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猫猫教—— by醉又何妨
醉又何妨  发于:2023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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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的应该就是冯家俞的尸体,一开始那人没好气地说:“吃什么肉?这个月动不动就挨罚出事,我那只剩下三块灵石了。”
另一个人笑嘻嘻地说:“林子里不是还有魔兽吗,偷偷打了来不就是肉?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两人心照不宣,一起笑了起来,显然是要偷偷捕捉魔兽来打牙祭,叶天歌通常对这种事都漠不关心,但此时她却发现,那两个人是从小猫离开的路上走过来的。
她怔了怔,突然快步跑上去,发现小猫果然还在慢慢地走着,小小的身影显得可怜兮兮,浑然不知危险马上就要降临。
慕韶光正琢磨着,叶天歌看起来还是对他很不感兴趣的样子,而且这女子方才经历那么多的事都没掉半滴眼泪,看来也是个不大好对付的。
所以他要不要再换一身颜色试试,或者说粉色真的比较好?
还没付诸实践,叶天歌已经从后面过来了,一把将他拎了起来藏到树后,看着那两个魔修走了过去。
“我不是说了让你从那一头走吗?”
叶天歌拎着小猫的后颈,将猫咪拎到自己跟前晃了晃,小猫像是害怕了,将身子直往后缩,与她保持着一些距离。
叶天歌可不知道,这时候,猫咪满心想的都是“男女授受不亲,请你保持距离”。
她拎着猫思考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把猫咪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样相似的夜晚,她曾经无数次独自度过,凄冷的月色,呼啸而过的风,满身的疲惫屈辱怨恨,却不能倾之于口,勉强自己活下去,回到房间中一个人静静地疗伤。
委屈无人看到,快意无人分享,很多时候,她会觉得这样的人生就像是一滩腐朽的烂泥,不知道延续下去有何价值。
但是今天,她没有心情去想那么多,因为她需要照顾一只刚刚捡回来的小猫。
叶天歌没劲用清洁咒了,本想着给小猫洗个澡放在床上,也暖和些,可是小猫却顽抗不从,叶天歌便拿了些旧衣服和毛毡,给他做了只小窝,放在了旁边的桌上,又把小猫放了进去。
她托着腮坐在灯下,灯火将女子的孤冷苍白的眉目映出几分柔婉和天真,样子一点也不像个杀人凶手。
她认真地问这只看起来很有灵性的猫:“你饿吗,你吃什么?吃鱼吗?”
慕韶光对这个“鱼”字都有些过敏了。
当时在殷诏夜那里混的时候,缺德的殷诏夜就弄了鱼和老鼠来给他吃,后来他去看庆雍,庆雍同门的那几个师兄弟又试图喂他鱼干,没想到现在到了叶天歌这里,又来了。
他本来不算讨厌鱼,这下子都有些招架不住了,上次鱼干差点进嘴的那股腥气似乎还萦绕在他的鼻端,令他对着叶天歌连连摇头。
摇了头,似乎还怕自己表达的不明白,慕韶光又用爪子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一条鱼,又在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叶天歌:“……”

第34章 逢君顾曲
叶天歌看着那只鱼上的大叉, 忽然也想起来,就算是这猫想吃鱼,自己这里也根本就没有。
不光没有鱼, 也没有奶, 也没有饭菜。
毕竟她活都快活不起了,从来没心情吃饭。
但这么小的猫, 不吃点什么应该会被饿死的吧?
叶天歌起身翻了翻, 终于从一个匣子当中找到了一些玉山蟠桃晾成的果干,应该是很久以前别人为了讨好她送来的了, 一直在匣子里放着没动过。
这东西乃是灵物,平时可以用作药材, 但是当零食水果吃也绝无问题。
叶天歌拿起果干, 试探着放到小猫跟前,想看看这东西他吃不吃。
放下果干时,她的袖子滑落了一截,露出手腕上层叠的伤疤。
慕韶光忍不住看了一眼。
由于过往的经历和他的身份立场, 他对魔的一切从来就没什么好感, 叶天歌虽然是个看起来漂亮纤弱的小姑娘,但是之前那些人命案如果都是她做的,只怕也不能说是无辜纯良之人。
可是, 他又不由得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终究……不能完全做到心冷如铁,视而不见。
他们修的乃是仙道, 如果没有半分慈悲大义,那么又有什么资格口口声声的除魔卫道呢?
殷诏夜和程棂那两滴泪仿佛再一次落入他的掌心, 其实有时候想一想,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很荒谬——
仙,竟来从魔的身上骗取感情。
叶天歌见慕韶光不动弹, 歪头想了想,又把那些桃干撕成小块,一点点递给他。
这回她等了一会,小猫终于凑过来闻了闻,慢慢地把果干从她手上叼走了。
叶天歌刚刚把手收回去,又见到这只猫伸爪,把那个装有桃干的碟子重新推到自己跟前,仰头看着她,尾巴“啪嗒”“啪嗒”在桌面上拍了两下。
小猫咪的眼睛圆圆的,又黑又亮,这神情仿佛满是期待,就像在说,“咱们一人一块。”
对于修士来说,食物并非必须,但美味则是一种享受,叶天歌对此则兴致寥寥,自从辟谷之后就没再吃过东西了,甚至连伤药都懒得服。
可是此时看到小猫的模样,她终究还是捻了块桃干,放进嘴里。
其实她的性格并不倔强,只是在此之前,从没人管她做什么不做什么。
桃干入口,勾起了沉睡多年的味蕾,一股甜蜜的味道立刻在唇齿之间散开,带着久远的熟悉感,竟让人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
因此,当小猫再次用毛茸茸的爪子把碟子推向她时,叶天歌忍不住又拿了一块。
不知不觉,放了很多年无人问津的桃干,竟然被他们两个给吃光了。
叶天歌看着面前的碟子有些发怔。
这是灵果,效用不下于大补的丹药,虽然治不了重病,但对疗伤和恢复体力都有奇效。
倦怠的时候,叶天歌时常自暴自弃的对身上的诸多痛楚置之不理,觉得治不治也就是那么回事。
可此时,裹了伤,吃了东西,她才发现疼痛是真的会消失的。
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有人陪着她吃东西是在什么时候了。
虽然眼前的……不过是一只猫而已,但或许,她是真的太孤单了吧。
反正东西也吃了,叶天歌盘膝打坐,运气将灵果中的药性发挥出来,恢复自己的体力,运功完毕之后,她睁开眼睛,看到小猫背对着她侧躺在床头的窝里,毛茸茸的肚子一起一伏,仿佛已经睡着了。
他的尾巴从窝外耷拉下来,叶天歌忍不住轻轻捋了一下,自己也躺在了床上。
不知不觉间,一阵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也进入了梦乡。
她这边睡着,刚才还仿佛熟睡的慕韶光就睁开了眼睛,从床头站了起来。
他看了叶天歌片刻,抬起一只爪子,从中化出无数萤火一般的蓝色光点,围绕在她的身边,使她睡的更沉,随即,小猫一跃落地,离开了这间寝室。
程棂和殷诏夜都是前呼后拥,扈从如云,就连唐郁都是有些人伺候的,但大概叶天歌喜欢安静,又怕自己的秘密被人撞破,她所住的这处小院子中除了她自己之外,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全都被赶到山下去了。
慕韶光维持着猫体从窗子跳了出去,刚刚落地,忽然警觉地一个急刹。
只见一凌厉如刀的白光飞速旋转着,从小小的猫咪跟前破空划过。
但紧接着,就有一股温柔而带着暖意的力量托在了他的腰腹处,将他稍稍向后拉开。
剑光荡出,白光消弭于无形。
恰好这时慕韶光也从猫体化回了人身,这感觉就仿佛有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肢,将他箍入怀中一样。
那力道转瞬消失,一个声音轻轻道:“是我。”
慕韶光说:“我知道。”
剑和主人之间总是有特殊的精神联系的,他按住腰畔的剑鞘,能够感觉到饮真剑剑魂的气息。
饮真道:“小心,这里设了很多结界和迷阵。”
慕韶光低声吩咐:“压制这里的魔息,找死门和叠阵。”
“好。”
饮真剑的剑柄上镶嵌着一枚蓝宝石,此时响应着慕韶光的话,从中散发出一重重光晕,将院子里各种法阵的布局照的清晰可见。
“院落西北角防护最严。”
饮真说:“右行七步,就是那里的死门。”
慕韶光向右走出七步,抬手在虚空中一按,空气中传来无声的震颤,随即周围的景色一下子就变了,面前的花田消失,一条狭长低矮的小道通向黑暗深处。
饮真的剑身半斜,挡在他前面,说道:“里面不太对劲,小心。”
慕韶光将剑柄抓在了手中,说道:“没事。”
他一步步走了下去,饮真剑上的宝石将前面的道路照亮,好一会台阶到头,又是一扇门,将门推开,后面变得宽敞起来。
——这处地下的房间里面摆着一排橱柜,而橱柜之中,赫然都是一个个的泥人!
慕韶光在门口站了片刻,走上前去,发现这橱柜分为两面,里面各摆放着十来只泥人,但是都没有装满。
他走到西面的柜子跟前,拿出一个泥人端详,发现上面虽然也带有他总是闻到的那股香气,但除此之外其他都很普通,与街头贩卖的泥人没有半点不同。
而另一面的柜子里,却赫然都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岳长青、赵阔、庆雍……甚至冯家俞也赫然在列。
他们的眉目五官栩栩如生,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分毫不差,大概和活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些人都是泥土之身,手掌长短。
仿佛有风吹来,房门吱呀呀地在慕韶光身后关上,响声在房间里回荡不去,泥土与血混合的腥气愈发浓郁,饮真忽然说道:“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慕韶光道:“谁们?”
“泥人。”
慕韶光道:“说了什么?”
仿佛有双温柔而干燥的手就轻轻捂在了他的耳朵上,器灵本来就比人类的感官要更加敏锐,慕韶光和饮真神识相通,很快就听见了耳畔嘈杂一片的哭泣。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我出去!”
“杀了我,或者碾碎我的魂魄也行,我不想被关在这里了,求你!”
“救命啊,爹爹!爷爷!”
慕韶光惊疑道:“是……那些人的魂魄被封在了这些泥土里面!”
饮真柔声说:“应该是这样。”
他接着就放下了手,世界立刻归于安静,饮真道:“不要再听了,伤神。”
那个瞬间,慕韶光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样寻常的动作和对话曾在他和什么人只见无数次地发生过。
他转头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剑灵还没有实体,身边只是一片空荡。
饮真道:“怎么?”
慕韶光转过了头,低声说:“没什么。”
他顿了顿,又说:“杀了人之后还要把灵魂禁锢在泥人中,这样做,要不然是自己的心理不正常,要不然是跟被杀的人有仇,我看叶天歌应该是后者,她做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什么隐情——”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阴寒之气直逼肌肤,紧接着身后的大门訇然而开,一道杀机乍现!
电光石火之间,慕韶光的剑也已出鞘,他折腰旋身,随即剑锋一挡,杀机撞在剑刃上,变成一股向周边迸开的寒气。
紧接着,尚未等慕韶光完全站直,已经有一只手鬼魅般地从他身后探过来,在他肩头一拍。
毫不夸张地说,对方的身手之敏捷,招式之奇诡,功力之深厚,都是慕韶光自来到魔域所见之最。
若是以往毫无顾忌的时候,或许慕韶光还能与此人一战,但现在他一来不是本相,又遮掩身份,功力大打折扣,二来也不能在此时就惊动了叶天歌,否则想要眼泪难上加难,因此竟两招就被对方抢了先手。
顷刻之间,就是生死一线,那来人的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慕韶光心中念头飞转,不等对方那一下拍实,整个人脚下轻飘飘一转,已经直接向着门外闪身而出。
他顷刻间权衡取舍,这一瞬也是在赌,赌对方此时就是冲着他来的,而意不在探索叶天歌的秘密。
而这一次,慕韶光赌对了。
随着他抢出门外,眼前一片漆黑,竟是连星月都不见了,四下全都被浓重的黑雾所包围,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奔流涌动,从四面八方向着他赶来。
慕韶光缓缓闭上了眼睛,而后,霍然回身!
剑起,剑落,锋芒如雪!
剑光落处,无声无息欺近他身后的一道人影被从头到脚劈成两半,缓缓倒地。
但慕韶光的神情没有半分松弛,果不其然,霎时间,那两半身躯又化为了两个完整的人,缓慢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若是换了别人在此,此刻恐怕就要骇异的不敢再轻易出手了,但慕韶光不同,他唇角轻蔑地一勾,竟运剑如风,再次把这两个人都拦腰斩成两截。
于是,两个人又变成了四个人。
其实很多人常常会陷入一个误区,认为敌人多了就会糟糕,实则对敌可不是靠着数量取胜。
随着分化出来的人影增多,它们之间开始互相挨挨挤挤,碍手碍脚,慕韶光则闪身撤步,顺势脱离了包围。
随即,一只冰冷的手瞬间从身后出现,扼住了他的咽喉。
——“抓到你了。”
慕韶光笑道:“抓我做什么?”
轻笑声响起,耳畔似乎有清淡气息拂过,话语声忽远忽近:“你猜?”
“我猜……你没抓到。”
剑势如风,倏地擦过慕韶光的腰际,反向着身后的人刺去!
“风来!”
刹那间狂风四起,剑锋化气,千万道白光以慕韶光为中心向外扩散,随风席卷。
刹那间云开雾散,乾坤涤荡,天地间为之一清。
身后魔气磅礴,如同山涛巨浪,灭顶逼压而至,慕韶光反身结印,莲花形的金光法印在咫尺之间印上对方胸口。
两人原本近在咫尺,他身后那人不及闪避,这一招挨的结结实实,胸口顿时破开一个大洞。
血雾喷洒,慕韶光手中长剑迅若闪电,横削而至,只是这一剑却落空了,那人的身形骤然在原地消失。
慕韶光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忽听一声轻笑:“你在看什么?”
笑声若贴在他耳畔响起,后面那句问话,却紧接着又出现在数丈之外。
慕韶光说道:“我在看你去了哪里。”
“我的去处,乃是黄泉路,幽冥府,你若想来,我可帮你。”
对方的声音温柔缠绵,空气中却骤然显出一柄血色的刃,快速向着慕韶光的脖颈划下。
但就在这一刻,慕韶光的身影竟也如影随形一般同样消失了。
“两情两计,人心人皮。”
慕韶光出现在对方身后,拂袖一甩:“为何是我入黄泉,而不是,你来人间?”
那人闪身躲过,站在了慕韶光面前,胸前鲜血淋漓,却仰头纵声大笑。
透过他胸口处的窟窿,可以看见鲜红的心脏在胸腔里面跳动,而后血肉骨骼飞速复原,几乎是眨眼间就变成了完好无损的样子。
“你,很好。”
他蓦地回身,四下鬼哭大盛,萧杀四起,黑雾如锁链一般从四面围拢,凝成一柄黑剑,横挡住慕韶光的退路。
那人的手直接一探,抓住了慕韶光的手腕,将他一把扯到身前。
两人近在咫尺,几乎身体相贴,慕韶光也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
这人的五官生的极为锋利英挺,面色轮廓与线条都仿佛精心雕琢打磨而成,肤色却极为苍白,不带半点活气。
飒飒的罡风将他额前的发丝扬起,隐在后面的双眸如同被火焰淬炼而出的晶石,闪耀、纯粹、冷厉。
——这是一种,让人战栗与畏惧的,肃杀的俊美。
仿佛一种冥冥中的第六感,让慕韶光一下由这种气质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魔神的大弟子,解君心。
“你不是唐郁。”
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衣摆迎风飞扬,猎猎作响,解君心的声音从风声背后透出来,竟似带着几分异样:“谁派你来到合虚冒充魔使的?”
对于慕韶光的身份,他竟一语点破。
慕韶光亦笑道:“你猜?”
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他也不再逗留,说话时食中二指并为剑指,划向解君心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一刹,解君心似乎僵住。
慕韶光则感到对方腕上似有一道凹凸不平的伤疤,肌肤也冰冷的不似活人,那个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脑海,可此时的情况让他来不及犹豫多想,气劲即发。
剑气大盛,四下涟漪涌动,一圈圈的白光荡开,向着解君心围拢。
同时,慕韶光头也不回地反手握住身后的剑刃,拂袖甩出。
“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身形随着话音而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人已掠出数丈,转瞬无踪。
解君心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从刚才慕韶光划上他手腕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再做过任何的动作。
黑雾还要追击慕韶光,却被他忽然一掌拍散,喝道:“停下!”
黑雾轰然一炸,瞬间消失,周围又恢复成了叶天歌那处小院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解君心站了一会,缓缓弯下身去,将手按在了一片泥土上。
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嶙峋,一尘不染,也如他这个人一般,透着股玉石铁铸般的生硬无情,这样一双手,本来似乎什么都不应该沾染,此时却将一把泥土抓了起来,紧紧攥住。
解君心感受到了掌中的潮湿与粘腻,他知道,那是慕韶光的血。
他面上的表情悲喜莫辨,久久地站在庭院当中,袍袖当风,发丝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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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见面了!

慕韶光并未走远。
他不确定解君心今日会出现在叶天歌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有些担心自己离开之后解君心会对叶天歌下手——毕竟这人几乎要把“我很危险,我是反派”给写在脸上了。
他刚才为了脱身,徒手攥住了解君心的剑刃, 此时右手一直在滴滴答答往外淌血,有几滴落在了饮真剑的剑鞘上,使得剑身发出一阵嗡鸣。
慕韶光道:“一点皮肉伤, 没事的, 你不要出来了,我怕解君心察觉你。”
饮真这才慢慢停止了嗡鸣, 但剑身横过来,接住了他滴落的血, 鲜血慢慢渗进剑鞘里, 没有再沾染泥土。
慕韶光拿出块帕子,随意包了下伤口,不禁又想到解君心也不知道是修炼的什么法术,胸口被他捅出来那么大的一个窟窿, 竟然也能当场复原。
无限自愈, 这应该也接近鬼修一脉了。
慕韶光在山下转了一圈,确定彻底甩开了解君心,就重新变成小猫的样子, 折回到叶天歌那边去查看情况了。
叶天歌依旧睡的昏沉,这里并没有解君心的魔息, 显然他根本未曾进来接近过叶天歌。
之前两人打斗的院落也已经空了,解君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同样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慕韶光在庭院中站了一会。
解君心的敏锐和危险超出他的想象, 魔域中的人确实个个都是棘手的刺头,但要按不好对付的程度来说, 此人论心机论武力值,都是慕韶光目前见过之最。
不过魔域有个好处,就是这里人心不齐。
解君心一句话点出慕韶光是冒充了身份,可若他想揭穿慕韶光,只要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也不会有什么人相信的,这一点慕韶光不是很担心。
他只是在想,解君心深夜来到这里做什么,难道他和叶天歌之间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么?
小猫咪一边思考,一边无意识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在泥土上踩出了一连串的梅花印,踩着踩着,脚下一空,差点一头扎到地上。
慕韶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前面的泥土好像被挖去了一块,所以留了个坑。
慕韶光还想,少了块泥,那会不会是跟泥人的事有关系?
可他在坑边看了半天,也没觉得这里的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正在这时,一阵扇动翅膀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慕韶光回头一看,抬起前爪,有只纸做的鸽子停在了他的小爪子上,口一张,吐出人言。
是上官肇波澜不惊的声音:“师兄,查到了,之前那些死者当中,确实有一部分是相识的,他们都曾经在合虚北面的泽陂之野学艺。”
果然和预计的差不多,慕韶光道:“你们现在在何处?”
上官肇说:“就在这里,从封夷山那边进来的。”
泽陂之野曾经不在魔域的范围内,是后来那些年魔神不断扩张势力,这才把那一片也纳入合虚的,其中有数处普通魔族的村镇,上一次程棂的生母刘氏所住的地方就在那里。
慕韶光道:“你们注意安全。替我查一查,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的泥土是带着香气的,有的话,什么都不用做,告诉我位置,没有,就走。”
慕韶光形容了一下他屡次闻到的那股香气,若对面的人是问千朝,只怕又要追问他是从哪里闻的,怎么闻的,为何这样关心了,但上官肇只答了一个“是”,纸鸽就变成了灰。
他虽然话少,办事可倒是毫不含糊,没过一个时辰,就给了慕韶光回信。
“找到了。在这里的一处村子里有片荒废的花田,据此地百姓说,曾经遍植奇花,花瓣落入泥土中作为肥料,久而久之,泥土便也有了香气。但是因为种花的人早已去世,那片花田荒废多年了。”
慕韶光玩味道:“荒废多年,依然保存完好?”
“是。”
慕韶光笑了笑,说道:“那这样,过两天,你们想办法在花田周围无人的地方弄出点什么意外来,但不要真的毁了什么东西。我要看看到那个时候,都有谁会心急。”
第二天早上,直到阳光洒满了床榻,叶天歌才醒了过来。
她很久没这样睡过一觉了,也根本不知道昨晚都发生了多少大事,整个人的脑子都有些懵,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连忙去看自己的床头。
——里面的小猫不见了,她做的猫窝空荡荡的。
叶天歌眼中的光芒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她用手摸了摸那个软软的小窝,心想,走了也好,说不定他本来就有主人,又或者在哪里有自己的家,总之去哪都要比跟着她强。
她是个罪人,早晚都是要以死赎罪的,到那时候,这只猫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外面的门扉忽然一动。
叶天歌的面色顷刻间变得冷厉,拂袖一挥,大门洞开,她喝问道:“是谁?”
有个魔修走进来,恭恭敬敬地对叶天歌禀报道:“叶尊使,大长老命小人请您过去,说他有话要对大家说。”
既然说是对“大家”说,就是要开集会的意思了,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把戏,叶天歌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说道:“知道了,我稍后就去。”
叶天歌又在周围找了一圈,确定小猫是真的走了,而不是自己跑到院子里遛弯,这才前往集会。
她因为此事耽搁了一会,几乎是最晚到场的,慕韶光已经在座了,叶天歌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丝毫不知道这个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师兄就是自己寻找良久的小猫。
解君心那里的位置依然空着,但是也没人认为他会露面,总之此人神出鬼没,不管他是否到场,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只要他想知道,绝对不会有半分遗漏。
大长老涂垚依旧坐在最上首,脸色看不出来喜怒,等到叶天歌到了之后,他缓缓环视四周,这才开口道:“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是有件十分重要的事要说——昨夜,我发现了一道魔神留下来的谕示。”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连涂垚的另外两个兄弟,涂森和涂磊都是满脸惊讶,看着他追问道:“大哥,你说什么?魔神还曾经留下过谕示吗?我们怎么不知道!”
毕竟鸢婴不是病逝,而是走火入魔而死,离开的太过突然,在他刚刚去世的时候,合虚上下便已经都把他的遗物翻捡一遍了,并没有发现过鸢婴留下来的只言片语。
谁知到了今天,涂垚会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涂垚道:“你们不知道,是因为我也是无意中才发现的。昨夜我神识阻滞,功法运转不畅,就去了碧血岩那里冥思——各位均知,那里也是魔神曾经参悟大道之处,我在冥思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留下来的神识,正是一道有关于掌门的谕示!”
他无视在场诸人各异的神情,回手在自己眉心处一点:“你们都听一听吧。”
一道紫芒迸现,魔神的声音顿时回荡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其中也包括慕韶光。
这并不是慕韶光第一次听到鸢婴说话,情况恰恰相反,此人是他师尊问旻的死敌,也是整个修真界的心腹大患,在问旻死后,他甚至想要借机一举吞并穹明宗,慕韶光当时与他抗衡良久,对于鸢婴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不少合虚门人。
他一听就知道,这声音确实是鸢婴的声音没错,神识中蕴含的那股魔息也极为熟悉,但若说涂垚说的是实话,慕韶光也绝对不信。
不过有时候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愿不愿意认为这是真的。
总之此乃魔域内务,也不关慕韶光的事,他在旁边听着也就是了。
魔神那番话将在座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因为他的意思,并不是要把掌门之位传给任何一名弟子,更不是传给几位长老,魔神绕开这些最有希望的人选,出了一个最不该出的主意。
——这个位置由众人来争,能者居之。
至于符合什么条件才会被成为这个“能者”,魔神说,他的六名弟子身上各有一块令牌,原本是代表着他传人的身份,合在一起,又能够打开他的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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