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猫猫教—— by醉又何妨
醉又何妨  发于:2023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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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君心一把将它打开,那朵相留顿时被弹回进了一丛花中,战战兢兢地合拢了花瓣,连开花都不敢了,好像又是慌张,又是恐惧的样子。
解君心道:“不要给它们甜头,这只是一帮贪得无厌的货色。”
慕韶光莫名其妙,他只是碰了那花一下,也不知道怎么说得上是甜头了,但听解君心的语气,竟好似还有几分冷酷。
他便说:“你在这里种了这么多的相留,但看上去又好像不喜欢它们。”
解君心说:“它们是自己长出来的,我没有让人剪除,权当给自己的警醒。仅此而已。”
慕韶光转头看了解君心一眼,对方的语气一直平平淡淡,他却觉得,这个人的体内似乎也藏着一个充满不甘的灵魂。
他想得到那滴泪,或许应该知道这人缘何而不甘。
“解尊使。”慕韶光说,“你知道为什么这里只长了这么一片花吗?”
“嗯?”
“我发现你这里的土地十分贫瘠,薄薄一层,下面都是石头,普通的花草扎不下根,扎下去了,也吸收不到养分,当然没办法长。可是相留,是拼了命也要向上去够到自己目标的花,所以留下的是它们。”
慕韶光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罕见的温柔:“只有最执着的花,才会开的如此繁盛,我觉得这样的姿态很动人。”
解君心低低地说:“可这些都是徒劳的执着。”
慕韶光说:“不,它们留住了很多。我今天顺着这条路下山的时候走得要比平日慢,正是因为这些花的牵绊。《华严经》说:‘于此娑婆世界释迦牟尼佛刹一劫。于安乐世界阿弥陀佛刹为一日一夜’。慢下来的每一个刹那,都已足够三千世界无数次的相逢。”
解君心猛然一怔,一瞬间,心上像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也不知是酸楚,还是痴迷。
此时晨曦微露,月华未散,交织的辉光如金,照在慕韶光的脸上,眉宇之间一派缱绻澄澈。
最清醒最惑人都是他,日出时,他是如刀的雪,入夜后,他像如醉的梦。
两人一起静静地看了会那花,看得久了,那狰狞的鬼脸中似乎也真的多了几分可爱。
解君心道:“但是……”
慕韶光道:“嗯?”
解君心道:“说不定我也像这花一样,越是了解,越是丑陋不堪,那个时候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慕韶光笑了起来,说道:“或许我也一样。”
解君心一怔,不禁看了他一眼。
而就在此时,太阳忽然从云层中一跃腾空,霞光万丈,将两人的目光神情纤毫毕现,一一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对方的面前。
刹那间,好像某个朦胧的梦破了,刚才那番模糊了立场与边界的对话,反倒骤然遥远的有如隔世。
良久,解君心慢慢地说:“该走了。”
“走吧。”慕韶光挥手将佩剑扔到半空中,翻身跃了上去,“我让他俩先去前面等着咱们了。”
问晖和叶天歌是看到慕韶光留下的消息之后才知道,慕韶光已经先一步去找解君心去,他们就算是想不离左右地保护也没法子,只好按照慕韶光吩咐的路线,下了山之后一路往西去,等着跟两人汇合。
问晖知道,慕韶光这也是想单独接近解君心,以便寻找从他身上成功获得眼泪的方法,可是想想那殷诏夜被传的如此可怕,还是让他忍不住地担心,一路上心事重重的。
叶天歌也被问晖传染了这份不安,往前走一会就忍不住回头看看:“怎么这么半天,他们还没有跟上来吗?”
问晖道:“那个解君心,不会有什么阴谋或者临时变卦吧?”
叶天歌道:“他这个人虽然残忍,但应该不是反复无常之辈,别是走了其他的路,跟咱们失散了,要不然就是出了其他的意外……啊,来了!”
问晖一怔,顺着叶天歌的目光看去,发现草丛里钻出来了一只小猫,绒毛蓬松,橙白相间,像个小毛球一样,正是慕韶光的元神兽。
慕韶光在门派中从来是打死都不以猫形示人的,见过他这个形态的也就寥寥几人而已,问晖一看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
没等他伸手,小猫已经被叶天歌先一步抱进了怀里。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叶天歌低声向小猫询问:“解君心呢,你是偷着从他身边跑出来的吗?”
问晖则道:“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没受伤吧?”
他一边说,一边捏起猫爪,试图寻找怎么给猫号脉。
他们两个人围着猫咪上下其手,折腾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
——原来这人也知道慕韶光是猫。
问晖和叶天歌都没想到对方作为一个魔/下属,也知道慕韶光的秘密,一时心情还都有些微妙的醋意。
但随即,小猫就挣扎着从问晖手里抽回了爪子,顺手又给了他两下,蹦下地来,浑身瑟瑟发抖地团成了一个小毛团,看起来又害怕有慌张。
他这副表现,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见状,两人本来就神经紧绷,都有些着急了:
“师兄?”
“主上?”
叶天歌抱着猫上上下下仿佛打量着,急道:“这是怎么了,怪吓人的!有什么事你快说句话啊?”
问晖示意她把猫放在土地上,同猫说道:“是不是他给您下了什么禁口咒了?或者,您写行吗?就在这地上写。”
他单膝半跪在猫的面前,情真意切:“您不要顾虑,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一定护住您,您就快告诉我们吧。”
两个大活人围着一只猫,言辞恳切,眼泪汪汪,就差跪下磕头了,猫咪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嚎哭。
问晖和叶天歌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站在他们的身后,嚎啕大哭:“好可怕……”
她哭着,见两人看她,更是吓得尖叫一声,朝后面跑去:“爹!爹!有疯子。”
“……”
一个农户打扮的健壮男人从后面匆匆跑过来,小女孩扑进他的怀里,他厉声训斥道:“你乱跑什么!不怕被野狼叼去吗?”
训了几句,他又顺着小女孩所指的方向看向叶天歌和问晖,警惕而不客气地问道:“你们都什么人,想干什么?”
叶天歌眉峰扬起,一把把猫又抱进怀里护住,起身冷声道:“你又是什么人?”
问晖见叶天歌满脸的戾气,怕她伤害无辜,连忙拦了一下。
只听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告状道:“他们抢我的咪咪,还逼咪咪说话写字,还要给咪咪磕头……”
这样听起来确实很有几分神经,但这怎么就成了她的猫了,问晖正要开口解释,就听见慕韶光疑惑的声音说:
“你们在干什么?”
问晖和叶天歌同时猛地回过头,只见慕韶光和解君心正一起站在不远处,满脸莫名地看着他们。
“……”
问晖和叶天歌的表情都裂开了。
然后,慕韶光的目光微微下移,意味深长地盯住了叶天歌怀里的猫。
他似笑非笑地说:“真是好眼力啊,二位。”
“……”
过了一会之后。
小女孩抱着猫咪,心满意足地跟着父亲走了,问晖和叶天歌肩并肩站着,很沮丧的样子,头都垂的低低的。
比起叶天歌,问晖心里更加多了几分丢人。
在整个魔域里面,其实只有他才是慕韶光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原本应该是要来给芷忧君撑场子的,结果这下反倒先跌了份。
因为芷忧君一向不愿意变猫,他见到猫体的机会太少了,看所有可爱的小猫都像芷忧君,这才会产生误会。
此时仔细看时,那只小猫的毛色其实没有芷忧君有光泽,体型也还是要稍大一点,而且很多细小花纹的分布也不一样,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只不过问晖没想到,慕韶光在魔域竟然也变过猫,竟然连叶天歌都认识。
唉,这下好丢人啊。
还是当着解君心的面。
想到这里,问晖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看了解君心一眼。
这还是问晖第一回看见解君心露出真容。
在此之前,他对此人有过很多种想象,这一看之下,解君心倒是出乎问晖意料的俊美,但他也一下子就明白了之前叶天歌那样形容此人的原因。
明明只是和所有人一样,平平常常地站在那里,但解君心就是能被人一眼看到,并油然生出恐惧警惕之心。
他就像一把隐在鞘中的刀,虽然挡住了寒光,但难以遮掩的浓郁血气还是会从中不受控制地透出。
况且,他的相貌虽然俊美无比,却是孤煞短命之相,能活到现在,只说明这个人身上有着某种非常可怕的东西,甚至能够战胜世间最恐怖的死亡。
问晖看了两眼,就移开了目光。
这时,慕韶光也随手敲了一下问晖的脑袋,说道:“行了,抬起头来,走吧。”
他问解君心:“解尊使,往哪走?”
三个人方才说话,解君心倒是识相的一声没吭,也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漠不关心的样子。
直到没人注意了,解君心才转头多看了眼那只小猫,又看了看慕韶光,唇边噙其一抹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不错的回忆。
此时听慕韶光问,解君心便向着前面示意了一下,说道:“马上就到,应该就是这座城。”
另外几个人顺着看去,见山下不远处隐隐有着一座城郭,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到近前,但是可以看见城门敞开,人来人往,可见这座城应该还挺繁华。
问晖已经认出来了:“这里是善见城吧?”
叶天歌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便问道:“善见城?”
问晖点了点头:“叶尊使可听说过夹谷家吗?”
——听说过。
不光是叶天歌,慕韶光和解君心也都对这个夹谷家十分熟悉,这姓氏一直从上古传来下来,算是赫赫有名的修真世家了。
这么多年来,修真界势力几经划分,这个老牌世家也有过一段时间的败落,不过多年的积淀还是在那里,令他们始终占据着修真界的一席之地。
一直到了近些年,人才逐渐凋零的夹谷家突然出了一位十岁便结丹的天才女童,顿时引起了整个修真界的注意。
人们当时都说,或许再过百年,这名女童会成为下一个如同芷忧君那样的天才栋梁,夹谷家也借此扬眉吐气了一番。
而这善见城,正是夹谷本家名下所管辖的,除了本地的百姓之外,每一日都有无数人慕名前来,拜谒夹谷家的祭庙,祈求保佑。
但是因为当初夹谷家好不容易赢来了重振家族的希望,实在太得意了,为了宣扬神女的圣名不择手段,甚至屡屡拉出另一位天才慕韶光与她比较,藉此抬高身价,以至于穹明宗却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大好,双方的弟子还几次因此发生过冲突。
所以问晖提到他们的时候,脸色也稍稍有些冷淡。
慕韶光的脸色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说道:“善见城往来的人多,打探消息也方便,是个不错的地方,那咱们就进去看看吧。”
他们手中都有事先准备好的路引,也都像普通人一般,拿在手里去城门口排队。
前面的人不少,慕韶光刚刚站定,忽然就听见“喵”的一声叫。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前面正是刚才遇见的父女。
小女孩刚才还是高高兴兴抱着猫离开的,这时候不知道又怎么了,满脸委屈,眼睛里又含上了泪珠。
小猫在她父亲手里,有些认生地挣扎着,不时用爪子扒着他的手,口中喵喵不停地叫。只是奶猫的爪子并不锋利,那男子也不理会,只是抱着它排队。
这时,叶天歌低声说道:“好多猫啊。”
慕韶光也发现了,不光是在他前面的这对父女,整个城门口一串长长的队伍,除了他们四个之外,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抱着猫。
甚至还有人拎了一个硕大的笼子,里面装了满满一笼的猫崽,一时只听各种各样的喵喵声此起彼伏。
慕韶光自己当猫的时候从来不叫,作为一个刚刚被认错猫的人,此时再听取喵声一片,也让他不禁觉得有点头疼。
慕韶光道:“解尊使。”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喵喵”声中。
慕韶光挤到解君心跟前,拽了拽他的袖子。
解君心显然是个很不喜别人靠近的人,回过头的时候皱着眉,看见是慕韶光,怔了怔,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衣袖,眼中立刻流露出喜悦。
他低声道:“怎么?”
慕韶光也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为什么这么多猫?”
解君心一向什么都知晓,但这件事也终于触及到他的盲区了,不禁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忽道:“你听前面说。”
他们这队伍虽然长,但进行得很快,马上就到了他们前面的父女,只见守卫检查了路引,又看了看猫,赞道:“你这猫简直漂亮极了,若是想卖,我给你十两银子。”
那男子笑道:“官爷,你听听我这口音,可是本地人,十两银子?你可就别打量着蒙我了。”
那守卫笑了一声,竟果真没再说什么,示意他进去。
——看来这件事中果然有什么蹊跷。
慕韶光和解君心随后进了城,慕韶光冲问晖使了个眼色。
问晖会意,便上去跟那男子攀谈起来,又询问他这满城的猫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男子本还记得问晖不久之前刚刚参拜过他手里的猫,甚至还恳求这只猫跟他说话,所以一开始的神情非常警惕,怕这个脑子有毛病的年轻人再突然发作,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好在这一回问晖表现的又礼貌又亲和,聊了一会,这男子的防备心也就淡了,听他问起城中处处喵声的盛况,便解释道:
“我还以为你们特意赶在这个当口,又抢猫,都是慕名而来的呢,原来你们竟不知道。”
那男子说道:“夹谷家的那位大小姐夹谷闻莺马上就要成亲了,她素来是爱猫之人,夹谷家便说要寻够千只猫给她当做陪嫁,一只按品相给二十到五十两银子。所以大家都是赶这个热闹呢。”
慕韶光和解君心也在旁边听着,此时对视了一眼,他们刚刚才提到那位夹谷小姐,没想到对方就要嫁人了,而且还别出心裁的以猫咪作为陪嫁。
这么一来,此等盛况也就说得通了,夹谷家庇佑着整个善见城,夹谷闻莺又素来有“神女”之称,就算是一分钱都不给,相信也会有很多人愿意寻找合适的猫咪献上,更何况报酬又如此丰厚。
此时,他们放眼四望,满城更加是猫山猫海,到处都是“喵喵”的海洋。
满地的猫毛几乎让地面露不出本来的颜色了,半空中也是各种绒毛飘来飘去,叶天歌都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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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慕韶光:这难道是我猫猫教的总舵?

问晖打探完了消息走回来, 跟慕韶光说道:
“主上,我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如果夹谷闻莺当真是爱猫之人,夹谷家总不可能是不让她在家里养, 何必等她要出嫁才寻找这么多的猫来?她夫家也未必就受得了这种到处都是猫毛的场面吧。”
慕韶光微微颔首,问晖又说:“而且数量如此庞大, 别说她根本不可能亲自去照料, 还会使得很多明明不爱猫的人弄了不少猫咪过来,一旦没被选上, 那些猫的下场只怕也不会好,那岂不是害了它们?”
问晖心细, 话说的也很是在理, 慕韶光倒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爹不是刚辟了一个大园子出来?你去跟他说一声,等到夹谷家选完了猫,就派几个人,把那些落选被弃的猫都给带过去吧, 也算是给他装点装点。你看如何?”
问晖:“……”
“他爹”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也没什么园子,但倒是有个“他掌门”,近来兴致勃勃地在自己的山峰上开了块地盖花园, 还专门在里面盖了两个院子,说是等慕韶光回来了再想闭关, 就可以去那里。
问千朝自己构想的兴致勃勃,对园子也特别宝贝, 隔三差五地就去看, 没想到这还没盖成,就被安排上了。
猫就算是再可爱, 只怕数量这么多,问千朝看到之后也得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果然掌门干的那些事芷忧君还是在记恨的吧!
门派里的一把手二把手这样相互伤害真的好吗???
慕韶光道:“嗯,有困难?他不愿意?”
算了,他们师兄弟之间的事,别记恨到自己头上来就行了。
问晖说:“父亲对您景仰已久,这点事您说了,他肯定不会拒绝的,我一会就和他说!”
慕韶光看上去好像狠狠出了口恶气,展颜笑道:“那就真是谢谢他了。咱们现在先找个地方落脚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叶天歌正低下头去,轻轻掸下身上的几根猫毛,接口说道:“恐怕这里的客栈中,也都住满猫了。”
三个人的关注点都在猫上,于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解君心听到慕韶光和问晖对话时的神情。
他的脸色是很平静的,但平静得渗人,握在手中的佛珠相互摩擦着,隐约发出喀喀的声音。
“他说的是问千朝,说起问千朝,他就是这样的语气。”
“他会来这里一定也是为了问千朝,不过一个事事都靠他扶持的累赘师弟而已。当年是师兄,现在又是师弟,那些人,到底凭什么……”
感觉到自身情绪的失控,解君心的神识占据了上风,冷冷警告:“解十一。”
解十一已经完全不受本体控制了,喃喃地说:“那时我没有杀了步榭,引为毕生之恨,现在我想……我想杀了问千朝……”
“行,你杀吧。在他心目中问千朝分量有多重你不会不清楚,如果杀了问千朝,他一定会难过,而这件事情若败露,我们与他之间,也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解君心道:“如果这些你都不在乎,我可以把身体让给你,你现在就去!反正我也早就想让那些杂碎死了。去吧。”
同时拥有着痴迷与疯狂两种特质的解十一没再发出声音。
慕韶光他们几个正在说住处的事,看这架势,城中的客栈里只怕不好落脚了,方才抱猫的男子没走远,听见他们的话,便提出自家尚有余房,只要看着随便给些铜板,就可以去住。
商议妥当了,慕韶光转过身来,就要招呼解君心。
但这时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慕韶光看到解君心的身上好像有光影交叠着晃了一下,在这个明暗交错的刹那,他的神情一瞬狰狞嫉恨,满眼不甘,一瞬又生生变得冷漠如玄冰。
那一刻,就仿佛十分割裂,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似的。
慕韶光微怔,又仔细看去,便什么都没有了。
解君心的心中,似乎也装着很多很多不能诉诸于口的心事。
慕韶光扬声道:“解尊使!”
解君心转过头来,见慕韶光冲自己招了下手。
正在发狠的解君心二话没说,乖乖就过去了。
等他走到近前,慕韶光迎上两步,抬手在解君心发上一拂,几点淡红色的花瓣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
慕韶光笑着说:“相留果然舍不得离别,竟跟你一同出了门。头上开花,这是要有好事了。”
那笑容了无阴霾,像初春的阳光,带着微微的灼热,美得简直叫人失魂落魄。
相留,是有着那样丑陋的欲望,却在他口中坚韧和执着的花啊。
解君心垂下眼睛,将花瓣接在手中,也慢慢微笑起来:“你说的挺准,我最近一直很好。”
真的挺好的。
纵使有着再多的挣扎与压抑,理智与欲望的斗争宛若要生生将灵魂撕裂,只要能每天都看到他,听到他,每度过的一日便都能被期待点亮。
这是他曾经想都不敢想象的奢求。
唯一需要忧虑的就是,日后他又如何让自己去再一次接受失去,独自回到那亘古无际的寂寞中。
这男子只说自己叫王阿铁,家中务农,住在紧邻城郊的一处村子里,慕韶光他们跟着王阿铁一路出城,行人越来越少,耳边也总算听不见那些嘈杂的喵喵声了。
他们到了一处干净的小院前,王阿铁推了门进去,高声说道:“当家的,我和英英回来了!”
接着,里面“当啷”一声,仿佛是有东西被打碎了。
王阿铁匆匆冲进了屋子里,却是灶台前站着一名女子,地上有两个打碎的碗,她正要弯腰去捡。
王阿铁连忙扶住她,说道:“翠娘,我来就好,你快坐下。怎么了,是不是又头晕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烟火熏了眼睛,翠娘不住淌着眼泪,衣袖蹭了蹭,才说:“没事,就是刚才蹲下去烧火,一下起猛了,又听见你回来了着急,才不小心失了手。”
她说完之后才看到后面的慕韶光几个人,脸色变了变,问道:“这是……”
王阿铁安抚道:“他们啊,是外面来的远客,城里人满了,来咱们这借宿。你今天是不是还没吃药?你先等等,我去村医那里拿药。”
他说着便起身,跟慕韶光他们说了句“几位先随便坐,左边两间房是空的”,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那个叫“英英”的小女孩扶着她娘去了内间躺着,却把灶台那边还烧着的火给忘了。
慕韶光便去后厨帮忙灭了火,看见锅里是还没有熟好的稀饭,而旁边的簸箕里则放着一些蔬菜,案板上还有半只刚刚切开的葱头。
慕韶光用刀尖拨弄了一下葱头,突然想到了刚才翠娘那流泪流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心头微微一动。
解君心也进了后厨,问道:“你想吃什么吗?”
慕韶光道:“我看刚才那位大嫂很不舒服的样子,打算看看能不能帮忙。你瞧,这饭才做到一半。”
解君心的声音里带了笑意:“你打算把另一半做完?”
慕韶光道:“我觉得弄熟还是没问题的吧?或者……帮忙洗个菜,切个菜?”
他说到这里,仿佛十分自然,十分顺手地将那只葱头向着解君心递了过去,温声问道:“解尊使,要不要一起?”
像解君心这种大魔头,能够闻声辨剑,但是可未必能分出来什么是葱头什么是大蒜,毕竟他自己连饭都不需要吃。
所以,只要解君心用刀切了它,眼泪一掉,说不定任务就可以这么着完成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解君心看看葱头,又看看慕韶光,倒让慕韶光有几分紧张。
跟着只听解君心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慕韶光只好硬着头皮,以一种清澈愚蠢的语气回答对方,并希望解君心也这么傻:“……大蒜啊。”
解君心常年不见欢颜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他觉得像慕韶光这样的聪明人,偶然露出糊涂的一点,显得特别可爱,当然,他一直聪明下去也可爱。
“这叫胡葱,是从西边传过来的,可以当主菜,你若是就这样切它,里面的汁水溅出来难免会伤眼睛,给我吧。”
解君心将葱头从慕韶光的手中接了过去,然后脱下了外衣,挽起了袖子。
慕韶光:“……”
怎么还好像一副打算大干一场的架势?他想跟胡葱打一架,还是要用灵力把这东西给轰熟?
总不可能是……会做饭吧?
但解君心并没有那样做,他只是娴熟地找了井水,将锅碗瓢盆以及菜刀都仔细清洗了一番,然后将胡葱放在水中,利索地“咔咔咔”几下就切好了。
解君心回头冲他笑了笑,问道:“你想怎么吃?跟什么一块炒?吃辣吗?”
叶天歌和问晖在外面,老半天没见慕韶光和解君心从后厨里面出来,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都有些担心起来,跑到外面探头探脑地张望。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看到这种毕生难遇的可怕画面。
后厨里热气腾腾的,烟雾缭绕,蔬菜在油锅里发出滋滋的声音,诱人的饭香带着家常的温馨气氛扩散开来,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在灶台前挥舞着锅铲炒菜的不是别人,赫然正是魔神那神秘莫测,杀人如麻的大弟子解君心。
慕韶光则站的离油锅很远,正带着一脸的敬佩神情进行观摩,他的手里还抱着解君心的外衣,虽然站在这等烟熏火燎之地,还是显得仙气飘飘,一尘不染。
叶天歌和问晖都愣住了,张着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只有两种可能,要不然就是他们都在做梦,要不然就是解君心炒的其实是人肉,否则根本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
“柴是不是要烧完了?”
慕韶光大概是觉得站在这里干看着有点过意不去,拿了一捆柴禾要往灶台里面塞。
解君心拦住了他。
“那是湿柴,放进去会冒烟,得用干的……没事,给我吧,你别烫着。”
他从慕韶光手中将柴接了过去,随手一握,湿柴已经变成了干柴,被解君心熟练地加在灶下。
解君心一边加柴一边又问:“姜你能吃吗?”
慕韶光手脑海中莫名闪现出一句话——“孕妇食姜,令儿生岐指。”
他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轰走,觉得可能是被解君心震撼的自己也不大正常了。
慕韶光彻底放弃了思考为什么他想获得眼泪却得到了一顿饭这件事,回答了一句,“都可以,你不麻烦就行”。
叶天歌和问晖实在看不下去了,哆哆嗦嗦地从后厨的门口退了出去,只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把耳朵扎聋。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问晖道,“太、太荒谬了吧,原来合虚大弟子喜欢……做饭?”
叶天歌说:“他不会是想下毒吧?”
问晖想,这倒不重要。
重要的是,师兄还帮他做饭拿衣服,我们掌门知道了会疯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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