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望天望地就是不与老和尚对上视线的取经四人组，老和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浑身哆嗦着到了太子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砰砰砰的就一个劲磕头：“是我老眼昏花，有眼不识金镶玉，面见真佛认不出，还请太子殿下与诸位高人原谅我眼拙。”
这人脸上的皱纹都仿佛更加多了一些。
就好像一瞬间变成了只会磕头的可怜虫，悔恨的眼泪流满了那一整张老脸。
江流给了孙悟空一个眼神。
如果悟空当时冲出去打这个和尚一顿，那老和尚不仅不会反悔，还可能变本加厉的对待几人。
毕竟这样心眼坏掉的老人家最会碰瓷，谁也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为了这样的老人坏了因果，不值得。
多的是办法借力打力，从对方最在意的地方下手，让他知道什么叫痛。
孙悟空无声拱了拱手，表示受教了。
几人的态度摆在这里，太子殿下也是明白人，自然不会要了老和尚的命：“我看你这僧官当久了，忘了一个和尚本该有的大慈大悲，就罚你去报恩寺当一个挑水的小和尚，从头修行一下和尚的心。”
报恩寺和林宝寺是两家对头。
老和尚张口闭口都是他身为官僧的体面，那太子殿下就剥夺了他的体面，让他去当一个最低层的小和尚。
如此又没害了老和尚的性命，又能惩戒到老和尚，让他知道错。
老和尚垂头领罚。
这一茬就算揭过了。
这里只剩下取经组和太子殿下的心腹，他也没客套，直接问到：“不知道几位打算如何做？可有用的上我的地方？”
“我们打算搞一场盛大的演出，替你的母后造势，她若想当女王，我们就助力她当女王，她若想当菩萨，我们就助力她当菩萨。”

现在，就看这位太子殿下能不能接受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太子殿下，他没有说话，直接转身出了寺庙。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起来。
孙悟空压根不爱管这些破事，他听了一半就跑了。
江流和释道玄老神在在的，半点儿没有被这种沉寂的氛围影响，只剩下老猪这个提出建议的人惴惴不安。
“师傅，太子殿下他是不是不愿意？”猪刚鬣摸着肚子，有些担忧。
毕竟，这可是在和太子殿下抢权了。
古往今来，多少人因为权力争夺，家不成家，国不成国。
面対一个王位，太子殿下真的愿意退让吗？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猪刚鬣并没提出这样过激的方法。他也明白，改革这种事情，慢得，快不得。
可是，王后没命慢慢等。
而他师傅江流又铁了心想保王后性命。
没办法，他只是提出了这样的假设。
没想到江流孙悟空释道玄一个比一个疯，这样一个他自己都觉得难的办法，就这样全票通过了。
江流听着猪刚鬣的问题，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是什么让你觉得，这件事情，太子殿下有选择的余地？”
“你觉得，我要做的事，难道是和太子殿下商量？”
猪刚鬣：“……”好了，我师傅江流最狂。
不过有了江流的打岔，那种凝重消失了，所有人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他们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连呼吸都忘了。
太子殿下并没有去很久，他扶着一位夫人进了寺庙。
这位夫人穿得很朴素，半点儿不像太子那样贵气逼人，她缓缓行走进来，给人一种如月光一般温柔坚定的感觉。
任谁都能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出，她有一个强大的灵魂。
这是一个与江流的母亲温娇小姐有些相似之处但又截然不同的女子。
哪怕她没有珠钗环佩，也没人会错认她的身份。
那一身金色的因果链接更是为她增加了无数光辉。
江流收了神通低头行礼，然后直奔主题：“太子殿下是否已经与王后娘娘说明白了？”
江流低敛视线，并没有失礼的直盯着王后一个女子，但是他能够感觉得到王后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等着王后娘娘的回答。
“你叫江流是吗？”
“是。”
王后娘娘温和的笑了：“江流，是个好孩子。”
她虽然看起来还很年轻，实际上她的儿子太子殿下和江流差不多大。
她也能看得出来江流那一眼穿透了她看到了别的与她相似的人。
原本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一眼中得到了答案。
或许江流与她的孩儿有一些相同之处，所以他才会这样认真想要拯救她的性命，他想救的不止是如今的王后娘娘，还有困在他过去的记忆中的那位可怜的母亲。
王后是个聪明人，所以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她也明白江流给出这两个选择根本原因是想要改变女子生存艰难这样的困境。
成为女王诚然是一件让人心动的事情。可以直接下令让天下女子学习，让她们都走出家门。
可她从前没有学习过如何治理国家，并不会处理国家事务，现在去学也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她的时间很多，也耽误得起，可王国的子民耽误不起。
一个错误的政令就可能杀害无数民众。
推她上位成为女王，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推翻。
到时候，女子的生存地位将会迎来一个低谷，那些人将会拿捏着她成为女王以后的错处变本加厉的打压女子，证明她们就该待在家里。
所以，“我想当一位菩萨，专为解救女性脱出苦难的菩萨。”
她看向江流：“你们打算怎么做呢？”
江流道：“一切都要感谢现在的那位国王。”
王后略有所思，然后眼睛亮了起来：“你是打算依照国王的命令，将他的真面目暴露出来？”
江流点头。
毕竟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正好还可以借着这个工具人给王后造势。
到时候，王后再发宏愿解救女性脱离苦难，为了助力她成佛，乌鸡国的人就不敢苛待女子。
到时候的王后可以做的事情，就会变得更多，也更加没有拘束。
“太子殿下之前说有什么可以用得上你的地方直管说，如今正好需要太子殿下划出几块地方来，方便为王后娘娘建造庙宇。”
太子殿下迟疑了一瞬，问到：“人真的能够造神吗？”
他问完这句话，面上都露出了荒谬的神色，可见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问话很荒谬。
人怎么能造神呢？
然而江流告诉他：“人不止能造神，还能杀神。神与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最后，太子殿下恍恍惚惚的应下江流的一切要求，又恍恍惚惚的带着王后娘娘离开。
“师傅，那个太子殿下被你的狂言惊着了哎。”真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他师傅连神也是照打不误的。
猪刚鬣嘿嘿一笑，与有荣焉。
江流摸了摸猪刚鬣的后脑勺，拍了他一巴掌：“行了，动起来吧，咱们也要分配工作开始干活了。”
老猪的这个提议其实也很简单，只有三步。
第一步，他们先把御花园水井里的真·乌鸡国国王捞出来，拿他去拆穿假乌鸡国国王的身份，证明那就是一个妖怪。
第二步，他们搞一场神迹，让各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修建起一座座王后娘娘的庙宇。
第三步，宣扬王后娘娘以身侍魔，困守住假的乌鸡国国王，使得乌鸡国获得了五年的风平浪静。
想要完成这三步，対取经组来说并不是难事。
第一步只需要猪刚鬣和孙悟空同去，他俩一起去驼个尸体完全不成问题。
第二步更简单，直接掐个咒令，叫来土地山神，让他们原地起庙。
有土地山神帮忙，一刻钟都不需要，就能建起一大片庙宇来。
第三步有太子殿下的人帮忙宣传，假国王一死，太子殿下上位，就算为了抬高他自己身价，他也会更加卖力的替王后娘娘宣传。
这些实施起来都很容易。
唯独这件事带来的后果，会有些让人难以招架。
这三步做完，无论王后娘娘能不能成佛，她的地位都不会有再有人撼动。
江流最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而王后娘娘一旦真的成佛，那么灵山那边就会明白，他已经掌握了佛门晋升核心。
他肯定会迎来新一轮的试探。
一旦江流被认定不是‘自己人’，那么他就绝対会被上位者毫不留情的舍弃干掉。
不过江流也不怕。
有这个时间差够他苟着猥琐发育了。
况且，神佛高高在上，未必会自降身价自己出手，顶多派一些下属来対付他。
这种代理人战争，他不会输。
当然了，这也都是江流根据神佛们的作风猜出来的，未必做得了准。
“如果这件事情做成了，我们可能都会死。”
孙悟空拍了拍江流的肩膀：“师傅，你不要怕，我们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谁都不是蠢货，他们只会比江流更明白，这样做以后会是什么下场。
但是，他们还是这样做了。
义无反顾。
江流哭笑不得：“好吧，我不怕，你们也别怕。”
他不怕取经组最后会怪罪他，取经组也别怕他最后会抛弃他们。
两个别怕，是彼此的承诺。
猪刚鬣还在一边独自兴奋：“这可是老猪我干出来最大一件大事！如果这事能成，老猪我能载入史册！这可是我提出来的主意，我真是聪明勇敢又机智。”
释道玄也在奋笔疾书，他的字都在飘，哪怕他看起来冷静极了，可他的笔下，他的字里行间无一不把他的兴奋显露出来。
如果人为造佛成功，这无疑将是人类反抗超凡力量压迫的序幕，一旦拉开，从此就将跃进新的篇章。
而这个历史的节点，正由他们的手创造出来。
这如何能让人不兴奋！
江流：感觉队友一下子打了鸡血，竟然只剩下他和孙悟空两个人最理智冷静。
“好了，咱们该干正事了。”
孙悟空闻言，三两步走到殿外走廊上，念了一声“唵蓝净法界”的真言，拘来一群山神土地在廊下行礼：“大圣呼唤小神，有何使令？”
孙悟空也没客气，直接就说到：“这乌鸡国国王被妖怪占了身份，他的国土，他的朝臣，他的妻妾嫔妃被假国王占有。”
“那王后多无辜？”
“我师傅见着了，动了怜悯之心，欲保王妃等人性命，特地向你们求个人情，建立几处寺庙。”
山神土地哪里敢拒绝，又问到：“不知是建什么庙，又要几处，什么规模？”
孙悟空这才拿出太子画的地图，把地图给了山神和土地：“这图上圈的地方皆要立庙，建的是王后娘娘庙，庙里专门供奉王后娘娘。只是你们需得记住，这庙不能现在立，得等到两天后的清晨，太阳大放光芒的时候才可以立。一时三刻之内，我要这几个地方全都有宏伟壮观的庙宇。”
妥妥一个要求多的甲方。
只是这个时间要求不是孙悟空乱说，而是有缘故的。
乌鸡国国王原本是一个很勤政爱民的国王，假国王上任以后装了三年，日日早起上朝，晚上还要批改奏折。
两年前，他变了。
他不再装作勤奋的样子，奏折也懒得批改了，国事也不再过问了，一切都让朝臣和太子自己看着办。
一天一次没有间断过的大朝会也被他改成了半个月一次，平日有急事需要处理的再和国王开小会。
最近一次的大朝会就在两天后举行。
这个时间不长不短，倒也足够他们暗中行事了。
“如何，可能做到？”
山神和土地纷纷点头保证可以。
他们的职责所在就是管理山石土地，无论是修建的地基还是用料都在他们管理范围之内。
至于一时三刻这样的时间也不算什么，多招来几个阴兵就能飞快完成任务。
孙悟空这才挥了挥手，叫他们离开。
谁也没有发现，城中多了一些说书人，他们在讲故事之余，不露痕迹的夹带私货讲了一些王妃舍身侍魔的故事。
乌鸡国还维持着明面上的平静，背地里已经暗潮涌动。
“咚——”
“咚——”
“咚——”
晨钟有规律的敲响起，悠扬沉稳的钟声将所有人唤醒，提醒大家进入大朝会。
等到九声钟声结束，就是大朝会开始之时。
此时天还没亮。
江流和释道玄已经穿戴整齐，跟着迎接的人物到皇宫外。
孙悟空和猪刚鬣则是早在他们动身之前就已经使了神通进了皇宫御花园去打捞真国王的尸体。
他俩很快就找到了那口井。
这井上还盖着一块大石头，用铁锁链锁了起来。
孙悟空伸手朝着锁链一点，再吹一口清气，这锁链就稀里哗啦的自己打开了。
剩下那块大石头能拦得住普通人，拦不住孙悟空和猪刚鬣这样力能扛鼎的妖怪。都不用孙悟空出手，被削弱的猪刚鬣双手一抱，用力一抬，就把这块石头搬了起来。他甚至稳稳的走了几步，将石头放在一旁的空地上。
这口井看着还挺深，里面乌漆嘛黑的，根本看不到底。
猪刚鬣低头看了一眼，期期艾艾的开口：“猴哥，老猪我虽然擅长水战，但是实力被削弱了许多，这里头要是有妖怪，我未见的能打得过……”
他眼巴巴的看着孙悟空，那意思表达得不要太明显。
孙悟空本就是个心软善良的小猴子，猪刚鬣又是他认可的师弟，他自然不会不管猪刚鬣的死活。
平日里打打闹闹不过是男人之间联络感情的方式。
真有人敢欺负猪刚鬣，孙悟空也是不让的。这就是‘我的师弟我可以欺负，但是别人不行’。
“行了，不要磨磨蹭蹭耽误时间，你到时候只管敲一敲我的金箍棒，我就将你拉上来，绝不会放你一个人面対危险。”
孙悟空说话算话，猪刚鬣听了他的保证，一颗心就落进了肚子里，直接抱着金箍棒呲溜一下滑了下去。
“噗通。”
猪刚鬣下了水以后就遇到了水的浮力，他没有迟疑，直接使用法术千斤坠，唰唰唰的就顺着金箍棒沉到了水底。
这水底竟还有个水晶宫！
巡逻的夜叉见了他，急忙报给井龙王。
龙王领着一众水族匆匆来迎：“原来是天蓬元帅大驾光临，里面请，里面请。”
时间紧迫，这水底看着又这样大，单他一个人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真要耽误了师傅的事情，只怕真要保不住他的猪耳朵被割了下酒。
不如找这水底的主人家问个清楚。
要说有谁最有可能知道真国王的尸体在哪儿，除了这水底主人家，又还能有谁呢？
老猪也是个聪明的猪猪，自然跟在龙王的身后进了水晶宫。
他坐下也不和龙王客气：“我今日来是寻找乌鸡国国王的尸体的，他被人推进了水井淹死在这里面，你是这里的主人，当知道他在何处？”
龙王不敢糊弄猪刚鬣，直接说到：“那乌鸡国国王跌进我这地方，我将他用定颜珠定住，他的尸身这才没有被泡坏，若有起死回生的宝贝，他还能活嘞。”
龙王领着猪刚鬣到了廊下。
廊下空地上果然躺着一个穿戴整齐，面无血色的尸体。
只看他穿着打扮就知道这人肯定是他们要找的乌鸡国国王真身。
至于他还有没有得活，猪刚鬣才不关心。
他直接将这具尸体抗起来就走，龙王不敢拦他，任他出了水晶宫，敲响金箍棒，被孙悟空提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猪刚鬣上了岸先把一身水去了，也不敢差使孙悟空，自己把真国王尸体扛起来：“我这回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吧？”
“走。”
孙悟空扯着猪刚鬣驾云就跑，大朝会的九声钟声刚刚结束，现在赶时间还能汇合到一起同江流等人去朝会。
大殿门已经打开。
等候在大殿外的文武官员门正了正衣冠，手持板，有序的进入到大殿之中站定。
江流和释道玄作为外来使者，则要等到国王坐下宣召才能进入。
“宣东土大唐使者入殿——”
孙悟空赶来的时机正好。
他二人跟在江流身后，直接扛着乌鸡国国王的尸体就进了殿，大剌剌的也没做个遮掩，国王尸体又没有被泡坏，看着就像刚死一样。
“那是？”
“陛下？”
门口的小官员们惊疑不定，再看殿上，又发现上面还坐着一个陛下，正身形不整的靠在龙椅上打瞌睡。
小官们蒙圈了。
取经组都当听不见，直接扛着国王尸体路过两边的文武大臣，让他们看个够。
进到了殿前，猪刚鬣更是直接把这国王尸体摆在了大殿上。
上面坐着一个国王，地上躺着一个国王，两个国王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大臣们立刻交头接耳，喧哗起来。
坐在次座上的太子殿下立刻起身，急走几步扑倒在地上躺着的国王身边，眼泪瞬间就来：“父王！”
“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为首的臣子跪下以后，后面的臣子也跟着沉重脸色跪了下来。
请求声音汇聚在一起，倒是把上面的假国王给吵醒了。
他一个甩头，甩掉了多余的瞌睡，这才看清来人，那一双眼睛中立刻并发出炙热的光芒。
假国王的态度实在诡异。
江流给孙悟空一个眼色，让他别给假国王开口破坏计划的机会。
孙悟空收到，抽出金箍棒上前：“呔！你这妖怪，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取经组不讲武德，也不走流程，上来就打，假国王肚子里一堆话被堵住，只好转身就跑。
孙悟空手中金箍棒的威力，他可不敢试。
试试就逝世。
假国王跑不过孙悟空，直接化成原型青毛狮子朝着殿外飞奔出去。
他这一变化，任谁都知道他是假的了，青毛狮子也不在意，一个劲的逃命。
孙悟空追得紧，也跟着出去。
文臣武将也追了出去。
只是刚到殿外就听见轰隆轰隆的声音响起，招来侍卫一问，才知道野外忽然有房屋建筑拔地而起，才有这样大的动静。
这时，他们也顾不上追狮子，索性跑去城门上看个究竟。
——狮子有大唐使者去追，也用不着他们，反正他们也追不上，不如摆烂。
呸，是不如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然后就进了正等着他们的套子。
“这远远看着，好像是一座庙！”
“那个方向也有一座！”
“这些都是突然出现的吗？”
“神迹啊！”
“天佑我乌鸡国！”
释道玄这时候走了出来，他穿着江流从观音那里索赔来的宝贝佛衣，整个人站在阳光下，一颗光头亮得反光。
像极了众人现象中得道高僧的样子。
他虔诚的跪下，双手摊开，认认真真的磕了一个头，双手合十，念道：“王后娘娘以身侍魔，困守魔头五年，解救乌鸡国于水火，今日魔头得除，乌鸡国再无妖患，天地感念，立庙著书！”
乌鸡国五年前刚刚摆脱干旱，哪怕有了这五年的发展，乌鸡国的国民们也时刻対上天诚惶诚恐，这神迹一出现，他们就已经发现里面供奉的是乌鸡国王后娘娘了。
如今一听这话，感觉还挺対。
如果不是有妖魔作祟，他们怎么可能会干旱那么久，饿死了多少人？
如果不是王后娘娘困住了妖魔，只怕还要死更多的人。
要不然怎么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时三刻之间，就出现一座座这样宏伟壮观的庙宇？
经过说书人两天的故事，他们対这类神佛传说已经有了些了解，所以天赐神庙一出，他们自动就套用上了，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被套路，还觉得自己特别聪明，想的都対。
再有个得道高僧出来定性，他们立刻就信了。
所有人都在大呼娘娘菩萨保佑。
信仰之力从他们的身上飘出来，凝聚在庙宇里的佛像上，那佛像就越发像王后娘娘了。
王后娘娘早就出现在了城门上，那些信仰之力像是找到了黏着点一样，往她身上汇集。
江流站在她身边，放开了身心去感受这股力量。
他虽然没办法看见这股力量到底是什么样的，却能清清楚楚的察觉到这股力量在往王后娘娘身上汇集。
只是这似乎与金池成佛之时使用的力量又有些不同，并不能被王后娘娘主动吸收驱使，更像是一种游离在外的能量，并不稳定。
众目睽睽之下，属于王后的考验终于到了。
江流等人也只能替她计划到这里，接下来的路，没有人能替她走。
王后知道，她已经比大多数女子都要幸运，否则她早该在假国王身份被揭穿时，为了守节从容死去。
可她本就是无辜的！
那些因为这种可笑理由死去的女子也比任何人都要干净！
她们本该自由生活着，没有人能剥夺她们的生命，而不是因为特殊的幸运，才得以存活。
现在，她将要让这份特殊的幸运，变成所有女子都该拥有的理所应当！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城墙边上，然而，她并没有停止，依旧在往前走。
她脚下的空气里就像有看不见的阶梯一样，她就这样踩着‘阶梯’稳稳当当的往上走，哪怕踏错一步就有可能粉身碎骨，她也完全没有迟疑。
直到她完全悬浮在高空中。
天地万物都匍匐在她的脚下。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开口说话。
这种感觉，就好像天地尽在她掌握一样，无端让人生出万丈的豪情来。
她要说的那些话会动摇无数人的利益又怎样？
那些人听了她的话以后反悔，用各种手段阻拦又怎样？
她已经做好了与世界为敌的准备！
生而为人，所求平等本就是天经地义。
更何况，吾道不孤。
王后娘娘深呼吸一口气，颂出早已经打了无数遍腹稿的宏愿。
“我元音一生与人为善，得天之嘉奖，助我脱凡。”
“然我困于内宅，所见世间诸多苦难，女子独占大半。因此有感，发下宏愿：愿助世间女子脱离苦难。”
“此难一为学识封锁，二无立身根本，三因世人歧视、潜移默化，余下种种难果皆因此而起。”
“此难不消，誓不成佛。”

所有人都被王后娘娘的宏愿惊呆了。
跪在下面的人们以为这些王后娘娘成佛以后会庇佑他们，怎么好像王后娘娘只想改变女子的命运，并不打算庇佑他们？
“她们会读书吗？连一二三怕是不会写。”
“让女子读书，这不是浪费钱吗？”
“怎么娘娘这样偏心，就只管女人，不管男人？”
“莫不是她只是女子的菩萨，不是我们男人的菩萨？！”
出门在外的多是男子，他们听到这样的宏愿，小声嘀咕，然后变成了一片议论之声。
这时，太子殿下提前安插的人手就派上了用场。
“要不是王后娘娘保佑，你们别说站在这里讨论娘娘如何，你早就饿死了！”
“呸！一群白眼狼！”
“不想拜就滚出去，别在这里叽叽歪歪，妨碍我们拜娘娘！”
经过这么坚定的反驳以后，那些记得王后娘娘以身侍魔的恩情却又不敢开口说话的人们终于有了可以附和发声的机会。
“不知道感恩娘娘付出，白眼狼！”
“闭嘴吧你们这些白眼狼！”
“菩萨娘娘要是发怒，不要迁怒我们，直接降罪这些不修口德的人。”
“菩萨娘娘息怒，莫要起旱灾。”
反驳斥骂的声音不小。
在这样的情形下，那些质问不满的声音也就消失了。
可他们嘴上不说，心中依旧这样觉得。
于是，这些人的提供的‘香火’也消失了。
这也在江流的预料之内。
本来王后娘娘要提高女子的待遇，就会让许多人觉得自己的利益被侵占，利己主义就不会再支持王后娘娘。
这是不用脑子都猜得到的事情。
反正那些人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真让他们対菩萨动手，他们也是不敢的。
这些人倒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而江流预想的最大的麻烦，是来自天上的神佛们带来的麻烦。
王后娘娘成佛的根基就是这场神迹，而这神迹却是假的，神佛只要在天降功德之前出手毁灭掉那些寺庙，那么王后娘娘的根基立刻就会被撅断，未必不能打断王后娘娘成佛。
一旦过了今日，神佛再対寺庙动手也不会再有任何用处。
他们已经认定这是一场神迹，今日不能打破，以后也就无法打破了。
因为寺庙不是人力可以一日建成，但是却可以人为一天摧毁。
那时，王后娘娘自己都能处理好这些小风波。
江流警惕着，在天降功德之前，决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变故。
山神土地早得了孙悟空的吩咐，并不敢有半点儿松懈。
所有人都在警惕着未知的危险。
直到——
上天仿佛不要钱一样的洒下功德，这样庞大的功德金光比太阳还要耀眼，厚重到甚至凝结成了肉眼可见的灿烂金光。
所有人都能看到，王后娘娘元音被天柱笼罩，随时可能飞升离去。
就算有些心有异样的，他们乖乖闭上了嘴巴，安静的等待着这场神迹结束。
灿烂的金黄色光柱中，王后娘娘也在经历蜕变。
历时漫长的两个时辰，足够所有人都看到这一场神迹以后，这场天降功德才终于进入了尾声，开始慢慢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