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则闻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坐在唐桉琢旁边,唐桉琢把手里刚剥好的橘子喂到他嘴里。
魏则闻的舌尖蹭过他的指尖,唐桉琢看他偷着笑就知道是故意的,嗔怪地戳了他一下,在爸妈面前还这样。
“你说得倒也是,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嘛,可别亏待了我们桉琢。”
“那是必然不能亏待的。”
魏则闻揉揉唐桉琢的头发,弯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陪妈吧,我接着去做饭了。”
“好。”
对于婚礼的事儿,唐桉琢其实真不着急,毕竟他们都领了证了,人都是他的了,他还急什么呢?
在一起这么久了,现在的他已经不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了,甚至开始认为,没有人会从他身边把魏则闻抢走,魏则闻只能是他的。
但是魏则闻说快了,是真的快了。
他其实已经计划好了,只是因为赶上了过年,所以准备向后拖一拖。
找一个好点的日子再好好操办。
这个好日子定在了唐桉琢的暑假。
魏则闻不想让自己的婚礼变得商业化,所以并没有请太多圈子里的人,都是熟悉的朋友和家人,也省去了不必要的应酬,唐桉琢也能自在一些,毕竟今天是他们的主场。
即便如此,整个会场里还是很热闹,甚至还没开始,就已经上了新闻头条。
继公开恋情之后,魏则闻再一次给新闻记者贡献了kpi。
唐桉琢对于魏则闻的计划其实也是不了解的,因为魏则闻说过要给他一个惊喜,保密工作始终做得很好。
从下午开始他就跟着造型师试衣服,还简单地化了妆。
结婚仪式在晚上八点正式举行,七点的时候,魏则闻安排的车才把唐桉琢送到场馆,为了保持神秘,他直接去了休息室。
从早上开始,他还一直都没有见到魏则闻呢。
而已经入场的各位来宾,已经在位置上坐好,纷纷感叹这大概是他们这辈子遇见地最完美也最奢华的婚礼了。
主持人在台上讲话,唐桉琢等着入场,听到“有请另一位新郎”的声音,才有人过来打开他面前的门。
他要见到魏则闻了吗?他们要举办婚礼了吗?
唐桉琢抓紧衣服,深呼了一口气,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差点同手同脚。
荣叔陪着他一起入场,作为他的长辈把他交到魏则闻手里。
抬眼看见整个会场的全景,唐桉琢差点捂住嘴巴。
会场里以蓝白银色为主调,像是星空和银河,棚顶悬挂着颗颗钻石,好像真的星星在发着光。
蓝白色的花束布满他走向魏则闻的路。
灯光从空中打下来,明明有些凌乱,却又感觉每一道都恰到好处,停留在他们应该停留的地方。
唐桉琢看着白色圆台上等着他的魏则闻,他穿着和自己配对的西装,坐在一架钢琴前,周身银光。
唐桉琢被荣叔扶着,缓缓走向他——魏则闻
在弹《梦中的婚礼》
这真的是他梦中的婚礼。
因为无论是头顶模拟的星光夜景,纯粹洁净的花束,还是高高竖立的烛台,通往会场中心铺着亮白色地毯的路,包括亲自弹钢琴的魏则闻,全都是他曾经做过的一场梦。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和魏则闻结婚,梦醒之后给魏则闻喋喋不休地讲着。
当时的他不确定他们到底会不会真的有这一天,所以他想做过梦也算结过婚了吧。
明明从来不记得梦见什么,那天却记得格外清楚。
魏则闻当时只是安安静静听着,没想到全都记下来了,在他自己都快忘记的时候,把他的梦变成了现实,给了他一场他最想要的婚礼。
唐桉琢眼里闪着泪光,这一天足够他铭记一生。
他终于走到魏则闻身边。
他们紧密拥抱。
魏则闻避开话筒,小声跟他说,“这么开心的日子,宝宝不要哭。”
唐桉琢用力点头,魏则闻轻轻擦掉他的眼泪,“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
头顶的钻石全都是货真价实的蓝钻,魏则闻动用人力和财力收集数月,才足够布置会场的数量。
而这些可能在婚礼现场上,也只够唐桉琢看上一眼,但是在他看来,那也值得了。
他实现了他的宝贝想要的婚礼不是吗?
这比任何事情都让他高兴。
主持人说的话唐桉琢已经无心去听,他只听见最后问他,“唐桉琢先生,你愿意和魏则闻先生结婚吗?”
唐桉琢很坚定地说他愿意,并且用力点着头。
这一天终于到了,他终于也可以说出这三个字,并且得到同样的三个字。
下面掌声雷动,他们在欢呼声中接吻。
除了他们两个,最兴奋的就是四位长辈了。
荣叔像看自己孩子结婚一样,他想他的小桉琢苦尽甘来了,别过头去偷偷抹泪,琢仔以后再也不用受欺负了,再也不用顶着脸上的伤还要兼职赚钱了,再也不用坐在破旧的筒子楼下用老年机手电筒灰暗的光照着快翻烂了的单词书,等着十二点一过才能回家了。
鹰叔激动之余,又有些惋惜,他替魏则闻高兴,这么多年里终于有一个爱到骨子里的人,旁人只知道唐桉琢得到了魏则闻给予的无数物质上的财富和明目张胆的偏爱,却不知道是唐桉琢让魏则闻变得更加鲜活,但是在这种日子里他又在想,如果陈景成在会怎样呢?如果陈景成也拥有这样的婚礼多好。
只可惜他这侄子不争气,自己坑了自己的命,眼下他只有魏则闻这一个后辈,只要魏则闻好,他也觉得好了。
路婴宁和魏正清更不用说了,一早就跟着忙活,会场的布置过程他们也一直盯着,跟魏则闻和策划师反复计划探讨着细节。
在这一天,他们终于听见唐桉琢改口叫的一声“爸妈”。
改口费用信封装着,一张存着巨款的银行卡,除此之外,魏家媳妇祖传的玉镯也交到了唐桉琢手上。
“你是男孩子,可能不喜欢戴这些,但是桉琢,我还是要给你,因为它会保佑你平安顺遂。”
唐桉琢接过来,上好的美玉经过这么多年岁月的雕砌,仍然晶莹剔透,看不出一丝杂质。
他握在手里一抬头看见路婴宁也眼带泪花。
哪个母亲看着儿子结婚会不开心呢,而且儿婿还这么喜人。
前段时间路婴宁出去和几个太太打牌,有人问她魏则闻找的小孩是不是家庭条件不太好,听说还是魏则闻当初资助上学的,会不会另有所图,会不会性子刁蛮像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路婴宁不喜欢听人背后嚼唐桉琢的舌根,他们又不了解这孩子。
“说什么呢,我们桉琢好着呢。”
“不过你们则闻怎么不找个门当户对的?对生意也有帮助啊。”
说这话的太太姓苏,家里有个女儿,三十岁还没嫁出去。
前几年和路婴宁说过能不能和魏家联姻,路婴宁一口拒绝,说他儿子不喜欢女人,嫁过来也没用,哪个女人也不愿意当同妻吧?
眼下就是嫉妒唐桉琢了,才在这块碎言碎语。
还故意在这种人多的时候说,路婴宁要是不做什么反应,八成过两天就要传出去,魏则闻找的对象,家里公公婆婆都不待见。
路婴宁笑着捻牌,“哎呦你这话说的,哪家能和我们家门当户对啊?我们家这生意还用的上谁帮助?还要靠则闻找老婆帮扶?那我和老魏还有我爸我妈这几辈子都白干了。”
路婴宁仔细观摩着牌势,“他喜欢就好,而且我和他爸也喜欢那孩子,乖巧懂事。”
路婴宁把最后一张牌扔出去,“没了,不玩了,钱不要了。”
她起身拎着包,心想他们魏家到现如今这种财力,其实是最不在意门当户对的。
在很多富二代都进行商业联姻,甚至开始变成一种流行,为了家族事业牺牲自己一辈子的事的时候,她就坚持让魏则闻自由恋爱。
人只有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才能永远幸福,就像他和魏正清一样,在那个年代里自由恋爱,没有长辈阻拦,所以一辈子事业风云直上,感情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她的公婆在世的时候,就很宠爱他这个儿媳妇,相处起来像是亲生女儿,所以当时她就在想,以后她也要做这样的母亲和婆婆。
爸妈都这样温和,更别提魏正清了,两个人几十年相濡以沫,魏正清从来都顺着她,哪怕五十多岁,魏正清还经常给她买礼物给她惊喜讨他欢心,没生过隔夜气,更没有什么小三小四的事情,魏正清的贴身助理都是男人。
而魏则闻也算遗传了这一点,对唐桉琢宠上了天,而唐桉琢的存在,也让他的生活多了很多以前没有的趣味,这就够了啊,两个人开心就是最重要的。
家庭门户有什么所谓?
要她路婴宁说,她就是看好了唐桉琢,小孩儿比魏则闻小十岁,就算没有魏则闻,他靠自己的努力,哪怕没有现在的条件好,也一定足够改变自己的生活。
那时候想找什么样年龄相仿的男生没有啊?
但是他和魏则闻结婚,他不图钱不图地位也没有心机,路婴宁活了这么久,跟着魏正清一起见多了商业中的尔虞我诈,最会看人了。
是不是真心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唐桉琢在图什么?他就图魏则闻这个人罢了。
这是让长辈最欣慰的了。
才不要什么门当户对呢。
他们的儿婿就是最好的,从第一天跟着魏则闻来老宅,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觉得唐桉琢是最好的了。
流程走完,魏则闻和唐桉琢一起下来招待宾客。
Charlotte带着一家人都从法国回来了,Matthew最激动,无论是魏则闻还是唐桉琢,他两面都有点关系,所以表现最活跃,争着抢着第一个敬两个人的酒。
Mahoney也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则闻,我孩子都会跑了你这才结上婚。”
“那怎么了?桉琢在我这就是最好的,我多等几年可不算浪费。”
招呼完这一家人,转头魏则闻看见梁增,大老粗今天也穿了一套西装过来,难得正经,看见魏则闻还有点局促。
“哎呦咱这真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排场的婚礼啊魏则闻。”
“等你结婚我也给你办一个。”
魏则闻拍拍他的肩,梁增摆手,“可算了算了,我这结婚不知道哪辈子事儿了,你们两个百年好合就行了,一路过来也不容易!”
招呼完一桌桌宾客,已经很晚了,等着大家把酒言欢,两个人却不知道躲哪去了。
昏暗的内间里,魏则闻没开灯。
宽敞的大床上,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躺着,什么事也不做,只是单纯享受新婚这一晚。
“好了,你现在彻底是我的了。”
魏则闻刮两下唐桉琢的鼻尖儿,唐桉琢吻他的下巴,再一路挪上去。
“是啊,你也彻底是我的了。”
“魏则闻,在三尺巷,每天坐在楼下看着家里亮着的昏黄的灯,我真的幻想过,如果有一天有人能来拯救我多好,让我不要受这么多的苦,可是转念一想,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人还是得靠自己,所以我拼命努力,一切都为了走出三尺巷,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没想到后来我竟然真的遇见了你,我好像一直没有和你说过这样的话?忘记了,那我现在跟你说。”
“从我跟着你来到市里的时候,从你给我更好的教育环境,给我那些我本来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东西的时候,在我的眼里,你就是我的光,我花费十八年才终于找到的光,是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人。”
“你不要觉得我夸张,遇见你之前,我无依无靠,可能我死了,都没有人知道,那时候的我妈,都不会管我,是你啊——”
唐桉琢握住魏则闻的手按他的指节。
“让我真正觉得我是活生生的人,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生活也可以不那么艰难,你带我见大世面,你和所有人毫不避讳地介绍我,你永远牵着我的手,照顾我,保护我,你什么都可以给我,所以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遇见你就好像重生了一样。”
作者有话说:
今天应该会有四章……
第72章 “往事就算一笔勾销了”
如果第一条命是吕娟给的,那唐桉琢这第二条命就是魏则闻给的,所以到现在,唐桉琢也仍然觉得,魏则闻之于他,从来不只是一个恋人那么简单。
晚宴结束,路婴宁给两个人发消息,告诉他们该出来送客了。
魏则闻和唐桉琢互相整理了一下礼服,魏则闻伸出胳膊,唐桉琢挎住他,两个人站在会场门口一一和宾客告别。
路婴宁和魏正清和策划团队结了尾款之后也站在了他们旁边。
等人全都走了,已经将近十二点。
魏则闻低头小声问唐桉琢,“累不累?”
唐桉琢摇摇头,“还好,我们现在回家吗?”
“回家——爸妈,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司机来接了,你们走你们的就行。”
路婴宁怎么看唐桉琢怎么喜欢,尤其是今天稍微打扮,看着更白净更漂亮。
路婴宁和他拥抱,“走了桉琢,哪天再有空和则闻一起回家。”
“知道了妈,妈再见,爸再见。”
路婴宁和魏正清高高兴兴地答应着,先行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有荣叔和鹰叔。
“我们也走吧。”
大喜之日,自然没有新郎开车的道理,鹰叔重新回到司机的位置上,让他们两个在后面好好歇歇。
说起来,唐桉琢也考下了驾驶证,虽然还不能正常上道,但是基本的技巧也都掌握了。
魏则闻给他配了车,不过一直停在车库里,还没有正经开过,用唐桉琢的话来说,他平时还是更想坐魏则闻的车,除非必要不想自己开。
婚礼结束,日子回归正常。
两个人陪着Charlotte一家在临淮市玩了几天,有名的景点都去了一遍,才私人飞机把人送回去,临走的时候Matthew和唐桉琢说,“嫂子!这次回去我可能好久都不来了,但是如果以后我回来开医院,你想不想和我合作呀?”
“那你要是这么说,我肯定想的呀,熟人搭配,干活不累。”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Matthew在最后上了飞机,隔着玻璃窗,两个小宝宝还在和他们两个招手告别。
魏则闻拉着唐桉琢站远了一点,看着私人飞机滑行起飞,在空中越来越小,逐渐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
坐回车里,魏则闻问唐桉琢以后有没有什么计划,他现在距离毕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也该有个目标了。
“我想进第一人民医院,老师跟我说,我的成绩是可以考进的,当然如果Matthew真的想来中国自己开医院,我也很愿意和他合作。”
“Matthew虽然看着不正经,但是专业方面他还是靠谱的,我宝宝这么厉害,想做什么肯定都做得到。”
时间一晃而过,这会儿规划着未来的唐桉琢还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五年的大学生涯似乎十分漫长。
戴着学士帽穿着学士服站在学校的礼堂里参加毕业典礼的时候,他才明白时间真的就如同白驹过隙,一眨眼的时间,他已经成为了一名毕业生。
最后一年里他成功进入临淮市第一人民医院实习,跟着的老师是很有名望的专家李如和,这么多年一直和国外的医学专家成立专项组,长期致力于研究艾滋病的根治方法,这正合唐桉琢的心意。
他最初学医就是希望可以帮助更多像妈妈这样的人,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能够完全治愈艾滋病的方法,但是他相信,有朝一日,总会实现的。
只要有希望,就有动力。
李如和很喜欢唐桉琢,唐桉琢认真积极,努力刻苦,勤于钻研,经常在医院陪他到最后,任劳任怨,从来不叫苦,给他的任务他也全都能提前完成,老师都最喜欢这样的学生。
实习结束那天,李如和跟他说,“加油孩子,如果以后还想考进来,我接着带你。”
“您放心,我会努力的。”
得到专家级别的前辈认可,唐桉琢觉得更有动力,他这五年在学习上从不懈怠,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有自己的成就和建树。
魏则闻经商,他从医,他也想有一天他们虽然处在不同领域,但是却可以比肩站立。
他也要成为很厉害的人,像魏则闻一样厉害的人。
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真正配得上魏则闻。
“Matthew准备回来了,前两天让我帮他在市中心看个楼,他还真说到做到,准备开一家私立医院,对了,他还问你,现在还愿不愿意和他合伙?”
说来也的确有缘分,唐桉琢和Matthew的研究方向是一致的,所以如果Matthew回来,他很愿意成为这个合伙人。
而且就算自立门户,他也一样可以和李如和等专家进行交流,不是公家的医院,研究项目也不会受限。
“愿意啊,只要他回来,我肯定愿意。”
魏则闻看着唐桉琢,十八岁的他站在自己身后像是刚刚破壳的小鸟,胆怯拘谨,和他说话的声音都很小,一口一个叫他魏先生,而现在的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在专业知识面前也能侃侃而谈。
魏则闻是一点一点看着他这样变化的,竟然也觉得有一种家里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对了。”唐桉琢放下厚重的专业书,摘掉眼镜,凑到魏则闻身边,“傅承越快出狱了。”
“不是五年?还没到日子呢。”
“好像是因为他在监狱里表现良好减刑了,他也怪可怜的。”
一想起他绑架唐桉琢的事情,魏则闻“哼”了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妈妈好像也走了,我听我高中同学说的,在他入狱之后不到一年就没了,估计是受太大打击了。”
“他们一家人罪有应得。”
唐桉琢滑下来躺在魏则闻腿上,魏则闻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头发。
“还有个事儿要和你说,我投资了一部电影,听说是现在很流行的双男主题材,我大概看了一下剧本,竟然觉得和我们的经历有些相似。”
“是吗?!这么巧!”
唐桉琢有些兴奋,如果能和电影中的人物共情,好像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明天和制片人还有导演他们吃饭,你和我一起去?”
“好啊。”
吃饭时间定在晚上八点,两个人换了身正装,一同出席,人不多,算上他们也就七八个。
魏则闻作为投资人,名副其实的金主爸爸,在主位落座,唐桉琢坐在他旁边。
“魏总,不好意思啊,我们还得等一下,导演被堵在路上了,正往这边赶过来。”
“好,没关系,今天确实路有些堵。”
他们来的时候也堵了半个多小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包间的门被人推开,还没看清人,就听见一道清脆响亮的女声。
“不好意思大家,我来晚了,今天真的太堵了。”
唐桉琢怔了一下,这声音太过熟悉,高三转学过来临淮市,他每天都能听到。
定睛一看,果然是凌佳。
她现在变得更加明艳漂亮了。
卷发红唇,黑色的职业西装,本来个子就高,还踩着一双恨天高。
唐桉琢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导演竟然是老熟人,而且他一直和凌佳保持联系,凌佳都没告诉他自己回国了的事情。
不过凌佳看见他却没有很震惊
结果凌佳坐好,先和魏则闻问了好,随即看向他,“好久不见,桉琢,一直没告诉你我回来了,想着今天给你个惊喜。”
怪不得,原来她早就知道今天会在这里见面了。
“好久不见凌佳!”
唐桉琢认为凌佳是他高中最好的朋友,在这种场合下与老友重逢,他也难免有些激动。
凌佳看看他,又看看魏则闻,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我以前就感觉魏先生对你不一般,回了国一看新闻,果然,你们都结婚好多年了。实不相瞒,我这个剧本还真是让编剧参考你们的经历写的,所以一说找投资人,我第一个就想到了魏先生。”
“怪不得呢,我还说,怎么会有剧本和我们两个这么契合。”
“魏先生,桉琢,你们放心,这部电影是我第一部 准备上院线的电影,桉琢又是我这么多年的朋友,我肯定会让你们满意的。”
“我相信你!”唐桉琢率先举起酒杯,导演和投资人的爱人是旧识,这顿饭吃起来也愉快得多了。
唐桉琢还真是第一次跟着魏则闻参加这种聚会的时候真正吃饱了,以前总会拘束。
他们两个都喝了酒,但是喝得不多,魏则闻出门要叫代驾。
唐桉琢拦住他,“我们散散步吧,好久没有散步了。”
“那也好。”
正好这会儿天气也很凉快,路上人还不多。
凌佳和唐桉琢在门口抱了抱,“改天我们再约饭,我记得下个月是有同学聚会的是不是?你去不去?”
“班长通知我了,那我肯定要去的。”
“好,那我们到时候再见!”
他们在门口分开。
从餐厅往家走,距离还挺远的,魏则闻说走不动的时候就打个车。
两个人聊来聊去,又聊回到傅承越身上。
唐桉琢心软,傅承越也确实是真正对他好过的,后来被逼无奈去绑架他他其实也能理解,只是说不怨恨那是假的。
他知道,等傅承越再出狱,正经工作都找不到,生活也会很困难。
“宝宝,你想帮帮他吗?”
唐桉琢摇头,心软归心软,但是他也没那么圣母,他知道如果他的答案是肯定的,魏则闻绝对是会帮的,起码会给傅承越安排一个工作。
但是他不想,他确实于心不忍,但是这是傅承越应得的。
唐桉琢可以原谅傅承越,但是因为傅承越的爸爸,魏则闻的生命也受到了威胁,他不能替魏则闻原谅。
“有时候做人也没必要这么善良是不是?人各有命,他当时绑架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样的结果,我们作为受害者自然没有义务帮他,再说就算真的帮了,他也未必领情。”
“都听你的。”
“但是我有点想见他一面。”
唐桉琢还是有些话要说的,魏则闻答应下来。
“好,我可以帮你安排。”
两个人走得很慢,十一点多的时候鹰叔打电话问他们要不要准备醒酒汤,两个人也没醉,晚上只喝了两杯红酒,度数也不高。
“不用了鹰权,您和荣叔先睡吧,不用等我们了。”
挂了电话,魏则闻转头问唐桉琢累不累,唐按琢点点头,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有一点。”
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了,唐桉琢的微信步数都刷到了列表第一。
打了个车回家,客厅的灯还给他们留着,但是荣叔和鹰叔应该已经睡了。
第二天早上,魏则闻托梁增联系了监狱,给唐桉琢安排了一个时间去探监。
此时距离傅承越出狱还有一周的时间。
唐桉琢坐在凳子上,等着狱警把傅承越带出来,这样的经历,在很多年前也有过一次,那一次对面坐着的是他那个混蛋至极的爹。
不是第一次了,唐桉琢也没有那么局促。
隔着厚重的玻璃窗,两个人相对而坐。
傅承越剃了寸头,皮肤黑了不少,比起家道中落那会儿又瘦了许多,整张脸脱了相,两颊凹陷下去,看起来不仅没有了当初的少年气,还至少老了十岁。
傅承越看着唐桉琢仍然年轻的脸,想起自己多年前做的恶,愧从心中生,他试图对着唐桉琢笑一下,咧了咧嘴却仿佛丧失了这种能力,笑得比哭还难看。
其实从他被扔进监狱的那一刻起,他已经后悔做这种事了,只是当时被冲昏了头脑,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他不会再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
但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如果有如果,也就不需要法律的规制了。
他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无法挽回的不归路,进过监狱是他这辈子会一直写在履历上的污点,他要永远背负着这样的肮脏过往走下去。
但是只要能活着就是好的,爸爸妈妈已经走了,他出去之后还要照顾外公外婆。
然而外公外婆这几年来也没有来看过他,可能也觉得有他这样的外孙很丢人吧。
傅承越拿起话筒,“桉琢,对不起,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没关系,不重要了,过去这么久,我不会原谅你,但是也不在意了。”
“那你今天……为什么来看我。”
“有些话想跟你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拉着我一起去篮球场,带我融入到班级里的男生群体,我当时很感谢你。”
唐桉琢面无表情,连感谢都说得这样平静,傅承越却觉得一阵鼻酸,低下头去。
“我印象里的傅承越是阳光帅气,善良温柔,有责任有担当的,他会在我开学第一天不知道怎么和新同学相处的时候带着我一起玩儿,还会在宿舍里各种体贴细致地照顾我,他不该像你现在这样。”
“在我眼里,六年前我刚认识的那个傅承越已经死了,但是我希望你出去之后还能活出一个新样子来。”
“好好生活吧,我这二十多年除了魏则闻,没有几个人真心对我好过,不管你对我做过什么,但是曾经那些好我都记得的,这也是我今天过来看你的原因。”
“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往事就算一笔勾销了。”
唐桉琢站起身,傅承越想再和他说点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这几年在监狱里一直好好表现,想争取早点出去,但是最终也只提前了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