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猫猫教—— by醉又何妨
醉又何妨  发于:2023年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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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韶光听她形容了那两个人的样貌,知道其中有一个正是殷诏夜,心里有了成算。
就在他顶着这幅本尊的相貌跟那女孩说话时,周围偷看的人越来越多。
一开始是推窗扒门,瞠目结舌而视,后来对美色的渴望甚至胜过对闹鬼恐惧,陆陆续续有人走出门来,围在旁边伸直了脖子,直勾勾盯着慕韶光的脸。
慕韶光:“……”
他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可自从让出掌门之位后,他有意淡化自己的影响,近些年潜心修炼,身体又常常有恙,没怎么来过凡世中,很久没经历这种事,这回竟然疏忽了。
眼下人们的热情又勾起了他之前一些被各种围追堵截的惨痛经历,心知再不撤就要完蛋了。
慕韶光在乾坤袋里一摸,有个玉坠还算小巧,是在佛寺里开过光的,于是放在女孩手里,说道:“这个你收着辟邪防身,快回家吧。”
女孩刚才一直让他走,这时他要走,又觉得几分不舍,连忙道:“我……姓卢,家里人都叫我三娘,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呢!”
慕韶光已经大步离开,闻言回头冲她一笑,说道:“说不定咱们以后还会见的。”
说罢,他越去越远,围观群众留在原地,久久不散,怅然若失。
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这件事,慕韶光觉得自己的本相和唐郁那张皮用起来都有风险,想一想看来还是变猫最合适。
眼看天色渐晚,这回他变成小猫之后,换了一身黑色的皮毛,由女孩所说的位置,一路找到了她家卢员外府。
庆雍会在这里居住,也是因为卢员外府还算是薄有资财,府邸也宽敞,只是因为最近出了这桩事,家里的下人吓跑了不少,才会让卢三娘不得已独自外出,身边甚至没有侍婢陪同。
慕韶光从墙头翻进了卢府,倒也并未感受到多少邪气,隐隐闻见庭院中檀香缭绕,满墙贴的都是朱砂黄符,风一吹,哗哗作响。
而殷诏夜和他带的人,就住在那唯一一处没有熏香也没有贴符的院子中。
经过一番伪装的崭新小黑猫穿过院墙,轻盈地跳进了花圃中,只见唯有一间房中的灯光亮着,在窗子上映出一站一立两道男子的剪影。
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慕韶光就没再靠近,在四下转了几个圈,看中了一丛开的正艳的牡丹花。
他用尾巴扫了扫地上的花瓣,然后盘起来垫在地上,蹲坐下来,静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哥,这件事十分冒险,对身体和心智都会有损害,我劝你可还是想好了。”
慕韶光一听这称呼,立刻便知道跟殷诏夜在里面的是谁了,说来和他还算是老相识。
殷诏夜冷冷地道:“这话一路上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真是啰嗦。你要是再说,就自己回北海去好了,你娘那边,我自会解释。”
殷诏夜有很多兄弟,但是由于他跟家里的关系,能这样管他叫“哥”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史上年轻的北海龙皇,平溋,也是殷诏夜姨母与上任北海龙皇唯一活下来的儿子。
平溋道:“那可不成,我是个执着的人,没完成我母后让我‘盯着你平安回到合虚’的任务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而且我很不理解,你到底在心急什么。”
房间内,一身亮闪闪银袍的平溋来回踱了几步,手中的折扇在掌心轻敲。
“你刚刚成功渡劫,正是功力大涨,前途无量的时候,只要稳妥修炼,假以时日,一定可以胜过你的父亲,何至于想到这种吞噬内丹的方式来增强功力呢?那只会后患无穷,说不定哪天就走火入魔或者变成疯子了!就……就和你那个大师兄似的。”
此地风大,头顶上那朵牡丹花被风吹的一晃一晃的,不停敲着猫头,小黑猫抬爪,毫不怜香惜玉地把花拨开,脸上带着深思之色。
平溋这几句话,算是说到了他的心头上。
原来殷诏夜最近竟然打起了要靠吞噬内丹来增强功力的主意。
吞噬内丹这种方式,可以让修士功力短期暴涨,而且获得内丹原本主人的一些特殊能力,如此说来,殷诏夜掺和这件事,应该也是看中了这邪祟的本事了。
但平溋问的很对,殷诏夜在心急什么?
慕韶光心想,难道他是已经发现了自己体内魔神的力量碎片,想要快速提升功力,将这碎片炼化?如果是那样的话,无论采取任何手段,自己都要出手阻止他了。
房间中,平溋还在努力劝说:“……别这样自暴自弃嘛,我知道你爹不疼娘不爱惨惨的,但说不定哪天你就遇到了心爱的姑娘,生几只可爱的龙崽,这生活不就幸福美满了吗?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殷诏夜凉凉道:“你倒是没跟自己过不去,穹明宗慕韶光,今天被你带回龙宫了吗?”
平溋:“……”
平溋顿时受到暴击。
也很凑巧,这件事的缘委,屋里两人,屋外一猫,全都知晓。
那是当年平溋刚刚继位不久,龙宫中开始为他张罗王后,偏生平溋无意中看到了慕韶光的真容之后,立刻惊为天人,被迷的神魂颠倒,再不肯娶亲,甚至不惜自降身份乔装改扮,日日守在穹明宗的大门前死缠烂打。
他甚至还立下誓言,说如果慕韶光应了他,他愿意立刻舍弃皇位,拜入穹明宗门下效力——自然,穹明宗的人是不是乐意,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正如平溋所说,他是个执着的人,足足苦守了三年不肯放弃。
终有一日,有志者事竟成,众星捧月一般的芷忧君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看见了正叼着草蹲在穹明宗门口发呆的他。
据龙皇殿下事后回忆,慕韶光与他说话的时候甚至还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当时就把他迷的七荤八素,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对方用仙乐一般好听的声音告诉他,“既然阁下如此执着,我就答应这一回,请随我来。”
平溋当时又喜又忧,喜的是美人总算答应自己了,忧的是对方似乎对他有误会,他不是那等贪色之人,所求的也不是一晌贪欢,怎么只答应一回呢……
不过,有一回,是一回,这个诱惑也实在让人难以抗拒……或许芷忧君是想先试试他的功夫,天呐,竟有这等好事……但他于此道确实没什么经验,又实在,唉……
他心中小鹿撞的尸横遍野,一路红着脸随慕韶光上了朝云峰,来到演武场,看见对方修长的手拔出锋利的剑,绝美的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身姿优美地作出“请招”的姿势。
“你先出招,开始吧。”
平溋:“……………………”
人生头一回听到意中人跟自己说话的那天,他被揍得很惨,“慕韶光”三个字,也成了心中不能提及的伤疤。
殷诏夜这样猝不及防揭人家的短,实在是犯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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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韶光喵的第二次露脸,美晕一个镇。

第25章 花时反秋
良久, 平溋十分沧桑地,长长、长长叹了一口气,随手拿起一炷香, 点燃了插/入神龛前的香炉中,装腔作势地拜了拜,说道:
“也不知道这神龛里面供着的是哪位神明, 本皇来求一求你, 能不能发个神通,让我这表哥也尝一尝爱情的甜蜜和为情所困之苦啊?这样他就不会魔魔怔怔, 一天天往死路上头撞了。”
平溋又道:“……话说,这魔域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怎么在里面的一个个都疯了呢?”
殷诏夜坐在那里, 冷眼看着平溋作怪,也不拦他,反而冷笑道:“好啊,如果这天下真的有神明能够实现人的心愿, 我倒希望能让我回去的再早一些。从最初的时候, 我早该狠心了,一开始把那些杂碎都杀干净,也没有日后那许多的麻烦。婆妈心软, 儿女情长之人,成不了大事。”
殷诏夜的声音越来越轻, 说到后面,近乎自语, 平溋也没兴趣细听了, 只摇头道:
“劝不得你,算了, 总归咱们刚刚来到这里,是什么东西作祟也还不确定,先查明真相再说吧。说不定根本就是个你吞不掉内丹的东西,那我劝了半天,岂不是白费口舌了。”
这一点倒是真的,其实殷诏夜会这样急匆匆地下山来,想要寻找内丹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毕竟弄来魔丹仙丹的法子多了,没必要非得盯着这只妖怪不放,另一方面的原因,只是他想找一个借口快点离开魔域而已。
——快点离开那个人,以免自己停留的时间久一点,见面的次数多一点,才真的会变成一个彻彻底底不分轻重的疯子。
两人也没什么其他可说的了,不多时,平溋便从殷诏夜的房中出来,回到他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去了。
殷诏夜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月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他的内心一定是在挣扎,因为他身上的颜色,时而深蓝近黑,时而又慢慢转粉,即将变成粉色时,又瞬间被墨色一样的浓黑淹没,十分不定。
慕韶光蹲在牡丹花瓣中仰头打量着他,尾巴不知不觉弯成了一个问号。
过了一会,殷诏夜忽然一低头,犀利的目光落在了慕韶光所在的那片花丛中,但他放眼望去,只看到了夜色中黑漆漆的一片草木,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也合上窗子回房了。
慕韶光得到了重要消息,倒是没有白跑这一趟,眼看殷诏夜和平溋也结束了对话,他便一点点退后,悄悄离开了院子。
慕韶光又去了庆雍那里一趟,查看对方的情况。
眼下庆雍还是在卢家住着。
他倒也不是没有地方去,之前他的同门师兄弟本来是想把他接回门派,再行慢慢治疗病情,可庆雍一离开这镇子,就满口胡话,吐血昏厥,大家试过几次没有办法,就还是把他送了回来。
如此一来,慕韶光很快就到了庆雍的住处。
为了防止妖物作祟,庆雍所在的伏刀山派派了几名弟子过来守在此处,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换班,慕韶光要混进去是不能了。
他想了想,又变回小花猫的样子,折了一枝花,叼在嘴里,径直向大门走了过去。
外面看守的两名弟子正是有些困倦的时候,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忽然就见到这么一只小花猫叼着花跑到自己面前,都不禁瞪大了眼睛,还以为是看错了。
慕韶光本来想跟他们比划比划,简单交代自己的目的,但转念一想,闯门这种事,拼的就是一个理直气壮,没什么可解释的!
于是慕韶光目不斜视,径直走到门前,抬爪推了推,虚掩着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背后两名修士面面相觑。
“它……它要干什么?”
另一人道:“是不是庆师兄养的?看它熟门熟路的样子,又带着花,应该以前来过吧。”
两人都没有从小猫的身上感觉到妖气,因此犹豫了一下,并未阻拦,一起盯着猫进了房间。
慕韶光进了庆雍的房门,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重的药味,但庆雍却并未像一般的病患那样虚弱地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桌边,极有精神地和另外一名修士推搡一只药碗。
两人听见了门响,但都顾不上给猫投去任何关注的眼神,那名修士劝说道:“庆师兄,这药是从高陵寺不染泉那里取回的圣水熬出来的,特别珍贵,你就快喝了吧!喝了之后你的病症说不定就好了,而且一点也不苦,你为何就如此抗拒呢?”
庆雍怒道:“我都说了我讨厌水,这种东西离我远点,你听不懂人话吗?我现在无病无痛,活的好好的,你们何苦一个个都说我疯了,过来逼我!”
他的师弟苦笑道:“你是活的好好的,但你这些日子得罪了多少人?肆意辱骂,动辄斗殴,还、还偷人家东西,调戏凡人女子……这正常吗?”
听到这番话,庆雍忽然就不闹了。
但还没等他师弟松口气,把药给他灌下去,庆雍就突然转过头来,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底闪着诡异可怕的光。
“怎、怎么了?”
“我做这些事,你觉得我是疯了,是不正常才会如此?”
庆雍呵呵笑了起来:“太好笑了……太好笑了……我告诉你,这才是真正的我。我打人是因为我厌恶那些人,我骂人是因为那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很久,我偷东西?啊对,我想要又不想花钱不行吗?就是要偷!就是要偷!就是要偷!!!”
“……”
庆雍那师弟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才连忙去捂他的嘴:“师兄,我求你快清醒清醒吧,你这名声……哎呦!你快别喊了,幸亏师尊还在闭关不知道这些事,否则该如何跟他老人家交代?”
庆雍越发直着脖子叫嚷:“那个老不死的,天天让我练剑除妖不说,门派事务也扔给我,教授新弟子武艺也扔给我,有个跑腿代笔的烂活还扔给我,他自己什么都不做成天闭关,把我当奴隶使唤吗?!”
“……我早就想打烂他的头了,说什么让我奋发努力,不想奋发,不想努力,我他妈只想待着,什么也不想干,懂吗?!!!”
慕韶光退开两步,放下花,抬起爪子把自己的两只尖耳朵都折了下去,稍稍抵抗庆雍震耳欲聋的咆哮。
他那师弟显然也快要崩溃了,硬是要把药给他灌下去,两人推搡之间,药汤洒了庆雍一身,庆雍立刻发出一声仿佛遭遇了什么酷刑的惨嚎。
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他还是立刻推开自己的师弟,拉下旁边的床单,疯狂擦拭身上的水渍,嘴里喃喃道:
“你敢害我!我下一个就杀你……你等着,你也躲不过,绝对躲不过……”
他声调诡异,语速越来越快,擦了几下,竟然害怕的昏了过去。
庆雍的师弟用力地揉着眉心,觉得自己也要疯了。
慕韶光这才放开爪子,两只耳朵一弹,又分别竖了起来。
他已经看到了自己需要的情况,索性做戏做全套,一跃上床,将花扔在庆雍的脸上,这才顺便在被子上擦了擦肉垫,下床跑了。
外面的两名弟子跟庆雍同门不同师,关系稍微远了一些,看到庆雍这个模样,他们感到既唏嘘又愁闷,看到独自走出来的小猫,他们也觉得既可爱又可怜。
一名弟子蹲下/身来,摸了摸小猫头顶的毛,叹气道:“唉,你是来找你主人的吧?他可能已经不认识你了。你饿不饿,吃不吃小鱼干?”
他越看这猫咪越是可爱,忍不住诱惑道:“要不要跟我回去?哥哥养你?”
慕韶光:“……”
他之所以变猫,就是因为人身太惹眼,走到哪都被围观,可现在的人越来越奇怪了,就是他现在这副样子,还总是想把他给带回家。
慕韶光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已猝不及防一条带着腥味的死鱼递了过来,差点被直接戳进他的嘴里。
“看,这里有小鱼干哟!”
慕韶光几欲作呕,连连摇头,十分无语地看了那人一眼,抬爪撩开对方的手腕,走了。
两名弟子对视了一眼,手里还拿着小鱼干的人问道:“刚才它的表情……是不是想吐来着?”
“……”
“它恶心我?”
“……像是。”
慕韶光想,庆雍这样子,确实很像凡间通常所说的“中邪了”。
可是先不提他自己作为一个功力精湛的修士如何中邪,慕韶光也暂时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邪气。
若一切真的是什么妖物所为,那这妖物的道行应该不弱,如果殷诏夜当真找机会把这东西给吞噬了,一定会对他体内的力量碎片造成十分不利的影响。
绝对不能让他这样做。
慕韶光这么多年来位高权重,说一不二,身边的人对他几乎事事依从,少有违拗者,如今已经几乎在这帮魔头身上耗费了所有的耐心。
眼下事情基本了解了个大概,他也不想装了,干脆恢复成人身,以唐郁的样子直接找上了殷诏夜的门。
然而,敲了几下无人应答,大门自己敞开,房间内,殷诏夜没了踪影。
院子里的另一间房中,平溋正在酣然畅眠。
他不是修士,他是龙皇,他也没有什么统一四海的伟大夙愿,所以不想努力修炼,睡觉那么爽,干嘛不睡觉?
也就是当初追求心上人的那三年,他生怕错过能见慕韶光的机会,才日日夜夜不敢合眼。
直到被揍了一顿之后又被穹明宗的人强行送回北海龙宫,平溋早已四大皆空,没有什么再能影响他的心情了!
——哦,除了那个倒霉表哥作死,让他完不成母后给的任务以外。
不过殷诏夜就算再作,一时半会的肯定也死不了,睡个小觉的时间还是有的。
怀着这样的心态,平溋睡的天昏地暗,听到院子里传来的细微脚步声,他觉得大概是这家进了毛贼,随便捏了个法诀丢出去,翻个身又睡了。
但是法诀没有生效,那贼居然推门而入,径直来到了他的床前。
“陛下,请醒一醒。”
平溋一轱辘就爬起来了:“谁啊?!”
床前站着的是个不认识年轻男子,背后的月华将他清瘦修长的身形外围镀了一重银边,让平溋不禁有些恍惚。
他道:“你是……”
“我是魔神第三徒唐郁。”对方道,“殷诏夜不见了。”
这下平溋真真正正地清醒了过来。
他和慕韶光一起在镇上找了一圈,平溋又用神识搜寻了一遍周围的水域,都没有发现殷诏夜的踪影,那么只剩下一种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殷诏夜可能被拉入了某种结界或者幻境中。
平溋喃喃地道:“按表哥的修为,这不应该啊。”
慕韶光道:“他走的时候,你没有察觉,说明根本就没有打斗。也或许是他自己想离开的。”
平溋慢慢点了点头。
以殷诏夜的性格,遇到危险将计就计,借机探查对方底细的可能性确实更大。
他沉吟道:“唐尊使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是早点找到人比较好,这样吧,我试着以血引术去找一找他,劳驾为我护法行吗?”
血引术是一种用相似的血液气息来寻找亲人的法术,平溋和殷诏夜是表亲关系,也能用。
慕韶光却道:“龙皇可否给我一片你的鳞片,让我去找?我想亲眼确认一下殷诏夜的情况。”
平溋一怔。
片刻之后,他说道:“你好像对殷诏夜特别关心,为什么?”
慕韶光道:“师兄弟感情深。”
平溋挑眉,片刻之后笑了起来:“唐尊使,你是不是对我有点误会?”
“哦?”
“我这个人,看着是挺随和的,其实脾气并不好,尤其不喜欢跟陌生人开玩笑。”
平溋乌黑的眼眸逐渐变成竖瞳,他的声音也变得阴冷,厚重——这是要显出龙形原身的先兆:
“我奉劝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半夜出现在这里,又如何发现殷诏夜不见了,你的目的是什么,否则……”
龙威一重重地向周围荡开,他的话还没说完,慕韶光忽然身形一闪,转眼欺近。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幽微的冷香,有些熟悉,刹那间划破光阴数载,无端教人想起那个曾经甜蜜幻想过无数次,又始终遥不可及的梦。
平溋一个失神,已感到对方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头,倾身凑近。
“陛下,我也给你一个忠告。”
平溋道:“……什么?”
慕韶光低声道:“别人冲你要鳞片,你要是不想给,就别变龙。”
说罢,平溋已感肩头微微一麻,那里的一片龙鳞已经被慕韶光揪了下来,随即,对方瞬退,转眼不见。
“还是劳你先在这里护法吧,少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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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猫猫叼花。
猫猫呕吐。
猫猫嫌吵。

第26章 无疆之休
正如慕韶光和平溋所猜测的那样, 殷诏夜休息到半夜时,确实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拉扯着他。
他立刻联想到了这一回的妖物,于是没有抗拒, 任由这股力量将他拉入了一片结界之内。
进去之后, 周围竟然是一片水域,他整个身体浸泡在柔柔的水波中, 感到说不出的舒服。
殷诏夜四下打量,不禁说道:“西海龙宫?”
有个分外熟悉的声音接口:“不错,正是西海龙宫。”
殷诏夜道:“你是谁?”
那个声音笑了起来:“你应该不会没有听出来吧, 我,就是你啊。或者说, 我才是真正的你, 你是假的。”
殷诏夜瞳孔一缩。
对方叹息:“人太弱小了,因为无能,因为愚蠢,因为孤单, 所以总要身不由己, 赔笑作态,口是心非,久而久之, 竟然面对着真正的自己,都不认得了。”
“哎, 你看,这不才是你最想做的吗?”
脚步声忽然响起。
殷诏夜一回头, 看见两个人朝他走了过来。
一高大, 一娇小,男子威势凛凛, 一身王者风范,女子姿态谦卑,神情却妩媚动人,弓着腰为男子引路,一起站在了他的床前。
——床前?
殷诏夜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倚在了一张由名贵紫红珊瑚搭成的床上,身体也变小了好多。
这是在他十岁那年母亲去世的时候!
殷诏夜脑海中突然想起,自己在入夜前同平溋说的那句“我倒想能回到更早的时候”,此时正是应验了。
还是和记忆中一样,那个时候还钟情于母亲,并且对他也很疼爱的父皇,走过来就把他抱进了怀里,又连连安慰关切,发誓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旁边的女子就是妫海腈,那时她还不是侧妃,只是母亲身边的一名陪嫁婢女,也陪在旁边垂泪,又回忆着母亲曾经的旧事,龙皇不知不觉便与她聊了起来,几乎把殷诏夜忘在了一边。
这时,殷诏夜却忽然厉声说道:“父皇!”
孩童的嗓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格外尖锐,龙皇回过头来,有些诧异:“什么事?”
殷诏夜抬起手,冷冷地指着妫海腈,说道:“我娘就是被她害死的,她偷食了宝库中的白蛟精魄,已经是半妖之体了!”
妫海腈失色道:“殿下此言从何说起?奴从未做过此事!”
龙皇也道:“那怎么可能,你这孩子莫不是病糊涂了……”
没等他说完,殷诏夜已口念法诀,顿时让妫海腈惨叫一声,当场显出原身!
这本来并不是一名十岁孩童可以拥有的力量,但此时殷诏夜却心随意动,无不如愿,妫海腈的本体原本是人身鱼尾,可此时她显出形来,身周还多了一条围绕的白色蛟形虚影!
龙皇愕然,随即怒喝道:“大胆侍婢,你居然当真有这样的胆子!来人,还不快些把她拿下!”
妫海腈慌乱不已,连声哀恳求饶,可此时她还不是后来那个备受宠爱的龙皇侧妃,龙皇不为所动,甚至吩咐手下,要将妫海腈剥皮抽筋,取出白蛟精魄。
殷诏夜静静看着这一幕。
曾经,他无数次地痛恨自己,为什么幼时未曾好好努力修炼,以至于在真正需要的时候不能保护母亲,母亲去后,他也不能向仇人报仇。
当年妫海腈刚刚吞噬白蛟精魄的时候,原本是揭穿她真面目的最好时机,可自己一来愚蠢,没看透这女人,二来无能,就算看透了也做不到让她显形,只能看着她一点点飞黄腾达,甚至几乎取代了母亲的地位。
而那回错失良机之后,妫海腈彻底把白蛟的精魄吸收,就一切都口说无凭了。
今日可以说完成了一件他抱憾许久的夙愿。
但看着龙皇的愤怒与诧异,以及妫海腈的恐惧和慌乱,殷诏夜内心深处被恨毒腐蚀出来的空洞中,却依旧正刮着寒凉的风。
他怨恨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他的仇与痛埋藏的太久太久了,不是这一两件事可以弥补的。
再说,光杀一个妫海腈也没什么意思,他的目标是……
殷诏夜抬起眼,但还没等他再看一看现在这个还算慈爱的龙皇,眼前的场景就忽然一变,又是议事大殿,威严肃穆。
他已经不再是孩童,而是长成了青年模样,站在大殿中间,与上首宝座上的龙皇对峙而立。
海臣与皇子们站在两侧,就好像将他包围起来,目光或是不赞同,或是畏惧,或是恼恨。
龙皇冷冷地说:“你这逆子,事事不服从朕的管束,我看再长点本事,你就要弑君弑父了吧!来人——”
“不必叫人了。”
殷诏夜打断了他,轻笑道:“弑君、弑父?有何不可呢?”
他的长剑出鞘,直刺向王座,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父亲的胸膛。
强大的龙皇,就这样被他杀死了。
龙皇的脸上满是震骇与不甘,周围的人吓得不是四处乱窜就是俯首称臣,殷诏夜站在宝座之前,片刻后将长剑拔了出来,鲜血溅在他的身上,尸体软软滑下王座。
他看着那处空出来的位置,忽然把手中的剑狠狠往地上一掷,冷笑道:“没意思。”
随着这句话,周围的一切归于混沌。
殷诏夜负手而立,冷冷说道:“不要用无聊的把戏浪费我的时间,你是个什么东西,真有种就滚出来吧。”
那个声音响起:“我这样了解你心中的所想所盼,你依旧不相信我就是你吗?”
殷诏夜道:“无所谓。你这是什么东西,一个拙劣的幻境吗?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心满意足了?就算你真的是我,如果会因为这种自欺欺人的假象而沉迷,也是一样该杀!”
“假象?不,不。”
黑暗中,他自己的声音笑了起来,说道:“刚才那两幕场景不是为了迷惑你的,而是像你证明,释放出真的自己,你的人生会有怎样的改变。”
“现在,还不迟。”
“你没有发现这股潜藏在你身体中的力量并未消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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