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 by一丛音
一丛音  发于:2023年09月10日

关灯
护眼

夙玄临哈哈大笑,混账极了。
就在他还想再逗崇珏喝几盏时,就见满脸冷淡的崇珏突然说:“我还清醒,没喝醉。”
夙玄临:“……”
谁问你了?
夙玄临憋着笑:“行,没喝醉,要不要再来几盏?”
崇珏摇头:“小酌怡情,要适量,不能醉了。”
夙玄临差点笑出声来。
往常这个时候,崇珏八成要开始各种撒酒疯了,念叨着一堆要成佛的废话,还会拽着他们念佛经。
夙玄临本不想听那枯燥的佛经,但崇珏醉酒后脑子转不过来,念佛经都念得磕磕绊绊,念一句歇半天,好像和自己较劲似的。
本以为此次又要听到世尊的奇妙佛经,夙玄临还特意拿出了留影珠,打算录下来明日好取笑取笑。
但却见崇珏拍案而起,面容冷淡好像和平常没什么分别,看了夙玄临一眼,慢条斯理整理了下衣袍,淡淡道:“我先走了。”
夙玄临还拿着留影珠呢,忙叫住他:“你去哪儿啊?”
崇珏道:“萧萧那儿。”
夙玄临脑袋上冒出个泡。
好端端的,找什么萧萧?
谢识之倒是眉头紧皱,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意味。
几十年前世尊虽然吃喝嫖赌……没有嫖赌,并不受佛修的禁制成日被夙玄临拽着喝酒,那时他一心向佛,只想渡过劫难彻底得道,所以连醉酒也惦记着修佛之事,狂念佛经。
如今他劫难已过,只要他想就能回须弥山成为货真价实的世尊,却非得在这应煦宗待着。
……醉酒了还惦记着夙寒声!
想起世尊最后好像惦记的都是最重要之物,谢识之眼皮狂跳,悄无声息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荒唐荒谬荒诞无稽!
夙玄临一把扶住崇珏:“别闹,大半夜的萧萧早就睡了。”
崇珏却不管,直接拂开夙玄临御风就朝后山而去。
——虽然醉了,但还记得路。
夙玄临神识铺出去,瞧见他没有半路摔下去、平安到了寒茫苑后,这才松了口气。
一转头,就对上谢识之看傻子似的眼神。
“怎么了?”夙玄临问。
谢识之恨铁不成钢:“你就放任世尊一个人去找萧萧?”
“这又有哪里不妥?”夙玄临不明所以,“两个大男人,还用得着避嫌吗?”
谢识之:“……”
谢识之差点要掐自己人中了,怒道:“你当年给萧萧定的那破婚事,戚简意不也是个男子!你就没想过萧萧已经是断袖了吗?”
夙玄临蹙眉:“就算萧萧是断袖,也断不到他叔父身上去,而且崇珏一向有分寸,你见他刚才喝个酒都得推三阻四守着那佛门的戒,更何况是色欲这种他说都不会说的事儿了。”
谢识之:“可是!”
夙玄临道:“你不要瞎想,怪龌龊的。”
谢识之:“……”
谢识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有心想去寒茫苑将崇珏赶出去,但身份修为全都不够,好不容易有个和崇珏能并驾齐驱的仙君,还是个拎不清的!
夙玄临还在那找自己的留影珠。
“哎,刚才还在的,去哪儿了?”
寒茫苑中。
夙寒声许是白日睡多了,迷迷糊糊躺了半晌还是睡不着,只好起身盘膝在榻上闭眸修炼。
这具天道赐福的躯壳修炼起来几乎一日千里,只是短短几日那之前怎么都充不上去的修行壁垒已开始逐渐松动,再过一段时间八成就能结婴了。
夙寒声闭眸打坐,烛火从床幔倾洒而来,照亮他漂亮的眉眼。
将灵力在经脉中运转几个小周天,灵台缓缓回笼,夙寒声轻轻松了口气,还未睁眼却突然察觉到一股淡淡的酒香似乎萦绕在周围。
夙寒声疑惑睁开眼睛,差点往后仰过去。
狭窄床榻间,崇珏不知何时来的,正坐在他身前,微微倾身朝他看来,烛火倒映下的墨青眼瞳全是……夙寒声看不懂的神色。
夙寒声茫然看她:“叔父?”
崇珏声音低沉,懒懒“嗯”了声,眼神一直落在夙寒声微张的唇上,他靠得极近,身上气势毫不掩饰,带着浓浓的压迫感。
在夙寒声的本能中,叔父这样便是要吃人。
上回挺惧怕,此番不知为何,夙寒声却全然不惧,只是歪着头看他。
“叔父,您是要吃我吗?”
夙寒声眉眼的少年气已逐渐褪去,此时五官和神智瞧着已和及冠时相差无几,如今只差记忆还未恢复。
听到这句话,崇珏低声笑了,摇头道:“不吃你。”
夙寒声“哦”了声,看着此时的崇珏,总觉得和平时不太一样。
白日里崇珏的目光一直聚集在棋盘上,就算想看夙寒声也只是若无其事地瞥上一眼,很快就分开。
他是内敛温和的。
可现在崇珏的视线却直勾勾盯着他,眸中全是不加掩饰的赤裸裸的觊觎和炽热。
夙寒声心口倏地一跳,好像有种空荡荡的心骤然被填满的感觉。
之前他不懂自己为何总要在他下棋时揪着他的袖子捣乱,好像只要他看上自己一样就满足得直蹬脚,现在他明白了。
自己想要的,便是现在这般坦坦荡荡的注视。
狭窄床榻间,夙寒声探身上前,双手搭在崇珏肩膀上。
他似乎想要随着本能想要做什么,但靠近了后却懵在当场,一时不懂下一步该如何。
崇珏似乎想要动,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
“萧萧?睡了吗?”
夙寒声登时被夙玄临的声音吓了一哆嗦,也不知脑子怎么想的,竟然直接将崇珏按倒,一把掀起被子将两人盖住。
夙玄临不知是因谢识之的话,还是单纯来找他的破留影珠,来到寒茫苑后见灯火还亮着,索性直接推门进来。
“萧萧?”
夙玄临修为颇高,神识无意识外放一扫就能知晓床上藏着两个人,但夙寒声却屏住呼吸,唯恐像是被抓住,和崇珏紧贴的心口砰砰直跳。
喊了两声没有反应,夙玄临小声道:“睡着了怎么也不吹灯?”
他神念扫了一圈,没发现崇珏的影子,便吹了灯将门关上,出去忧心忡忡寻崇珏了。
锦被下,烛火被遮掩,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崇珏腕上的佛珠发出微弱光亮,遮掩住他的气息,他借着光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神使鬼差的,猛地伸出手按住夙寒声后颈,强势将人按了下来。
夙寒声瞳孔一颤,似乎被崇珏突如其来的攻击性给吓住了,下意识想要撑着他的胸口起身。
凌乱锦被胡乱动了两下。
崇珏按住夙寒声,却只是在他眉心轻轻一碰。
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崇珏袖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光。
借着那点光,夙寒声呆呆看着身下男人冷峻的五官,呼吸声在狭窄的锦被中暧昧交缠。
突然,夙寒声茫然道:“叔父,我们是在偷情吗?”
崇珏:“……”
不知是酒意作祟,还是恶念回归,崇珏只是思考一瞬,竟然点了点头,声音低沉,缓声道:“害怕?”
夙寒声不害怕,心脏却噗通跳个不停,好像随时都能从喉中蹦出来,他放松身体整个人都趴在崇珏身上,学着刚才崇珏亲他的样子在他眉心吧唧了一下。
两人相贴的胸膛起伏,夙寒声感觉叔父好像在笑。
夙寒声撑着他的胸口微微起身,歪着脑袋看着他眉眼还未散去的笑意,疑惑道:“你为什么笑?”
他不该笑。
崇珏轻声道:“不好吗?”
“不对的。”夙寒声眸中全是迷茫,“你该……”
他想了想,却不知崇珏该什么了,反正下意识知晓叔父不该如此欢喜。
崇珏似乎明白他在不解什么,心又像是被人捅了一刀,酸涩又难过,那点醉意让他的内敛退却得一干二净,有力的手臂扣住夙寒声的腰身猛地一翻身。
锦被顿时翻涌了一下。
夙寒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手下意识往前一抓,迷迷瞪瞪睁开眼,就见崇珏将他压在身下,高大有力的身形好似牢笼般死死困住他,插翅也难逃。
“叔、叔父?”
崇珏俯下身在他眉心又亲了下,随后带着微弱酒香和菩提花香的气息一路往下,在夙寒声浑浑噩噩至极落在他唇角。
夙寒声的心跳瞬间又飙起来了。
“喜欢你。”两人呼吸交缠,崇珏呢喃亲吻着他,柔声呢喃道,“……再不会拒绝你了。”
夙寒声被他拒绝怕了,哪怕失去记忆也仍然存在于潜意识中,只是轻轻一个吻也能让他觉得不对。
好像在他看来,亲吻过后,崇珏必须得声色俱厉地呵斥数落他一顿。
这才是正常的。
崇珏不该笑。
夙寒声呆呆看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喜欢我?”
“嗯。”
崇珏的手臂支撑着,凌乱墨发从肩上披散而下,隐约可见夙寒声漂亮迷茫的眉眼。
毫无记忆的少年没有被所有恶意染指,浑身上下皆是纯澈的青涩。
就听青涩的夙寒声道:“那我们双修吗?”
崇珏:“……”
两人一个醉意糊脑子,一个懵懂无记忆,这句话说出后直接大眼瞪小眼。
崇珏注视着夙寒声的眼睛许久,正要开口说话,外面又传来夙玄临的声音。
“真的,我跑了好几圈,人影都没瞧见。应煦宗开了护山大阵,他若出去我定能察觉到的……”
谢识之的声音幽幽传来:“你不是说他来找萧萧了吗?”
夙玄临:“但我神识探了,萧萧院中没有人。”
谢识之似乎冷笑了一声:“再探,再报。”
夙玄临速探速报:“禀长老,的确只有萧萧一人。”
两人在外面叨叨个不停,夙寒声却在床上拽着崇珏散乱下来的头发绕在手指上玩,听得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是准备进屋了。
夙寒声本能觉得紧张,手一紧差点把崇珏一绺发给拽下来。
崇珏:“嘶……”
谢识之突然一脚踹开门,沉声道:“有人在里面!”
夙玄临:“轻点!萧萧还在睡觉……”
谢识之才不管,今日他非得让宗主看出世尊的真实面目不可。
他一把拽着妄图轻手轻脚的夙玄临大步走到内室,抬手一挥,屋内烛火嗤嗤几声全部亮起,将偌大房子照得恍如白昼。
夙玄临被扯了进去:“你说他在哪儿?”
谢识之冷冷一指床榻。
夙玄临差点笑出来:“崇珏和萧萧差着辈分呢,怎么会为老不尊躺小辈的床,识之,你今晚也没喝多少啊,怎么这就开始糊涂了?”
谢识之冷冷看他,抬手拽住床幔,让他瞧瞧“为老不尊”的现场。
“哗啦——”
床幔直接被打开,夙玄临上前几步,垂眼一瞧,眉头轻皱。
谢识之冷笑,顺势也转头过去,定睛看了看,脸色也变了。
床榻之上锦被凌乱,夙寒声恹恹躺在枕头上揉着眼睛。
只有他一人。
夙玄临赶紧上前将锦被拽上来,见夙寒声眼睛被烛火晃得睁不开,伸手熄灭了几盏灯:“睡觉怎么不盖好被子,着凉了可怎么好?”
夙寒声迷茫看他:“爹,谢长老,你们干什么呢?”
谢识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信邪地又将整个寒茫苑搜了一遍,愣是没瞧见为老不尊的“奸夫”。
夙玄临还在那哄儿子:“没事没事,给你拍虫子呢,继续睡吧。”
夙寒声“哦”了声,扯着被子去睡了。
夙玄临将灯盏全部熄灭,拽着谢识之走出寒茫苑,幽幽道:“我看这么多年过去,你酒量倒是和崇珏的棋艺一样下降得看都不能看了。”
谢识之:“……”
谢识之沉默半天,突然面露微笑:“是,是我的过错。”
爱死不死吧。
夙玄临蹙眉,总觉得谢识之笑得怪渗人的。
房中的夙寒声闭眼装睡,直到感觉外面的说话声消失了,这才眯着眼睛坐起来,从床幔缝隙中探出去一个脑袋左看右看,小小声地道。
“叔父?”
没有回应。
夙寒声又喊了几声,崇珏好像真的离开了,只好垂头丧气地重新躺回床上。
翌日一早,夙寒声起得极早,哼着小曲不用人催促高高兴兴地在院中练剑。
夙玄临千杯不醉,甚至还被勾起来了酒瘾,坐在树下优哉游哉边喝酒边指导夙寒声剑招,一派岁月静好。
夙寒声练完一套剑招后,收剑入鞘,眯着眼睛跑到夙玄临面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他似乎想要问什么,但犹豫半晌还是将话给吞了回去。
夙玄临总觉得谢识之昨日不太对劲,他也知道谢识之是个细心稳重的人,若是没那档子事他不会无缘无故造如此离谱的谣。
犹豫片刻,夙玄临试探着问:“萧萧,昨晚你见你叔父了吗?”
夙寒声正在喝水的动作一顿,水直接顺着下巴划入衣襟中。
他闷咳几声,面露迷茫:“啊?什么啊?哪个叔父?”
夙玄临眯着眼睛:“那个最好看的叔父。”
“哦。”夙寒声移开视线,干巴巴道,“没、没呢,昨晚我就在床上睡觉呢,没见什么好看叔父。”
夙玄临更加怀疑了:“当真?你发个誓。”
夙寒声又咳了几声,装傻道:“啊?为什么要发誓?”
“不许撒谎。”夙玄临道,“你要是说了一句假话,就……”
还没说完,夙寒声突然踉跄了下,脚下竟然凭空出现个奇怪的繁琐阵法,无数漆黑的手将他往下拽。
夙玄临:“……”
夙玄临酒差点都洒了,唇角微微抽动:“你看吧,你撒个谎都把无间狱的阵法招出来了。”
夙寒声瞳孔惊惧地震动:“啊?!”
说谎竟会遭受如此责罚吗?!
“我、我错了!”夙寒声赶紧道,“我说谎了,我昨日见好看叔父了,他让我把灵力……唔!”
话音未落,阵法呼地一声将他整个人拽了下去。
夙玄临“啧”了声,继续优哉游哉喝着酒,好似一点都不担忧。
就是比较好奇,崇珏昨日让夙寒声做什么了?
总不可能真的为老不尊,做些龌龊事吧?不行,得找他去问问。
要真是这样,崇珏当死。
夙寒声陡然被拽下无间狱,吓得手脚胡乱扑腾,尖叫个不停,明明都落地半天了,却还在哭着像爹赔罪:“爹救命!我再不说谎了,爹!爹爹!”
“嚷嚷什么?!”有人不耐烦地道,“吵都吵死了!”
夙寒声吓了一哆嗦,迷茫地抹了抹糊住视线的眼泪,哽咽着抬眸看去。
此处遍地都是猩红血泊,周遭暗无天日,连一丝阳光都没有,只有身边有几盏烛火。
他身处在一处奢靡的灵芥大殿中,四周悬挂无数条写满古怪符纹的白绸,风微微一吹胡乱飞舞,好似招魂的炼狱。
但没来由的,夙寒声却不觉得惧怕,好像早已在此待了多年一样。
他环顾一周,迷迷瞪瞪顺着声音看去,就见一个身着墨痕衣袍的男人大马金刀坐在不远处,琥珀色的眸瞳全是不耐。
夙寒声歪头,不解地看他。
乞伏殷一挑眉:“还记得我是谁吗?”
夙寒声摇头。
“我是你舅舅。”乞伏殷起身走上前,在遍地血泊的无间狱中他好像来索命的厉鬼,居高临下看着满脸懵懂的夙寒声,当即冷笑一声,“不会叫人吗?”
夙寒声大概没从他身上察觉到恶意,仰着头乖乖道:“舅舅。”
乞伏殷:“……”
乞伏殷蹲下来,掐着夙寒声的下巴左看右看,啧啧道:“看来还真傻了。”
夙寒声温顺地任由他掰着自己下巴像是摆弄物件似的转来转去。
不过,乞伏殷看着满脸清澈蠢意的夙寒声,却极其不满地道:“你蠢起来就不像她了。”
夙寒声:“……”
他只是失去记忆,并不是傻了,且这段时日身体和神智也已恢复及冠时的模样,好话坏话自然听得出来的。
夙寒声眉头一皱,猛地一张嘴,一口咬住乞伏殷还在掐他下巴的手。
乞伏殷当即“嗷”地一声,拼命抽手,夙寒声却咬得更紧了。
“夙萧萧!”乞伏殷咆哮道,“你就随你那个混账爹!脸长得像,脾气也像……给我松开!”
夙寒声一听他竟然还骂夙玄临,当即咬得更用力了。
最后以乞伏殷往夙寒声嘴里塞了一朵溢满花蜜的花儿才把爪子解救下来。
乞伏殷甩了甩手,冷冷看着夙寒声,又开始惦记这臭小子的眼睛。
挖了算了。
“舅舅。”夙寒声很自来熟,看乞伏殷被咬了也没揍他,已熟练将他归为和爹、叔父一样待他好的尊长,一边舔着花蜜一边问道,“你知道红本本吗?”
乞伏殷正在揉手指上的牙印,冷冷道:“我只知道生死簿,你马上就得下去见阎罗王了。”
夙寒声被呛了下,“哦”了声,不吭声了。
乞伏殷蹙眉半晌,看着夙寒声清澈得好像幽潭的琥珀眼睛,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不耐烦踹了一脚旁边的骷髅,往夙寒声旁边一坐,没好气道:“什么红本本?”
听起来不像什么好东西。
夙寒声道:“叔父给我的。”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个东西。
乞伏殷垂眸随意看了看,等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后,头发差点直接炸开,咆哮道。
“闻、镜、玉——!”
无间狱早已没了界门,那愤怒的咆哮声好戏穿透地面八千丈,直直冲向应煦宗。
崇珏头痛欲裂地从床上醒来。
他多少年没喝过这么多的酒了,坐在榻上懵了半晌才终于找回点神智,努力回想也记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糊涂事。
好像断片了。
崇珏蹙眉,盘膝而坐运转灵力在经脉中走了几个周天,身体因醉酒后的困乏和疲倦终于消退去。
但记忆还是懵懵的,隐约只记得自己好像去找过夙寒声。
应该没做什么……荒唐事。
恶念和善念已融合,崇珏有点不能保证自己昨晚有没有兽性大发做不可挽回的事,皱着眉换衣洗漱,打算去寻夙寒声试探试探。
只是刚把满是酒气的衣衫脱下,却见一个鲜红的东西从胸前衣襟掉了下来。
崇珏蹙眉,抬手轻轻一动,风托着地上的东西缓缓落到掌心。
四四方方,艳红喜庆,好像是什么帖子。
崇珏将那东西微微翻过来,瞧见上面几行字,浑身彻底僵住了。
「琴瑟之好,弄玉吹箫。」
是一副崭新的还带着墨香的庚帖。
崇珏面无表情,指尖却不自觉抖起来,沉着脸将庚帖打开,迎面就被上面两个名字给撞得险些后退数步。
夙寒声。
闻镜玉。
庚帖之上明明白白落着两人交织交缠的灵力。
崇珏:“…………”

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崇珏之前虽然看夙寒声和戚简意的庚帖不顺眼,可却从未想过自己醉酒耍酒疯时竟然还惦记着庚帖的事。
这庚帖瞧着像是崇珏亲手做的——他醉酒手倒是挺稳,字迹铁画银钩洋洋洒洒,上面还有几道被蹭了的墨痕。
崇珏撑着额头,差点又“醉”过去。
庚帖已在手,就算晕倒八百回也无法时空倒流,崇珏很快稳下心神,沉着脸前去寻找夙寒声。
往常这个时候夙寒声应该还在呼呼大睡。
崇珏御风至寒茫苑门口,意识在“得有礼数,扣一扣门”和“礼哪门子的数,都有庚帖了还顾忌什么”中稍稍徘徊了下,随后猛地推开寒茫苑的门,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大步走了进去。
夙玄临刚慢悠悠喝完一坛酒,正打算去找崇珏就见正主竟然找上门来了,当即哼哼笑了声。
“你来得可真巧啊,正想去找你呢。”
崇珏没搭理他,快步走进屋内扫了一圈。
夙寒声竟然没在?
崇珏眉头紧皱,出来问夙玄临:“萧萧呢?”
“你先别问这个。”夙玄临道,“你和我说说昨晚到底来没来萧萧这儿?萧萧说你用灵力和他……什么什么了,你今天把这个事儿和我讲清楚。”
崇珏自己都没有昨晚醉酒的记忆,和他讲哪门子清楚,再次追问了句。
“萧萧去哪儿了?”
夙玄临随口道:“被阿殷拽去无间狱玩了,不过他如今很有分寸,不会再……哎!崇珏!”
听到“无间狱”这三个字,崇珏神色一变,立刻便招来阵法赶去无间狱,夙玄临都没来得及拦下他。
夙寒声前世在无间狱受了那么多苦……
崇珏恶念已经融合,记忆自然也在逐渐复苏,之前总惦记着夙寒声失去记忆之事,没来得及去细想,如今骤然想起这事儿,回忆陡然排山倒海似的袭来。
崇珏满脸惨不忍睹。
夙寒声在无间狱吃的苦头,大部分源于自己。
恶念没有善念约束,整个人直接放飞五毒六念,没有半分收敛,在见到夙寒声第一眼便贪图人家孩子的美貌,当真如夙寒声之前所说没多久就把人拐上床了。
崇珏脸色难看又羞赧,恨不得让夙玄临再把恶念拽出来,自己把他狠狠抽一顿。
干得太不是人事了。
崇珏不敢再回想那些记忆,飞快念了几道佛经将邪念压下去,面无表情地前去无间狱要人。
无间狱如记忆中那般暗无天日,四处皆是杀戮血腥,但不知是不是乞伏殷来整治了一番,神识一扫却没多少互相残杀的恶兽。
崇珏准确地靠着夙寒声手腕上的佛珠寻找到他的所在,灵力瞬移顷刻便至乞伏殷的住处。
乞伏殷住处有一层满是符纹的结界,崇珏懒得去解阵法,直接强行用灵力击碎,冲进去后见到眼前场景,眸瞳瞬间一冷。
夙寒声的确在此,只是此时他却正被乞伏殷按在旁边的小案上,四肢胡乱扑腾,口中呜呜咽咽还在嚷嚷着什么。
乞伏殷面容阴冷,一只手按在夙寒声的眼侧,像是在挖他的眼睛。
若说崇珏之前行事说话还需要思考,如今却是恶念瞬间被本能引出,那向来温顺的眉眼倏地浮现一抹阴冷的戾气。
降魔杵顷刻出现在掌心,带着大乘期铺天盖地的汹涌杀意,轰然袭过去。
“砰——!”
乞伏殷还未反应过来,周身护身禁制传来啪啪啪一阵破碎声,整个人直接横着飞出去,狠狠撞在不远处的墙壁上,深陷进去只留下个大大的人形印子。
乞伏殷:“……”
夙寒声:“?”
如此强烈的杀意,和乞伏殷离得极尽的夙寒声却连头发丝都没伤到分毫,他茫然捂着一只眼睛,呆呆地转头看去。
崇珏一身滔天杀意,眸瞳森冷宛如索命的无常,手中降魔杵满是杀气,连佛珠都无法压制住他想要杀人的欲望。
这是恶念融合后,崇珏第一次露出如此强烈的煞意和戾气。
夙寒声好似被吓住了:“叔、叔父?”
崇珏眼神冷然看向他,眸中酝酿的杀意似乎收敛了一瞬,朝他一招手,语调因杀意未散而有些冷淡。
“萧萧,来。”
夙寒声满脸都是泪,呜咽着起身踉跄跑到崇珏身边,右手始终捂着右眼,一副受尽欺负的可怜样。
崇珏看他哭成这样,轻轻吸了口气,像是自己被剜了心般,手扶着夙寒声的侧脸,尽量放轻声音:“疼吗?别怕,我在。”
夙寒声嗓音都带着哭腔:“有点,他、他夺了我的……”
乞伏殷刚好气急败坏地从废墟中出来,灰头土脸地咆哮道:“闻镜玉!你大爷的!竟然还有脸先出手……唔!”
愤怒的话还未说完,崇珏降魔杵直接轰然袭下,毫不留情地悍然劈来!
崇珏面无表情,几乎带着要将乞伏殷挫骨扬灰的狠意下的手,他漠然道:“我说过,不要再打他眼睛的主意。”
乞伏殷:“……”
乞伏殷浑身禁制差点全被打碎,灵力在周身炸开像是在发烟花似的。
能挨上大乘期一击而毫发无损的,八成也只有乞伏殷了。
乞伏殷狠狠一抹脸,人都被打懵了,怒骂道:“你有病吧?!谁打他眼睛的主意了……夙元宵!说话!”
崇珏仍然冷冷看着他。
夙寒声还在啜泣,捂着一只眼睛道:“他……他打我眼睛了。”
崇珏冷笑一声,又是一降魔杵打了过去,打算为夙寒声报仇雪恨。
乞伏殷再次一声不吭地撞进废墟中。
这下一身的禁制悉数碎了个稀巴烂,火花四溅。
乞伏殷差点被打得奄奄一息,挣扎着骂道:“你大爷,这事没完……”
崇珏刚要再抬手给他一杵,突然后知后觉到夙寒声的话。
什么叫“打我眼睛了”?
夙寒声还在那捂着右眼,崇珏蹙眉折返,轻柔哄着夙寒声将手移开。
就见夙寒声本来好端端的右眼好像被人打了个一拳,已经有了一圈淤痕,眼泪还在因疼痛簌簌往下落,但琥珀眼瞳却是完好无损的。
崇珏隐约明白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蹙着眉为夙寒声轻轻揉着眼,放柔声音:“不疼了,等会就好了。”
灵力缓缓覆盖在夙寒声发疼的右眼上,很快竟然真的痛意消散。
夙寒声胡乱抹了抹眼泪:“多谢叔父。”
崇珏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温柔地问:“你刚才说他……夺了你的什么?”
“他说是庚帖。”夙寒声委屈地道,“就你亲手做的红本本,我要去抢回来,他手肘就给了我眼睛一下。”
崇珏:“…………”
崇珏这回沉默的时间有点长。
乞伏殷已经气息奄奄地再次从废墟中爬起来,狠狠地咬破手指开始画阵,每一笔都带着恨不得将崇珏扒皮抽骨的恨意,整个人瞧着不知是不是被刺激到了,都疯疯癫癫的。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