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夜晚很黑,以前慕栖坐在门口等憬书时,就算是雨雪天,也觉得这里很温暖,是他们的家,如今才发现,这里黑的看不见一丝光亮,好在黑暗中有人一直牵着他的手。
在医馆养了几日,直到小猫能站起来,慕栖才带它回家。
有了这次教训,小猫比以前更粘着他,也终于学乖了,不再胡乱跑出去玩。
李憬书每天看着小黑球一瘸一拐的,跟在自己夫郎后面,心里嫌弃的不行,后悔把它救回来。
时间过得很快,快餐店生意稳定,虽比不上如意酒楼名声大噪,但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
最近,慕栖发现有很多穿着诗贤衣袍的人来店里吃饭,这些人当然不可能是憬书招揽来的,猜想或许是有人知道憬书住在这,怀着好奇来看看。
但更令人意外的是,会再次见到这个人。
书院休沐时,李憬书会在店里最忙的时候放下书本,换上统一的衣裳干活。
这天,他跟夫郎给客人打菜时,人群中青年爽朗的笑声传来:“终于摸对了地方,让我们好找。”
喧闹的嘈杂声中,青年的声音极为突出,慕栖一眼就认出这位苏府的大少爷,突然想到什么,顺着青年身边看去,很快对上一双不太友好的眼睛。
但只是一瞬间,再看时,已全然变了,对方还算客气的朝他笑了笑,慕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今天的苏言安穿着漂亮的衣裳,红艳的哥儿痣完全漏出来,一张好看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俨然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
有如意酒楼在,他们这种相对偏僻的小地方,可没有多少有钱的少爷会来,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奔着谁。
想到这,他脚尖不老实的朝身边人踢了踢。
苏言俞正埋怨好友不理自己时,里面的哥儿对他笑了笑:“是有些偏僻,不过我们家饭菜味道很好,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像是被感染般,苏言俞也跟着笑,刚想说些什么,对面熟悉又冷淡声音传来:“不是过来吃饭吗?想要什么?”
讪讪的咽下嘴里的话,随意道:“我跟言安听说你家开了店,特意过来捧捧场,你看着给我们上几道菜就行。”
李憬书没往旁边多看一眼,对苏言俞道:“捧场就算了,我们家生意还行,你来晚些说不定饭菜都卖完了。”
看着店里爆满的客人,苏言俞尴尬的笑了笑,确实不需要。
顺应要求,李憬书打了几道菜,但后面的苏言安可没有这么随意。
“憬书哥哥,好久不见。”
李憬书拿勺子的手一顿,微蹙的眉带着些许不耐:“我没有什么弟弟。”
苏言安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对不起,我知道了。”但他很快又恢复活力,笑容像小太阳一样闪着光芒:“我想请你一起吃饭可以吗?”
这位主角受变脸确实快,慕栖早忘了当初看书时,主角受的人设,但接触下来,也品出个大概,配上他的外在条件,确实很能吸引人。
可惜,小反派是他先遇到的,注定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苏言俞拉住弟弟衣袖,笑着打圆场:“本来是想请你们喝几杯,但你们这么忙,那就下次吧。”
看出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憬书说,他担心是科举上的事,怕会错过,凑到憬书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店里几乎坐满了人,慕栖将几人安排到后院,虽然桌椅简单了些,但很安静。
他没跟着过去,一来这边太忙,再者,他相信憬书能把握好分寸。
院门一关,确实安静不少,光秃秃的树木下,一张小桌子摆着几道菜,但这里的人都不是来吃饭的。
苏言俞将酒倒满:“本来想昨日跟你说的,但那时候你走的太急,不过,今天也好,还能过来蹭顿饭。”
李憬书看了眼这位不着调的同窗,并没有接话。
苏言俞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你之前说的没错,朝廷那边确实有大动作,上一批举人虽然很多都留在京城,但事实并非那么友好,派去的人回来说。”
说到这,他顿了顿,朝四周看了看,李憬书端起酒杯,浅尝一小口:“无妨,这边不会有人过来,你声音小点就行。”
苏言俞点点头:“那些举人我所能打听到的,活下来的只有一半,剩下说是被朝廷重用,其实早就死在刚坐上的位置。”
沉默持续片刻,最先打破的反而是苏言安,他虽然是抱着别的目的来,但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免不了震惊。
忍不住激动道:“那你们岂不是。”意识到自己反应大,苏言安定了定神:“哥,你们明年会下场吗?”
“这个说不准,看看情况吧,不过,这件事你不要跟爹娘说。”苏言俞神色严肃几分,其实他不想让言安听这些的,但又耐不住弟弟请求,只能带他一起过来。
李憬书等他们兄弟俩说话,才慢慢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多吗?”
“据我所知,只要有门路的人,大概都知道。”苏言俞不知道好友何意。
除了刚开始有点诧异,李憬书已经大概猜出,结合之前所知道的边防战乱,以及这几年很多地方山匪流民变多,上面显然已经兜不住底,那些久居高位的不愿去,以至于只能用年轻无知的血液来填补。
这种事不可能一直藏下去,他手指轻扣桌面,有些嘲讽,就算知道又如何,不是所有人都是苏言俞,大多数人包括他,想要出人头地只能走这条路。
见人一直没说话,苏言安忍不住道:“你还是打算下场吗?”
李憬书微点了下头,却对苏言俞道:“你的机会很多,不必着急。”
苏言俞明白他是何意,看来自己的话并没有让对方打消念头。
他很佩服李憬书的才能,不然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这样降低姿态,只希望明年能恢复正常吧。
酒过三杯,桌子上基本是苏家兄弟俩说话,李憬书喝完杯子最后一口酒,起身道:“多谢告知,前面还有事,你们在这慢慢吃,我先过去了。”
“等一下。”苏言安也跟着站起来:“那个,我有话想跟你说,能给我点时间吗?”
李憬书神色微冷:“不好意思,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苏言安求救的看向他哥,苏言俞叹了口气:“言安想跟你道歉,看在我的面子上,听几句吧。”
因为之前的事,俩人之间气氛不太好,一个是他单方面的好友,一个是他弟弟,苏言俞很想让他们关系缓和一些。
李憬书停下来,冷淡的眉眼微垂,第一次正视面前的哥儿:“你说吧。”
见状,苏言安欣喜道:“我们坐下来说。”
“不必。”李憬书冷淡道。
尽管如此,也没有阻止苏言安的开心,但说出的话却破坏了所有:“我知道你并没有娶妻,慕栖他是来冲喜的对不对?”
苏言俞意识到他的话跟来之前答应的不同,赶紧阻止道:“苏言安,你在说什么?”
“哥,我没有说错啊,冲喜只能做小,连个偏房都不算,憬书哥哥不就是没有娶妻吗?”
店里没那么忙,慕栖偷偷跑出来,主要是想看憬书他们说完吗,可谁知,一上来就听到这句话。
他停住脚步,心想莫非是出场太早,主角受的智商还没长好。
眼看着当事人也过来了,苏言俞一个头两个大,不想把双方好不容易建立的关系打破,硬着头拉着弟弟就往外走:“看来最近没人管你了,回家好好清醒清醒。”
还没走几步,却被人拦下,苏言安就算被迷了眼,也意识到对方眼中的危险。
“你查探我们?”
苏言俞把弟弟挡在身后,歉意道:“我代替他跟你们道歉,等回去我会弄明白,到时候再当面说清楚。”
李憬书冷笑一声:“现在为何不能说,你既然去查了,有些事想必也知道,怎么,不怕自己有天也突然消失?”
看到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苏言安这时候才想起那些被他忽视的事,眼前的人,双手可是沾染过不少鲜血的。
慕栖意识到李憬书情绪不对,走过来牵着他的手,看到害怕的主角受,虽然也想反驳几句,但身边的人更重要,他对苏言俞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走。
苏言俞更是羞愧,但这时候双方都不太冷静,只能等下次来道歉。
后院的门一打开,杂乱的声音传过来,慕栖带着他去了楼上。
李憬书任由夫郎牵着自己走,浑身煞气渐渐散去。
关上门,慕栖像是感受不到,像以前那样抱住他。
他们的身高已经不是踮起脚能比的,就算抬起头,也只能看到一点他眼中的淡红,可能有人会害怕这时候的李憬书,但他不会,他更愿意成为治愈对方的那副药。
沉默并未持续多久,最先开口的反而是李憬书:“我想和你成亲。”他把头埋在夫郎颈窝,像以前粘着夫郎的小少年一样,但说出的话却极为认真。
慕栖明白是因为刚才的事,其实他根本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以前也有村里人这么说,但那又如何,他们彼此喜欢就行了,不过这种求婚似的话,让他心里忍不住高兴。
夫郎没有立即答应,李憬书不满的把人抱紧了些,直到看到对方点头。
“我答应你,等你明年考完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们的亲事都会举行。”
李憬书其实更想现在,但他知道只有自己变得更好,才能配得上这么好的夫郎。
见他情绪稳定,慕栖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苏家不比之前那些人,我们不能动他,既然他有心探查,就让他查好了,我们也不怕。”
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对方是主角,真要去做些什么,到头来可能受伤的反而是自己,他不想跟对方建立太过敌对的关系,担心会惹来一身麻烦。
李憬书却没说话,慕栖看出他眼中的不解,抿了抿唇,他不能解释原因,只能继续说:“以后,我们远离他就好了,霖州是不错,但以后你去的地方才是我们的家。”
说完,他撒娇似的故意道:“你这么在意,我真的会吃醋的。”
李憬书目光流连在夫郎漂亮的眼睛上,忍不住在上面吻了吻,遇到他,真的是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随着天气变暖,店里开始做起果茶,跟预想的一样,卖的很好。
霖州盛产的水果种类多,小店人手足够,他每天就在后院研究各种新口味,有特别好喝的,第一时间会拿给阿爹和江源他们尝,当然也没忘一些朋友。
给张秀娥他们送去时,慕栖在跟她聊天时才知道,那对夫妻经营的有财快餐店,除了头两天有客人会来,后面基本是寥寥几人。
就算接手了又如何,没有手艺还不是被打回原形。
之后不知发生了发生了什么,听说夫妻俩的孩子突然病了起来,俩人手头没钱,只能将铺子卖了,现在也不知搬去哪里了。
“栖哥儿,你回来了?”江源放下手头的活,语气带着欣喜。
“怎么了?有什么好事?”慕栖抱起一瘸一拐朝他走来的小猫。
“是书院的事。”
闻言,他抱着猫的手一顿,往楼上看了看:“书院怎么了?是憬书回来了吗?”
“不是,是我听到客人说,诗贤今天下午会有一场开放式的讲堂,周围几个书院的学生都可以去。”
慕栖心下微动:“真的吗?”
小源忙点了点头:“我亲耳听到的,说是什么孔夫子的课,好像很厉害。”
话一出,慕栖更加确信了,憬书之前给他提过最多的,就是这位德高望重的夫子,知识渊博很受学生爱戴,尤其很照顾没有什么背景的李憬书。
他在现代虽算不得尖子生,但学习成绩还不错,之前就很想看看古代讲堂什么样。
“栖哥儿,你要去吗?”江源问。
“只允许周围书院的学生,应该不是随便可以进去的。”
慕栖站起来,把抱着他手腕的小猫放下,轻笑道:“不过,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岂不是可惜。”
他挺想去长长见识,顺便看看某人上课时模样。
“你打算怎么做?”江源好奇道。
“等我一会儿。”说着,他脚步飞快跑上楼,从柜子里找出之前憬书穿过的衣裳。
没一会儿,江源就看到慕栖一袭男装,鼻尖痣不知被什么遮住了,少了几分哥儿的柔弱,漆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俊俏眉眼含笑,不像读书人,倒像是哪个府邸来的小公子。
看到一人一猫惊讶的表情,慕栖明白他的装束应该过关了,走近,轻轻挑起哥儿下巴,漂亮的眼睛想长了钩子:“怎么样?好看吗?”
江源脸一红:“栖哥儿,别闹。”
过了把瘾,慕栖收敛好情绪:“开个玩笑,你说我这样进去应该没人会拦了吧。”
身上的衣裳是诗贤的,憬书去年留下的,被阿爹改小了,他穿着倒是合身。
江源点头,又想起什么:“还有书袋,笔和纸这些都要带着。”
慕栖点头:“待会儿阿爹要是问起,就说我出门买东西了。”
说到这,他有点不好意思:“晚上应该会跟憬书一起回来。”
江源也跟着笑:“好了,我知道怎么说,你们好好玩就是。”
午后天气带着些热意,马车内小小的窗口很难驱散,不知过了多久,周围出现很多衣着不同,但都是书生打扮的人。
这些年轻人脚步匆匆,脸上洋溢着微笑,他想起憬书说过的事。
有些地方其实已经朝原书靠拢,明年的科举李憬书一定会参加,他会拿到想要的名次,相应的,也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他想过去阻止,但是就如对方说的那样,没有人站出来,就会一直持续下去,踏进泥潭并非是抱着陷入其中的打算,而是找机会去填补,慕栖相信他能得偿所愿。
思绪中,马车停了下来,深深吐了口气,不在想那些还没发生的未来。
今天诗贤书院的大门大大敞开,很多其他书院的年轻人走进去,但也有一些被拦下来。
站在角落悄悄观察一会儿,发现只有固定几个书院的人才能进去,一些不出名书院来的人,守门人是不给放行的,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这身应该没问题吧。
眼看着人越来越少,慕栖理了理衣裳,想着平时憬书走路时神态模样,昂首挺胸跟着人群进去。
“等一下。”
慕栖脚步一顿,但很快恢复正常,保持原来步伐继续走,只要不提名字,就不关他的事。
“那个穿着我们书院衣袍的少年,你等一下?”
这下不停也得停,因为周围只有他一人穿的是,稳了稳心神,让自己看着自然些。
其中一个守门的走过来,打量了一番,面露疑惑道:“我好像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慕栖压抑着因为紧张,而砰砰狂跳的心脏,脑子飞快运转,犹豫着要不要赶紧跑,还是随便说个名字。
“问你话呢,叫什么名字?”守门的中年男子神色开始警惕起来。
虽然心里很乱,但表面上却强撑着淡定,慕栖眨了眨眼睛,正要说话时,肩膀突然搭上一只手。
“这是我的书童,过来给我送书来的,怕你们不让进,才穿了我的衣裳。”
慕栖下意识的拉开距离,看清来人时,也挺诧异,没想到这么巧合。
苏言俞的身份不是秘密,这里的人基本都知道,守门的大叔讪讪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也是头一次见到,下次来肯定给他放行。”说罢,多看了眼有点眼熟的少年。
因为上次的事,慕栖并不想跟苏家的人扯上什么,现在好了,欠别人一个人情。
“来找憬书的?”进门后,苏言俞轻笑着问道。
慕栖拉紧书袋的绳子:“不全是,听说书院有场开放式讲堂,就过来凑凑热闹,没想到不是对我开放的。”
苏言俞闻言,侧头看了眼一身男子装扮的哥儿,他弟弟也时常这样,说是外出方便,其实只要有心观察,很容易看出身份,毕竟哥儿跟男子还是有区别的。
“若是下次还想进来,就跟刚才的人打个招呼,他会放行的。”
慕栖摇头:“谢谢你,但我不是书院的人,以后还是不要随意进来的好。”
说完,解释道:“今天是意外,如果知道是这样,我就不来了。”
苏言俞轻笑,周围声音杂乱,他想靠近一点,对方像个小兔子一样,往后退了退,他尴尬的咳了咳:“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慕栖知道他不是坏人,只是现在是哥儿身,不便跟陌生男子靠的太近。
“我们走快些吧。”绕过这个话题,他走在前面,这么多人往一个地方去,倒不用担心走错路。
慕栖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教室,一眼望去都是人,因为来的晚,前面的位置全都坐满了,只有后面几张桌子空着,还是临时加的。
里面的布置跟电视里看到的很像,空间宽阔明亮,到处都是纸墨书香。
慕栖收回好奇的视线,开始找人,憬书成绩这么好,应该会坐在前面吧,可惜,一遍遍看下来,也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他个子本就不高,在这里更明显,就在他越发着急时,清脆的敲铃声传来。
周围像是被定格般,安静下来。
慕栖被这场面弄得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先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看来跟喜欢的人坐在一起上课的想法,实现不了了。
正想着,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他脚步匆匆,像是被什么事耽误。
一眨眼功夫,慕栖还没看清,对方已经坐在位置上,是距离夫子最近的地方,显然是留给他的。
熟悉的发带,还有挺拔的背影,不就是他在找的人。
“看来是被夫子叫去处理事情了,你别着急,等结束后,我把他叫过来。”
慕栖点了下头,对这位热心肠的道:“谢谢你。”
孔先生是个有些微胖的中年人,续着短须,看到众多学子时,眼神很是亲切和蔼,让人觉得好相处。
慕栖打起精神来,不在想前面的人,跟着他们拿出书本,打算好好听这位夫子讲课。
他想的倒好,忘记书本是随意拿的,根本用不上,呆坐着听了一会儿之乎者也后,思绪开始发散,不知不觉中,视线转到微垂着头,不知道写什么的少年身上。
憬书明明才十七岁,却已经这么高,过几年不知道要比他高出多少。
摇摇头,他在想什么,慕栖告诫自己好好听课,却挡不住困意袭来,在家时,这个点他应该正在午休,特别是这种春暖花开的季节,他坐在窗边吹着风,很是舒服。
其他学子聚精会神,一副沉思敬佩之色,更加衬的这个混进来的哥儿明显起来。
察觉到先生投来的视线,慕栖一个机灵,规规矩矩的坐好,一双手规整的摆在胸前,一副我在好好听讲的模样。
孔先生捋了捋胡须,目光含笑的多看了几眼。
找了张白纸,打算将自己听不懂的内容记下来,正奋笔疾书时,夫子突然看过来:“后面那位学生,请你站起来,为这幅画作首诗。”
心里一个咯噔,察觉不少视线往这边看来,尤其是孔夫子,笑容还是那般温和,可慕栖却感受到其中严厉。
随着时间流逝,投来的视线带着各种不明意味,憬书应该也在看他,想到这面上不自觉红了几分。
他强忍着窘迫,认真看向那幅画。
这幅画极为杂乱,再加上隔得远,他只能找出最醒目的部分,写作文他会,但作诗未免太难了,一时间无所适从,正要跟先生说自己作不出来,清冷却明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瞬间把所有人的视线带过去。
“夫子,这首诗我来吧。”
看到自己最优秀的学生开口,他有些意外,注意到低头不语的哥儿,笑了笑点头道:“好吧,那就由你来开头。”
慕栖悄悄抬头,李憬书背对着自己,不知道会不会觉得他丢人,没学问。
沮丧的垂下脑袋,刚好错过前方投来的视线,李憬书神色不变,心里却没这么淡定,因为心思飘到别处,以至于作出来的诗说不上多惊艳,但也完全符合。
不少人抬笔记下,包括旁边的苏言俞,慕栖回忆着,也将其写下来,就算是他丢人的证据吧。
之后,孔夫子又点了几人,有自己的学生,也有其他书院的人,这些人不说诗歌多么完美,但最少说得出口,比较起来,他更显得尴尬。
被打击到,以至于后面整个人都蔫蔫的,即便在努力听课,也听不到心里去。
终于熬到结束,众人陆陆续续离去,李憬书合上书本,转身,隔着十几张桌椅,看着最后方那宛如小乌龟般缩成一团的夫郎身上,淡然的神色渐渐散去。
苏言俞推了推小乌龟:“快起来,你家相公过来了。”
慕栖一抬头,正好对上李憬书无奈又含笑的视线。
“怎么进来的?”他神色温和,手指拨开粘在夫郎脸上的发丝。
苏言俞提醒道:“我还没走呢你就上手,你的小夫郎是我带进来的。”
李憬书手上动作一顿,见夫郎点头,对苏言俞道:“多谢。”
苏言俞摆摆手:“顺手的小事罢了,我回去了,你们玩的开心。”
时间还早,待会儿还有其他夫子的课,李憬书带着人走出这里。
宽大的衣袖挡住相握的手,慕栖问他:“我们去哪儿?”
“带你去休息。”
相比于第一次来时见到的景色,这时候的书院更加鲜活美丽,所到之处满是花香鸟语,各种颜色的蝴蝶好像是一幅画。
说道画,他想起课堂上孔夫子的提问,看着眉眼温和显然心情很好的人,小声说:“那首诗我没作出来?“
李憬书侧身看着蹙着眉,神情懊恼的夫郎,随意道:“因为那幅画主题不明确,不是你的原因。”
“可是我都看不出来主题是什么?”
李憬书继续道:“那就是作画的人能力不够。”
某位作品经常拿来命题的画家?
“所以,不是我太笨?”
李憬书停下来,轻笑道:“当然不是。”
住的地方在最里面,听着偶尔传来的朗诵声,不禁感叹,果然是他想的太好,真进来,以他的成绩只能是个垫底的。
住的是单独的房间,相对的也很小,东西很少,一眼看去,反而纸墨书本这些最多。
“要喝水吗?”李憬书问他。
慕栖摇头,桌子上东西像是没怎么动过,里面应该没有水,他不渴,也不想麻烦憬书。
“待会儿还有课,你先在这睡一觉,等结束我过来带你回家。”
慕栖很想跟着去,但他什么都不会,再被提问怕是又要丢脸,脱去外衣坐在小床上,乖巧道:“好,我等你。”
小房间也有好处,简单的几件东西放进去,也显得很温馨,可能是喜欢的人在身边,在哪都觉得幸福。
李憬书蹲下身帮他把鞋褪去:“如果有人敲门,不论是谁都不要开门,这边住的人多,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不在你要小心。”
“放心吧,我睡得沉,等你回来说不定还没醒呢?”
李憬书轻笑,在他红润的唇上轻轻吻了下。
第75章
李憬书走后,他再次打量小房间时,才发现,除了一排排书本纸张,生活上的东西很少,似乎有点冷清,但薄被上带着熟悉的气息,冲散了这份寂寥。
认识憬书的人会觉得他很聪明,这个年龄就能考上秀才,却不知道他同样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每个月用去的笔墨纸张,加起来都能把书桌堆满。
闻着被子上淡淡冷香,慕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听到几下敲门声,没完全沉睡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谨记憬书走之前说的话,自然不可能随便开门,他在里面静静听着外面动静。
门是从外面锁上的,只要不出声就行。
“不对啊,我明明看着他带人过来了,怎么没有动静?”
“会不会已经走了?这门都锁上了。”
慕栖听到最先说话的人声音带着疑惑:“可是他走的时候身边没有其他人?”
“应该是看错了,快走吧,被人看到,过去跟他告状就麻烦了。”
“该死的,明明抓住了他的把柄,我们应该早点过来的。”
后面俩人又嘀嘀咕咕几句,慕栖听不太清,他把头埋在被子里。
看来都是些阴沟里的老鼠,果然,就算是在书院这种地方,也免不了有这样的人。
下学的铃声响起,等夫子走后,众人开始急急忙忙收拾东西,李憬书动作更快,几乎是走在夫子后面。
可惜,他刚出来就被叫住,带话的学生道:“孔夫子就你过去一趟,他在书房。”
李憬书眼眸微动,掩下那丝不情愿,点了下头。
门是敞开的,他敲了几下,听到回应后才走进去。
“来了。”孔夫子笑着道。
李憬书颔首道:“夫子找我?”
“耽误你一点时间,放心,不影响你回家。”说完,从桌子上拿出一本书籍,放在李憬书面前:“这是京城那边拿来的,说是最新的版本,我刚才翻了翻,是有几处跟原来的不一样,你拿回去先看看如何?”
李憬书垂眸,这是先拿他测试呢,他神色不变的把书拿起来:“多谢夫子,我会抓紧时间看完。”
孔夫子摸了摸短须:“不着急。”他坐下来,充满智慧的目光看着自己学生:“那首诗我觉得你可以作的更好,这次的开放课原本想让其他书院的人,看看我们这边学生的才华,我有心把你放在后面。”
李憬书行了个礼:“是学生愚笨了。”
孔夫子摆摆手,他最得意的学生愚笨,那其他人算什么,这么说只是惋惜,本来可以更完美的。
叹了口气:“好了,你回去吧。”
李憬书点头应了声,拿着书本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