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不缺水了啊。”王大涛赶紧问,他也得学学,以后用得上。
“是,可是你想想,现在的人不缺水,缺什么?”钟言却反问。
王大涛一想:“缺钱?”
“正是。”钟言一点头,“五行当中通财并不是‘金’,反而是‘水’。水主财,能找水的东西都可以找财,通财运,甚至是抢夺别人的财运。现在就看这东西是不是沙儿瓮了,要是的话,恐怕今天要有一场恶战。”
话音一落,屋里的温度骤降,钟言虽然不能开鬼场,但还是先把那个瓮给冻上了。
“等一下。”飞练却想起来一件重要大事,“我倒是认为这不一定是,上次我进403,并没有发现这瓮,也没有发现人,这才是最大的怪事。”
“不,或许你看见了,但你碰上了这世上能更改人记忆的东西。”钟言从袖口拿出一捆细细的红色丝线,将黑色的陶瓮绕了一圈,“没准那天你进来的时候这东西就在这里,葛青秋就在边上,亲眼看着你这个小纸人在她家里到处转悠。”
“还有能改人记忆的?”飞练没遇上过。
“自然有,世间有三源鬼,一会儿再跟你说。”眼前的瓮必须开启,事不宜迟,钟言并未动手去碰,反而动了动意念,让瓮体的外壁挂上一层更坚固的冰霜。冰霜持续加厚,逐渐的,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咔咔”的碎裂声,钟言摆明了是不想动手碰那东西,拿冰硬生生给冻裂了。
也不光是冻裂,冰为“水外水”,五行本属水,又比真正的水多一层。而沙儿瓮虽然找水,其实这瓮体也最怕水,从前开瓮都是在水里开的,在岸上准出事。
现在他来不及找水了,只能用冰。
随着最明显的一声“咔咔”,冰体外面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缝,从瓮底开始,沿着光滑的瓮外壁朝上开裂,再来一声就不是碎冰声,而是整个大瓮朝外崩塌,原本完整的外壁在冰的挤压下碎成了块状物体,像是被完整剥落下来,徒留里面早已定型的沙土。
沙土还保持着瓮的形状,炭黑色,如炭泥一般。钟言第一眼看的是红色丝线,丝线没有燃烧,就说明瓮里没有魂魄了。
这红色丝线其实就是609里最普通的线,只不过小孩儿魂魄都不喜欢红线,因为红线能穿它们的魂,穿不了大人魂。钟言松了一口气:“看来它不在。”
警报暂时解除,这还真让他们碰上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沙儿瓮。一具小孩儿的尸骸就埋藏在沙土里,抱着膝盖,佝偻着。严重脱水的身体看上去还没有一条中型犬大,虽然钟言知道自己这比方打得不是很好,可他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震撼。
以及愤怒。
从前口耳相传的邪恶活祭真的摆在眼前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鬼,还是人是鬼。
“孩子走了。”钟言等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感受到他的魂魄,他应该是魂魄收得不好,散了。”
“什么叫‘散了’?”王大涛问。
“小孩儿的生魂容易受损,即便剥离出来也不一定完全完整,况且这孩子并没有烧伤的痕迹。”钟言仔细观察尸骨的表面,这已经算是干尸了,“我猜,当时葛青秋带着他住进来,他还没死,只不过已经渴得全身脱水了,所以才用布包着。别人看见了,她就说孩子是重度烧伤。”
“那她为什么要带走童盼?”王大涛问。
“可能是因为这孩子不符合她的要求,勉强用着,然后又看上了童盼。”钟言用手摸了下那孩子的尸骨,“散了,魂魄已经散了,没留住。”
“轮回去了?”施小明已经要哭了。
“不是,这样的冤魂没法轮回。”钟言又摸了摸那孩子的头骨,“散了就是散了,能量太小,聚不成,最后变成了人间其余的东西。风霜雨雪,沼气晨露,或者别的。为人欲,白白在世间走一趟,他肯定不是葛青秋的儿子,不知道是谁家的。”
“或许他的父母,到现在还在找他。”钟言摸着他干尸一样的尸首,皱巴巴的,全部都是皱纹,如果不是早早知道,一定会以为这是古稀老人的身子。钟言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落了泪,一滴透明的液体在眼眶中打转,最后溢出了浅浅的眼眶,流过了他发红的下眼睑,啪嗒,掉在了地板上。
飞练抬起头,心里比自己死了还要难受。失去肉身的时候他没觉着有多痛,这会儿像心里被烧了个窟窿。
他也是从这几天才慢慢发现的,自己根本不能接受钟言掉眼泪这件事。一滴水,千年泪,这不应该发生在自己面前。
可是他小小的身子无能为力,至少现在,他没法让师祖靠一靠肩膀。钟言真的好奇怪,明明是饿鬼道,但他有人间的道理,他活得更像个人。
“走吧,去屋里看看。”钟言缓了缓才站起来。
这回他仍旧走在所有人的前面,403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葛青秋极大可能是三源鬼的血脉拥有者。
“师祖,你刚才说的三源鬼是什么?”飞练揪住这个事情不放。
“这也是我师兄告诉我的,世间最早的鬼有三种,乃是鬼邪源头,从开天辟地就有了。它们和动物、植物、人交合,留下了一些后代,其中一种可以擅自更改人的记忆。当年童盼失踪,警察不可能不询问403,凡是住在四层的人肯定被反复询问过,兴许房间都检查过,但他们就和你的经历一样,哪怕进了屋也看不出问题。”钟言走到了睡房的门前,“这屋子,你进去过吗?”
飞练点了点头:“进去了,没人。”
“错,或许你进去的时候,葛青秋就在呢。”钟言一掌推开了房门。
首先迎接他们的还是灰尘,粉雾一样扑面而来,钟言咳嗽两下,就看到飞练在他肩膀上疯狂扇风,用那两只小小的纸巴掌试图给他扇走尘土。看到飞练这样,钟言沉重的心情稍稍有了一丝转变,又咳嗽几下,他才抬步进屋,打量着这间睡房。
睡房比09格局大一些,窗户的朝向也更好些。床上乱七八糟地摆满了被子,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挂着蜘蛛网。那些被子钟言一动都不想动,他都可以想象出来,只要自己一碰,棉花里积攒的粉尘污染就会如孢子扩散,满屋都是。
“在哪儿呢?”钟言又往前一步,看向了床底。冰在他的脚下蔓延,一直蔓到床腿,随后整张床都上了冻。
王大涛站在门外,他想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如果这个三源鬼的后人能够更改人的记忆,那么当时飞练进来巡查的场景,想想还挺后怕的。飞练大摇大摆地走在地板上,而房间里的某个角落就站着一个人,直勾勾地观察着飞练的一举一动。
可他更疑惑现在,为什么钟言就这么肯定,飞练上次会被更改记忆,他们就不会的?
那鬼的后人既然这么厉害,很有可能现在就躺在床上,用同样一种方式来欺骗他们。可这也不对啊,如果要是看不见,那么客厅里的陶瓮也应该看不见的,飞练上次进来没看见那东西,凭什么他们就看得见?
莫非是……王大涛只能擅自推断,莫非是从前这里有什么障眼法的法阵,但机缘巧合下被破坏了?究竟是为什么,这三源鬼的障眼法对他们不管用了?
等到整张床都冻住了,钟言将目光扫向了大衣柜。透明的冰立刻爬上了柜门,在木头上雕刻着漂亮的冰凌。柜子上的镶嵌式穿衣镜马上开裂,承受不住冰面的张力,像覆盖了一张蜘蛛网,从镜面的中心裂到了边角。随后整个衣柜轰隆一声被冰拆开了,柜门、柜板以及里面的晾衣架散落一地,还有一些冻成了硬板的衣服。
衣服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这里还是没有,王大涛看向了洗手间:“会不会是……”
“不是,我已经看见她了。”钟言脚下的冰还在蔓延,回过头时,看到了门口一抹瘦长的人影。
人影仅仅和王大涛一门之隔。
察觉到钟言的目光,那人过腰长的黑发动了动,随后露出了两只空洞的眼睛。
无数冰凌朝着门的方向冲刺,从地面、墙面以及天花板包围过去,不给她留一丝死角。葛青秋的整张脸从发丝后面顶了出来,苍白瘦弱,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大号的衣架子,黑色的长裙拖地。看不出是真的黑色,还是把裙子穿成了黑色。王大涛看到冰的走向就判断出了门后的动静,巨大的鬼影立马顶住了门,但他也得收着劲儿,生怕他的鬼把这栋摇摇欲坠的楼弄散架。
但不管他放不放出鬼影,身后的鬼都走不了了。她已经完全被钟言冻住了,哪怕是三源鬼的血脉携带者,她的身体还是一个人类,逃离不开脆弱的本质。薄冰在她的体外形成一层坚硬的外壳,宛如透明的玻璃茧。
飞练站在钟言的头顶上,歪着头打量着她,这就是三源鬼?看着也不是很厉害。
同时,施小明穿透了洗手间的门,吓得他差点又穿回来。三个小男孩儿分别被放在大瓮里,就留出一个脑袋来,看上去已经完全昏迷。而浴缸边上站着一个小女孩儿,穿着碎花裙子,头顶戴着宽边太阳帽,明明应该是小孩子的身体,可皮肤上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褶皱。
“找到了!”施小明立刻大喊,随后洗手间紧锁的门被王大涛的鬼影撞开。
王大涛看了一眼,也愣了,这就是童盼?可童盼现在才八岁啊……来不及多想,王大涛立刻掏出了无线电:“总部,这里是13小队,让楼外的后援小队立即进来,这次不需要特殊处理小组,不知情的百姓太多了,需要一些带证人员。”
听到王大涛的无线电通话,钟言心里落下一块巨石,他们一定是找到了失踪儿童。而需要“带证人员”就是一些特殊手段,要平息百姓的疑虑,整件事情可以算是进入扫尾工作。那他就可以专心地对付面前这个了。
“葛青秋?是叫葛青秋,没错吧?”钟言走向那座冰雕,他故意没有冻住她的嘴,“这些事是你自己说,还是我问你再说?你自己说了,我还不杀你。”
“怎么会……怎么会……”葛青秋看着就像是要死之人,被冻得不住发抖,“怎么会看见……”
“这你不用管,我就问你一件事,是不是心方寺的人在背后指使你?”钟言得先问问,他现在有点过于敏感,不管出了什么事,大的小的一概认为和那破庙有关。不怪他多心,只因为这根线串起来都指向那一个地方,不得不防。
“你们怎么会看见我!”可是葛青秋仿佛只是围着这个问题打转,她不断地想要挣脱这层冰壳的桎梏,然而却无济于事。换做从前,她完全可以将这几个人的记忆更改,让他们以为这间屋子里空无一人。她曾经抱着童盼走过童阔平和林天珍的面前,然而在他们眼中,自己怀里的只是一个烧伤的男孩儿。
无论童盼怎么哭闹,无论童盼怎么哭闹!
现在,为什么失灵了?她失去了在别人视力范围内制造障眼法的能力!而这不可能是那个小纸人弄出来的,那天,那小纸人爬进屋里看了一圈,自己就在它旁边盯着看,什么破绽都没有!
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让自己的血脉天赋失灵了?葛青秋一副脑子不清楚的神色,瞪着大眼睛恨不得要吃了谁,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了。
“到底和心方寺有没有关系?”钟言往前一步,一想到三源鬼的本质还是人,这就好办很多。他打量这周围,葛青秋显然没什么钱,如果真让沙儿瓮去找了财路不可能混成这个下场。
可以这样说,一个沙儿瓮能引来的财运,足够一家大型企业吃一辈子,富可敌国算不上,但绝对也是人上人了。可葛青秋这边显然不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是给别人办事,她也只是整个计划里的一部分。自己以为抓住了幕后黑手,然而,又是一颗棋子。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钟言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忽然手不动了。葛青秋的瞳孔出现了快速的扩散反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一个点变成了一个圈,转瞬扩满了黑色的眼珠。他立刻撤掉冰壳,葛青秋的身体一下子倒了下来,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大涛从洗手间冲出来:“怎么了!”
“死了。”钟言狠狠咬牙,恨不得牙根咬碎。其实他也知道三源鬼没法收容,别看他们是人,但危险程度非常高。关押之后他们转瞬就能修改别人的记忆,然后逃走,要不就利用梦魇将人变成了唯命是从的工具人。所以抓住他们之后,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除掉,以绝后患。
可眼睁睁死在面前,他还是很不甘心,他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她竟然就这样死了。
她肯定是被人灭了口。钟言的心头一阵郁结,五脏六腑搅和在一起,完全顾不上饥饿感,有人用葛青秋来聚财,一定是给了她什么好处,说不定是能够救她的药,或者是别的。但是这些人同时也能在葛青秋的身上做法阵,一旦被人发现就会气绝身亡。
那么这人到底是谁?是不是就是要杀飞练的人?
钟言忽然一阵后怕,他不知道葛青秋这样的人在崇光市还有多少个,但肯定不止眼前这一个。
403的门仍旧紧闭,几分钟后响起了敲门声,王大涛去开门,进来了好几个人,都是负责后续工作的傀行者。这下有的忙了,他们先把三个小男孩儿从瓮里抱出来,然后将童盼从洗手间领了出来。
看到童盼的一瞬间,钟言忽然后悔了,他还是让葛青秋死得太干脆了,虽然不是自己所杀,但最起码应该折磨她一会儿。
“你就是童盼,对吗?”钟言蹲下来问,仔仔细细地看过她脸上的皱纹。
童盼点了点头,开口声音却和这张脸有点违和,是八岁女孩子的声音:“大哥哥,你为什么能看见我了?”
“因为我……”钟言看着她的面孔,一下子就哽咽了,“因为大哥哥是你爸爸妈妈拜托过的人,是他们让我来接你回家的。”
童盼听完没吭声,将大大的宽边遮阳帽往下拽了拽,盖住了小半边脸。
“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啊?”钟言轻轻地说,怕吓着她。
童盼摇了摇头。
“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丢失那天,看了下摄像头,是不是有人叫你?”钟言再次尝试。
童盼还是摇头,看来小孩儿要想重新开口还需要一些心理疏导,现在逼她肯定逼不出来了。钟言只好看着傀行者的人先把这四个孩子带走,然后进去给葛青秋收尸,而这一切,402里的人,甚至四层的住户,都不知道。
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傀行者如同鬼魅。
等到钟言他们离开403的时候,402的房门紧紧关闭着,门里面已经没有声音了,不知道林天珍是不是吃了药睡着了,也不知道童阔平是不是又在偷偷压抑哭声。不过好在,童盼已经找回来了。
好了,现在这栋楼里已经找回了四个小孩儿,下面就该解决自己收容的那只小鬼了。这时白芷从六层下来了,手里拿着两个纯金盒子,一个是旧的,表面微微氧化,收容了双胞胎哥哥程菱的魂魄,另外一个就是刚刚收容的那个小鬼头。
钟言其实很想休息一会儿,这些天他连饭都没好好吃,饿得连自己都想吃了,结果这楼里的事还一桩接着一桩。他不能耽误时间,赶紧带人回到二层,敲响了205的房门。
房门仍旧过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开门的还是徐星辰。
“星辰,叔叔和姐姐们还有几件事要和你说,然后我们就要走了,能让我们进去吗?”钟言再一次用了哄孩子的声音。
徐星辰摇摇头,看向了身后,几秒后转过来:“可是我爸爸妈妈说,现在已经很晚了,这时候应该睡觉,不能让别人进屋。”
“可是叔叔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最近这楼里闹鬼,你知道吗?叔叔请了高人来,今晚要把那个叫沈果的小安保的魂魄收走,往后你家就彻底太平了。”钟言说。
徐星辰又一次回过头,像是必须征得大人的同意,然后缓慢地拉开了房门。其实他拉不拉开都不妨碍钟言的计划,因为这时候施小明已经进去了。
王大涛留在403处理善后,钟言只带着白芷和飞练走进了205,一进屋,他立刻在徐星辰的后颈上拍了一下,贴上了一张符纸。
生魂出口被人找到了,徐星辰像被人贴了定身符,连眨眼的能力都没有。
“真是让我们好找啊,徐星辰。”钟言暗示白芷将门关上,自己则单手拎起了徐星辰,将他放在了茶几上,“哦,也不对,我应该叫你沈果,对吧?”
面前的小孩儿一动不动,就如同他们在红楼鬼煞里遇到的场景一样。
“装神弄鬼的,好玩儿吗?你是真没见过恶鬼吧?”钟言真看不惯装神弄鬼的人,楼里请的那几个假道士算是他最讨厌的一类,眼前这个就是另外一类。又是离魂诡术,怎么现在那么多人都想往小孩儿的身子里钻?
“其实你就是沈果,对吧?”钟言懒得听他解释,反正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他在徐星辰小小的身子上用血写下铭文,小心翼翼地剥离着沈果的灵魂。
“那天晚上,你带着徐星辰失踪,其实就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去交换魂魄了。等到张芙和徐义夫妇俩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已经跑到徐星辰的身子里去了。你故意作出猥亵了徐星辰的现场,让夫妻俩愤怒上头,结果直接将沈果的身子扔下了天台,沈果死前说的‘不是我’那句话,并不是在辩解‘不是他伤害了徐星辰’,而是在辩解‘这个人的身子不是我’。你让小孩儿亲眼看着爸妈扔下他,太过残忍了吧?”
徐星辰的身子开始抽动,显然魂魄正在离开这具小身体。
“可怜啊,夫妻俩那么疼爱儿子,最后却是自己将孩子扔下了楼,亲手杀掉了儿子。”钟言想起那些短短的视频,父母之爱大概都是如此吧,“你知道你最邪恶的地方是什么吗?你不仅和徐星辰换了魂魄,你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张芙和徐义。”
飞练亲手看着师祖处理这些事,只觉得这些人,比他们恶鬼要可怖多了。
“所以张芙和徐义在警局里自杀了,多么完美的计划,你以徐星辰的身份回来,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你是谁,连高正信都在为沈果惋惜呢。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徐星辰的魂魄日日夜夜在二层连廊里徘徊,你住在人家的家里,为什么这么心安理得。”钟言将手里的一个纯金盒子打开,回了家的徐星辰显然魂魄不安,“在我把你收到盒子里之前,我让你死个明白。知道我是怎么怀疑你的吗?”
当然,这时候的沈果是回答不了了,他的魂魄正在从徐星辰的身体退场。
“我其实看到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有问题。你在家里装神弄鬼的,就是怕邻里街坊在你家逗留太久,发现你不是真正的小孩儿。厨房里的饭菜都是你一个人做的,电视里定时放映录像也是你弄的,但你看那些视频的主要原因还不是为了吓唬人,而是为了学习徐星辰。对吧?”
“徐星辰从小就是一个左撇子,视频里他从小拿小勺子吃饭都是用左手,你学的很像嘛。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小孩儿就是小孩儿,成年人就是成年人,成年人有七情六欲,特别是男人那点事儿,我也是男人,我懂。”
“真正的小孩儿可能会觉得我同伴的裙子很短,但绝对不会出现你那样的神色,你伪装的习惯能帮你瞒天过海,可荷尔蒙还是能出卖你。那天开门的一刹那,你的眼睛就没从我同伴的身上离开,后来还反复打量,这不可能是一个小孩儿能做出来的,下意识的反应没法骗人。”钟言说完,手里的金盒再次开始震动,显然,沈果已经被盒子里的铭文吸进去了。他赶紧将盒子合上,转手递给了白芷。
“原来那天你让我们穿性感点儿,是为了这个?”白芷接过盒子,“你怎么知道这个计划一定能成功?”
“大概是因为我也是男人吧,同类最了解同类,有时候,男人就是荷尔蒙驱使的怪物,哪怕外表再光鲜亮丽。”钟言刚准备处理徐星辰的魂魄,忽然手机振动,他赶忙接起来,“你那边怎么样?”
“抓住了跟踪狂,还真让你说对了。”蒋天赐踩着一个人,“你猜是谁?”
“谢达?”钟言猜测。
“没错,但不止是他,这楼里有两个,他们狼狈为奸,轮流作案呢。”蒋天赐又踹了地上的人一脚,守护着背后的焦雅,“现在咱们得走一趟415了。”
“我马上到。”钟言挂断电话,哼,他就知道,415绝对有事。
可现在的问题来了,这楼的楼官儿怎么还不出现?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钟言:等忙完,能吃一口饱饭吗?
飞练:给师祖做一道红烧太岁肉。
挂上电话之后,蒋天赐看向了身后的女同志:“你没受伤吧?”
焦雅摇了摇头,手里的防狼喷雾已经喷得一滴不剩。
二十分钟前,她从东侧的楼梯一路狂奔,从四层一口气跑到了楼下,就在她马上要跑出楼道的一刹那,自己被这个陌生的男人抓住了。他说他叫蒋天赐,还给自己看了他的证件,说他是来帮助自己的。
当时,焦雅完全没打算要相信这个男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和楼道里那个人一伙的,但莫名其妙地,她最后还是选择了点头同意,就好像有人进入了她的大脑,更改了她的脑回路。
她自然不会知道,这样的认知更改就是四级傀行的精神操控上限,也是蒋天赐现在头疼欲裂的原因。
当时,焦雅在楼下平复了一下情绪,像倒苦水一样把最近发生的怪事说了出来:“我一睁眼,床头柜上放着的水少了一半,客厅里的座椅也换了方向。我晾在阳台上的内衣和袜子都重新变得湿淋淋的,打开冰箱,留给第二天吃的早餐还被人咬了一口。”
“这些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人,我真的没有骗人!”紧张的神经终于迎来了全线崩溃,焦雅抓着蒋天赐的手臂不停重复,“也不可能是幻觉,我真的没有骗人!”
“我知道,我知道。”蒋天赐忍着头疼安慰她,“我相信你。”
“真的……真的吗?”焦雅一下子愣住了。
“是的,我相信你,就像我相信你说楼道里有人跟踪你。”蒋天赐看向楼上,“你刚才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了吗?”
焦雅摇了摇头:“他……他戴口罩,戴帽子,穿很宽大的雨衣,还有雨靴!”
“你怀疑自己被跟踪多久了?”蒋天赐又看了看上方。
焦雅再次摇了摇头:“记不清楚了,大概两个月。你真的相信我?我发在网上求助,好多人骂我是博流量蹭热度,说我是自导自演。我安装了监视器,可什么都没拍到!”
“我如果不相信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而且你放心,刚才在楼道里跟踪你的那个是人,他察觉到我的出现就吓跑了。跟踪者如果是人就好办许多,人就有人的弱点,比如欺善怕恶,欺软怕硬。”蒋天赐再次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调整着焦雅的恐惧感,让她恢复平静,“能不能带我去你家找找线索?”
“去我家?”焦雅的情绪再次出现了波动。
“是,你放心,刚才你已经看过我的证件了,我不是坏人。”蒋天赐直视她的双眼。焦雅仿佛被人直视了灵魂,莫名其妙地,再次同意了。
跟着焦雅上楼时,蒋天赐吃了一颗白芷调制的黑色大药丸,暂时压住了幻觉对自己的影响,养父和养母的身影从面前消失了。这一次上楼他们仍旧选择了楼梯,并没有坐电梯,只因为蒋天赐不怕遇到人鬼,而怕遇到电力出问题。人鬼他都可以正面交锋,唯独电梯坏了他修不了。
走到四层的时候,他们在楼梯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双大号过膝雨靴。
这一定就是那个人脱下来的,蒋天赐查看了一下鞋印。雨鞋踩过水,在地面留下湿印,一时半会儿干燥不了。如果跟踪者穿着这双鞋逃跑就会一下子泄露踪迹,这人还知道将鞋子脱掉,说明他是个老手。
“你快看!”焦雅指着那双鞋,这是她第一次抓住证据,“我没骗人,有人跟踪我!”
“我知道,我相信你。”蒋天赐反复地安慰她,崇光市的市民都是傀行者的保护对象。他们一起走到了七层,走过701、702、703……一扇门一扇门地走过去,粗略一看,只有两家亮着灯,其余的都是黑窗。不知道是已经睡了,还是租客搬走。
走到709的门前,焦雅开始掏钥匙。
但是她掏钥匙的动作非常僵硬,仍旧十分不安。被跟踪的恐怖记忆对女性来说是一场残忍的缓刑,哪怕没有立即执行被人跟上,惊恐焦虑仍旧提前行刑。焦雅左顾右盼,生怕在开门之前有人走上廊道,怕拧动钥匙时,楼梯口又出现黑色的雨衣,可是越着急越拧不开,最后钥匙啪嗒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你别怕,慢慢来。”蒋天赐替她捡起钥匙,但是并没有帮她开门,而是将开门的主动权交给她。
“谢谢。”焦雅点了点头,像是获取了某种能量,平静了一些。这次她将门顺利打开,带蒋天赐进了房间,随着灯光的亮起,这个客厅在他们面前一览无余,装修和家具都非常简单。
“有时候我把水放在这里,可是我洗完澡之后,水就少了一半。”焦雅走到餐桌边上,“我真的一口都没喝过。还有好几次,我的高跟鞋都收在鞋柜里了,但是睡醒之后它们的位置发生了调换,甚至配不成对。”
她苦恼地回忆着发生过的异常现象,一件一件往外抖搂,而这些细节蒋天赐实际上已经知道了,焦雅曾经在网络上大倒苦水。
“还有这里。”焦雅拽着蒋天赐到了阳台,“有时候我总觉得阳台有人看我,但是我出去找的时候又一个人都没有。”
“你觉得这屋里有人?”蒋天赐忽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