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统帅穿成柔弱真少爷后—— by橘红定律
橘红定律  发于:2023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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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大屏开着, 里面似乎是一场颁奖典礼的重播。
主持人一男一女很热情地解说着,夹杂着音乐声,落在耳朵里略有些吵。
陆槿看着他:“何源呢?”
“他?他叫你来的吧, 他是我最忠诚的孩子。”顾震山笑得有些扭曲, 陆槿看着他的表情, 猜测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越来越差了。
“还记得我们三个月的约定吗?”顾震山说着,把伏在自己膝头的人往面前的地上一推, 示意他自己站起来,“这就是给你的考题。”
陆槿看着伊燃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被蒙着眼睛,不肯往前走,直到顾震山在他后腰踹了一脚,他才猛地扑向前面,陆槿眼疾手快抓住了他,避免他额头磕在茶几上血溅当场的悲剧。
顾震山往陆槿脚边丢了一柄匕首。
“这个小宠物,想要给你下药,又那样不自爱……我想看看你会怎么处理他。”顾震山端起酒杯,手指微微颤抖着送到嘴边,将酒液灌下。
陆槿看着他的动作,知道他的身体显然已经是到了强弩之末,他急需找到一个继承人,来替他完成他做不完的事情。
伊燃蹲下来,在地上摸索着,竟拾起那把匕首,双手捧起来送到陆槿面前。
他嘴唇蠕动:“……杀了我吧,这样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我……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
伊燃蒙着眼睛的黑色布条湿润了,陆槿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不见他开口也没有动作,伊燃有些焦虑地转了转头,似乎想要靠听觉辨认陆槿的方位。
陆槿走上前,拿起他手里的匕首。
伊燃手心一空,心脏也随之空了一下。
他垂下手臂,解开自己衬衫的前扣,露出削瘦的胸膛。
“……怎么这么瘦了?”陆槿轻声问。
伊燃抿紧了唇,瑟缩了一下。
陆槿直接将刀扎入他的心口,都比这句话让他感觉更好受一些。
他知道自己身上已经遍布恶心的痕迹,可陆槿没有说任何贬低的、恶毒的话,他只是看到自己已经几乎要骨瘦如柴。
伊燃深吸一口气,想要大哭一场。可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在这个人面前大哭的资格。
他颤抖着摸索向陆槿的手臂,然后摸到了他拿刀的手,双手抓住陆槿的那只手,将尖锐的匕首朝向自己脆弱如薄纸一般的胸口。
他手指颤抖的厉害,或者说浑身都颤抖的厉害。
死亡就在眼前。
他为他的爱人而死,没有什么好丢脸的。他已经不配再爱这个男人,他只能祈求,自己这条命能给他的爱人一点好处。
他的命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在陆槿从高中时路过救下自己那天起,他的命,他的爱情,从此都只属于陆槿一个人。
“我……爱你。”伊燃说完,猛地用力拉陆槿的手,想要将尖刀一鼓作气刺入胸膛——可对方却纹丝不动。
顾震山皱起眉,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佣人的托盘上,然后站了起来,佣人给他递上手杖,他接过来,两个保镖跟在他身后,他脚步缓慢地朝陆槿走来。
“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还不动手?是想戏弄一下他吗?先割下来一些他身上的小玩意儿玩玩?”顾震山看着陆槿,陆槿也看着他。
“什么意思?”
顾震山停在中途,他好像意识到陆槿的眼神并不是驯服的,但又看不懂这双深海般的眼睛。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背叛我吗!陆槿!回答……回答我的问题!”顾震山一把扯起伊燃的头发,伊燃头皮剧痛,他喊叫出声,抓住顾震山的手,却还是被提了起来。
陆槿看着他疯狂的动作,面无表情,手里的匕首在掌心摩挲着。
“快,杀了他,我就把一切资料都给你,所有的权限!”顾震山吼着,将伊燃脆弱的胸口贴在陆槿身上。
伊燃痛得大哭,他感觉头皮快被整片扯下来,他哀哀地哭着,甚至乞求陆槿快点杀了他。
陆槿举起匕首,顾震山表情兴奋地看着他。
下一秒,伊燃只感觉头顶一松,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顾震山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儿子,又看向自己的手。
手心里攥着一把橙色的头发。
陆槿割断了伊燃的头发。
顾震山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如果像刚刚那样的距离,那样的速度,陆槿那一刀贴在他的脖子上,那现在顾震山已经是一具尸体。
他惊惧地后退几步,坐回沙发上。
陆槿还站在原地,就那样看着他。顾震山这才意识到,陆槿看着他的眼神,并不是不驯服,而是……带着杀意。
“你要背叛我?你也要背叛我?”顾震山难以置信地问。
陆槿用手指抹了两下匕首上沾着的橙色碎发,将利刃擦干净,然后在顾震山震惊的神色中,将匕首贴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顾震山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鲜血顺着那道细微的伤口流了下来。
匕首“当啷”一声扎在了他背后的巨幅油画上,就扎在那幅画上男人的眼睛里。
“来……来人!快把他杀了!把他给杀了!这个叛徒!叛徒!”顾震山挣扎着起身,可情绪激动之下突然发病,他从口袋里摸出药瓶,连忙倒进自己嘴里,眼睛还看着陆槿的方向,那几乎半瓶药都被他倒进了嘴里,他哆嗦着手接过佣人递上来的水杯,囫囵将药全吞了下去。
他身后的两个保镖听了就要冲上来按住陆槿,可陆槿却笑了一下。
这笑容让两个保镖没能看懂,他们本能察觉到了面前人的危险,愣了一秒。
就是这一秒,别墅的大门轰然打开,众多保镖冲了进来将大厅围住。
“杀了他,快杀了他……”顾震山坐在沙发上,急促喘息着,像是在平复暴怒,等待药性发上来。
可他说完十几秒,却还没有等到一个人动。
他一把推开正在给他顺气的佣人,女佣倒在地上,吓得连忙逃走。
“都没听见我的话吗!杀了他!快啊!”
陆槿忽然冷笑了一声。
顾震山通红的双眼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你以为你是用什么控制他们给你卖命?”陆槿不紧不慢地说,“你还没发现吗,顾氏旗下的两家投资公司都被我卖了,十二亿的流动资金,我用来把他们的家人全都送出国外了。”
“每个人一笔安家费,足够他们活到下下辈子。”陆槿说着,有保镖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陆槿点点头,示意他们不用理会。
顾震山看着他,胸口急促起伏,暴怒的眼睛里充满红血丝,他像是要将陆槿徒手撕开,可奈何药性很快就发了上来,他只能浑身颤抖着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可陆槿也并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他只是将伊燃扶了起来,低声对他道:“离开这里,快走。”
伊燃扯下自己眼睛上的蒙布条,深深地看了陆槿一眼。
可陆槿却没再看他。
伊燃抬起眼,看到了二楼转角处,正在点着烟看着这一切的何源。
他没有离开,而是爬起来,顺着楼梯爬向二楼。
陆槿没有什么表情,像是一种冷静地陈述。“你用来威胁的手段,不过那么几种,但你是用来绑住他们,可我却放了他们。他们自愿跟着,如果要说背叛,现在应该是你,背叛了我们。”
“顾震山,看在我死去的母亲的份上,我只对你说最后一句话。别再相信什么‘言灵’。如果可以控制所有人类的情绪,那和精神麻醉又有什么区别?制造这样的东西,不止是触犯法律。”
“你是全人类的罪人。”陆槿的声音落得很低,却幽幽地回荡在大厅。
顾震山说不出话,浑身颤抖的厉害。
“哈哈哈,精彩啊。”何源从二楼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鼓着掌走到楼梯上。站在上次陆槿站的位置。
铺着的猩红色地毯色彩似乎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深。
他经过那穿着婚纱的女孩身边,对方挣扎了两下,可何源却没有理会,径直走下了楼梯。
陆槿看着他。
“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已经死了。”陆槿的声音平静无波。
何源一笑:“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明明了,学会骂人了。”
“我会教育他今后不要这么做。”
“那是当然,虽然他已经离开顾家,但如果他想的话,你还是他的哥哥,当然有权教育他。只不过,我竟然不知道他本事通天,还学会了‘死而复生’……这也是你教他的?”
“是又怎样。”陆槿没有否认。
“很好。那就很好。”何源从喉咙里挤出笑声,“我还以为他信错了人,原来,你们早就是一丘之貉!”
陆槿没有回答。
何源想走到他身边,保镖却拦住了他,他只好就那么站着,隔着几米的距离看着陆槿。
陆槿背后是药性上涌只能坐在沙发里喘气的顾震山,再往后看,就是那副巨大的男性油画。
穿着军装的男性眉目沉郁,形貌与顾震山相似。而一只眼睛上,却牢牢扎着一柄匕首。
背景的电视屏放着电影节的颁奖典礼,领奖的奏乐声犹如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陆槿站在那油画之下,比那幅画像更显得威严。
何源愣着神,死死看着他:“……你可以杀了那个老东西,我不会管!顾家以后的所有都可以是你的,但我要我应得的那部分!我要得到顾氏集团的影视公司,还有计划的权限!”
“应得的?”陆槿的声音一如第一次何源向他提出“合作”要求时那样,清冽如冰,“顾家没有什么是你应得的。”
“……”何源黑沉沉地看着他。
陆槿示意旁边的保镖把东西递上来,保镖一打开西装从内袋里取出一张折起来的纸,随后递给陆槿。
陆槿将纸张展开,把正面给何源看,手指一松,纸张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你应得的,只有在监狱中度过的下半辈子。”
何源猛地抓住两个保镖拦住他的手臂,眯起眼看向地上的纸。
“你——你举报我?!你凭什么举报我!哈哈哈,陆槿,你才是顾家的儿子,你以为你举报我逃税,经济犯罪,你自己就能独善其身?哈哈哈,可笑之极,你竟然举报我?”
何源大笑起来,他瞪红了眼珠,恨恨地看着陆槿。
“——你也得死!你要毁了我的人生,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何源后退几步,走到大厅中央的楼梯上。
陆槿阻止了保镖上前的动作,低声让他们全都退出去。
领头的保镖担忧他不肯退出,陆槿却沉沉看了他一眼,他浑身一震,竟下意识低下头,只好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刚刚那一秒,好像看到了实质般的杀气。
这个少爷绝不是简单的人物。保镖退出别墅大门,遵照陆槿的意思,关上大门,一群人退出花园外。
外面围了一圈看起来和老宅格格不入的男人,他们看起来像是哪里抓来的壮丁,穿着五花八门,像在街上随便抓来的一些路人,但却都训练有素地蹲在围墙外面。
保镖们吓了一跳,随即便看到了不远处站在树后紧紧盯着主楼的人影。
“那是……少爷?”
顾熙阳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衣,看起来非常像从学校刚出来的大学生,可神色却阴沉沉的,他看向他们,示意他们安静。
何源站在楼梯上,从西装裤里取出一样东西。
陆槿定睛才看到那是一枚戒指。
何源拿出一把镊子和一只小玻璃瓶,将戒指夹住,在玻璃瓶中的液体里蘸了一下,然后将玻璃瓶随手丢在猩红的地毯上。
陆槿看着他,冷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向你证明一件事。”何源说着,摸出他昂贵的打火机,“嚓”一声点燃火焰,火焰迅速燃着那枚蘸了液体的戒指,蓝色的火焰静静燃烧着。
陆槿皱眉。那应该是酒精。
何源看向二楼正中央坐着的穿着婚纱的女孩。
“我想向你证明,顾熙阳对你的感情,只会给他带来灭亡。你也一样。爱这种东西,最廉价了。”
他笑起来。那被蒙着眼的女孩穿着婚纱,听了他的话却不再挣扎。她似乎已经绝望了。
“婚戒很漂亮,可惜了这枚十几克拉的钻石。”何源将戒指往前一抛,那燃着火焰的戒指悠悠前落,眼看就快要落向那洁白的婚纱。
陆槿拔起一把插在水果盘上的银叉,猛地掷了出去,那枚银叉精准地击中了戒指,那蓝色的火焰“叮”一声高高飞起,换了方向,落向了外侧的窗帘。
烈火几乎是在瞬间燃起。
那四面沉重的华丽窗帘,像是被火油浸泡过一般,在火焰接触到的一瞬间,便轰然起火。
顾震山还在药性中浑浑噩噩,被猛然窜起的烈火吓到,他让两个心腹的保镖扶着自己,走向那幅巨大的油画,那旁边有一扇小门,是可以通向地下室的。
“……背叛我的人,就和我的宅子一起陪葬!”顾震山咬着牙,但他刚吃完药,现在着实没有什么攻击力,只能先逃出这里再说。
火焰燃烧起来,以极快的速度烧上了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将那明亮的琉璃黄色吊灯映照得璀璨异常。
何源笑得直不起腰:“陆槿!既然你做的这么绝,那就一起死在这儿!就算死,我也还是何源!还是影帝!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名字,他们把我的海报贴满全世界!我背后是顾氏集团,是娱乐圈最大的龙头,想要让我身败名裂?我要你付出代价!”
陆槿站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冷冷地看着他站在台子上发疯。
“你走不了的,走不了的……”
他一把抱起面前穿着婚纱的女孩,像是抱着一件玩偶那样走下楼梯,陆槿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把女孩放在沙发上。
“不是说爱我吗?这就是随便动情的下场。”何源用手指梳理着女孩的长发,看向陆槿。
“放了她,我可以和你呆在这里。”陆槿说。
“你还真是什么都想救。”何源说,“当初要不是你救了几次顾熙阳的命,现在站在这里要杀你的,恐怕就是他了。”
“他不会做这种事。”
“你怎么知道?你了解他多少?别以为和他睡过就了解他的一切,男人,尤其是像他这样成长环境的男人,远比你看到的要疯的多。”
陆槿沉默着。的确,在原本的剧情里顾熙阳确实是个疯子。但有他在,他不会让顾熙阳变成那样。
“把她放了。她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陆槿说。
何源双手卡着她的脖子,细软的白色婚纱铺满整个沙发,女孩很快便本能地挣扎起来。
“她的意义就是告诉你,叫你知道自己动了不该有的感情的下场!”
顶上的水晶灯很快被烈火烧到了高温,这一下猛然炸裂开来,玻璃碎片如同冰雹一般砸下,线路同时起火,发出明亮的白色火光,没能及时逃出去的佣人被这一幕吓得到处逃窜,尖叫声充斥着整个大厅。
陆槿在灯灭之前便冲了过去,他顶着高温的玻璃碎片,精准抓住何源的两只胳膊,何源正想要放开女孩的脖子独自逃离却被陆槿用极大的力气抓着,何源惊恐地看着他,下一秒,他两边的胳膊都响了一声,剧痛马上传来。
他痛苦地大喊着滚在满是碎片的地毯上,害怕陆槿再次对他折磨,他艰难地爬到了电视大屏旁边。
陆槿却并没有追上来,只是把穿着婚纱的女孩身上的绳子解开,摘了她的蒙眼布。
“走。”他简单地给出一个字,女孩像是傻了,她头皮似乎被落下来的玻璃碎片划破了,鲜血顺着她的脸颊向下流,她顾不上这些,烈火燃烧的速度极快,大厅里的温度已经骤然飙升,她只好跟着陆槿踏上二楼的台阶,一路跑到最大的那间书房。
陆槿推开书房的门,大步走到落地窗边,举起旁边的椅子,猛然击碎了面前的巨大落地窗。
巨大玻璃碎裂的巨响让女孩吓得坐在地上尖叫起来。
陆槿不由分说,抓起她便拉到落地窗边,巨大的婚纱裙摆已经脏了,血迹混着脏污,看起来非常狼狈,陆槿此时还能冷静地开口说话:“下去,下面有人接着你。”
女孩战战兢兢往下看去,下面果然铺着一条气垫,周围站着一圈男人正在抬头看着他们。
“我不能走,何源还在……”她被陆槿抓着胳膊,疼痛和恐惧让她崩溃,她哭着说,“我是他的助理,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死了,我怎么办!”
陆槿的眼睛黑沉沉的,此时在火光的映照下变得如同一面镜子,“你应该去自首。”他说完,将她一把推了下去。
女助理头上的婚纱头纱落在了陆槿身上,他站在烈焰中看着她穿着婚纱下落,这画面就像一部舞台剧的最后一幕。
女助理落在气垫上,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地扶她起来,她坐起来看向那上面破碎的窗口,却发现陆槿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为什么不跳下来!”女助理抓住一个人问。
“别管了,陆先生交代过,能救一个是一个,快走吧。”
陆槿看着抓住自己脚腕的手,顺着看过去,是伊燃。
“陆槿……”伊燃抓着他的裤角,火已经烧了上来,书房的大书柜已经开始着火,如果再不逃,他们都得死在这。
陆槿想要扶他站起来,可伊燃却抱住他,将他向后拖去。
陆槿已经被高温热出了汗,伊燃抱着他后仰倒在顾震山的大办公桌上。
书柜和里面的藏书被烧得噼啪作响。
“别走了,和我留在这里,我要你……求你……”伊燃抬起细弱的双腿,很熟练地搭在陆槿的腰上。
陆槿擦了一把汗,却发现自己满脸都是鲜血。
也许是刚刚水晶灯落下来的碎片也伤到了他,可他却没感觉到疼。
“伊燃,醒醒!”陆槿掰开伊燃的眼皮去看他的瞳孔,他瞳孔发散,像是是中了什么毒。
伊燃缠着他不肯放开他,“和我一起被烧死吧,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陆槿拉起他却一下没站稳,背靠在被烧得噼啪作响的书架上,“滋啦”一声他身上的衬衫就被烧着了,背后传来烈火的灼痛感。
“快走!”陆槿强忍着疼痛拎起伊燃的皮带,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就要往落地窗边走。
那落地窗两边以及顶上的窗帘也已经烧了起来,几乎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能离开,如果不能……
伊燃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陆槿手一松,他便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甚至往后退了几步。
陆槿走过去要强行把这个不要命的家伙丢出窗,可他刚从落地窗边离开,那半扇书柜便轰然倒了下来。
几个保镖带着女助理回到主楼正面,却没看到原本呆在那里的顾熙阳。
“顾少爷哪去了?”
“进去了。拦不住,他一定要进去。明明陆先生提前交代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让他进去的,唉……”

这座宅子,承载了他所有的仇恨,疼痛, 噩梦。
终于,它就像是一把枯草, 在顾熙阳眼前熊熊燃烧。
这奢华贵重的宅子,价值连城的装潢,那些压抑的油画,窗帘,玛瑙, 水晶,金器,乌木, 此刻全都快活地燃烧起来,发出欢乐的声响,像小时候躲在地下室听到的交响乐,隔着沉重的墙板踩在耳膜上。
顾熙阳走过一片狼藉的大厅,在电视机大屏旁看到了坐在那里的何源。
何源被高温烤得浑浑噩噩, 被打断的胳膊也垂在两侧,顾熙阳的到来惊醒了他, 他抬起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
曾经那个只会躲着人的小男孩,现在已经如同一只猛虎,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烈火, 他黄色的瞳孔比烈火还要艳丽。
“何源……”顾熙阳叫他。
何源仰视着他, 竟勾起一个温和的笑来。
这样的笑容顾熙阳见过太多太多次。曾经每次何源来老宅拜访, 都会带一些送给他的玩具礼物,这样笑着摸着他的头发, 问他最近学习怎么样。
何源相当于顾震山的另一个养子。只不过他没有顾熙阳被选中的“天赋”,注定无法登堂入室入主顾家。
当年何源还在电影学院读大学的时候,时常开着一辆黑色敞篷带着顾熙阳出去兜风。
他说自己羡慕顾熙阳,那时候顾熙阳冷着眉眼看着远处的海滨,并不明白他的深意,只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羡慕的,如同一只被仇人豢养的小狗,没有自由。
“明明……不再叫我一声‘何大哥’吗?”何源满脸都是汗,却笑着说。
顾熙阳看着他,神色沉沉,并没有开口。
“就是这样。你总是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我……明明,你就那么讨厌我吗?”何源的嗓子已经干哑,他勉力说着。
“……你说呢。”
“我只是想要我应得的那部分,有错吗?我有错吗?明明……”
“我们三个人,你和顾震山才是最像的,可你却得不到继承的资格,如果你早放弃这些,做你的影帝,我们今天就不会在这里见面。”顾熙阳说着。
背景的电视里还在播放着颁奖典礼的画面。何源坐在那旁边,画面明明暗暗,和呼呼燃烧的火光一起映照着他的脸。
“你们不该做那些实验。”顾熙阳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看着这个名声赫赫的影帝以“深情”著称的眼睛。
“你和顾震山养了我十几年,我恨顾家,我会亲手结束掉一切。但我……还记得我小时候,你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顾熙阳看着何源,却又像是透过他的眼睛看向更远的过去。
“你说,如果人死了变成孤魂野鬼,想要祭奠的人就去十字路口为他祭拜,有一个小孩心地很善良,每年鬼节都去十字路口祭拜过路的鬼,有一天小孩路过路边,卡车就要撞上他,但他却被鬼给救了下来。”
“……所以以后你也会祭拜我吗?”何源笑着问。
“嗯。”顾熙阳点头,“我不是你们,有人教会我什么是善恶,我不会像你们一样。”
“明明,不要爱陆槿,他不是可靠的男人,我看得出来,他终究会离开你,他这样的人,不会属于你!”
顾熙阳沉默着。
何源被黑烟呛入,剧烈咳嗽起来:“咳咳……明明,你救我出去吧,我会退出娱乐圈,永远不会再回国,离你们远远的……明明……”
顾熙阳站起身,俯视着他:“陆槿在哪?”
“明明……救我出去,大哥好难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顾熙阳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想死,可实验室里的那些人,每天都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用卑劣的手段把无辜的孩子送进‘地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他们也会哭喊着求你,对你说‘我不想死’!你们让人把孩子从父母手里抢走,让他们十几年二十几年地寻找孩子,你怎么没想过他们会每天晚上都在火里煎熬,对你说‘我不想死’——”
何源怔怔地看着顾熙阳,仿佛从没见过他这样说过话。
“我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你知道吗?顾震山选中我是因为我不受药剂的影响,但同样是因为我不受影响,所以我比其他人更清楚地记得那些折磨!”
“……我永远不可能忘,永远不可能。”
顾熙阳说完,再无留恋地抬脚就走向通向二楼的阶梯。
何源坐在电视机边,那大屏上的画面已经开始跳闪,火已经烧到了沙发上。
“别走!求求我……我不想死……我是何源啊,我是影帝啊,谁见我都要敬我一杯……你们都和我一起陪葬!我要你们陪葬!”
“明明明明!别走!!我是大哥啊,我抱过你,教你怎么用勺子,喂你吃米粥,西瓜,带你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你忘了吗……”
“你对我说要做一个综艺节目,和游乐园有关,我就知道你还记得!你一定还记得的!记得你第一次去坐旋转木马,我们在那里拍了合照,我给你买了冰淇淋……草莓味的……”
“明明……我只是想得到我应得的,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想伤害你……”
何源倒在逐渐花屏的电视大屏旁边,高温和稀薄的氧气让他逐渐窒息昏迷,匍匐在地上,身上亚麻色的名贵西装在肮脏和沾有血污的地毯上蹭动。
顾熙阳站在猩红色的阶梯上,他攥了攥手掌,闭上眼,终于还是抬脚走上了阶梯,离开了。
电视播放着颁奖典礼到了高潮部分,女主持人激动地揭示着奖项:
“滋滋……获得第二十三届金霖奖最佳男主角的是……滋滋……让我们请出——滋滋……何源!恭喜!”
“……谢谢!谢谢大家的支持!得到这次奖项我是比较意外的,毕竟这是一部相对来说商业度会高一些的片子,讲述的是被人陷害的少年如何一步步复仇获得新生的故事,在这次拍摄中,我和整个剧组也经历了很多,和前辈们也学到了很多,尤其是和一些底层人民接触的过程中,我感触很深。感谢我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感谢每个身在底层却积极向上不曾放弃的人……”
领奖词在烈火的噼啪声中交响。
“感谢我的家人,感谢每个曾经帮助过我的人。”
“最后,感谢我自己,一步一步努力走到这里。”
“谢谢。”
电视大屏终于被烈火烧断了线路,“嘭”地闪了一声,何源举着金色奖杯站在漫天彩条里对着镜头微笑的画面顿时变成了一片黑暗。
掌声和欢呼声戛然而止。
何源艰难地想要爬向门口,那是最后一丝希望。
他想要和陆槿一起死,可死是太痛苦的事情,他明明还有那么多荣誉,那么多前程,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电影《莱娜之死》的最后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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