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又抬头去看谢眠。
半个小时时间不长,算上从拍摄场地到保姆车往返来回的时间,只来得及换身衣物,没有时间留给谢眠仔细冲洗。
谢眠正拿着湿巾在擦手上凝固的血迹。
保姆车里空间并不宽敞,谢眠身形高挑,两条长腿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他低着头慢慢擦手,微卷的黑发贴着修长脖颈,有种神秘慵懒味道。
——像是综艺剧本里的魔术师,活生生走到了她面前。
明明是随手搭配的私服,看上去竟然比之前公司造型师精心设计的形象还要好上许多。
小琴心情放松了一点,却依然担忧,“眠眠,你脚踝上的伤还疼吗?当时怎么会扭得这么严重……我之前看你直播间里突然黑屏,整个人担心得都快要跳起来了。”
谢眠动作一顿,“我没事。当时只是有些受惊,才不小心摔了一跤。”
并不只受惊那么简单。
他是整个人都昏厥了过去。
脚踝上的伤,也是那时候所落下的。
按照原书的情节,几分钟后他就会被节目组撞门的声音惊醒。
摄像师进门后看到他蜷缩在角落里,满脸惊恐,样子狼狈不堪。别人想过来扶他,他却不断挣扎,耽搁了节目组整整两个多小时,最终缺席了这一天的录制。
这一切都被摄像头如实记录,直播间里对他骂声一片。
只不过当年的他虽然性格软弱,但为了拍摄这个综艺,已经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其实并不至于那么不经吓。
但是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预料。
——那具被化妆成上吊的人偶尸体,容貌与他已经去世的母亲有五分相像。
他的母亲师倾歌,曾经是国内著名的女演员,却在事业最鼎盛的时候,被发现在房间里上吊自杀。
而他是案发现场的第一目击者。
那天是他六岁生日。
谢眠将手上的血污擦干净,伸手去开车门。
“走吧。其他嘉宾现在还在酒店大堂里等着,不要耽搁了时间。”
小琴觉得谢眠似乎有什么地方变了,但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的变化。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道:“今天的录制还有三个多小时,眠眠,你如果感觉不舒服,一定要提前说啊。这节目组太不是东西,刚才明明都还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就把主直播间跟拍团队派了过来,分明是故意的,你得存个心眼。”
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谢眠性子软,待人一向温和,可这在娱乐圈里并不是什么好事。
网上那些黑子得寸进尺也就算了,连公司里的练习生碰见他也没什么尊重。她怕谢眠吃亏。
谢眠闻言只是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如果真说有什么不适的话……”他舔了舔唇,“那大概就是有点饿吧。”
大概是真的饿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点缱绻的味道,舔唇的动作莫名显得色i欲。
小琴心口一跳,忽然脸颊烧红。
她忙在心里唾弃自己。
想什么呢。符小琴。
眠眠今天堵车堵了半天,连中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过来节目组,感觉饿了是正常。
然而直到下车,她还是忍不住回想谢眠刚才说自己“有点饿”时候的眼神。
那双深黑的眼瞳里似乎涌出了一点邪气,似乎有什么怪物藏在里边蠢蠢欲动,窥视人间——
是错觉吧。
小琴想。
她家眠眠这么软,必不可能与什么怪物扯上关系。
肯定是她最近恐怖片看太多产生了幻觉,害。
这一期《极限探秘》的拍摄场地是奈亚酒店。
奈亚酒店建设于公元1984年,地址位于S市郊区,废弃于公元2030年。
酒店有十八层高,采用的是欧式建筑风格,正门外是一个喷水池,现在已经没有水再喷出来了。水池里矗立的雕像也老旧残缺,里面堆积着碎石和灰尘。
绕过喷水池,谢眠走进酒店大堂。
作为节目组选取的录制场地,酒店内部设备已经被重新启用,老化的灯具被维修,并且接上了节目组的备用电源。
尽管如此,半个世纪之前的陈设看上去依然老旧,墙壁的墙纸脱落大半,走道的地毯发着霉,已经看不出原本图案,整个酒店都透着股阴郁颓靡的气息。
大堂里光线还算明亮,一群嘉宾正站在里头交谈。
谢眠刚走进去,其中一个人就似乎若有所觉地抬头朝他看来。
那人身形纤瘦,穿着白衣长裤,手中拿着一把小提琴,长着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和谢眠不同的是,他的漂亮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他站在那里,就像是山野之中的一朵白蔷薇,很能激起旁人的保护欲。
这是原书的主角受,白昙。
“蔷薇和玫瑰本来是有些相似的两种花。
只是红玫瑰艳俗而无趣,除了一张脸便一无是处,拼命争艳却终究堕落枯萎,没有人会再记得他模样。
而白蔷薇却高洁而脱俗,出身孤苦依然努力坚强,最终才得以绚烂盛放,受尽宠爱万千。”
这是原书对他们两人的描写。
白昙睫毛颤了颤,低头避开他目光,继续手中的演奏。
他在综艺里扮演的角色也是酒店中一名住客,身份是一位街头艺人。
之前谢眠临时出了意外,节目没有办法正式开始,嘉宾们只能聚在大堂,用各种方法活跃气氛。
除了中间时候出去过一会,主直播间摄影团队的镜头就一直跟在他们身上。
悠扬舒缓的音乐慢慢回荡在大堂中,弹幕里都是一片夸赞的声音。
【白昙真的又乖又漂亮,整个节目最早到的就是他,一直都在努力活跃气氛,而且还多才多艺,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换了好几种乐器了吧?】
【他真的是和谢眠同一个公司的艺人吗?业务能力要比谢眠好太多了叭,样子长得也不差。】
【算上迟到的二十分钟,再加上这半个小时,前前后后加起来,谢眠耽搁的时间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吧?】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看之后的剪辑版呢。】
直到谢眠走进摄像头的范围,弹幕忽然停滞了一瞬,才又重新开始流动。
【……虽然对迟到的人很无语,但谢眠这套look还可以,有点点被惊艳到。】
【听说谢眠在这次探秘者里扮演的是一个魔术师?不得不说,他形象还蛮符合的。】
【得了吧,还魔术师,白昙扮演街头艺人,各种乐器信手拈来,谢眠会表演魔术吗?】
似乎才看到他的到来,白昙停止手中演奏,朝他笑了笑,乖乖巧巧打了声招呼:“谢哥。”
他们是同一个公司出道的艺人,资历相差不远,年龄也差不多,白昙这么叫,却显得自己平时十分尊重有礼,而谢眠却有些嚣张跋扈了。
谢眠笑了笑,并没有纠正他称呼,只是顺势懒懒回了他一声。
“小白。”
白昙的神色一僵。
“小白”这称呼,听起来就像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
但是他刚才一声“谢哥”已经叫了,这时候反驳就显得有些不够真诚,于是只能忍下。
这时候,一个穿着短裙的少女朝谢眠迎了上来。
她长相甜美,身材火辣,是当红小花许薇安。
“魔术师小哥哥,听说你刚才房间里出了事,你没事吧?”许薇安朝他眨了眨眼,抱怨道,“节目组太坏了,刚才我也在房间被褥里发现了一具骷髅架,哎,他们难道是要我待会晚上和骷髅同床共寝吗?”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
奈亚酒店已经废弃三年了,即使经过节目组的拾掇,为了嘉宾们的安全着想,除了直播录制时间,他们不会在这里留宿,节目组已经给他们另外安排了酒店住宿。
谢眠正要开口回答许薇安,却又听到一个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既然耽搁了大家这么长时间,不用说句抱歉?”
谢眠朝声音来处看去。
大堂右侧破旧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色朋克装,打着两排耳钉,一头短发染成了青红,二郎腿高高翘着,正掀起眼皮看过来,满脸都写着叛逆和不爽。
而另一个人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容貌,只是一头黑发柔顺,坐姿也规规矩矩,看起来十分安静。
刚才开口说话的是朋克青年,他是国内知名摇滚乐队BTK的主唱左妄,以一点就炸的火爆脾气所著称。旁边坐着的是他的双胞胎哥哥左思,和左妄不一样的是,左思是一个圈外素人,虽然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却是ins上一位运动达人。
同样被邀请来参加节目的素人还有三个,一个是穿着白大褂看上去似乎是医生的男人,一个梳着麻花辫气质文静的女孩,还有一个表情很腼腆的男大学生。
谢眠侧过头看向左妄。
他睫毛长而卷翘,瞳色又深又黑,看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非常专注的感觉。
左妄一愣,有些不自在移开眼。
这时候,又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都是意外,小谢没事就好了。”
女人长相十分清雅,穿着一袭素色长裙,是今年的新晋影后柳思思。
谢眠记得她。
十三年前,柳思思曾经和他的母亲师倾歌一起演过一部戏。那时候,师倾歌已经连续摘下国内三次影后桂冠的时候,柳思思却还是个默默无名的女配。
然而那一部电影,却成了当年师倾歌最后的绝唱。
节目里咖位最大的柳思思都这样开口了,左妄也不能继续为难谢眠。
然而这个时候,节目组却进来通知,虽然谢眠在房间里扭伤属于意外,但是因为之前的迟到,还是需要接受惩罚。
惩罚任务卡被递到了谢眠手上。
“现场跳一段舞蹈,或者表演一场魔术,得到场内半数人的喝彩。”
【靠节目组也太搞了,居然要谢眠跳舞哈哈哈哈。】
【你们还记得去年谢眠在出道舞台上跳的那场jazz吗?就算找个机器人来跳的也比他好吧?正常人的身体能够僵硬成那个样子?】
【看谢眠跳舞还不如去看小学生做广播体操,望周知。】
【人人都有不擅长的地方,这样嘲笑别人不太好吧。】
【虽然但是,谢眠不擅长的地方也实在有点多了吧哈哈哈,我记得他唱歌也从来对不上调。】
【期待谢眠会跳舞还不如期待他会表演魔术。】
【笑死,要是这草包能完成任务爹直播把键盘吃掉。】
谢眠看着任务卡挑了挑眉。
他其实倒也不是不会。
还没进入恐怖乐园之前,他就曾经在唱跳上下过很长时间的苦工。
老师教一遍不会,他就自己晚上在练习室里练上十遍、百遍,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用吉他对着乐谱一点点校准自己的发声和音准。
但是都没有用。
天赋是一种难以描述却又确切可见的东西,常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而他却似乎天生残缺。
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世界是一本书,他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一切都早已经被框死在原书对他“唱跳糟糕”这四个字的形容上。
直到他进入恐怖乐园,身上的束缚消失。
剧情不再是他滞碍,他才知道自己的身体也可以灵活柔软,歌声也可缠绵动人。
他曾在恐怖乐园的庆典上为神灵献舞,乐园沉寂的永夜为他亮起繁星。
他曾给恐怖乐园的玩家们设计过一个海妖副本,他化身海妖歌唱,无数轮回者被他的歌声诱惑迷失,永眠深海,从此他被冠上“蚀骨”之名。
只是现在他的身上还有剧情束缚,在束缚还没有解开前,他的选择只有一个。
谢眠敲了敲任务卡,微微勾唇。
“我给大家表演魔术吧。”
【不是吧?谢眠真的要选择表演魔术?舞蹈好歹学过几个月,魔术要怎么搞?】
【他不会以为随便敷衍几下就能过关吧,我先说好,就算嘉宾们碍于情面让他过关了,直播间里观众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谢眠向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声,很快,工作人员便给他取来了一盒纸牌。
这是剧本里魔术师的表演道具。
他穿着英伦复古的衬衫长裤,站在气氛破旧阴郁的酒店大堂之中,微微卷曲的发尾搭在脖颈,容颜出色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将右手掌心摊开,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牌正盛放在他手上。
【架势倒是学得挺像……】
这条弹幕才刚刚发出,谢眠已经动了。
他开始洗牌,表情有点漫不经心。
然而与他漫不经心的表情所相对的,却是他手中让人眼花缭乱、几乎让人看不清运动轨迹的纸牌——
修长十指上下翻飞,纸牌仿佛有生命般在他手中随心舞动,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优雅韵律。
这不是普通的洗牌,而是Cardistry(花式切牌)!
【靠靠靠靠靠,虽然谢眠的魔术水平暂时还看不出来,但这一手花切是有点东西的啊。】
【潘多拉、Ora、Bullet……有没有花切爱好者来看看,他究竟用了多少种手法?】
【艹,虽然不懂花切,但谢眠这次确实把我帅到了。】
这是一场视觉盛宴。
大堂里,沙发上的左妄已经坐直了身体。
白昙看着转移到谢眠身前的摄影师,微微皱起眉。
谢眠却仿佛丝毫在意旁人对他的关注,只是垂着眼,手中的牌依旧飞舞,如同蝴蝶穿梭于他修长指尖。
令人瞠目结舌的花切止于他最后一个动作,Fan(开扇)。
54张纸牌在谢眠手中展开成扇,这时候,他才终于抬头看了一眼镜头,那秾艳的五官如同一朵带刺盛放的红玫瑰,带着迫人的尖锐,却又教人移不开眼。
“太精彩了。”柳思思第一个鼓起掌。
有她带头,其他人也是赞叹声一片。
谢眠轻轻笑了笑,拿着纸牌走过去,“柳老师,抽一张牌吧。”
“是要变魔术了吗?”柳思思有些好奇问。
谢眠:“是。您先想一张自己想要的牌再抽,一会儿魔术会让您心想事成。”
柳思思笑道:“真不用我先私下再和你合计合计?”
弹幕里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哈哈哈柳老师是实诚人,这是主动要当托啊。】
【说实话不看好这一场表演。毕竟魔术都是障眼法,光是道具准备和场景布置就要很久,谢眠这也太匆忙了。而且主直播间和嘉宾的子直播间一共十几个摄像头看着,几乎360度无死角,连世界顶级的魔术师都不敢说在这种情况下能不露破绽,他拿什么表演?】
【这是祈祷柳老师现场当托?毕竟心里想的是什么牌不用说出来,就算抽到不是,柳老师待会说是也就是了。】
【柳老师看起来还挺喜欢谢眠的,说不定真会这么干。】
【明面是表演魔术,实则是利用美人计吗哈哈哈哈。】
听到谢眠回答“不用”,柳思思脸上笑了笑,伸出手去抽牌,心想确实想的是即使抽到不是自己所想那张牌,也要帮谢眠一把。
……毕竟她第一眼看见谢眠的时候,就觉得谢眠长得和她那故人有些相像。
牌到了手中有些冰凉。
柳思思露出一点期待的表情,慢慢将牌翻开,上面的图案显露在观众面前。
——是一张红心Q。
柳思思一愣,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和她刚才想的那张牌真的一模一样!
忍不住立刻开口问:“小谢,你是怎么做到的?”
【哇哦,真的抽中了?】
【多年魔术爱好者揭秘,在这样条件里玩心理魔术还成功了,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柳思思是托,要么是谢眠走了狗屎运。】
【应该说柳思思不愧是今年新晋影后吗,这惊讶的表情演得跟真的似的。】
谢眠竖起食指在唇上,低声道。
“Secret.”
柳思思怔怔看着他,还没有从惊讶回过神来,谢眠已经把牌合了起来,重新开始切牌。
纸牌再度在他的中飞舞,他一边切牌,一边缓步走到坐在沙发左妄面前。
左妄瞳孔微微收缩,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抽一张吧。”
谢眠微微弯下身,手中纸牌在左妄面前开扇。
眼见着那张秾艳逼人的脸离他越来越近,左妄烦躁地拧起眉。
这家伙想干什么?
如果是想用美色i诱惑他就太天真了,他绝对不会给这家伙放水,不仅这样,他还会在抽牌之前把自己心里想的牌都说出来……
“你可以把心里想的牌告诉大家。”
谢眠道。
左妄:“……”
谢眠看着左妄有些呆滞的表情,“怎么了?”
左妄脸上神色马上收敛,又变回刚才不太耐烦的模样,似乎憋了憋,才道:“你……真的可以吗?”
谢眠笑了笑,“没问题。”
那张脸近距离看杀伤力更大,左妄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说了一句“黑桃A”,然后转过头不看谢眠也不看纸牌,随手往里面一抽 。
纸牌翻开。
一个硕大的黑桃图案印在纸牌中心。
——是黑桃A!
左妄用眼尾余光一瞥,表情僵住了,眼睛慢慢地睁大。
【草草草他是怎么做到的?】
【左妄刚才就不满意谢眠迟到,不可能给他当托,所以这是真的抽中了?谢眠是真会魔术?】
【刚才说吃键盘的给我出来,今天晚餐爷给你定了。】
【你们快看左妄的表情,真的好好笑哈哈哈哈哈。】
左妄脸上画着很浓的烟熏,平时看起来又酷又拽,呆滞着瞪大眼睛的模样却有点像熊猫。
他道:“你……你……”
谢眠朝他微微一笑,然后便直起身,继续切牌。
这一回,他走到了白昙面前。
白昙看着谢眠走来,柔柔笑了笑,开口:“谢哥,我也要说一张自己想要的牌吗?”
他身高比谢眠要矮半个头,气质偏向清雅,不够锋利,虽然长相也很漂亮,但和谢眠站在一起对比,就有些黯然失色了。
然而对方却道。
“这次你只需要抽牌就可以了,不过,要抽三张。”
背面红色的纸牌在白昙面前开扇,像一把展开的凌厉刀锋。
谢眠深黑的眼瞳凝视着他,微笑道:“而我将在这里,拿走你心里最渴望的三样东西。”
拿走……他心中最为渴望的三样东西?
白昙觉得自己不该在意谢眠的话,魔术毕竟只是障眼法,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人能拿走另一个人的内心所渴望的东西?
可当他对上谢眠那双深黑的眼睛时,却忽然心口一跳,产生了一点不安。
“请。”
谢眠握着展开的纸牌,微笑道。
摄像师已经将镜头对准他们。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注视了过来。
白昙犹豫了一下,伸出手。
一张牌被抽了出来。
他想要将牌翻转去看图案,却听谢眠道:“不用这么着急,抽完三张再看。”
白昙动作一顿,只能先把牌握在手心,继续抽牌。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牌的触感有些冷,明明现在是初春,可他刚把牌拿到手中的时候,却感觉纸牌好像已经在冰库里放了一整夜。
很快,三张牌都被抽出。
“现在可以看了吗?”白昙轻轻问。
谢眠将手中剩余的纸牌收起,勾了勾唇,“别急,还有一个步骤。”
他和白昙距离本来就近,此刻忽然倾身靠近,微微低头,呼吸近乎喷在白昙眉心。
白昙一抬头,就看到那张充满了侵略性美貌的脸在他的眼前放大,对方浓密如鸦羽的睫毛好像要飞进他眼里。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脚后跟却不小心撞到了沙发,身形往后倒去。
谢眠伸手拉住了他。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声音低哑,仿佛是开玩笑一样道,“难道被我吓着了?”
白昙咽了一口唾沫。
“不,……不,我没事。”
谢眠方才拉住的是白昙没有握牌的左手。
在白昙站稳之后,他就松开了手,退后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谢眠屈指敲了敲自己手中纸牌的背面,动作似乎在施法,而后微微一笑:“现在你可以翻开牌看了。”
白昙闻言,便低头去看手中的牌,却忽然一愣。
——他握在右手掌心里的纸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纸牌的背面本来是红色,现在却已变成了神秘的深紫。诡异的纹路蜿蜒在整张牌的背面,中间印着一只没有睫毛的、睁开的眼睛。
三张牌背面中心三只眼睛,此刻似乎正一同注视着他。
白昙背脊生寒。
刚才谢眠根本没有碰过他的右手,他手里的牌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不可思议!!!】
【这已经不是魔术,是魔法了吧???】
【算了不帮他隐瞒了,当年我就在霍尔奥兹的毕业典礼上见过他,一晃已经好多年了,点烟。】
【求问刚才有人看清谢眠换牌的动作了吗?十几个镜头,难道没有一个角度有破绽?还有这牌他是从哪里来的?刚才节目组明明只给了他一副普通纸牌而已!】
【我的疑问可能和你们不同,我只想知道白昙现在手上这些牌是什么,也是纸牌?】
【符号诡异,图案上下对称,无法判断正逆位,按照我多年神秘学经验,应该是塔罗。】
【谢眠刚才说要拿走白昙最渴望的三样东西,有些好奇这几张牌的牌面是什么。】
然而白昙根本不想翻牌,他觉得一切都太诡异了。
可是全剧组的人目光此刻都已注视在他身上。
白昙咬了咬牙,只能将手中第一张牌翻开。
上面的图案慢慢地显露出来——
牌面的背景是伊甸园,两个人类分立两侧,天使于高空将他们祝福。
牌面最下方印着文字。
“The Lovers.”
【如果没看错,这是塔罗22张大阿尔卡那牌之中的“恋人牌”。】
【“恋人”?白昙难道渴望谈恋爱吗?】
【大家别胡说,我家哥哥说过这几年要专心事业,才不会想要和谁谈恋爱呢。】
白昙却微微白了脸,他虽然对塔罗没有什么了解,但总归看得懂牌面的英文。
重要的是,他心里确实有一个暗恋对象。
而他之所以成为明星进娱乐圈,很大原因也是为了结识对方。
怎么会刚好是这一张牌?
众目睽睽之下根本容不得白昙多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翻开了第二张牌。
随着图案显露,在场众人慢慢看清了——
这是一张没有人物的牌。
蔚蓝的天空之中高悬着一个橘红色的圆形巨轮,巨轮之中印刻着炼金符号和字母,看起来神秘深邃。
“The Wheel of Fortune.”
——命运之轮。
【有没有人解答一下这张牌的意义?】
【机缘,收获,因果……这是一张代表世间‘不可抗力’的牌,简而言之,这牌对白昙而言,大概就是想求发展的机缘,还有大红大紫的机会。】
【没想到白昙气质这么与世无争,还是挺有野心的嘛。】
【只是一场魔术而已,不能说明什么,抱走我家白昙哥哥。】
“还有最后一张。”谢眠微微一笑。
白昙的额头已经冒了汗。
他握着牌的手攥紧又松开,才慢慢将最后一张牌翻了过来——
牌面之上,是一个站在月季花环之中舞蹈的少女,手拿着钥匙,仿佛要走进花圈之中。
“The World.”
【wc绝了!“世界”是塔罗22张大阿尔卡牌中的最后一张,代表了人生的圆满。三张牌分别对应了爱情、事业和人生,如果说这是白昙最渴望的三样东西,我已经信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牌抽出来放在白昙手里的时候全都是逆位,而对准谢眠的时候就都是正位,这就是谢眠说“拿走”的意思吗?】
【谢眠凭什么这么做!!居然拿别人的东西,真恶心。】
【有一说一,人家只是变个魔术,搞搞噱头而已,白i粉怎么突然就急了?真以为几张牌就真能把这些虚无缥缈的拿走啊?都来参加惊悚综艺了,难道还玩不起吗?】
白昙深呼吸了一口气,面色有些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手里的牌越来越冷了。
而后便听到谢眠懒懒的声音。
“别在意,只是玩玩而已。”
白昙勉强笑了笑。
“我没在意,都是节目效果嘛,我知道的。我只是惊讶谢哥竟然这么多才多艺,连魔术都会。”
“多才多艺”这个形容用在谢眠身上属实有些别致。
谢眠笑了笑,将白昙手中的牌拿回来,夹在左手五指中。
几乎没有人看清他是怎样动作的,三张塔罗牌便先后从他左手飞起,在半空快速划过一个凌厉漂亮的弧度——
这是花切的经典动作,飞牌。
当三张牌飞回到谢眠右手,落到他本来握着的那叠纸牌上的时候,已经变回了普通纸牌的颜色,仿佛之前的塔罗牌从来没有存在过。
谢眠把牌握在手心,抚手胸前,向众人鞠了一躬。
如同每一个表演完成之后优雅谢幕的魔术师。
“太棒了!”
第一个出声的是许薇安,她热烈鼓掌,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左妄坐在沙发上,虽然依然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却还是伸出手拍了两下掌心。
坐在他身边的双胞胎哥哥左思早已经坐直了身体。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作为ins上的运动潮人,花切左思当然也有玩过,却远没有谢眠这样流畅。左思本来以为,这应该是电影剪辑里面才能够出现的技巧,没想到会在现实里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