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锐自然也发现了这点。他看着要走近的年轻人,冷声道:“你派一个傀儡来见我?”
“我……不太方便亲自出门。我离得有点远,师兄。”那青年笑了笑,却是以许宁的口吻回道,“这人是我座下的信徒,从小自愿追随我。我附在他身上来见师兄,他是自愿承受的,他也不会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
“这也改变不了你附身于傀儡的事实。”薛锐冷冷道,“你的力量里,带着一股恶臭。你在那个门派里是外门弟子,本来就没学到什么真东西,现在学的东西还越来越难看。这就是你在这里近千年的成果?”
许宁脸色有些难看:“……师兄,为了活下去,在这个世界只能出此下策。要是能有更好的办法,谁不想干干净净的?”
薛锐不跟他说这些道理。这次的傀儡身上,许宁的力量更加明显,薛锐已经感应到了一些之前不知道的事。
“你身上都是邪神的臭味……你在利用邪神收集那些浑浊恶心的力量。”
薛锐讲话太直接,许宁差点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
熊乐晨已经感应到了许宁所附身之人的能量不稳定,好像一个笼子里的野兽正在躁动,笼子也被震得摇晃不已。
不过许宁还能勉强撑住面子,盯着薛锐道:“既然师兄已经猜出来了,又何必问我?再说,这世界全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类,我不过攫取一小部分的能量罢了。少了那几个人,这个世界不还这么转着吗?以前万罡宗里,连外门弟子都未必比得上一只灵兽,正如师兄都记不得我这个人一般。难不成现在师兄转性了,要普度众生了?”
他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嘲弄,但薛锐并不动怒,也不说他哪里说错了。薛锐只是继续问自己想知道的事:“四相神是你造的?”
“……不是。我以前虽然只是外门弟子,但何为‘赏心悦目’还是明白的。”许宁回道,“所谓的‘四相神’,四个头、四张脸,每张脸都凶神恶煞、丑陋无比,怎么可能是受到万罡宗熏陶的人造出来的。”
明明是助他吸收能量的“合作伙伴”,许宁的表情却是明晃晃的嫌弃。正如他总是以“万罡宗弟子”身份自居,可又怨恨万罡宗的人瞧不起他;他自称“憧憬、追随薛锐”,但又强烈希望反超薛锐——总之,就是一种“又当又立”的状态。
薛锐懒得掰扯许宁的态度,也不和他聊什么“万罡宗的审美”,只是冷着脸继续逼着问:“那四相神是哪来的?”
“不过是南边小岛上的恶灵罢了。”许宁看不上四相神,言辞里自然带着轻蔑,“说好听些是密宗供奉的神灵,其实就是引诱人对它许愿,以供奉换取实现愿望的机会。愿望越大,要的供奉就越多。而且一旦开始供奉,就要不断供奉,不然就会反噬。其实就算能坚持供奉,最后这个人的生命也会被四相神吞噬,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这样的特性,确实是典型得不能更典型的“邪神”。
薛锐冷冷道:“所以,你抢了它的供奉,化为你的力量。”
“我不抢它的供奉。它的供奉是血、是命、是恐惧、是恶念,杂乱污秽,我不沾。”许宁道,“我只直接抽走它的能量。它与我第一次照面时就想吞噬我,我赢了,难道我不该给它一些教训吗?”
熊乐晨闻言,想起跨年夜那个晚上,邪神也试图吞噬薛锐的画面。看来这个邪神虽然邪恶无比,却没什么神智,面对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存在也要不自量力地袭击侵吞。
而薛锐则再次将许宁自上而下地扫视了一圈。
许宁感觉那视线好像是利刃,要把他完全看穿。他蹙着眉,控制不住地想要躲避这种视线,可又要咬着牙钉住自己的脚,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害怕。
他甚至还压低声音,也冷声道:“师兄,你在看什么?”
薛锐直接点破他:“你不是因为那些血、命、恐惧、恶念太过污秽恶心才不直接获取其中邪能的。”
许宁一愣:“什么……?”
“你是因为根本不会。”薛锐笃定道,“你吸收不了那些,所以才直接从四相神那里吞噬。什么‘给教训’,不过是找到了一个适合的抽取力量的‘泵’,所以你抓紧它,源源不断地从它那里汲取邪能。”
到这里,薛锐几乎能推论出许宁和四相神之间的关系全貌了:“你厌恶四相神,但又把它当做你的力量来源,你的耳目,你的囊中之物。你反过去支持它,强化它的攻击力。它的信徒就是你的信徒,你的信徒还是你的信徒。你厌恶它,但让它越来越恶心的,正是你本人。”
许宁:“……”
他望着薛锐,沉默好一会儿后,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挑来附身的这个俊逸青年着实不适合这个表情,大笑起来时看着表情相当失控,异常癫狂。要是换做在大街上这么笑,旁边路人肯定要被吓得绕道走。
许宁笑了好一会儿,薛锐和熊乐晨就看着他,神情依旧云淡风轻,好似冷漠的观众在看小丑表演。
直到许宁重新开口。
“哈……不愧是师兄,以前万罡宗里数一数二的内门弟子。”许宁看着他,幽幽道,“但是很遗憾,师兄有一点说错了——我不会要它的信徒。”
熊乐晨听他又提薛锐和万罡宗的关系,和薛锐相牵的手紧了紧,默然安慰。薛锐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意思,也用了点力气回应他。
许宁不知道两人在他眼皮底下的小动作,继续道:“它的信徒,师兄也见过的,就是那些逐渐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而我的弟子不会变成那样的怪物,他们跟随我学习术法,听我差遣。”
薛锐听着,觉得可笑:“你想说你建立了一个门派?”
“师兄不必如此嘲讽语气,我怎么就不能建立一个门派?”许宁这回面对薛锐的阴阳怪气,比之前冷静一些,“我在万罡宗也没学到内门功法,学的都是一些修行者最基础的术法。我在这里教授的术法,都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领悟的——我怎么就不能当掌门了?
“对了,忘记介绍,我的门派叫做‘天临宗’。师兄要是有兴趣,欢迎来我门里当唯一的长老。”
他以为他说自己能自创术法的时候,薛锐会刮目相看。但事实上,薛锐无动于衷,更不可能对他那个门派的长老职位有兴趣。
经历过那么多的世界,薛锐已经领悟到了——有些术法就是简单的触类旁通罢了。许宁有基础,在此之上再加入一些东西,与其说是诞生了新的术法,不如说搞了个“X术法·改”而已。
当然,许宁确实不笨。但他这种在近千年经验里锻炼出来的“不笨”,拿到薛锐面前显摆,那就很不够看了。
薛锐只问:“那你那天附身的那个,也是你的弟子?”
“那个不是。我只是从四相神传来的能量波动中,感受到了有些熟悉的术法波动,所以就去看看。”许宁说到这,看向薛锐的眼神也再次变得温和了一些,“没想到我就这样见到了你,师兄。可惜那个玩意儿承受不了太久我的意志,我一句话都没说完。一般我只会‘降临’到我的弟子身上。他们平时如同我的代行人,当我‘降临’到他们身上,也可以不露面地处理一些事。”
他居然把附身称为“降临”,其自视甚高,可见一斑。
熊乐晨则是想起了“苏琳儿”,那个附在石天铭身上的幻人。“苏琳儿”是作为类宗教性质组织的“圣女”“精神寄托”出现的,自称“降临”倒也不难理解。而许宁把自己也说成“降临”,可见他已经不仅仅把自己当做与众不同的修行者、一派之主,甚至已经把自己“神化”。
而此时,长时间保持静默的熊乐晨,终于第一次开口加入对话:“你既然能感应到那邪神传来的能量波动,之前薛锐处理邪神分身时,你怎么没感应到?”
他说了这句话,许宁今晚才算是真正正眼看向他。不过许宁也就看了两秒,视线就转回了薛锐身上:“师兄,就算是你的小情人,这种时候胡乱说话也不太合适吧?”
“我伴侣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薛锐冷声纠正道,“你既然说你能完全掌控四相神,那我破坏它吸食恶念的局和碾碎神像时,你怎么没助它一臂之力?它被绞杀的时候,你怎么完全没出现?”
照理说前面许宁都挺坦诚的,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可等薛锐问完后,许宁眼睛微眯了好一会儿,才不干不脆地回道:“我与它的关系,没必要事事都告知师兄吧?师兄以什么身份来审问我?”
他居然模糊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熊乐晨又问:“那你现在和苏莱纳是什么关系?你和他做了什么条件交换?”
“与你何干?”许宁又睨了他一眼,目光中的轻蔑尽显。随后许宁嗤笑一声,又看薛锐:“师兄,他刚才没说话,我可以当他不存在。现在他非要来插一脚,那我就要问了——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许宁说着,视线明目张胆地在熊乐晨身上来回转,似乎只有一点微弱的月光并不影响他的观察:“师兄说我身上是邪神的臭味,说我吸收的能量浑浊恶心。可他虽然是人形,身上一点生气都没有,师兄,你是和一个活尸、还是傀儡、还是一个不知怎么活着的怪物在一起呢?”
薛锐轻轻一眯眼。
许宁觉得薛锐终于有心绪波动了,心底冒出一种爽快感,继续道:“师兄的枕边人也不过如此,又有什么立场来看不起我的所为?师兄,我们都是一类人,你不必用和我撇清关系的方式,来彰显我们之间的不同。我们联手,用一点小小的力量换取普通人的供奉,在这个世界自然会过得更舒服。”
薛锐无声冷笑:“‘联手’?”
“是啊。师兄,你既然能让这个……没什么生气的东西活得像个人一般,又何必吝啬自己的能力。”许宁以为他开始考虑自己的话了,徐徐煽动着。
“像是苏莱纳那种人,想要再也不被血脉影响的愿望,不是很轻易就能实现吗?”
薛锐不回答许宁关于“联手”的话题。
但他问了话题里的另一个人:“苏莱纳找你,想再也不被血脉影响?他辞职,是你给的命令?”
“我为什么要白白帮助一个陌生人?”许宁道,“只有我的弟子,才有可能获得我的奖赏。”
薛锐明白了,笃定道:“你要求他拜到你门下,成为你的走狗。”
许宁嗤笑:“我没要求他。我说了,我只可能帮助我的弟子。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找我,难道我每个都要管吗?”
他的意思是苏莱纳选择了什么都是自愿的,并非他的强迫。但这种差别在薛锐眼中可以忽略不计,因为许宁和苏莱纳之间力量悬殊,许宁所谓的“自愿”,未必算得上真自愿。
薛锐只是有点疑惑:“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不被血脉影响?”
“师兄,你以前、现在都这么神通广大,还需要问我这种问题?”许宁挑眉轻笑,“不过我确实听苏莱纳说过,师兄你告诉他只能用‘重塑金身’这种办法,才能彻底洗掉他的血脉。师兄,你是不想理会他的愿望,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他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师兄既然会给他那块玉来尝试压制血脉的感觉,那自然还是通晓别的解决方式的,是不是?”
薛锐不置可否,只是再次问:“你打算用什么方法?”
“……师兄,直接探听别的门派的秘密,不太好吧?”许宁一笑,“不过,我自然是愿意和师兄分享这近千年的领悟——只要师兄愿意来与我一起共建天临宗。”
他说得很神秘,但薛锐只觉得他故弄玄虚。
本来薛锐来的这趟,就是为了搞清楚许宁和四相神究竟是什么关系,和苏莱纳又是怎么回事。现在两个话题都卡住了,而且都“殊途同归”地扯到了“薛锐要不要加入天临宗”上。薛锐觉得,也没什么好聊的了。
他扭头看向熊乐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熊乐晨想了想,还真说了句话,但他不是冲着许宁说的,而且说出来的内容也很咋呼。
他说:“他没完全掌握四相神……四相神在反抗他。”
这话是对着薛锐说的,其中的“它”自然就是指许宁。许宁听了,神色再次唰地一下变得冷厉,盯着熊乐晨道:“你说什么?”
他终于直接回应了熊乐晨的对话,熊乐晨反倒充耳不闻了,只看着薛锐。薛锐不确定这是不是熊乐晨的小报复,不管是不是,都怪可爱的。于是薛锐也配合他:“为什么这么说?”
熊乐晨没直接回答,只道:“回去和你说。我没别的问题了。”
其实还有问题,不过看这个形势,熊乐晨估计许宁不会愿意回答,所以索性不问了。薛锐听他这么说,回道:“那走吧。”
熊乐晨“嗯”了一声,薛锐就搂着他的腰转身。许宁看他们突然就说走就走,下意识挽留:“……师兄,等等!”
薛锐和熊乐晨回头看他,但是沉默着没说话。
许宁道:“师兄,难道我们见面,就光是我一个人说?你……和他,不应该也礼尚往来,说一说你们的情况吗?”
薛锐冷冷道:“我没答应告诉你。”
许宁:“……”
他能察觉薛锐和以前已经有很大不同了,但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耍赖。哦,也不是耍赖,总之就是干一些不怎么厚道的事。
“那师兄,你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事,接下来你要怎么做?”许宁道,“你又想我怎么做?”
薛锐偏头看向熊乐晨,亲昵地凑近低声道:“告诉他关于兜底的事?”
熊乐晨也看他:“你决定。”
“嗯。”薛锐点头,然后才再次望向许宁,“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只告诉你,有些人想要将四相神彻底消灭。而我们,会协助他们达到这个结果。”
许宁皱了皱眉:“师兄要管这件事?我让四相神不要动师兄身边的人就是了,师兄何必为了那些普通人费心思……”
薛锐冷淡道:“这是告知,不是商量。”
许宁看他说完就要走,不由皱眉道:“师兄,你明知道我和四相神的关系,还做这种决定,你就是决定与我站在对立面,是吗?”
薛锐道:“你可以不站。”
许宁和四相神纠缠甚久,哪是能说断就断的。而且明明是他和四相神有关系在先,薛锐要协助收拾四相神在后,却要他来主动放弃对抗。许宁想来想去,只觉得薛锐这还是以前万罡宗那种高高在上的做派,只把自己想做的事贯彻下去,一点不会考虑他人——尤其是他们不看在眼里的人——的想法。
许宁望着薛锐,语气有些无奈、有些委屈、还有些不解:“师兄,何必为了那些普通人做到这个地步?就算四相神不影响他们,他们也不过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你我才是一类啊!”
“我和你不一样,你不必自说自话。”薛锐冷声道,“我要消灭四相神,也不是因为我和普通人站在一边,而是四相神曾经试图袭击我。”
许宁怔了一下:“什么?它袭击你……”
薛锐没问他怎么连这个都没感应到,也懒得和他说自己遇袭的细节,只是又说了一点:“你以后也不用与我拉帮结派。我对万罡宗没有一点情分,也没兴趣再加入什么门派。你最喜欢、最怀念的东西,恰恰于我是最厌恶、最恶心的。”
说完,薛锐搂着熊乐晨的腰,运转灵能:“今日就到此为止。”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快速升入空中,许宁连一句回应都来不及说。他抬头望去,不过几息,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空的浮云当中。
“非人类的伴侣……”
熊乐晨被薛锐带着回家,第一句话,还是和见许宁时的头一句是同样内容。
“许宁没感应到跨年夜那天你破坏四相神的神像。”
熊乐晨回头看向关窗的薛锐:“但后来,他确实通过四相神的信徒,感应到了你的力量。这种失灵时不灵的情况,是代表四相神未必完全被他掌控吧?”
“嗯。四相神是邪灵,不会一直乖乖听话。”薛锐回道,“如果我们不插手这事,总有一天四相神也会反噬他的。”
熊乐晨道:“那我们要是处理了四相神,不也等于救了他吗?”
“救了,也是剥夺了他的力量来源,谁知道他会感谢还是怨恨。”薛锐道,“不过不管是什么,和我们都没关系。我们处理邪神,只是为了我们自己。”
熊乐晨道:“他一直在教唆你加入他的门派。看起来不像是想和你在一起,而是想当你的掌门,变成领导你的人。”
“我知道。”薛锐捏了一下他的下巴,“怎么,不会真以为我对加入他的门派感兴趣吧?”
熊乐晨道:“我只觉得他没说太多实话……或者说,他把真话包装得过于虚幻了。他真的只是因为太远,所以附身在一个人身上来见我们吗?”
“我也不相信他的解释。”薛锐道,“他看起来是个一旦得势就要炫耀给全世界的自大狂。如果他的本体足够强大,肯定会用本体来到我面前,还要千方百计要我承认他变得很厉害了。”
“那他为什么不来?”熊乐晨道,“就算在外地,一天时间也足够他过来了吧?即便用肉身飞不过来,买张机票或者车票,很难吗?”
“他的本体应该出问题了。”薛锐道,“至少是不想在人前展示的问题。他以前就不被我看在眼里,那么,他肯定觉得他现在的本体要是到了我面前,也会被我看不起。”
“所以他更加不能在这时候割舍四相神,对吗?”熊乐晨想了想,忽而道,“他想亲近你,该不会是想从你身上获得能量吧?有一个你,能抵过这世界上的所有了。”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给我上眼药呢?”薛锐的拇指摁了摁他的下巴,“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我怎么可能去喂他?我喂你一个都喂不够。”
熊乐晨道:“他好像以为我是你喂出来的,还以为我的人类外形,也是你帮我弄的。”
“就凭这点,他就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薛锐道,“你吞了四相神的一部分,还吃过张泽君供奉四相神后获得的诅咒小人,许宁居然一点没认出来。他以为你是我的附庸,岂知单独你一个,对付他就绰绰有余了。”
“是啊。”熊乐晨说着,扯了扯自己的下摆,“你还要我穿这件法袍,其实根本没必要。”
“穿这个可不止是为了保护你,还是在彰显我们之间的关系。”薛锐一笑,也拉他的下摆,“可惜许宁是个‘瞎子’,根本没意识到你穿的是什么、又有什么含义。”
“他挺笨的。但是他穿越时空缝隙都没死掉,运气确实不错。”熊乐晨说着,看薛锐把自己的T恤往上掀,就配合着抬手。
薛锐顺利无比地帮他把衣服脱下来,一看熊乐晨毫无疑问、也不反抗,低笑道:“就这么让人脱你衣服?”
“你又不是别人。”熊乐晨道,“而且这件衣服,本来就经常保管在你的储物空间里啊。”
薛锐道:“所以你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享受我的服务?”
熊乐晨略一思索,挨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腰:“是想要继续帮我脱吗?”
薛锐收了他的衣服,环住他:“是有点……他刚才老在提那个门派,我现在厌烦得很,需要点能让我高兴和心里安宁的事。”
“知道啦。”
熊乐晨一抬头,主动吻了上去。
又过几天,熊乐晨和薛锐去签了购房合同。
买的正是凶宅……隔壁的那个小别墅。因为熊乐晨他们能全额出现金,外加白嘉礼的谈判技巧,实际交易金额比叫价少了四分之一。最终,这个房子的房本上并列写了薛锐和熊乐晨的名字。
办手续的时候,工作人员还连续问了两遍两人是否有亲属关系。确认两人没有亲缘关系的材料后,工作人员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但也就多看了他们几眼,面上并未说什么。
办完手续的回程车上,熊乐晨还问了白嘉礼:“为什么刚才那个办手续的人一直打量我们?”
“咳,这……”白嘉礼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只能说说我的猜测,不一定准确。”
熊乐晨“嗯”了一声。
“那个,其实是这样的——”白嘉礼谨慎选择着措辞,“在这个国家,法律上还不允许同性情侣结婚。而在这个国家,人们结婚时也有买新房当婚房的习俗,新婚夫妇两人的名字经常会一起写在房本上。所以不能正式结婚的同性情侣,有些就会一起买房,名字并排在房本上,有比拟结婚的寓意。工作人员可能猜想两位也是这样的关系,觉得有些难见,就会多看几眼。”
“啊……”熊乐晨有些恍然。他和薛锐之前决定把两人的名字都写上去,只是觉得这个房子是两人一起买的,自然在所有者名字那里要把两人的一块写上。没想到在这个国家,房本上的两个名字还有这层含义,着实有点……歪打正着了。
薛锐抓过熊乐晨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徐徐问道:“这个国家不允许结婚,别的国家可以?”
熊乐晨扭头望向薛锐。
白嘉礼则是回道:“有些国家可以的,甚至外国人去到那些国度,都可以进行登记或者做简单的仪式。不过因为外国人在那些国家没有居民身份,结婚不具有法律效力,可以说就是一个仪式吧。”
薛锐闻言,也转头看熊乐晨:“想去吗?”
熊乐晨一眨眼:“去哪?结婚吗?”
薛锐:“嗯。”
白嘉礼在前面听得心惊:……WTF,这是求婚吗?别是要就这样求婚吧?!
熊乐晨居然和他有了点默契,也问道:“你这是在求婚吗?”
薛锐听了,才想起这世界好像流行结婚前还要先求婚的。他本来只是觉得既然有机会体验一下仪式,去试一趟也不错。但什么都没有,就这么说结就结,确实好像有点草率了。
就算是薛锐原来出身的那个世界,也得有说媒、定亲之类的流程。薛锐虽然没结过婚,可也明白,不可能是今天还什么都没有,明天就突然办个仪式的。
哦,私定终生或许会草草办完了事,而薛锐和熊乐晨,说白了其实也和“私定终生”差不多。不过现在这个世界,有钱就能解决很多事。他们不缺钱,薛锐甚至不缺去到任何世界的物资,所以要是办婚礼,薛锐肯定不会随便去签个字、听个祝福就行。
或者说,要是薛锐一个人的什么仪式,他估计是无所谓的,简单完成就可以了。但如果要带上熊乐晨,或者说仪式的另一个主角是熊乐晨,那薛锐就肯定不能敷衍了事了。
脑子里飞速转过这些想法,薛锐终于回了熊乐晨:“你说得对,得求婚,不能这么简单。”
熊乐晨道:“我不是说求婚太简单,我只是在确认,你是想和我举行结婚仪式吗?”
“不然?”薛锐微微挑眉,“我还能和谁举行结婚仪式?”
熊乐晨感觉自己要说不清楚了,只得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举行结婚的仪式,我没问题的……”
顿了一下,熊乐晨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白嘉礼,凑近薛锐耳边低声道:“我猜像你这样的修行者,要是举办什么结为伴侣的仪式,应该是有什么契约的。不过我这样,估计是没办法和你定下什么契约了。就算是个徒有其表、没什么意义的仪式,你也愿意办吗?”
他说话的时候,白嘉礼已经升起了前后座中间的隔板。显然,他也意识到两个老板要讲的话,他现在还不太适合听。
不过,白嘉礼从兼职两人的管家以来,就没明确得到过两个老板的关系说明。两人是一对儿这事,还是白嘉礼自己反应过来的。现在跳过关系介绍,直接听到两人可能想举办婚礼的消息,只能说……不愧是两位高人啊。
而后座上,薛锐也回答了熊乐晨的问题:“你要是追究我到底有多少意愿来举办婚礼,我只能说不多不少。不是你能不能和我建立契约的问题,而是自从我离开那个门派后,感觉这些都是虚的。但是……”
他看着熊乐晨的眼睛,低笑一声:“但是,如果仪式的另一方是你,那我又觉得似乎挺有必要了。别人的伴侣能有的,你也应该有;别人的伴侣得不到的,我也会尽量都给你。”
熊乐晨一眨眼:“我不需要那么多——呃,除了吃的。”
“除了吃的,我还想给你很多。”薛锐再次捏了捏他的手指,徐徐道,“你在学着当个人类,那我就把一个人类该有的、想要有的,都给你。要是我就仗着你不是人类,就觉得这个也不用准备、那个也省了,我成什么了?”
熊乐晨没完全明白这里面的逻辑,但他再次习惯性地顺从薛锐:“那好吧,如果你觉得这么做会让你高兴的话。”
“这个仪式本身给我带来的高兴程度,可能还不如我为此做准备那个过程让我高兴。”薛锐说了句有点绕的话,“很久以前,我可没想到我还能经历这一切。感觉还不错。”
熊乐晨道:“那要是你想,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薛锐好笑道:“明明一开始是我问你想不想举办结婚仪式的,怎么最后变成我想举办仪式,所以你顺着我了?你说实话,你到底想举办这个仪式吗?不想的话,我们也不用为了一个话题顺到这个地方,就赶鸭子上架了。反正我们有很多时间,什么时候等你改变主意了,也可以再办。我又不会笑话你改变想法了。”
“我……都可以。”熊乐晨还真认真地想了想,回道,“不过,结婚仪式确实也是很多人会经历的重大事件……这个角度的话,可以办吗?”
他问得有些语焉不详的,但薛锐听懂了。他的意思是:我只是想经历一下的话,可以办结婚仪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