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怎么对他这么关心?”陈鹰自知不该过多过问主家的事,但他实在好奇,况且他也算魏则闻半个长辈,问一句倒也无妨。
但他没想到,魏则闻摇了摇头。
“不知道,就是觉得放心不下。”
于是鬼使神差的,黑色宾利再次停在了狭窄的巷子,好巧不巧,刚好看见唐桉琢进了一家小卖部。
他戴着口罩,但是魏则闻看见他的那一刻,瞬间回忆起了已经被遗忘掉的他的眼睛,并且认出那就是他今天来这里的原因本人。
男孩儿背着洗到发旧的书包,压垮了瘦弱的肩膀。
看起来衬得整个人更加脆弱了。
魏则闻扶在窗框上的手动了动,看见小卖部里出来一个有点佝偻的男人。
但是男人没走几步就又折返回去,过了十几分钟才重新出来。
魏则闻拍了拍前面的车背,“鹰叔,给他送去吧。”
第4章 “是我,别怕,走吧”
魏则闻在这里坐了很久,鹰叔从后视镜里看他,几次想要发出疑问最后都止在唇齿之间。
他直觉魏则闻大概是对这还未真正见过面的小孩儿产生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至于是怜悯还是同情,他便无从得知了。
天已经黑透了。
整条狭窄的小道十几米可能才有一个路灯,在黑压压的浓稠夜色衬托之下,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过了十二点,玻璃门终于从里面打开,魏则闻数过了,今天晚上只有十六位客人。
唐桉琢背着书包出来,锁好门再关上卷帘门向魏则闻的反方向走过去。
“跟上。”
黑色宾利缓缓跟在唐桉琢身后,车灯照亮了前面的路。
唐桉琢眼前一亮,被晃得闭了闭眼,回过头来看见后面的车。
这车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
唐桉琢怕又是来讨债的,紧张地攥紧拳头,准备撒腿就跑,却看见车窗降下来。
又是那位善良好心的男人。
“是我,别怕,走吧。”
唐桉琢小声呼了口气出来,抓紧书包带子往回走。
其实他到现在也不懂这个陌生男人为什么要帮助他,更不懂他口中的“先生”到底是什么人,但是他知道的是,这个“先生”大概才是真正想要帮他的人,但是他又从来不露面,唐桉琢在心里想着,如果有一天他能看见这个“先生”,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唐桉琢不确定吕娟这个时间有没有结束,所以他走得很慢,可是又不能走太慢,好像很耽误别人的时间。
一路纠结,距离家里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他看见家里的灯亮着。
吕娟自己在家的时候是不会开灯的,唐桉琢叹了口气,抿了抿嘴唇,回头对着黑色宾利鞠了一躬,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示意自己已经到了。
——他不能进去,又怕被过问,问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可是身后的车没有动,好像执意要等他进门一样。
唐桉琢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硬着头皮一步一挪地走完剩下的路。
魏则闻好像终于意识到什么,“鹰叔,走吧。”
陈鹰点头,黑色宾利从唐桉琢身边错过去。
魏则闻回头看,唐桉琢没有进家门,他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腿上放着一本书,老年机的手电筒闪着微弱不起眼的光。
他为什么不进去?记得没错的话,五楼的第八个窗户是他的家,开着灯的,他为什么不上去呢?
魏则闻一头雾水,这小孩儿好像有很多秘密的样子,但是魏则闻看着他缩成一团,突然就冒出来一个想法,他想给小孩儿一个避风港。
他也觉得他莫名其妙,因为到现在,他都没有出面和唐桉琢说一句话,他甚至不知道唐桉琢具体长什么样子,只大概知道,他应该很好看。
如果生在好人家大概是亲戚口中最听话乖巧最讨人喜欢的小少爷吧。
魏则闻在后座叹了口气,“鹰叔,还是停下车吧。”
陈鹰从后视镜里看他,“则闻。”
他这一次没有叫魏先生,完全是一个长辈的口吻。
“你对这个小孩儿好像很关心。”
“鹰叔,阿德以前也这么可怜。”
阿德,叫德嵩贤,是魏则闻唯一一个不被爸妈知晓的玩伴,所以他的存在只有魏则闻和鹰叔知道,本来鹰叔也不知道的,后来发现每天小少爷都会买一份生煎包或者照烧饭放在一个小房子的窗台上,为此,陈鹰这个当司机的,每天都要多绕很远的一段路。
起初他也觉得小东家的事情就不要问了,但是时间久了还是没忍住。
“小少爷,为什么每天都来这里送一份晚饭?”
十几岁的少年纠结犹豫之后,可能也是因为一个秘密憋了太久,确实也想找一个人来倾诉,于是沉默之后便和陈鹰说了实话。
“他叫阿德,他爸妈离婚了,爸爸再娶,所以他跟着妈妈。
“不过他妈妈身体不好,家里很穷,也没有钱治病,去年病情恶化去世了。
“因为没成年又没上过学,他找不到正经工作,帮人搬东西卸货跑码头,但是经常被克扣工资。
“他没有钱吃不上饭,只好去商业街上偷,他知道那里人多,并且有钱,不过他只偷过一次,还被抓了,那人当时带了几个手下,揍了他一顿,我路过的时候刚好看见,帮了他。”
“后来我们就认识了,我觉得他很可怜,所以给他钱给他买饭带他出去玩,我想带他去家里的,但是他一直不想,他觉得很自卑,所以我就没有告诉你们。
“他对我特别好,他教了我很多我从来没有玩过的游戏,带我去他的秘密基地,是一个屋顶,他说不开心压力大的时候就来这里喊一喊,会好很多的。
“他很好,他和我其他朋友都不一样,我能看出来的,他是真的对我好。”
鹰叔安静地听着魏则闻说出这些,印象里小少爷好像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他看得出来,这个阿德是小少爷眼中真正的朋友,但是这件事之后没多久,阿德去世了。
他帮人送快递,路上被酒驾逆行的车撞了,车速太快,阿德被撞飞好长一段路,头先着地,当场丧命。
撞人的是一个权贵的儿子,有点势力,如果没有魏则闻,阿德可能就要不明不白的死了,毕竟有钱人总是有办法掩饰自己的罪过。
阿德去世之后,魏则闻一段时间内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言不发,一口饭不吃,一口水不喝。
后来也是鹰叔来安慰他,说如果阿德活着也不希望他这样,魏则闻这才重新振作起来,好朋友的离世让他短时间内暴瘦,魏正清和路婴宁夫妇两个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给阿德置办了最好的墓地,好生安葬了。
从那之后家里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个人的名字,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魏则闻心里早已结痂的一道疤,每次提起来都好像把伤口再次撕开,露出血淋淋的骨肉。
所以鹰叔再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甚至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是谁。
车里变得沉默,良久之后,陈鹰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脏兮兮的路灯,暖黄色的光并没有起到多大照明的用处,隐约看得见围着灯泡乱飞的小虫。
他有些惆怅地表达赞同,“好像确实是。”
一样的惨。
一样的可怜。
那魏则闻这样做的原因倒也解释得通了。
事实上,在魏则闻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脑中的混沌被用力撕开,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莫名其妙”。
透过漆黑的夜色和朦胧的玻璃窗,魏则闻的双眼好像遮上了一层浓稠的雾,他希望这小孩儿以后好好的,过上正常的生活,不要像阿德那样,短暂的一生充满遗憾。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个留着寸头的少年,坐在楼顶的天台上,笑的时候有两颗小虎牙,阿德看着亮晃晃的月亮对他说。
“闻哥,你知道吗,遇见你之前我真想死了,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我觉得你们高高在上,不懂得人间疾苦,但是偏偏是你把我从泥坑里拉出来了,让我想努力活着。”
他明明都准备好要努力生活了,他终于有了一点盼头,结果却遇到了意外。
厄运专挑苦命人。
这话一点也不假。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才几分钟,魏则闻在回忆里丧失了时间概念,只看见唐桉琢终于站起来,似乎是腿麻了,他缓了一会儿。
楼上亮着的灯也关了,他把书塞回书包里,上了楼。
从楼上下来一个干巴瘦的男人,洗得格外松垮甚至发黄的老头衫配上灰色的大短裤,浑身上下好像散发着臭烘烘黏糊糊的气息。
他抻了个懒腰,小声嘀咕了一句,“这破地方哪来的这么好的车。”
作者有话说:
阿德是魏则闻的朋友,魏则闻也是一下子觉得可能是因为唐桉琢和阿德很像才帮他,所以不会有什么白月光替身的梗,而且之后为什么继续帮唐桉琢的原因里阿德是最小的一个因素,以防有读者多想,解释一下!
第5章 “是我们先生想帮你”
黑色宾利重新融进夜色,陈鹰车技很好,坐在车里甚至感受不到一丝一点的晃动。
“最近酒庄没什么事儿。”
魏则闻合着双眼,突然开口。
陈鹰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明天叫我就行。”
“好。”
魏则闻不再说话了,从三尺巷到锦山庄园,是贫民窟到顶级富人区的距离。
足足三个小时的车程。
天黑了,陈鹰开得慢,但是好在这个时间不堵车,里外也差不了多少。
回到魏家的时候已经快要晨光破晓。
“辛苦了鹰叔,好好休息,明天我让阿成开车吧。”
阿成叫陈景成,是陈鹰的侄子,也是个可怜的,小时候家里着了火,爸妈都被烧死了,只有他因为在学校上课逃过一劫,后来就一直跟着陈鹰生活。
陈鹰没娶妻,拿他当亲儿子,带到魏家养着,魏则闻也拿他当亲弟弟,魏正清和路婴宁唤他“亲侄子”。
阿成也争气,从小好学,一路上的都是最好的学校,更没有顽劣的性子,出落得文质彬彬。
“也行,明天早上你叫他。”
两人前后上楼,各自回房,魏则闻进浴室冲了澡,光着身子上了床。
在车上坐了太久了,身子都麻了,洗了澡之后舒服不少。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按照他以往的生物钟,还有三个半小时就该起床了,但是此刻他却毫无睡意。
那小孩儿打着手电筒看书的样子太惹人疼了,灌进他的脑子里就出不去了。
说起来,还没有问问那小孩儿叫什么名字。
明天问问吧,魏则闻想着,关掉了床头灯。
唐桉琢进门的时候吕娟已经睡了——看起来像是睡了,反正没有说话。
床单皱巴巴的,空气中弥漫着腥骚难闻的味道,唐桉琢屏住呼吸,把自己这边的窗户开了个缝隙,让风灌进来,才能顺利呼吸。
他把地上的垃圾和废纸收拾干净扔在门口,对着镜子又给自己上了药。
药是老板给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涂上去的那一瞬间痛得揪心,但是缓一会儿之后好像真的没那么疼了。
等药水干掉,唐桉琢才钻进被窝,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是好是坏,还不知道。
第二天起床时的天气好像比前一天好一点,唐桉琢和往常一样,做两个人的饭,然后快速收拾,快速跑到学校。
依旧低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走在道路的最边上,在成群结队的同学之间做唯一一个独行者。
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天或许都没有人和他说话。
所以经常在放学之后去到小卖部,他一开口是发不出声音的,要适应一会儿才能沙哑地出声。
一切都一如往常地进行着,放学之后他却没能顺利离开。
出了班级门口的时候,他被拦住了去路。
“站住。”
身后有人叫。
唐桉琢回过头来,对面的人他认识,是隔壁班的混混头子。
在他们这一片有很多这样的人,家境不好,成绩也不好,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一眼就看到头了,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没什么出息,所以索性破罐子破摔,难为难为唐桉琢这样的好学生给自己找找乐子。
比如前不久,唐桉琢刚因为拒绝他们作弊的要求被堵在卫生间里拳打脚踢了一顿。
然而事实上,这几个人哪里会在乎考试成绩?他们都是直接交了白卷然后从考场里大摇大摆出去的,根本不想浪费时间作弊。
说白了就是无聊了,所以在他身上寻求一点乐趣。
唐桉琢转头想逃,后面却也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同伙挡住。
他抓着书包带子,被几个人围住,都比他高比他壮比他有力气,他知道自己又逃不掉了。
脸才刚好了一点,又要受伤了,这是唐桉琢的第一想法。
“怎么了……”
“是你把我搞对象的事情告诉我们老师的?该死的让老子在国旗下面念检讨!”
“我没有!”
唐桉琢张口反驳,他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只蚂蚁,怎么可能去做打小报告的事情。
“没有什么没有?就是你干的!”
孙虎拎住他的衣领子,狠狠向后一推,唐桉琢砸在身后人的身上,被揪着带到了杂物间。
杂物间里黑乎乎的,他被扔在地上的时候激起了呛鼻的灰尘,唐桉琢被呛得咳嗽,刚刚后腰磕在了地上的铁锹上,他伸手摸了一下,湿的,估计磕出了口子。
好疼,疼得唐桉琢皱紧了眉头,鼻子都酸了。
几个人泄愤一样打他,像是知道他没胆子告状,所以每一下都很用力。
看吧,明知道他不敢告状,却还要随便找一个他打了小报告的借口。
唐桉琢用手臂护着脸,但是还是被踢到了额头,他咬着牙憋着眼泪。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运。
不知道过了多久,浑身酸痛像是散了架子,几个人才终于打爽了,拍拍手上的灰,把他扔在了杂物间,相互拥着离开了。
唐桉琢躺在地上喘气。
迟到了,老人机上两个来自荣叔的未接电话。
他回复了一条短信,撒谎说老师压堂了所以晚点去。
先这么说吧,虽然一会儿可能也会被荣叔看出来。
唐桉琢从地上爬起来,手上被蹭破了皮,脸上腰上腿上都疼,也不知道具体哪里受了伤,他低着头快步离开学校。
这个时间学校里已经没人了,空空荡荡的。
离开学校大门,唐桉琢闷头向前走,走着走着突然想哭,因为没有人看,所以他放心地哭了。
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手上有伤,所以他没有擦,就这么任由眼泪珠子掉下来,下巴上脖子上都是水。
脸上凉嗖嗖的,双眼迷离的时候他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和自己沾满灰尘的运动鞋天差地别。
是鹰叔。
唐桉琢抬起头,又很快低下去,他不想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被陈鹰看见。
眼泪越发止不住,他怎么这么惨啊,他为什么会这么惨。
陈鹰看着他蹭脏了的衣服裤子,走过来,“谁欺负你了?”
唐桉琢摇头,哭得说不出话。
陈鹰叹了口气,“要去小卖部?”
唐桉琢点头,依旧说不出话。
“上我的车。”
陈鹰转身,回头的时候发现唐桉琢并没有跟上来。
“上来啊。”
唐桉琢这次终于说出话来了,“身上脏。”
“没关系,上来。”
唐桉琢这才上了车,把自己缩成一团。
陈鹰带他回了小卖部。
吴广荣在门口坐着,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唐桉琢,看到一辆黑色宾利的时候还在想这么好的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却没想到车上的人下了车朝他走了过来。
陈鹰让唐桉琢在车上坐着,但是给他降下了车窗,让吴广荣能看见。
他和吴广荣交代了情况,并且给了吴广荣一沓钞票,买走了他这个小员工的一晚上,怕吴广荣担心,又留下了自己的名片。
一看上面写着的公司是很知名的大企业,吴广荣惊讶之余也放下了心。
陈鹰把唐桉琢带走了,带他去了医院。
其实本来今天应该是阿成和魏则闻过来的。
但是魏家的夜总会有人闹事,魏则闻和阿成赶着去处理了。
于是便还是陈鹰过来,魏则闻特地嘱咐,那边只有一个高中,可以去学校等等他。
陈鹰其实不懂光是看看又能有什么用,没想到还真碰到这小孩儿受欺负。
他把笔交给唐桉琢,让他填挂号单。
唐桉琢的字很好看。
干净清秀,和人一样。
陈鹰仔细看了他的名字,很好听。
唐桉琢有时候也觉得,吕娟和唐志华给他的最好的东西大概就是他的名字,两个没文化的人翻着字典给他憋出来一个还算有点文化的名字。
没和同龄人一样土到掉渣。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很少有人叫他的名字,除了名字,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可能是因为陈鹰在身边的缘故,所以给他看病的专家都对他很客气。
第一次有人这样客气地和他说话,唐桉琢有点手足无措。
说话都结结巴巴地发抖。
他觉得他的伤按理说挂不上这么好的专家。
他应该是借了身边人的光。
想起来刚才荣叔接到名片时脸上的震惊,他猜测这位好心人大概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那他还算运气挺好的,会有这么厉害的人愿意帮助他。
还好骨头没坏,都是皮肉伤,开了药之后,陈鹰说把唐桉琢送回家。
他本来想带唐桉琢回魏家的,但是一想明天唐桉琢还要上学,早上赶回学校要起太早了。
他问唐桉琢需不需要请假,唐桉琢又摇头,所以最后还是回了三尺巷。
但是到了家门口,唐桉琢下了车却并没有上楼,像那天一样。
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陈鹰疑惑,降下车窗,“怎么不上去?”
唐桉琢抿着唇。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陈鹰看出来了,让他坐回车上,没有再问。
车里安静地呼吸声都放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桉琢突然开口了。
“我妈是做那种生意的,开着灯的时候我回去会打扰她。”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给吕娟辩解,“她是没有办法,我们没有钱,所以只能……”
“没关系孩子,她是她,你是你。”陈鹰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脸上也没有出现其他街坊邻居那样鄙夷的表情。
唐桉琢盯着脚垫上的车标,“叔叔,为什么要帮我?”
“是我们先生想帮你。”
又是“先生”。
“那他——为什么要帮我?没有人帮过我。”
“等你有机会见了先生,让他告诉你吧。”
唐桉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见到这位“先生”,但是他点了点头。
糟糕的生活里好像有了点盼头。
作者有话说:
下章见面,然后我们Android就不是可怜小孩儿了!
第6章 “晚上我来接你”
陈鹰陪唐桉琢坐到家里的灯关了,唐桉琢不好意思再拖时间,快速拎着书包下了车,匆忙之间又在车门上撞了一下,疼得“哎呦”一声。
“小心点儿。”
“谢谢叔叔。”
“叫我鹰叔吧,他们都这么叫我。”
“好,谢谢鹰叔,我上去了,您慢些开车。”
唐桉琢和下楼的男人擦肩而过,他知道这个时间下来的大概是吕娟的客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房间里一片漆黑,唐桉琢已经习惯了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做事。
他每天都是这样,在十二点之后才能回家,第二天还要早起去上学。
起初困得每天上课打瞌睡,后来倒也习惯了。
但是第二天一早,他比平时起得还要早,因为客人提前来了,唐桉琢不得不离开。
他有时候不懂,吕娟这样每天不停地接客真得能受得住吗?
但是眼下他要考虑的问题是,他吃不上早饭了。
肚子饿得一直叫,他去早餐店买了一杯豆浆,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没有再买一个包子。
他低着头拿着热乎乎的豆浆,和刚要进门的男人擦肩而过,他像错身让开,但是因为门框太窄还是被撞到了。
昨天被打得太疼,这一撞浑身的痛觉神经都在叫嚣,唐桉琢一个没站稳摔到地上。
豆浆撒掉了。
唐桉琢拧着眉头看过去,下一秒惊愕地抬起头,他的豆浆洒在了一个男人的裤脚上,弄脏了一大片。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唐桉琢心里暗道,“完了,又要挨打了。”
他顾不上疼了,从地上爬起来。
“先生对不起,我赔……”唐桉琢止住话音,他可能赔不起。
“我给您洗……”好像也不对,洗完了人家穿什么?
他不再提供解决措施,连声道歉,把决定权交给对方。
但是对面的男人却并没有生气。
“阿成,道歉。”
陈景成抱歉地低头,“对不起啊弟弟,是我走太急了,撞到了你。”
唐桉琢没想到他成了被道歉的人,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您的裤子——”
“不用管。”
“啊?啊!”唐桉琢双脚离地,竟然被男人抱了起来。
他身子都僵了,完全不敢动。
“你受了伤。”
唐桉琢刚才太紧张了,被他提醒之后才注意到自己膝盖擦伤了,这下好了,浑身上下真没有好地方了。
魏则闻把唐桉琢放在车座上。
这辆车好像比鹰叔的宾利还好,他第一次坐,也不认识,叫不出牌子来。
魏则闻给他上了药,“很痛吗?稍微忍一下。”
男人摘了墨镜,露出好看的眉眼。
唐桉琢没见过这样英气的男人,一时看入了神,和疑惑着抬头的魏则闻对上了眼。
他赶紧错开目光,垂眸看着自己膝盖上的伤处。
他皮肤很白,因为无论什么季节都喜欢穿长袖长裤,晒不到太阳,所以此刻遍布淤青,看起来又脏又丑。
他自己都嫌弃,但是却被魏则闻小心地放在腿上涂药。
“魏先生。”
阿成上了车,把早餐递到后面。
魏先生?
他想起鹰叔说的“先生”。
被叫做“先生”的人都这么善良吗?
“是我。”
魏则闻突然开口。
唐桉琢没反应过来,小声地“啊”了一声。
“之前帮助你的人叫鹰叔,是我的管家。”
“啊!是您!”
唐桉琢惊讶地直起身子,牵动了腿,棉签杵在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是我。”魏则闻又说了一遍。
“谢谢您,真的很感谢。”
词汇突然变得匮乏起来,一直很想见一见的人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面前,他毫无准备,除了谢谢不知道该说什么其他的。
魏则闻给他处理了伤口,仔细包扎后看着他吃早饭。
唐桉琢很久没吃过肉包子了,吃了两个之后就不好意思再吃,但是对于一个成年男人来说,哪怕他长得瘦小,两个半拳头大的包子也不顶饱。
他不好意思再说,低着头舔嘴唇,下一秒手里被砸过来一袋包子。
“把这个吃完——阿成,去学校。”
唐桉琢抱着热乎乎的包子,小心地拉开袋子,抬头和魏则闻说“谢谢。”
魏则闻靠在窗户上看他,他和阿德其实是完全不一样的。
阿德长相俊朗,性格粗糙,笑起来爽朗阳光。
但是唐桉琢的面部线条生得十分柔软,如果留着长发甚至可能被当成女生,虽然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淤伤,但是可以看出他自己的肤色是很白的。
他在对着自己笑,温柔内敛的那种。
漂亮小孩儿。
魏则闻想。
他昨晚几乎没休息,在夜总会闹事的是几个喝醉了的地痞流氓,趁着保安换班的时候混进去的。
闹事儿倒还好,砸点东西也无所谓,最麻烦的是这几个有眼无珠的打坏了梁老板的儿子梁彧泽。
梁老板梁劲荣是临淮烟草第一人,家里只有一个儿子,无异于掌上明珠,别说差点被开瓢,估计从小到大小刀割个口子的情况都没有。
魏家搞酒,梁家搞烟,这么多年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魏则闻见到梁劲荣也要叫一声叔叔,所以这事儿他得亲自过去处理,最后还是嘱咐陈鹰去看看唐桉琢。
几个流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浑身上下就剩一条贱命,咬死了并没有主动招惹,魏则闻调了监控,头疼地发现确实是梁彧泽那一伙人先恶语相向的。
不能让梁彧泽吃亏,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武力解决几个混混,魏家生意干干净净的,不能落下“黑社会”的名声。
最后就是两边安抚,一边靠面子一边靠币子。
总之解决完已经是凌晨了。
刚从夜总会出来,就接到陈鹰电话,说唐桉琢估计是在学校里受了欺负,所以魏则闻一大早上家也没回就赶了过来。
早饭没吃上,他让阿成随便去买点对付一口,没想到误打误撞提前见到了唐桉琢。
面对面地看,比远远望过去还好看。
他看着乖乖的,为什么会有人忍心打他呢?
魏则闻不懂。
他看着唐桉琢下车,一步三回头地往前走。
直到看不见了。
“下车。”
魏则闻淡声开口,戴上墨镜,和阿成一起下了车。
五六十岁头发都白了一半的校长没想到有一天他这办公室能进来一个魏则闻这样的大人物,起码在他眼里算是大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