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条……很多吗?”欧阳廿大吃一惊。
钟言也大吃一惊。
“从我一岁开始,每年我爸妈都会给我买很多存着。从十四岁之后,我每年过生日,我哥都给我买十条。”欧阳廿的脸上露出不经世事的纯真,仿佛在他的认知里,每个人家里都应该存点金条这种硬通货。
钟言转头握住了蒋天赐的手,将他的手和欧阳廿的小手交叠:“天赐,是我错怪你了,你是一个好哥哥。现在就去拿吧,先来十条。”
蒋天赐匪夷所思:“你是在逛菜市场吗?”
可能是碰到了哥哥的手,欧阳廿有点高兴又有点害怕,小时候他们天天一起玩,长大就再也没有那种好时光了。果不其然,蒋天赐快速将手收回,转身走向阳台去抽烟,欧阳廿一脸寂寞,但还是笑着对钟言说:“一百条我都有,光是我家的保险柜里就有五十多条,其他地方也有。不过那个保险柜不在崇光市的家,在临市的房子里,晚上才能拿回来。”
钟言将这对兄弟俩的矛盾关系看在眼里,自己是一点都帮不上忙,而且凭良心说,他是支持蒋天赐的做法。只有对欧阳廿无情才能让他远离傀行者组织,只有他远离蒋天赐才能平安无事,否则蒋天赐的八字迟早要克死他,就如同克死他们的父母。
“晚上就有点来不及了,不过好在咱们有小明。”钟言扭脸看向餐桌。
正抱着方便面桶喝汤的施小明也看了过来。
“清风不绕路,他走直线,只要给他地址,他来回一趟非常快。”钟言过去拍了拍施小明的肩膀,“吃饱了就出发吧。”
施小明将最后一口汤咽下,眼里仿佛迸发出热烈的光,即将投身于钟言的事业当中:“嗯!”
钟言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乖孩子。”
蒋天赐瞥进一眼,这些人都是言控吧?
计划敲定之后就是一段时间的等待,欧阳廿将详细的地址给了钟言,钟言并不是直接交给施小明,而是在地上画了方向,清晰地标明了西南角的地标,随后画了一个圈。但那个圈并不是圆满的,没有完全接口,朝向西南角的部分断开了一个小口。
施小明记住了详细地址和保险柜的密码,只身站在圈中,面朝小口,当他抬脚离开这个圆圈的时候,整个身子消失在空气当中。
半小时后,施小明就回来了。他拉开书包拉锁,平时放着高三辅导册子的双肩背里全部都是金条:“是这些吗?”
“是。”欧阳廿把所有的金条拿出来,掂了两下,毫不犹豫地交给了钟言,“给你吧。”
“我会让傀行者付钱的。”钟言再次强调,“他们有钱的。”
“我不缺几百万,我缺的是……”想不到欧阳廿却说,但后半句话又没敢说出来,显然是一次又一次经历打击已经不敢开口。钟言再次谢了他,将金条递给了白芷:“先帮我碾碎五条。”
“你真要这么做?”白芷顶着创口贴问。
“不然能怎么办……我也没有法子了。”钟言看向次卧的房门,只能铤而走险。
金条五根,白芷不仅将它们碾压成粉,还提前准备好鲜红的朱砂,将其搅和在一起。大家都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而钟言再次回到次卧的床边,细心地帮飞练重新梳头发。
“师祖不开心?”飞练还蒙着眼,但察觉得出来。傀行者宿舍楼的窗户内侧贴满了黄色的符纸,可是唯独飞练房间里的符纸片片飘落,已经落了一地。
钟言的手串还在震:“没有不开心,只是还在习惯你长大了。”
“我长大了……师祖不高兴?”飞练闻到他身上的药味,朦胧转脸的功夫,侧脸蹭到了钟言的手。
“高兴,这才是你本该有的样子,哪有永远当小孩儿的。师祖小时候也被娘亲当小孩儿疼爱,可还是要长大才行。”钟言跪在他的背后,摸着他起伏不平的背脊。飞练低头沉思了一下,转身看向钟言,再次将他的手压在滚热的心口:“师祖的娘亲都怎样疼爱?”
“反正……大概和天下娘亲差不多吧。”钟言笑了笑,忽然被飞练这小子摸了下嘴唇。
“所以师祖现在还像小孩子。”飞练隔着黑布来看他,“嘴唇真软,你总是不经意地噘嘴。”
钟言差点被他气得再次噘嘴,强忍住后说:“啧,没大没小……现在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我……”
“我愿意。”飞练直接回答。
钟言撅了噘嘴,马上抿住,再开口:“我说什么了你就愿意?”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啊。”飞练笑了。
“你是不是笑我刚才噘嘴?”钟言马上严肃,摆起了架子。
“不是,蒙着眼睛我能看见什么?师祖不会连我都不相信了吧?”飞练淡淡地问,比之小时候的黏人,又多了几分刻意的疏离。
大概是成年了,所以知道要保持距离,钟言点着头说:“我当然相信你,只是接下来的事你要接受。你身子里的三障十恶快压不住了,一旦爆发,我怕你把整栋傀行者大楼掀翻,说不定还会把你娘亲呼唤过来。所以……所以我们找了一位高人来,他要在你身上留下朱砂鬼印,将你的能力稍稍压制。”
“高人?”飞练不太明白似的。
“嗯。”钟言心虚,高人竟是我自己。
“我从来不信什么高人。”飞练却摇头了。
“你放心,有师祖在,绝对不会让高人伤害你,只是暂时封印。”钟言言之切切,“你信不信我?”
飞练的头原本低着,这会儿缓缓地抬了起来:“自然是信的,我信你。”
“那好,你稍等一下,一会儿我们请高人进来,你坐着就好。可能会有一点疼,但也就是一点点。”钟言怕他难过,又搂着他的脑袋摸摸又抱住拍拍后背。而飞练当真是长大了,再也没有像小时候那般八爪鱼一样黏上来,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在钟言的怀抱中点了点头。
“别害怕,高人不会伤害你。”钟言又说了一遍。
飞练微不可查地笑了笑:“那师祖替我谢谢这位高人。”
等到这个拥抱结束,钟言就快速去做准备。首先,他需要白芷去重新蒙住飞练的眼睛,确保他什么都看不见。而蒙眼的布上被白芷下了短暂的失明药物,不到解药的时候当真和盲人一般。等这些都做好,钟言走进了次卧,为了防止飞练闻出自己身上的药香,还换了衣服。
飞练盘腿坐在床上,仍旧面朝窗口,只不过眼里一片漆黑。
“您就是那位高人?”飞练闭着眼睛说话,“可以开始了。”
钟言很小心地走过去,跪在飞练的背后。手里就是那碗掺了纯金粉末的朱砂,右手执一杆纤细的毛笔。他并不多话,将笔尖深入朱砂,转手写在飞练的脊椎骨上,留下一串鲜红的铭文。
光线流转,鲜红当中的细腻金粉灼灼闪耀,转瞬即逝,犹如烧化的金水融入飞练的皮肤当中去,很快,连朱砂的红都被吸入皮肤。
写过铭文的地方皆留下一缕白烟,钟言手中的笔变成了灼烧的刑具,没有伤口,却有疼痛。
飞练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眉心不知不觉地蹙紧。
从后颈到后腰,整条脊椎骨都被写上了镇压的印记,顺着后背的凹陷垂直而下。铭文穿心刀,钟言也逐渐冒出冷汗,镇压阴生子比他想象中困难许多。不仅是背脊,还有飞练的手腕,脚踝,少一处则前功尽弃。
碗中的朱砂慢慢减少,留在飞练皮肤上的铭文越来越多。
等到最后一笔写成,钟言手里的笔掉在了床上,金粉朱砂已经用尽,他用自身的道术给飞练下鬼印,精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笔在床上滚了两圈,最后掉在地上,纤细的毛笔和地毯接触,钟言立即转身离去,将飞练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
是自己扼杀了他的天性,这事还是别让他知道的好。
等到屋里再次安静下来,飞练才从疼痛中解脱出来,身上已经汗如雨下。他解下蒙眼的黑布,看了看地上的笔,又看了看沾染了朱砂颜色的白瓷碗,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有追出去。
师祖他是……把自己当弱智了么?自己是阴生子,又不是傻子。
屋外,每个人都在等钟言的消息,直到他冲出来点点头,这事才算完成。萧薇捡起地上的符纸,方才客厅玻璃上的镇符纷纷往下飘落,显然已经受到了飞练的侵扰,只剩最后三张,但它们安安稳稳地留住了,钟言成功镇压了飞练的三障十恶。
等到钟言再次从睡房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但是脸色看上去马上就快不行了。
“咳咳……”钟言扶着沙发的扶手缓慢坐下,“好了,没事了。”
施小明和萧薇先后走到旁边,似乎都想替他承受这份痛苦。白芷从药盒中拿出两颗“中药丸子”,让他把这口气补上。钟言吞下药丸才觉得舒坦一些,但他绝大多数的道法都在飞练身上,不可能恢复如初。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咳,我又死不了。”钟言笑了笑,咳得声音沙哑,“白芷,你赶快……赶快陪萧薇回家,请大印回来。”
“你就别担心别人了。”白芷给他擦擦汗,“你闭嘴吧。”
“大不了就再死一次。”钟言勉强地笑了笑,“飞练眼睛上的药没问题吧?”
“你还不相信我?”白芷反问,“我的药,什么时候出过问题?”
这时一声响动,次卧的房门被人拉开,飞练走了出来。
众人:“……”
钟言也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撑着坐直,没想到坐没坐稳,差点歪在扶手上:“你怎么……”
飞练眼上还有黑布,但显然已经恢复了视力,如今的他身高已经直逼蒋天赐,成为了屋里第二高的人,长腿没跨几步就到了钟言身边:“师祖怎么弱成这样?”
因为镇压了你啊傻孩子。钟言隐忍下来,当然不能这样对他说:“因为……咳,我现在是三级傀行者了,身上又多了一个恶鬼。”
“真的么?”飞练透过黑布看他的脸,只觉着今天的师祖格外美丽。
“真的……”钟言的话是假,虚弱是真,伸出手在飞练的面前晃晃,“看得见吗?”
“看得见,只是眼睛见光便疼极了,以后还是遮住吧,反正……”反正师祖什么样子,我已经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记在心里了。飞练并不是不好意思说,而是怕这样骤然地说出来,吓着了他。
他为了救自己欣然赴死,飞练被鬼煞困住那么久,从没见过人会为了同胞做到这一步。都说鬼性向恶,人性向善,在飞练看来并无二般。当时情况危机,水下的阵法显然是冲着自己而来,而那人必定也算到了一件事。
自己不喜欢水,在水里,自己是可以被淹死的。
随着一声枪响,阴暗的水域里绽放了一朵花。
伴随着鬼场的打开,冰晶改变了周围的环境,将拉住自己的“尸体”冻在了里面,自己也有了逃脱的机会。随着高度的上升,飞练终于看清了冰晶中的那人,他被冻着,却像睡着,只不过额头多了一个伤口。
如果说他第一次死亡是科学家园论坛的误杀,第二次死亡是为了和娘亲抗衡,那这第三次,纯粹是为了救自己。
冰很厚,大概有两三米,自己变回原有的形态将巨大的冰块裹紧,轻而易举地压碎了。像是拆开了水晶盒里面的礼物,如获珍宝,可是等自己牢牢将他搂紧时,飞练又觉得这珍宝是失而复得,好像曾经弄丢过。
血液在水中飘散,飞练再次变为人,在冰冷的河水中,吻住了钟言受伤的额头。
铛,一声,飞练在水中听到了钟声,从遥远而来,又如在耳畔。钟声过后他看到了一片竹林,入林的小径上站着一个人。黑发垂落,淡青长衫,身姿脆弱得马上就要倒下。当他转过来时,自己的目光和他的目光对视,看到一双极黑的眼睛,以及惨白到一眼便知命不久矣的面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飞练却莫名熟悉。因为他们有着同样一张面孔。
忽然间那人在眼前灰飞烟灭,全身化作细碎的灰尘。钟声再次袭来,随着阴血进入自己的身体,好似一道金光照射过来,眼前金尘漂浮,而天空闪电轰鸣,打着永无止息的雷声。
雷声像是要让大地坍塌,目之所及全是白色的闪电。闪电连成数不清的白色长链劈在自己的身上,耳边断断续续地响着一个人的声音。
“一世佛,二世人,三世鬼。逆天而行,自甘堕落,业障成孽,苦海无边。”
“就算死,我也不会遂了你的心愿。”
“若你成鬼,我也要杀你千千万次!”
那话说得真切,好似进入了脑海,同时还响着持续不断的诵经声。飞练上岸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是谁?如果他要追杀自己,那么水下高深的法阵说不定就是这个人弄的。
当然,这些事情,飞练并不打算让钟言知道,自己还没搞清楚的事就不能让他操心了。
而钟言还在庆幸刚刚的好计谋,飞练当真是相信了有什么高人。为了让这个谎言更加真实,他增添了一些细节:“刚刚那位高人……他已经走了,往后你身上的恶会被他分去一半。”
“已经走了么?”飞练被钟言的话拉回现实,也装模作样地比起演技,“我原本还想好好谢谢他呢……”
“这倒不必,师祖已经替你谢过。”钟言赶紧说,“那个谁,给飞练换条裙子。”
“不必了吧?”飞练看了看自己的裤子,嘀咕着,“从前我穿裙子当女孩儿养是因为年龄小,现在长大了,已经能抗住身上的阴阳冲撞。”
“万一扛不住呢?”钟言很不放心。
飞练抿嘴思考了两秒,忽然一笑,反过来逗他:“那不是还有那位高人呢嘛,师祖要不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还是不要了,那位高人很忙。”钟言装作淡定,刚欲起身,只见蒋天赐走了过来。
“刚才忘了说,恭喜你。”蒋天赐将一听饮料递来,“成为了三级傀行者,快赶上我了。”
“谢谢,我不能喝可乐。”钟言将饮料推了回去。
蒋天赐理所应当:“这是我自己喝的,既然你有冻死鬼,给我冰镇一下。”
钟言看向王大涛:“这破班我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先别说这些了,总部说让咱们挑一个解决。”王大涛刚刚看完无线电,“红楼商场的鬼煞和居民楼那个。”
“居民楼吧,那个简单。”钟言想都不想,起身准备回屋,“我们的命也是命,红楼鬼煞打死都不去,让他们另请高明。”
“红楼那个有人悬赏八百万。”王大涛却说。
钟言转身坐下了:“细说。”
作者有话要说:
飞练:那人到底是谁?
秦翎:你猜?
清游:你俩能不能给点力?
王大涛早就料到钟言会变脸,但这回,他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八百万不是小数目,够你买不少金条,但是……”王大涛面露难色,可能也是被车上那段视频给恶心到了,“这鬼太缺德了。”
“鬼有什么缺德的,不过是非人的折磨手段罢了,你说说看,八百万的单子怎么回事?”钟言心口突突直跳,真是的,在飞练身上耗了半条命,往后再见他娘亲,一定要混个面熟。
王大涛只好一一道来:“有个男孩儿的爸妈通过关系来找咱们,他们十岁的儿子刚好在商场里玩剧本杀……”
“十岁就能剧本杀了?十岁看得懂剧本?”钟言不解。
“他们说,他们的儿子非常聪明,智商很高,已经做过测试,大概130到140之间。”王大涛其实也不愿意接这个烂摊子,“如果能保他们儿子平安出来,八百万可能还往上加。”
“我懂了。”飞练这时点了点头。
钟言立刻问:“你又懂什么了?”
“完整地出来八百万,如果只出来一部分,钱会少。”飞练开了个玩笑,就喜欢看师祖无奈的表情。或者说,他也想看看师祖闹小脾气、使小性子的样子。
凭什么只有他的娘亲见过?为什么自己不能见见呢?他不喜欢冷淡的钟言,他想要看他露出不一样的神情来。
钟言的神情确实不一样了,无奈死了:“大人说话,小孩儿还是少搭茬。”
王大涛将无线电递给了钟言:“咱们傀行者如果私自接任务也可以收费,比如这次的红楼鬼煞。如果咱们去处理居民楼的鬼煞,那么就没有钱拿了,不过我个人感觉……居民楼里的情况应该不严重。”
“你怎么知道的?”钟言问。
王大涛说:“直觉吧。你不要以为只有你有,其实干咱们这行的,多多少少都对阴间事有点感觉,否则也入不了这个偏门。咱们这一行……在我还小的时候就叫做‘捞阴门’,懂吗?”
蒋天赐和宋听蓝虽然没有多话,可这俨然是傀行者们不言而喻的共通之处。宋听蓝克死了自己的父亲,为了让母亲平安,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她了。
“但是如果你想要接这个活儿,我愿意给你一起进去。”王大涛转念又说,“傀行者四十五岁退休,我还有三年,再进几回S级鬼煞我就能安安稳稳领高额退休金了,不枉我为了崇光市拼命一辈子。”
钟言则看向白芷:“你什么打算?”
“你先说。”白芷的表情十分冷漠,额头上的蜡笔小新笑得十分嚣张。
“我,飞练,王副队,三个人进红楼商场。”钟言说话直发虚,声音直颤抖,“你带着何问灵和小薇,先去请大印,然后去解决楼里的那件事。”
蒋天赐立即问:“我呢?”
“你刚从十三中学的鬼煞里出来,好好休息,不然我怕你精神错乱。”钟言已经看出什么,蒋天赐有时候会发呆,发呆之后就会流露出异样的恐慌,应该是产生了幻觉,“我这样安排,大家没有意见吧?”
众人保持沉默,算是默认。
“对了,还有一件事。”钟言又看向王大涛,“我看隔壁房间空着,能不能再给我们申请一间宿舍?以后1201就是我、飞练、小明、听蓝四个人来住,她们女孩子住隔壁。”
“这个没问题,其实整个十二层都没有多少人。”王大涛点头,“这个简单。”
也是直到这时,欧阳廿才敢说话:“那个……我呢?”
“你?你回家去,以后别来。”蒋天赐想也不想地说。
欧阳廿没吭声,但显然也没想走,直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钟言看不过去了,虽然他也想欧阳廿赶紧离开,但是吧,刚拿了人家四五百万的金条,拿人手软。
“要不先和我们住吧,尽量减少外出,没事就留在傀行者宿舍楼里。”钟言想,这里既然是安全屋,那么同样也能庇护一下他。
“真的吗?”欧阳廿立即跑到钟言的身边,“我可以留下来?”
“但是不能留太久。”钟言拉他近些,悄悄地告诉他实情,“你哥是为了你好,你跟着他太久会死。”
欧阳廿咬了下嘴唇,没有点头,可是也没有摇头。
13小队的分组情况就这样确定下来了,大家才进入真正的休息阶段。蒋天赐回屋洗澡换衣,而钟言这边分好宿舍,大家肚子都饿了。王副队出门买了外卖,趁着这个功夫,钟言打开手机开始研究科学家园。
自己到底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周围越来越热,如果自己没猜错,是飞练离得越来越近了,像是要将他低温灼伤。
“在干什么啊?还在看手机?”飞练似乎很是不满,“手机好看还是我好看?”
“你和手机不是一样的东西,没有这样随意类比的。”钟言低着头问,“你怎么还没睡觉?”
“我不困,再说他们都在吃东西,你还没吃呢。”飞练坐到旁边,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盘子,“这个是师祖的。”
“啊?”钟言是闻着香味抬头的,结果就看到一整盘子的太岁肉,片片切好,整齐码放,宛如一道昂贵餐厅里的主菜。
钟言怕他身子支撑不住:“你刚刚打了鬼印,怎么又……”
“别说这个,快张嘴。”不等钟言反应过来,飞练已经把筷子伸到他嘴里了。舌尖被戳了一下,钟言还愣着就被塞了一口太岁肉,嚼吧嚼吧,嗯,好吃。
不是一般好吃,好吃得简直想哭。这东西好啊,早知道世上有太岁肉,他也去找,吃一口顶平时吃好几天的。可是吃着吃着,钟言立刻闭上了嘴:“拿走吧,我不吃,以后别做这种傻事。”
他不吃东西,飞练就着急了:“做傻事才会有人疼呢。”
“你这都哪里学来的?”钟言反问。
没等飞练回答,从一旁路过的萧薇难得的反对钟言的观点:“你还是吃吧,反正太岁肉又不是真肉,还能无限再生。”
“你瞧,不是我一个人劝你吧。师祖你就是偏心,别人劝你就听,我喂你,你还让我走。”飞练抱怨了两句,将盘子放在钟言腿上,起来伸个舒展的懒腰准备离开,“好难过,伤心了。”
钟言看了看他的背影,真高啊,这孩子长大了怎么这么高?
萧薇则在旁边跟着点头:“对对对,快吃吧,不然你又该瘦了。”
飞练再次赞赏地看过去,不愧是自己准备拉入小团体的人,萧薇果然很上道。又觉着这盘子太岁肉不够,他抬腿朝厨房走去:“就是,再瘦就该不好看了……我靠!”
随着一声“我靠”,飞练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绊倒,整个人飞了出去,直接摔出两米远。好在他反应快,着陆的动作平稳顺滑,虽然趴在地上但是没有摔到脸。等半米的滑行结束之后,飞练用右手支着脑袋转过来,不解地看向萧薇。
小团体怎么还内讧?你怎么回事?
萧薇挑起了眉毛,好似看懂了他的话外之音,不管是不是同一立场,你说钟言不好看了就是不行,你是阴生子我也照样打你。
钟言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心里忽然莫名地一暖。他自来孤单,很长时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长大的,没有什么人陪着他说话,生活,后来有了师兄,然后又认识了白芷,这才算过了一些有人陪伴的岁月。如果自己有弟弟妹妹,说不定就是飞练和小薇这样。
他也想身边吵吵闹闹,大家爱说爱笑,过一过普通人的日子。可天生命不好,注定与“普通”无关。只是活了这些漫长岁月,数不清的冬秋夏春,他依稀记着自己是有人疼过的、陪过的、哄过的,在山林野水间教自己识百草毒物,在静谧书案前教自己执笔的姿势,再然后……自己就这么大了。
等飞练从地上爬起来,令人闻风丧胆的阴生子算是面子全无。真是的,刚才装了那么半天的冷酷也没能装出什么来,看来白芷给的文包不行,以后可得上网找找好的。他再次走向厨房,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你总是这样,一言不合就让我走,那年你无缘无故消失,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是欧阳廿的声音,显然是在打电话。
嗯?给蒋天赐么?阴生子立刻偷听。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会给你找麻烦的……我知道……可是……钟言都说我只要留在你宿舍里就不会出事,这里是安全屋。”欧阳廿吸了吸鼻子,显然哭了,“再说……那年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吗……”
嗯?飞练立刻竖起耳朵偷听,还有什么怨种兄弟情是他不知道的?
“你撒谎!那晚之后你就走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不和你说话了,你好讨厌!”欧阳廿伤感地挂断电话,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飞练站在门口,他吃了一惊:“你你你……你干什么呢?”
“我么?”飞练左右看看,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眉梢玩闹般地挑起,和钟言面前那副乖巧截然相反,肆意又张扬,“我听墙角啊。”
欧阳廿:“……倒也不必这样诚实。”
“这不是我诚不诚实的事,是你的技巧不对。”虽然双眼蒙住,可欧阳廿的哀愁还是被飞练尽收眼底,“你知道什么叫欲擒故纵么?”
欧阳廿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在欲擒故纵,先保持一定的身体距离。”飞练开展了人鬼教学,但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他忽然间长大,再黏着钟言显得他不太成熟,到时候师祖一定又把他当作小孩来看。
“这个我懂,可我要是欲擒故纵,我哥就真的不要我了。”欧阳廿揉着通红的鼻子,“我哥他好讨厌!”
“你得动动脑子,他被你缠了这么久,你忽然一下不理他了,他才知道难受。”飞练胸有成竹,可能是自己通了人性,看到欧阳廿难过的小脸,心里也不太舒服,“你得像我一样,沉得住气才行。”
欧阳廿含着泪花抬起头,虽然不知道飞练为什么帮自己,可还是选择试一试。再一想到飞练身上用了自己五根金条,就当交学费了,以后让他当自己的情感导师。
飞练看他表情舒缓些才安心,也跟着点了点头,文包还是没有白看的,下次还看。
屋里鸡飞狗跳,钟言则在浏览科学家园的论坛。论坛里说什么的都有,众说纷纭
“求能看风水的大师,我新买的房子晚上总能听到吱扭吱扭的响动!”
“有没有高人会起名?生了女儿,求赐好名!”
“上次卖壮阳药的那个人还在吗?为什么吃了不起效?”
白芷这会儿坐到了钟言旁边:“看什么呢?”
“你以后去论坛上卖点儿药吧,我觉得你的商业版图可以开很大。”钟言指了指手机屏幕,调配壮阳药对白芷来说易如反掌。
“你就光看这个?”白芷夺过手机,“说,你背着我还有什么身份?”
“我哪知道,我丢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钟言不紧不慢,既丢之,则安之,他再次拿回手机,点开一个帖子,“你瞧,这不就出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