常不是很有能耐吗?这次怎么了,还是说你想多看看那些漂亮的女子哥儿?”
李憬书抿了抿唇,像是哑巴吃黄连,他总不能这种时候用武力解决,更别说那些人,他一眼都没看。
见人不说话,慕栖小声哼哼一句:“被我说中了吧。”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李憬书是什么样的人,只是看着那么多人毫不掩饰的视线,吃醋了而已。
“我没有。”夫郎偏头不看自己,李憬书也不在解释,直接将人抱起来。
身体突然腾空,慕栖惊呼一声,赶紧搂着他的脖子:“做什么,快放我下来,路上还有人呢?”
李憬书不说话,直接抱着人进了一辆马车,慕栖一开口,话还没出声,嘴巴就被堵住,细密又带着强势的吻落下来。
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气息进来,他睁大眼睛,想把人推开,双手反而被握住,但对方的吻慢慢温柔了些。
直到鼻尖传来的微痛,才清醒过来,揉了揉被咬的地方,这个人怎么每次亲完都要咬他。
李憬书在那越发红艳的痣上停顿片刻,怕吓到对方,艰难的移开目光,声音有些低哑:“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人。”
这么胡闹一通后,慕栖早没了刚才醋意,他擦去唇上水渍,红着脸问:“那如果你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呢?”
李憬书顿了顿,随后看着夫郎眼睛,认真道:“没有如果,我只要你。”
这边,一桌子好酒好菜已经准备好,李凤看到俩人回来,招呼道:“赶紧吃饭,再晚些饭菜都要凉了。”
“人太多,耽误了点时间。”李憬书解释。
慕栖接过阿爹递过来的布巾,笑嘻嘻道:“不先问憬书的成绩吗?”
闻言,李凤,江源以及从书院赶回来的魏志祥,都看过来。
家人面前,李憬书并没有那么淡然,再怎么佯装老成,也才十几岁,能拿到这么好的名次,心里也很高兴,他掩饰性的咳了咳:“你们问小栖。”
难得看到这个样子的憬书,慕栖忍不住笑了笑,没卖关子,直接道:“憬书是这次乡试的解元。”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最先说话的是魏志祥:“恭喜,这次参考的人这么多,能从中脱颖而出,真是让人佩服。”
李凤脸上带着惊喜和不可思议:“小书,你…”
李憬书点头:“是的,阿爹,以后我们家就彻底改换门庭。”
李凤想的更远,这么一来,没人会再看不起他的孩子,静云那边也不用在受委屈。
察觉阿爹情绪不对,慕栖担忧道:“怎么了?”
李凤摆摆手,摸着哥儿柔软的头发,爽朗一笑:“阿爹太开心了,我去取一坛子好酒过来,好好庆祝庆祝。”
看不到的地方,慕栖偷偷对着李憬书吐了口气,还好是高兴的。
当天下午,衙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知府大人设宴招待这些举子,李憬书自然也在其中。
打开请帖看了看,时间是在明日午时,地点是府衙旁边的一处酒楼,除了这些,并没有其他内容。
这是进入官场必须要应对的,即便他在不喜欢这些,也要好好收拾一番前去赴宴。
“能去的想必都是有身份的,苏言俞也会在,我们没有背景,你若是不想便低调些,那些人大概也不会多注意。”想着憬书的性子,慕栖提议道。
把请帖随意放在桌上,他明白夫郎意思,避其锋芒,他虽是解元,但对那些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慕栖用布巾擦拭着头发,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那家酒楼我们上次去过,味道确实不错。”
傍晚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李憬书拿过他手里的布,动作轻柔的擦去水滴:“以后你想吃,我们再去。”
慕栖被伺候着,干脆枕在他的腿上,懒洋洋的闭上眼睛,也没忘吃的:“那我要多点几道。”
三百个举人,知府并没有全都请来,即便是包下整个酒楼,来的人还是占满了地方。
李憬书没有赶早也没有晚来,如慕栖所说,苏言俞也来了,他喜交朋友,身边从不缺人,一进来就被人的围成一堆。
李憬书对那些恭维的话没兴趣,坐在一旁等着,周围也有像他一样独身一人,倒不会显然特别。
“这不是我们的解元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一道陌生,却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
李憬书看了眼坐在对面的青年,并未说话。
“怎么?我可没听过解元是哑巴?”青年是柳明轩身边的一个狗腿子,这次考了个吊车尾,能进来也是攀着对方。
果然,李憬书看到后面走进来的狗主人。
此时的柳明轩没了揭榜时的不愉,他拿着折扇,一副名门公子模样,那狗腿子赶紧把位置让开,他坐下来淡笑道:“那天走得急,还没跟你说声恭喜呢。”
李憬书知道这人是心里不服气,但那又如何,没本事罢了。
不等他说话,一旁的苏言俞走过来,两家都是有名有姓的大户,说起话来都带着三分虚情假意:“这不是柳大公子吗?刚才听你们说解元,我怎么记得当初有人扬言说解元是他的囊中之物,怎么?这是没考上或者说技不如人?”
跟身份相当的人说话,柳明轩少了那份装模作样,看着苏言俞时,眼中都要冒火了:“关你什么事,就你那名次还好意思。”
苏言俞不怒反笑,还很自豪:“我当然好意思了,对我来说,这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唉,说了你也不懂其中乐趣。”
被气一通,柳明轩不在装了,直接对李憬书道:“这次算你走运,会试时我可不会在让着你。”
有大人物来,今天的茶水还不错,等离开时可以买些回去,李憬书慢慢品着,不知道家人喜不喜欢这味道。
淡漠无视下,一旁的人就像是在唱独角戏。
第80章
柳明轩恼怒不已,因为之前信誓旦旦的话,回去后不少人明里暗里嘲讽他,输给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人物。
正想着怎么整治他,这时外面进来一个身材矮小,却穿着极为讲究的男人。
柳明轩眼睛一亮,恭维的迎上去:“卫师爷,学生在这等候多时了。”
这位瘦小男子是知府身边的师爷,也是举人出身,为人相当圆滑精明,刚进来就意识到气氛不对。
眼前的人是柳府的公子,而且还是乡试第二,倒是可以与其交好,他笑着点点头道:“有心了,知府大人马上就来,你先通知一下,让他们准备好接待。”
“知府大人要来了吗?太好了。”说到这他顿了顿,佯装生气:“刚才有人说等了这么久,大人莫不是不来了,我心里正惋惜呢,好不容易才能见到大人一面。”
卫师爷神色一变,声音严厉道:“谁说的?怎这般没礼数。”
铺垫都到这了,柳明轩眼中快速露出一抹得意,指着他身后淡然站着的人:“就是他。”
卫师爷顺着看去,这个人他有印象,好像是这次乡试的解元,但就算是解元又如何,在他这还什么都不是呢。
“大胆,知府大人是你可以随意讨论的,你现在只是个小小的举人罢了,不怕以后的仕途会受影响。”
要是别人,听到这可能被吓得不轻,李憬书眼睛都没眨一下,声音淡淡道:“我未曾说。”
怕事情闹到,旁边的柳明轩适时道:“这个人听说是个小村子来的,不懂礼数也属正常,这次宴会来了这么多人,想必您也不想让知府大人扫兴。”
卫师爷其实也不能拿对方做什么,最多在知府耳边打打耳风,但这正是柳明轩的目的。
“看不出来,你一个读书人还会使这种小伎俩。”苏言俞走出来,这个师爷也不是啥好东西,他看向好友,面色担忧。
李憬书知道这俩人是一丘之貉,即便他说什么都没用,避其锋芒,事后算账才是上策。
知府的排场很大,衙役将整个酒楼围的密不透风,里外都有人看守。
他跟同样不起眼的一些人坐在一起,本以为可以安稳度过,谁知这位知府突然来了兴致,想听听这些举子作诗。
他倒了一杯酒摆在桌上:“这是霖州最好的酒,你们方才也品尝过,不如就以此来为题。”
小巧精致的白玉杯中,清澈的酒水散发出淡淡香味,香味虽然清淡,但能飘得很远,李憬书坐在角落里都能闻到,显然跟自己杯中的酒不一样。
最先接过话头的是一心想在知府面前长脸的柳明轩,他恭敬的起身,先是对着美酒夸赞一番,顺便拍知府马屁,而后才装出一副读书人模样,作出来的诗倒是不错。
知府点点头,只是没达到他想要的意境,见状,又有几个举人起身,可是一圈下来,没有一首诗能完全达到要求。
“你们谁是这次的解元?”他声音带着不满。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是师爷开口,指着最角落的地方。
这么多人看过来,李憬书赶紧起身对这位知府行了礼。
知府有点诧异,没想到他会坐在角落里,正想将人叫回来,旁边的师爷在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原本带着几分欣赏的神色突然一变,冷哼一声道:“竟如此无礼?可惜了你这学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