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英语,和凌佳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两个人一直互相帮助,他明显感觉自己现在做题比以前更得心应手一些。
最后一科理综,唐桉琢的理综一向稳定,不会的也有,但是做上的几乎可以保证全都正确。
他发现自己真的上了考场的时候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放松的时候思路就更清晰,总体来说,他觉得自己考得不错。
于是被魏则闻接回家的时候心情一直也都很好,就是晚上躺在床上给吕娟发短信的时候有点失落。
他觉得如果他要回去,还是要告诉吕娟一声的,因为魏则闻说了陪他一起回,他怕撞见吕娟接客。
但是这短信他纠结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整理好措辞发出去之后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收到回信。
唐桉琢数着时间,如果吕娟十二点结束,那么或许在十二点之后会回给他吧,她会拒绝吗。
母子之间现在竟然连见面都要这样算计,唐桉琢打字的时候也感觉生疏地仿佛在和陌生人说话。
他握着手机一直没睡,将近一点的时候,吕娟终于回了过来。
唐桉琢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被突然亮起来的手机屏幕晃得眯了眯眼。
等亮度自动调节,他才看清上面的字。
很简单很敷衍,看不出感情。
——哦。
但是唐桉琢知道吕娟是答应了。
心里压着的一块石头好像放下了,但又好像换了一根羽毛在心头反复拨弄,酥痒难耐。
于是唐桉琢这一宿都没怎么睡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下了楼,一眼就被魏则闻看出熬了夜。
魏则闻没问他,他知道唐桉琢现在一定心情很复杂。
“我让阿成买了些蔬菜水果和日用品,都是你妈妈用的上的,一会儿带过去。”
“谢谢魏先生。”
唐桉琢没什么胃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紧张成这样,手脚都有些发凉了。
从临淮市里到三尺巷,早上出发,中午才到。
熟悉的街道变得有些陌生,只是街道依然很脏,住房依旧很破。
魏则闻已经开了自己最低调的车,但是还是在三尺巷这巴掌大的贫民窟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能把唐桉琢回来的消息传遍每一家。
相比于嘲讽和蔑视,对现在三尺巷的人来说,对他更多的是好奇,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傍上那样厉害的金主,当然也有人小声议论,说他现在发达了,却不把妈妈接走。
白眼狼一个。
但是他们不知道唐桉琢不是不想,只是他自己都住在别人家,怎么可能再给魏则闻添麻烦?不过他已经习惯被人误会,被当成谈资,于是对着议论并没理睬,带着魏则闻快速地上了楼。
木板的台阶依旧咯吱咯吱地响,像是风烛残年的老妪,经不得一点力气。
门没锁,也没听见奇怪的声响,唐桉琢知道吕娟在里面,并且因为知道他会回来,便没有接客。
唐桉琢回头看了看魏则闻,魏则闻用一只手抱着他揉了揉后脑勺。
唐桉琢闻见他身上清冽的男士香水味,好像真的感觉安心了。
他推开许久没有推开过的门,看见吕娟躺在床上,和他还在家里时一样。
盖着被单漏了洞的被子,只遮住肚子以下,上半身是又薄又透的衣服,胸口敞着,常年有着青紫的印记。
她现在太瘦了,简直脱相了。
一米七的身高仿佛只有八十斤。
唐桉琢攥着拳头,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咳了一声清清嗓子。
“妈。”
多久没叫过这个称呼了?他已经不记得了。
吕娟转过头来,发色枯黄,脸也是。
她的目光越过唐桉琢看向魏则闻。
浑浊的眼睛里不知道带着怎样的情绪,唐桉琢起初以为是算计怎么从魏则闻身上搞到钱——毕竟她曾经直白地这样说过——但是很快他发现并不是,而是其他的让他看不懂的,像是一种……托付。
“回来了。”
吕娟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靠在墙上,低头点了一支烟,侧边落下来的头发遮住了脸。
哪怕她现在形容枯槁,骨瘦如柴,刻薄苍老,但是仍然能看出年轻时是怎样妖娆美艳的女人。
“这儿又脏又小,委屈你们有钱人了。”
吕娟吐出一口烟,魏则闻知道她在和自己说话,开口回答,“没关系。”
“还拿这么多东西?”
看见门口堆成山一样的各种袋子,吕娟的眼睛仿佛清明了一瞬,但是很快又暗沉下去。
“我用不完的。”
“我用不完的。”她又小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是对唐桉琢和魏则闻说,还是自言自语。
唐桉琢别过头去,吕娟这样子让他想哭,但他不能哭,如果他哭了,吕娟大概会骂他,“孬种,我都不哭你哭什么,眼泪留着我死的时候再掉吧。”
唐桉琢给吕娟做了顿饭,魏则闻去车里等他,想给母子俩留出单独的时间。
唐桉琢做了四个菜,这是他在这小屋子里做过的最认真的一道菜。
两个人吃得很沉默,谁也没有话说,只有筷子磕着盘子和碗的声音。
吕娟饭量小,吃得却慢,唐桉琢吃完了就坐着陪她。
“等我毕业去找工作,边上学边赚钱,接你去市里。”
唐桉琢突然出声,吕娟愣了一下停下筷子,咀嚼的动作都放慢了,她久久看着唐桉琢,唐桉琢仿佛看见她眼里浓稠的悲伤,像是……
像是陷进去就拔不出来的沼泽。
吕娟没有回应他的话,她干涩地开口。
“你过得好不好?”
“儿子。”
她笨拙地叫出这两个字,干皱的眼睛里滑下来一滴眼泪。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一丢丢伏笔。
隔壁《小声一点》今天也开了,可以看看。
第24章 “在我面前不用忍着”
吕娟的嘴唇微微抖动着,唐桉琢的手开始不可控制地发麻发抖,接着是浑身泛冷,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好。”他艰难回应,“所以妈,等我接你过好日子。”
吕娟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麻木,她犹豫地拍了拍唐桉琢的手,手心冰凉。
“你过得好就行。”
我无所谓。
吕娟很久没吃过这么多饭,她胃不好,吃多了胀,但是这一次她却吃完了桌上的所有东西。
木头筷子落在桌上,又噼里啪啦掉落,没人去捡,两厢沉默之后,吕娟撑着桌子站起身,慢悠悠转过身,一步一挪僵硬地回到床上。
“回去吧,别再回来了。”
别回三尺巷了,我的儿子,你是干净的,但是你妈不是,三尺巷不是,这里又脏又乱,处处污言秽语,不是你该在的地方,你应该去更好的地方,拥有更好的生活。
至于自己这个拖后腿的妈,不该再成为你的拖累。
唐桉琢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走,直到吕娟再次开口催促,“别让人等太久了,有钱人的时间可都是票子。”
“妈,高考完我会再回来,等我。”
唐桉琢不可能听吕娟的话不再回来,尤其是这一次看过吕娟之后。
他原以为他和他妈之间已经不剩什么感情,并且会随着时间日益消耗,等他以后赚了钱尽了孝道,给吕娟养老送终,就像去完成一件任务一样。
但是现在他却知道母子连心,吕娟这个样子,他心疼,他更加坚定要给吕娟更好的生活,让她搬出三尺巷,再也不必被戳脊梁骨。
他轻轻关上门,看见魏则闻的车,他不顾下面人好奇探询的目光,快速钻进车里。
魏则闻在他进门那一刻已经朝着他张开了胳膊,他靠上去,把脸埋在了魏则闻的肩膀上。
魏则闻的手覆盖住他半个后背,“想哭就哭。”
他听见唐桉琢在用力屏住呼吸。
“在我面前不用忍着。”
唐桉琢终于因为这一句话破了防,在魏则闻身上抽泣着哭出声音。
吕娟其实已经很久没接过客了。
从那天那个客人开始。
来找他的人其实很多都有家室,这些人想要寻求刺激,却又胆小怕事,所以都会做好安全措施,生怕真的搞出个孩子来被吕娟闹毁了家。
三尺巷就这么大,这点事儿都是心照不宣的了,家里老婆知道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破地方真说不了什么爱情不爱情,结婚几年后就都变成搭伙过日子了,男人没出息,女人爱疯闹,相看两厌。
但也有那些单身找不到老婆的来她这里解决一些需求,比如那天那个客人。
那个骂了唐桉琢的客人。
他没有带避孕套,吕娟也默许了,这样的客人不是没有过,吃药就好了,吕娟并没有反抗。
最后他们起了争执,男人弄进她身体里,他们不欢而散。
临走前男人站在门口,笑得瘆人,说出来的话更瘆人。
“你被睡这么多次怎么还不得病啊臭婊子,凭什么?凭什么我就他妈睡过一个就得了艾滋病啊!”
一道晴天霹雳。
吕娟浑身战栗,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撕裂喉咙骂出来一句,“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你也一样。”
男人摔门而去,听说当天晚上喝醉了酒在大街上被车撞死了,这地方没有监控,被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臭了,肇事者跑了,他也没有家属,被扔进小河沟里就算埋了。
吕娟盯着天花板,强烈的愤怒之后竟然升出了一种解脱,她没有擦拭自己,任由粘稠的液体流得到处都是。
她完了。
她哭得发抖,这是她第一次为了自己而哭。
她想离开了,她活得太累了。
年轻时她是街坊邻居都认可的美人儿,穿着长裙,扎着两个辫子,光是骑个自行车在街上走就有许多男人看过来。
追求她的人很多,但是她偏偏选择了唐志华。
起初他们也恩爱,唐志华宠着她惯着她,他们有了唐桉琢,一家三口的日子本来很幸福很和谐。
直到唐志华沾了赌,家底都被输光,输了就拿老婆孩子撒气,夫妻感情越来越薄弱,吕娟也拦不住他,甚至有时候还要挨打,她不敢反抗,不然小唐桉琢也会遭殃。
赌钱这件事只会恶性循环,越输越赌,总想着能赢回来,结果就是输得越来越多,到后来唐志华干脆不回家,吕娟找不到他,他却把债主都支到家里。
日子越过越差,吕娟打几份工,甚至有时候还连饭都吃不上。
直到她劳累过度,在路上晕倒,再醒过来的时候在陌生的床上,浑身都疼,三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抽烟。
她看着自己光着的身子很快反应过来,然后歇息底里开始大喊大叫,但是那几个男人用钱堵住了她的嘴。
她拿着钱呜咽。
那会儿她和唐桉琢的生活已经揭不开锅,吕娟抱着自己消瘦的身体,心想如果这样可以赚钱,那或许也不是不可以……
她可以受苦,唐桉琢不行。
她本来也是干干净净的,唐志华是她第一个男人,初恋就结婚,结婚当晚才第一次有了性生活,但是后来她成为一个站街的。
这点钱的确可以勉强度日,但是被唐桉琢偶然发现她在卖身之后,母子俩关系越来越疏远。
而那时的她,因为整天频繁不间断地做爱,已经逐渐麻木,变成没有心脏的躯壳,亲情的概念在她的脑子里被无限稀释。
再后来就是,魏则闻的出现,她没能力拯救她的儿子,还把唐桉琢拉下深渊,她恨自己,但是还好唐桉琢还是比自己命好一点的,他遇见了魏则闻。
魏则闻一定对他很好,吕娟看得出来,这是很可靠的男人,总之胜过她遇见的每一个男人加起来。
唐桉琢去过好日子吧,她这个当妈的,等不到儿子来接了。
她想自己结束了,她活得太痛苦了,哪怕以后跟着唐桉琢吃好喝好住好,不用再这样,那又怎么样呢,她得了病,不仅身体,还有她的精神意志,她救不了自己。
没人能救她,除非倒退二十年,她不嫁给唐志华。
但是时间不能倒退,世上也没有后悔药。
所以她用自己的幸福去求唐桉琢万事顺遂,顺风顺水。
但是她儿子要高考的,所以她再熬一熬。
让儿子安心高考。
吕娟闭上眼,仰着头,艰难地咽下一口气。
再有下辈子的话,这世界她不想来了。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章,补昨天的。
第25章 “是啊,我也喜欢”
唐桉琢的第一次考试成绩不错,一千三百四十八个学生的高三年级,他成功挤进了前十分之一。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毕竟他前两年接受的教育就比别人差上一大截。
魏则闻对此表现得比他还高兴,成绩出来的那天晚上,唐桉琢收到了一台电脑。
魏则闻早就想送给他,但是怕他觉得心理负担太重,所以便正好当作是第一次考试顺利的奖励。
奖励奖励,唐桉琢确实有被鼓励到,放假前的两次考试,他每一次都有进步,第三次的分数已经足够他上他想上的大学了。
于是在放寒假这天,他收到了魏则闻更贵重的礼物——为他定制的手表。
魏则闻说到做到,唐桉琢感觉这表快能把他买下来了,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这……太贵了。
哪怕魏则闻早就说过,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还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喉结紧张地滚动着,唐桉琢捧着手表,生怕一不小心给摔坏了。
“魏先生,您真的给我太多了,我……我还不起。”
“谁要你还?”魏则闻无所谓地帮他试戴,把他的手腕拖起来左左右右仔细观赏。
唐桉琢手腕细,所以魏则闻为他选的表带也要比自己的细,但是因为是他一贯的品味,所以当他拿自己的手腕对比时,竟然感觉这两块表看起来还挺搭配的。
不过唐桉琢回卧室之后就把手表小心收起来了,这么昂贵的东西他可不会带在身上。
高三生不配拥有寒假,唐桉琢的寒假只有短短半个月。
中国人从娘胎里就开始卷,这半个月的假期唐桉琢只在大年三十这天休息了。
毕竟是过年,魏则闻带着唐桉琢回了魏家祖宅。
这是唐桉琢第一次见魏正清和路婴宁。
紧张的毛病又犯了。
“董事长和太太都很好的,桉琢别担心。”
鹰叔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着他,唐桉琢一直盯着窗外,眉头纠结起来,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魏则闻捏着肩膀给他放松。
“放心桉琢,他们早就想见见你,想到你学习太忙才拖到现在,别紧张,估计你回去比我都受欢迎呢。”
鹰叔在前面心想魏则闻这话还真没说错,唐桉琢在学校里可能不知道,他天天和魏则闻住在一起却是十分了解,魏则闻每次和爸妈打电话,总是要说两句唐桉琢的好话。
说他学习努力刻苦,说他长得干净漂亮,说他懂事乖巧招人喜欢。
总之什么好听说什么。
他作为半个长辈全都听在耳朵里,总之就是明白唐桉琢在魏则闻这里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毕竟以往资助的那些孩子怎么可能会介绍给他爸妈呢?
他爸妈是什么人?是整个临淮市甚至全国最大的资本,哪里会在意一个高中生?
但是魏则闻却偏偏要让他们知道唐桉琢的存在。
所以现在在魏正清和路婴宁的眼里,唐桉琢简直就是小天使一般的存在。
“魏先生,我真的害怕。”
唐桉琢苦着一张脸,坐在车上求助地看着魏则闻。
魏则闻哄小猫儿似的揉揉他的头,“真的没事儿,你跟着我。”
唐桉琢于是像魏则闻的小尾巴一样,他以为大过年的魏家肯定会有很多客人,但是没想到竟然只有魏正清和路婴宁在沙发上坐着。
魏则闻在门口小声跟他咬耳朵,“看吧,我爸妈特地和家里亲戚都说了,想来拜年的都明天再来,怕你不自在呢。”
唐桉琢简直感动地要说不出话了,他何德何能,遇见魏先生这么好的人,现在魏先生的爸妈又对他这样好。
“爸妈我回来了。”
“呦大忙人过年终于舍得回家啦?”
路婴宁剥着一颗花生,温柔调侃自己的儿子,随即目光看向魏则闻身边的唐桉琢,和她儿子比起来小小一只,看着就可人疼。
“这就是桉琢吧?”路婴宁擦了擦手,从沙发上坐起来,揽住唐桉琢的肩膀细细打量,回头对着魏正清说,“老魏你看,这孩子确实长得好看——桉琢快过来坐,爷爷奶奶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魏则闻一口气没上来呛得直咳嗽,“妈,什么爷爷奶奶啊,还是叫叔叔阿姨吧。”
路婴宁奇怪地看着他,心想他们夫妻两个比唐桉琢年长快四十岁了,叫声爷爷奶奶也不为过啊,但是看他儿子反应这么大,便改口道,“那就叔叔阿姨,叫什么都一样。”
“谢谢叔叔阿姨。”唐桉琢乖乖坐在两人中间,魏则闻也只能坐在侧边的小沙发,胳膊垫在脑后看着面前三人,故作酸溜溜地打趣,“看吧,桉琢,我就说你比我还受欢迎呢。”
路婴宁用手指点了点他,“桉琢看着就比你招人喜欢。”
她是真的喜欢唐桉琢。
她一直想要个女儿,觉得女儿乖巧粘人,结果生了魏则闻。
魏则闻从小就不听话,成年之后更是想一出是一出,总想挑战一些刺激的,说出国就出国,家里说的话也不怎么听。
后来回来帮忙打理家业,又和魏正清一个样子,强势逼人,气场比他爸都强,于是路婴宁就没体验过孩子在自己身边围着绕着的感觉。
但是唐桉琢乖乖的,几乎满足了她对孩子的全部幻想。
所以怎么看怎么喜欢。
魏则闻笑了一声,对他妈的话不置可否,轻飘飘地附和,“是啊,我也喜欢。”
作者有话说:
每个大年龄差情侣都会面对的一个称呼问题【隔壁那对躺枪】
第26章 “桉琢,要永远快乐”
唐桉琢愣了一下,一瞬间竟然开始思索魏则闻的“喜欢”是哪种意思,他悄悄抬头去看魏则闻,魏则闻却并没有在看他,正低头剥着一个橘子,顶好看的一双手仔仔细细地撕掉橘子瓣上的白络。
这样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格外好看,唐桉琢看傻了眼,直到干干净净的橘子递到了他面前。
“愣什么神儿呢,吃橘子。”
“给我的?”他下意识反问,魏则闻曲起食指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不然呢?”
他笑嘻嘻接过来,橘子果肉在嘴里爆开,就出甘甜的汁水,他感觉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橘子了。
“喂,魏则闻,你都不知道给你妈剥个橘子啊?”
路婴宁看着她儿子,目光意味深长,唐桉琢见状赶紧接过话茬,“阿姨,我给您剥。”
“看,还是我们桉琢懂事儿。”路婴宁明明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但是知子莫若母,母子两个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魏则闻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心想他妈这双眼睛是真的什么也瞒不过。
唐桉琢没注意到母子之间的小互动,正在细心剥桔子,还记得给魏正清也剥了一个。
魏正清长得很严肃,但是人还没那么古板,魏则闻大概是遗传了他爸爸的身高和身材,魏正清五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还精神矍铄,看起来至少年轻十岁,身材也保养的很好,他话不多,一直坐在旁边看报纸,时不时因为路婴宁的话笑一下。
看起来没有外面传得那么让人感觉闻风丧胆,倒像是家里最德高望重并且最宠孩子的长辈。
接过唐桉琢的橘子之后,魏正清很和蔼地说谢谢,然后叫了一声路婴宁。
“婴宁,是不是忘了给桉琢拿红包了?”
路婴宁闻言拍了下大腿,如梦初醒,“对,看我这脑子都忘了,阿姨这就去给你拿。”
唐桉琢跟着站起身,有些局促,他没想到自己还有红包,他都麻烦魏则闻这么多了,怎么可能还好意思收红包啊。
他自从来了魏则闻家之后,好像一直都在被给予,而自己从来都没有奉献出什么,这已经让他羞愧难当了。
魏则闻看他站起来了,顺势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路婴宁已经取了红包回来了,厚厚一个握在手里,她在手心拍了拍,“不多,桉琢别嫌少。”
唐桉琢慌得站起来,他没见过这么多现金,但是想也知道这么厚一沓至少有一万了,哪里是不多啊。
虽然可能对于魏家来说确实不多,但是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不小的一笔钱了。
他接连摆手,“阿姨我真的用不了这么多,我平时住在魏先生那里,我不需要——”
“拿着,别和路女士客气了,她要不开心的。”
唐桉琢还想推辞,但是还没说完,魏则闻已经替他把红包接了过来塞在他手心里。
魏则闻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推脱。
红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唐桉琢双手捧着,魏家人怎么都这么好啊。
看他收好了钱,魏则闻偏过头来跟他小声咬耳朵,“我还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晚上带你去看。”
“魏先生,其实我真的……”
魏则闻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我知道,但是我想给你。”
仿佛春天下了一场小雨,泥土变得潮湿泥泞,哪怕会弄脏鞋子,但是闻着雨后清新的木香,仍然觉得舒爽惬意,唐桉琢的心里因为这一句话泛起波澜,他看着魏则闻完美的侧脸,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该是怎样的人可以拥有魏先生呢?
他竟然开始羡慕魏先生以后的伴侣,那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想到这里他又有点不可自抑的伤感,他现在可以住在魏先生家里,那以后呢?他们会不会从哪一天开始就慢慢疏远呢?
魏则闻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就发现他正认真盯着自己的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对视之后都忘记挪开。
“今天怎么总是愣神?”魏则闻捏了捏他的鼻尖,唐桉琢惊得眼神左右飘忽,仓促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指尖,“没什么。”
“那就跟我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好。”
魏家过年的饭菜并没有搞得特别大张旗鼓,十菜两汤,很温馨,好像唐桉琢本来就是这家里的一样。
厨师的手艺相当不错,做出的菜色香味俱全,唐桉琢握着筷子,看着这一桌子菜,心想,妈妈在吃什么呢?
今天过年,她有没有给自己多做两个菜?还是和平常一样在床上躺一天,仿佛大年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唐桉琢不想扫大家的兴,但是还是没忍住拽了一下魏则闻的衣角,魏则闻低下头来,他小声说,“魏先生,我有点想妈妈了。”
大过年的想家人太正常了,魏则闻拍拍他的背,“明天把你妈妈接过来,我们一起吃顿饭,别不开心。”
这一次唐桉琢没有拒绝,点头说好。
冬天天黑得快,但是越到晚上越觉得年味儿重,过年的感觉也越发强烈,就是春晚实在没什么意思,唐桉琢看了一半就觉得有点昏昏欲睡。
魏则闻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他的外套叫他过去,他想起来魏则闻说要给他的礼物。
“桉琢,走,爸妈我们出去了。”
路婴宁和魏正清好像早就知道了魏则闻的计划,并没有问他们要去做什么,仿佛只有唐桉琢一个人蒙在鼓里。
大过年的路上的车并不多,偶尔能碰上那么一两辆。
“魏先生,我们去哪里?”
晚上有点冷了,唐桉琢缩缩肩膀,魏则闻注意到他的动作,把空调又填高了一点。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故意保持神秘感,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竟然是来看海了,夜晚的海黑得发亮,随着微风荡起波光,和夜色相连,模糊了轮廓,分不清边界。
“怎么晚上来看海?”
唐桉琢第一次看见海,哪怕是在晚上,仍然让他感到视觉上的冲击。
魏则闻站在他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彻底漆黑,唐桉琢安静等着,仿佛听见了自己“扑通扑通”又紧张又期待的心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秒,也可能有几分钟,他听见“嗖”的一声,接着魏则闻松开了手。
时间刚好,恢复视线的那一秒,他看见天上炸开的大片烟花。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烟花的形状是他的名字。
“唐桉琢要永远快乐。”
眼泪几乎是一瞬间流下来的,唐桉琢惊讶地捂住了嘴,这真的是他最喜欢的礼物了。
他不知道这礼物背后,魏则闻又花费了多少精力,但是起码在这一刻,给他的震撼,他能铭记一辈子。
烟花足足放了八分钟。
结束之后,唐桉琢的心情还不能平静。
魏则闻看着他黑夜里发亮的眼睛,就像第一次在三尺巷看到时的那样。
脆弱的一个人去面对根本无法解决的麻烦,也是这样亮的眼睛,只是那时他是无助又无奈的,而现在的唐桉琢,身后有魏则闻,眼里尽是喜悦和感动。
“桉琢——”
魏则闻叫他的名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的话,小小的一个人就撞进了他怀里。
唐桉琢的声音闷闷地传过来,“谢谢您魏先生,谢谢您。”
魏则闻用力回抱住他。
“桉琢,要永远快乐。”
唐桉琢的声音带着鼻音,他最近有点爱哭,尤其见过吕娟之后总是掉眼泪。
但是魏则闻很喜欢哄他,他喜欢被唐桉琢依赖,喜欢唐桉琢在他面前敲碎自己坚硬的外壳,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