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是有温度的。
薄静时轻轻握住虞澜的手,将虞澜紧紧搂在怀里,无声且小幅度地蹭蹭虞澜的鼻尖。
虞澜困得眼皮都在颤抖,努力睁大眼,迷糊糊地喊:“gege?”
然后扭扭屁股,黏糊糊钻进薄静时的怀里。
第二天,虞悦将这件事告诉了薄凝心。
她睡眠质量差,觉浅,容易被小动静惊醒。
给虞悦的时间并不多,她必须马上投入工作上的事,和薄凝心再叮嘱一番之后,她来到薄静时面前。
“静时,你是个好孩子,你也很聪明。不管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但你母亲和他不一样,和他们都不一样。她是个很好的人。”虞悦说,“我听凝心说,你在冬天时出生,也是在冬天时来到A市。现在春天已经要过去了,但——”
“春天过去了,我们还能迎接下一个春天。”
虞澜是真的乖,也是真的好带,这是大家公认的事。
今天一大早起来,薄凝心原本想偷偷送虞悦离开,却没料到小崽早就醒了。
平躺在松软雪白的枕头里,小脚微微翘起摇晃,另一只手塞进嘴巴里啃,被薄静时拿出来后还会不满地哼哼。
他不需要大人操心,更不折腾人,不吃夜奶一夜长觉,早睡早起,醒来后也不大哭大闹,而是自己躺在那儿自娱自乐,乖乖等妈妈睡醒后给他泡奶粉喝。
虞悦给虞澜泡完奶粉后,伸手摸着他的脑袋,他一边喝奶,一边用脑袋拱虞悦的掌心。
模样依赖乖巧,十分讨喜。
大家伙看向虞澜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忍,只有他不知道,他的母亲马上就要离开,也许还会离开很久。
虞悦的飞机在早上九点,她最多只能陪虞澜喝完早餐奶。
虞澜玩了一上午,中午有些困,他窝在薄静时怀里四处张望,寻找母亲身影,看了一圈后没找着,但也没放在心上,打了个哈欠,软绵绵地用脑袋蹭薄静时的下巴。
从前妈妈也会突然离开,但没有关系,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虞澜睡了个午觉,睡醒后揉揉眼睛,听见外头脚步声,飞速爬起来,眼睛放光地看向门口。
看到推门而入的人是薄凝心,他微微一怔,失落地耷拉下小肩膀,随后欢快地扑腾起小胳膊,撒娇要抱抱。
薄凝心对虞澜有求必应,抱着小虞澜在空中转圈圈玩儿:“谁家小宝宝这么可爱呀!”
虞澜在空中转了一圈,所有光景在眼前飞速转过,笑得眉眼弯弯。
小脚一直蹬,白嫩嫩的小手在空中上下摇摆,“啊呜啊呜”地叫。
到了夜晚,虞悦的国际航班已经到达,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和薄凝心通电话。
她原本的意思是长痛不如短痛,不如狠狠心,让虞澜快速接受这件事,而不是藕断丝连。
可真当从通话中听到隔了很远的、虞澜的声音,她忍不住思念与挣扎。
最终她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和虞澜视频了几分钟。
虞澜望着超大寸平板里的母亲,开心地小脚乱转,爬过去要母亲抱抱,脑袋险些磕到屏幕。
他突然被人抱走,手臂仍朝母亲的方向挥舞,手掌触碰屏幕,一片冰冷。
神情困惑不解,小嘴瘪起,有点委屈。
他想要妈妈抱。
虞悦不忍再看,对着镜头轻声说:“宝宝,妈妈尽量早点解决这些事,平时一有空就来看你。妈妈爱你。”
虞澜只能听懂最后一句话,妈妈爱他。
他眉眼弯弯,小扇子似的睫毛忽闪忽闪,笑意克制不住从微翘的唇角溢出,盈满整张脸蛋。
今天虞澜的奶粉都是由薄静时泡的,纸尿裤也由薄静时换,他还特地准备了一本书,记录小宝宝的一天。
每顿饭喝了多少毫升奶粉,多少g的辅食,换纸尿裤间隔的时间,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第一天还算安稳。
第二天,虞澜醒来后第一件事仍旧是找妈妈,他已经超过24小时没有看见母亲,心慌、害怕、思念、委屈,霸占这具小小的身躯。
这一次大家伙还想旧计重施,用玩具转移他的注意力,可他却不会上当了。
比起这些好玩的玩具,他更想要在妈妈身边。
薄静时照常泡好奶粉来喂虞澜,但虞澜突然嚎啕大哭,奶粉也不肯喝了。
哭声吸引来一众人,他们一来,便看到薄静时满脸焦急,抱着虞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不时低头凑到他耳边轻声喊“宝宝”,像在哄,也像在安抚。
虞澜还是哭得很伤心。哭得歇斯底里,雪白小脸通红一片,下嘴唇委屈地包住上嘴唇颤颤地哭,看上去当真伤心透了。
他整个白天都在哭,奶粉不喝,辅食不吃,薄家上下的人焦头烂额地哄他逗他玩儿,好不容易他肯张开嘴巴进食一点儿时,他嘴巴一瘪,别过脑袋,又抽抽地哭了起来。
薄凝心抱着虞澜在花园乱转,试图用星空泡泡屋转移虞澜的注意,大人身后跟着个面色焦急的小酷哥。
薄静时手里拿满了玩具,很费劲地踮起脚尖抬起手臂,急切地逗虞澜开心,希望虞澜哭得不要那么惨。
可是伏在肩头的小宝宝还是哭得很伤心。
离开母亲的他像失去了全世界,视线都是昏暗的。
小小的身躯爆发出如此悲伤的哭声,这可把薄凝心急坏了,一些从虞家带来的人也束手无策:“小宝从来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以前虞小姐也有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大概一两天?小宝也不会这么大哭。”
一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薄凝心甚至还请来了专业的育儿团队以及表演秀团队,只要能让虞澜不哭,她愿意支付巨额薪酬。
在行业内呼风唤雨的专家们使劲浑身解数,都没能让小虞澜停止哭泣。
当夜,虞澜发了高烧,薄凝心急忙安排医生上门。
虞澜发了高烧,需要打退烧针。
医生准备了最细的紫色针头,但他血管细,医生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准。
针头进入足部静脉时,虞澜痛得直发抖,嘴巴紧抿,发出有气无力的哭声。
薄静时急忙将手伸过去给虞澜咬,生怕虞澜咬破自己的嘴巴,但虞澜只是紧紧攥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虞澜的手太小了,因拳头紧握更显小巧。
薄静时的手也不大,可被攥着一根手指时,他不免产生一个错觉——就仿佛,他的一根手指,已经是虞澜掌心的全部了。
突然,虞澜吐了!
他一天下来没吃东西,没东西可以吐,小脸憋得通红喘不过气的样子,简直让人心碎。
哭得声音发哑,已经没什么力气哭了,小肩膀抽抽噎噎,眼皮都肿了。
薄静时心脏全程揪着、绞着,仿佛有搅碎机在胸腔内横冲直撞,将他的血肉与思想碾得一塌糊涂,只剩下揪心的酸楚。
虞澜的脚那么小一点,针管却那么长,医生把针扎进去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眼眶一热。
医生说注意观察,薄凝心仍提心吊胆的:“不行……给寺庙打个电话,等小宝睡熟了我就过去捐香火,给小宝请个平安符,不然我不放心。”
现代医学技术要用,玄学也要用。
张嫂刚松一口气,目光一转,吓了一跳:“哎呀,小时你这是怎么了?”
陈姨小声道:“看到弟弟遭罪,心疼呢。”
这时候的虞澜已经昏睡过去,小手仍旧紧紧攥着薄静时的一根手指,极度缺乏安全感。
而薄静时不知何时居然哭了,面庞挂着豆大的泪水。
睡着后的虞澜脸蛋通红,薄薄的眼皮都哭肿了,浓密长睫被泪水沾湿,有几根黏在一起,睡到一半还会咳嗽两声。
他一咳嗽,薄静时就伸手摸他的头,低声含糊地喊“宝宝”,又拿电子温度计测量体温,哪怕只是降了0.1℃,薄静时都会松一口气。
张嫂等人轮流劝薄静时回房间睡觉,这里交给她们就好了,但薄静时坚持要留在这里。
输液完毕,虞澜还没睡醒,大概三个小时,薄静时一刻都没有消停。
哪怕他困得不行,还在强忍困意,生怕生病的虞澜又掉眼泪。
中途虞澜咳得太狠,想呕吐,可什么都吐不出来,难受得直抽搭。
薄静时急忙轻轻拍着他的胸脯,给他顺气,在他渴了的时候喂水给他喝。
那么小的手,却将他的手指握得那么紧。
薄静时第一次体会到被需要的滋味,也是头一回产生如此强烈的保护欲。
睡一觉的虞澜感觉好多了,身体舒服的他感到有些饥饿,他扭动着身子哼哼几声,慢吞吞睁开眼睫。
他第一反应是去找妈妈,妈妈没看到,瞧见熟悉的哥哥趴在床边看他。
虞澜被薄静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松开手嘿嘿一笑,伸手摸摸自己小肚子。
薄静时霎时僵在原地,像弹射器一样忽然起立!
他立马冲到大人跟前,支支吾吾手舞足蹈比了半天,面色涨得通红。
大人们吓了一跳,连忙查看虞澜的情况:“怎么了?小宝出什么事了吗?!”
虞澜被一群大人包围,在众人注视下,他揪紧被子边缘,腼腆又难为情地弯弯唇角。
他不张嘴还好。
一张嘴,大家都瞧见原本空落落的牙龈,多出两颗糯米粒似的小乳牙。
原来虞澜大哭不止,不单纯是思念母亲,还有长牙期带来的不适、高烧、烦躁。
退烧针打完,一觉睡醒之后,虞澜精神状态明显好转,四面八方的人围住他,争先恐后地拍他的小乳牙。
脸皮薄小崽有些难为情,双手揪住衣服下摆,腼腆地露出小乳牙给大家看。
薄凝心还有一段距离才到家,得知消息后,忍不住发来语音轰炸,房间内尽是她后悔不已的语音:“啊——!!我不该这时候去寺庙的,我居然不是第一个看到小宝长牙齿的人?天呐天呐,太可爱了,谁家小宝宝先长这个位置的小乳牙啊?!再多拍几张,不、拍几个视频,我晕真的要萌死我了……啊啊嗷嗷——”
后面是薄凝心因激动发出的非人类怪叫的声音。
不怪薄凝心如此激动,虞澜的新生牙位置的确特殊,寻常宝宝都长上下门牙,他倒好,长在小虎牙的位置。
雪白两颗的位置特殊,唇红齿白,笑起来别提多甜了。
一群人心满意足地将虞澜长出来的小牙齿当做屏保,多少存在炫耀成分,薄凝心快马加鞭赶到家中,看见虞澜不哭不闹还在笑,松了一口气。
她当即弯腰吸了吸虞澜的头发香,才掏出手机,哄道:“让姨姨也拍一下小宝的小牙齿……”
虞澜还以为这是跟他玩儿呢,都不需要多说,就乐呵呵地张开嘴巴,随便人拍了。
薄静时在一旁一直盯着,薄凝心这才发现她实在有失分寸,没个大人样,她挽尊一般咳了咳:“是你先发现小宝长牙齿的呀?”
“嗯。”薄静时点点头。
然后继续用热烈渴望的眼神望着薄凝心。
这让薄凝心有些讶异,薄静时居然肯搭理她,看薄静时表情,他似乎有很多想说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天说不出诉求。
薄凝心看了一眼虞澜,再看手机屏幕上的相片,突然顿悟:“你也想拍小宝?”
薄静时快速点头。
早说嘛,就这么点儿事。
薄凝心把新买的相机给了他,也不怕他磕着碰着,教了下最基本的操作,示范给薄静时看后,道:“储存卡和相机都是新的,够你记录小宝长大的所有相片了。”
面无表情的酷哥脸浮现显而易见的欣喜,他小心翼翼趴在床沿,虞澜恰好扭过头嘬着手指看他。
他把手指从虞澜口中拿出,快速按下快门,照片里的虞澜傻乎乎弯起唇角,细腻柔软的肌肤晶莹剔透,小下巴尖儿格外秀气,口水流了下巴。
忽的,虞澜伸手抓住红色相机带,啊呜啊呜地抬起上身想咬,却被马上收回相机,再也碰不到了。
他一脸天崩地裂、受了打击的样子,眼睛浮上一层水雾。
泫然若泣的小可怜样,让薄静时看愣了。
真的好可爱……
现在虞澜高烧退了,但之前一直在哭,小脸与鼻尖通红湿润,眼睛如盛着碧波大海,还没等他哭出声,薄静时就已经泡好了奶粉,抱着他准备喂。
张嫂和陈姨也提前备了些辅食,薄静时抱着虞澜坐在客厅,电视机播放着动画片。
薄静时正给虞澜喂奶,动画片里的人物突然喊了声“妈妈”。
喝奶的动作一顿。
眼睛逐渐飘起水雾,虞澜本来都已经不去想妈妈了,触景伤情,豆大的泪珠滚出眼眶,划过面庞在下巴聚集,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薄静时吓得手心冒汗,急忙拿纸巾帮他擦眼泪,虞澜哭得小肩膀直哆嗦,小脸通红湿润,泪眼汪汪地伸出手,指指前方的辅食泥,又摸摸自己的肚子。
他还饿呢。
这次薄静时懂了,他急忙挖了一小块辅食泥给虞澜吃,虞澜一边吃一边稀里哗啦地哭。
哭着哭着又停下来,新奇地看着前方的辅食。
好好吃!
这样的生活持续有一段时间。
虞澜还是会想妈妈,半夜总是哭,有时候睡到一半的他突然惊醒,黏糊糊钻进薄静时的怀里,抽抽搭搭哭起来。
薄静时也习惯了,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睡,低声喊“乖乖”。
现在薄静时说话的熟练程度见长,都是哄虞澜练出来的。
虞澜几乎一天到晚都要粘着薄静时,薄静时也不怕累,一直把虞澜抱在怀里,上厕所都要把婴儿车推进卫生间,哥俩大眼瞪小眼地上厕所。
天气变得更热,虞澜早就换上了背心,他怕热得很,连长袖都不喜欢穿。
薄静时换上短袖,他手臂上有一些疤痕,薄凝心委婉地问他,想不想去掉。
他摇摇头。无所谓。
有一天洗完澡,虞澜趴在他腿上抓着他的手臂看,目光好奇不解,迷茫地戳了戳疤痕,随后露出仿佛被吓到的表情。
其实薄静时不知道这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虞澜似乎害怕,浑身僵硬的他忽然产生一种想要后退,想要遮挡的冲动。
薄静时匆忙抄过一旁外套,还没来得及套上,手臂一热。
虞澜亲了亲他的疤痕处,慢吞吞爬起来抱住他的腰,软软地喊:“gege。”
又伸出小手,跟小大人似的拍拍他的后背,学着平时薄静时哄他那样,安抚薄静时。
薄静时抱着柔软小巧的身躯,久不能回神。
第二天清晨,薄静时主动和薄凝心提出来想去做疤痕激光。
全家上下都把虞澜当小祖宗似的疼,薄静时更是如此,换纸尿裤、泡奶粉、洗澡、哄睡……带崽技能被练得炉火纯青,甚至比许多大人还要熟练。
小婴儿控制不住尿,有时候换纸尿裤换到一半,就先飙了出来,弄了薄静时满身。
而这时虞澜还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天真样,躺在床上嘬着手指,无辜地看向薄静时。
对此意外事件他也有了对策,下次换纸尿裤前,先在小虞澜上盖几张纸巾挡挡。
偶尔虞澜不肯吃正餐,薄静时也有办法让他乖乖吃。
大家都说薄静时是好哥哥,长大之后有了自己的家庭,结婚生子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对此薄静时毫无感觉,他只想当虞澜的哥哥,对当别人爸爸这件事没一点兴趣。
在这种近乎纵容与溺爱的情况下,虞澜变得有几分娇气与粘人。
午睡时,薄静时抱着他左右摇晃,哄他睡觉,他仰头奶声奶气地说婴语,随后抬起小脸胡乱咬着薄静时的脸。
虞澜长了点牙,但他咬得不用力,很有分寸的力度,软软的唇瓣与舌头贴过面颊。
不像咬,更像撒娇一般的亲。
薄静时喜欢虞澜亲他。
虞澜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每次睡前都会糊薄静时一脸口水,有时候糊累了,还会把小脸蛋凑过去,仿佛在说,他也要亲嘛。
小宝宝的面颊柔软又富有弹性,饱满圆润,小小一团凑过来,谁能抵抗得住诱惑?
但是薄静时从来没有亲下去过。
薄凝心每次看了都打趣:“小宝想要你亲他,你干什么不亲?别现在不亲,到时候偷偷亲。”
她算是明白她这个儿子了,外表是冷酷,总是面无表情的,骨子里别扭得很。
其实薄静时也想亲,但不知道顾忌什么,总是不去亲。
薄静时耳尖有些热。
还真让母亲说对了,他总是会趁虞澜睡着,偷偷嗦虞澜的小脸蛋。
他不敢在虞澜醒的时候亲,他怕虞澜不喜欢他这么亲,许多人亲小孩儿可能就是碰碰脸蛋,他有点不一样。
薄静时每次亲虞澜前,都会特地去刷牙漱口,生怕脏到虞澜,然后小心翼翼凑过来,轻轻舔舔虞澜的面颊。
温热柔软的婴儿肥无声晃动,像新鲜出炉的糯米糕,含用力了都会化,带着点儿淡淡的奶粉香。
薄静时看着看着,还真就低下头,嘬了嘬虞澜的面颊,又轻轻吸吮了一小口。
细皮嫩肉的小脸蛋被吮出一点儿小粉意,软软糯糯的,让他还想再来一次。
这种偷偷摸摸的亲吻持续了很久。
随着时间流逝,小小一团的小婴儿长大了一点儿,成为能走能说话,没那么好糊弄的小宝宝了。
把虞澜哄睡着之后,薄静时就这么趴在床上看他睡觉。
手指隔着空气描摹他的眉眼,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粉扑扑的,浅色眉毛下是长长的睫毛。
房间窗帘紧紧拉着,只有床头柜的那盏灯微亮,光影散散落在薄静时的侧颜,叠了光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
但通过他的动作,足够看出他的小心翼翼,以及若有若无的满足之意。
薄静时等了一小会儿,等到虞澜呼吸均匀,翻了两个身,才伸手慢慢撩开虞澜额前的头发,和从前每一次一样,进行睡觉时的偷亲活动。
唇瓣刚刚碰了碰额头,原本熟睡的小虞澜忽然伸出双臂,眼睛睁开,蔚蓝眼里似乎装着星点,像抓住小贼的军官那样得意。
“被我抓住了吧!”
薄静时浑身一僵。
快两岁半的小虞澜已经能大致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说话流畅,也不磕巴。他得意地哼出小奶音,慢吞吞爬起来搂住薄静时的脖子,翘起眼睫奇怪道:“你为什么不在我没睡觉的时候亲我呀?”
小小的脸蛋满是困惑,“我每次亲你,也不见你亲我,我还以为你不想亲我呢。可是哥哥,你每次都趁我睡着后偷偷亲我。”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但真被当事人抓包,薄静时怎么可能不尴尬。他沉默片刻,道:“你一直知道?”
虞澜明知故问:“知道什么?”
“……”薄静时僵硬道,“偷亲你。”
虞澜腼腆地弯了弯唇角,嘿嘿笑道:“也没有一直啦,我最近才发现的。”
最近虞澜想吃小零食,薄静时不给,家里的零食柜上了锁,钥匙由薄静时保管,薄静时不让他吃,他也没办法,只能想想。
他生气地抱住小被单睡午觉,午安吻都不给了,躺在床上的他闭着眼皮,越想越生气,怎么都睡不着。
就在虞澜谋算着该怎么让哥哥给他吃小蛋糕时,面颊忽然落下温热印记。
他瞬间懵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薄静时在亲他。
因为闹脾气,虞澜离了薄静时老远,可以为虞澜睡着的薄静时,悄悄把虞澜抱进怀抱里,紧紧搂着。
后背被轻轻拍着,面颊抵住薄静时的胸膛,小脸满是困惑不解。
刚刚哥哥是在亲他吗?是亲吧。但这有点不像亲,更像在吸果冻,想要把他分成多口吃掉,因为他吃果冻时就是这么吃的。
可他又不是果冻。
虞澜被薄静时搂抱在怀里,后背被轻轻抚摸着,他一偏头,看到薄静时的耳尖发红,但表情还是冷冰冰的样子。
他贴到薄静时耳边打了个哈欠:“你怎么不说话呀哥哥?”
都被当场抓住了,薄静时还能说什么?他捧着虞澜的后脑,让虞澜躺在掌心中。
他道:“我哪敢说话。”
薄静时少有吃瘪的模样,虞澜来了精神:“你也真是的,我又不是不让你亲,还搞偷偷亲这一套……”
他主动把脸蛋凑到薄静时的嘴唇边儿,软乎乎蹭了几下,嘚瑟地问,“软不软呀?”
近距离的奶粉香与椰香沐浴露闯入鼻腔,薄静时身边全部是虞澜的味道:“软。”
虞澜更加得意:“小宝宝的脸就是软的,笨蛋哥哥。”
“嗯,”薄静时说,“你是聪明宝宝。”
好不容易抓到薄静时的把柄,虞澜得寸进尺,迫不及待地翘起长睫:“哥哥,你摸摸我的肚子。”
薄静时如他所愿摸了摸肚子。虞澜问:“什么感觉?”
“好圆,该睡觉了。”
“才不是!你没有发现,我的肚子比昨天要少一点?”
“哦?少了点什么?”
“少了小蛋糕和橘子罐头呀!”
说来说去,还是嘴馋。
薄静时态度坚决无情,虞澜搂住薄静时的脖子,黏糊糊地撒娇:“哥哥你对我最好了,你要给我吃小蛋糕的呀。”
在薄静时练就一身熟练带崽技能后,虞澜也将撒娇的本领练得炉火纯青,他本就生得精致可爱,虽然两岁半,但他比同龄宝宝瘦小一些,身子短脑袋大,四肢白皙柔软,双手抱住大人大腿,仰头黏糊糊地撒娇。
甜甜的小奶音,谁听了不迷糊?
有一段时间家里被他哄得心花怒放,薄凝心简直是个“昏君”,零食?买,都给你买。
这种放纵差点给虞澜养成坏习惯,正餐吃得少,就等着吃零食。
偏偏她们没一个人狠得下心拒绝虞澜。
家中零食大权只能交给薄静时。
其实虞澜也特别粘薄静时,毕竟是薄静时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小崽儿,他知道薄静时特别惯他,所以总是对薄静时撒娇卖可怜,就为了多吃几口小零食。
但他也怕薄静时冷脸。虽然他也知道薄静时只是长得比较冷酷,实际对他有求必应。
可是薄静时如果不让虞澜吃小零食,虞澜还真的吃不了,这时他会委屈耷拉着张小脸,一声不吭地看向薄静时,蓝眼睛哀怨湿润,仿佛看着一个大恶人。
通常薄静时都会屈服,但也不是完全屈服。
吃零食可以,但必须适度,听他的只吃一点儿,不能影响到正餐,如果正餐吃少了,就没有下一次。
达到目的,虞澜变脸极快,抱住他的腿弯起唇角,仰起面庞奶声奶气撒娇:“哥哥你对我最好啦!”
这也是薄凝心她们最难抵抗的撒娇招数,她们没办法对如此可爱软绵绵的虞澜狠下心。
同样是薄静时最不能理解一点。
为什么她们会认为,他就能对虞澜狠下心。
第十二章 哄宝宝
试想一下,一个和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小男孩,在床上打滚撒娇,声音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奶,双目明亮湿润,眼巴巴地瞧着你。
没有人能够忍心拒绝他。
同从前一样,结果依然是薄静时退让一步。
但薄静时只会从切块蛋糕中切一小口的分量,再多就没有了,水果罐头也是,只能吃1/10,因为现在吃过,下午茶也不会再有甜点。
虞澜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在床上滚了好几遭的他发丝凌乱,小脸粉扑扑的。
双膝分开跪坐在床沿,倏地一下抱住站在床边的薄静时的腰,脑袋乖顺又依赖地蹭了蹭,黏糊糊道:“我的好哥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薄静时敛眸看他。
虞澜还在使用他的撒娇小招数,自问自答一般:“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的哥哥?我的哥哥全世界第一好,给我吃水果罐头,还给我吃小蛋糕,虽然只是一小口,如果能给我再多一点点的话,我的哥哥就是全宇宙最好的哥哥啦……”
薄静时抽抽嘴角,伸手捏了捏虞澜的屁股,虞澜瞬间惊叫:“你干什么呀?!”
“看你要不要换纸尿裤。”薄静时面无表情,手感告诉他不需要换,虞澜没有尿。
毫无征兆地被捏捏屁股,虞澜有点小生气,没有成功戒掉尿不湿一直是他的伤心处,他眼睛都要蹿出小火苗儿了,可一想到有零食加餐,眼睛又笑眯眯地弯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想要跳下床,眼珠子东张西望:“拖鞋呢?我的拖鞋呢?”
虞澜的拖鞋一只在旁边,另一只不知道踹到哪个小角落里了。薄静时道:“踩我脚上。”
虽然虞澜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还是乖乖听话。
雪白小巧的一只脚伸了出来,踩在薄静时的足背上,随后是两只。
地板铺了柔软地毯,虞澜刚一站稳,就被提住腋下抱在怀里,往客厅的方向走。
虞澜后知后觉地拧起眉毛,不太明白,既然哥哥要抱他,为什么不直接抱?为什么还要他踩哥哥的脚?
薄凝心怕别墅楼梯多,虞澜容易摔倒,前段时间刚带着一家搬到大平层。
但虞澜就是个窝里横,在家无法无天娇气得要命,实际胆子比指甲盖还小,一换地方就怂,搬家前还得带他认认地方熟悉一下环境,足足认了一个月。
薄静时把虞澜放在沙发上,瞥了眼零食柜中的小罐头,取出来放在虞澜的小肉腿上。
虞澜双手捧起他的小罐头,甜甜道:“哥哥,还有小蛋糕!”
“乖乖坐在这里,别乱动。”薄静时说,“等我过来。”
“真的不能乱动吗?我能不能不坐沙发,坐在地上呀?”
“那就坐在地上,不准乱动。”
薄静时把虞澜抱下来放在地毯上,茶几边缘都包了东西,可他还是怕虞澜磕着碰着,他的手在空中虚虚画了一个圈,再一次提醒,“你只能在这一小块范围活动,不然就没有小蛋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