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 by一丛音
一丛音  发于:2023年0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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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寒声摇头,他终于不再做出那副不在意的样子,眼圈几乎一下就红了,可怜兮兮看着崇珏,眸中的患得患失和难过几乎逼得他落下泪来。
“我只是害怕,你是我的……只有你是我的。”
重生一世,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是他偷来的,无论是死而复生的徐南衔、本来不属于他的好友,亦或是师兄尊长的爱护。
全都不是他的。
只有跟随着他从前世而来的崇珏是真正属于他的。
崇珏蹙眉,不理解夙寒声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夙寒声眼眶微红,倾身凑上前抓住崇珏的衣襟,近乎乞求地看着他。
“不要闭关好不好,算我求你。”
无法反驳的是,在看到夙寒声带着泪的眼神,崇珏竟然心动了一瞬。
就算不去闭关修复玉珏裂纹,他也能在通天塔陷落后护着夙寒声让他全身而退。
可唯一让他想要迫切远离夙寒声的,是那股连世尊自己都畏惧的欲念。
崇珏就算再不敢面对,也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好像对挚友之子……
心谋不轨。
“萧萧。”
崇珏移开视线,又唤了声夙寒声的乳名,好像借由这个亲昵的只有长辈对晚辈的乳名才能时时刻刻提醒他,不许逾矩。
“通天塔顶天立地支撑天道,数千年前曾塌陷过,天道赐下四圣物守护四方。”
夙寒声含泪看他。
崇珏下意识想要为他擦去眼泪,但手还未伸出就意识到这个动作太亲昵了,只好继续道:“但若是通天塔再有问题,四圣物只能以身相祭——就如同你的父亲那样,为救三界众生,身殉通天塔。”
夙寒声听不懂,他只是问:“所以你还是要走?”
崇珏几乎要叹气了,知道夙寒声一时半会想不通,只能道:“对。”
夙寒声愣怔半晌,将抓着崇珏衣襟的手放开,踉跄着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轰隆隆——
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何时再次化为雷暴雨,电闪雷鸣,暴雨滂沱。
夙寒声脸上的委屈和泪水已经不见,他逆着光冷冷看着崇珏,再次重复了一遍。
“你是我的,我不许你走。”
夙寒声这般无理取闹,反而让崇珏定了心,他看了看周围密密麻麻的符纹结界,道:“你以为这道结界就能困住我?”
大乘期的世尊,已算是天道之下第一人。
一百道结界也无法将他困住。
崇珏抬起手,正要挥出一道灵力将结界震碎,眼前倏地白影一闪。
一道游蛇似的白光悄无声息出现虚空中,烛火倒映下终于看清那东西的模样。
——竟是夙玄临的骨链?!
九九骨链其中一道长数丈,于虚空漂浮好似横贯偌大佛堂,温暖的灯火和外面煞白的雷光相互映衬下,露出古怪的浮光。
崇珏脖颈倏地传来一道异样的感觉。
夙寒声手中须弥芥上的乌鹊再次展翅而飞,啾啾叫嚷着,他一身墨青衣袍快步而来,层叠裾袍被骨链撩起翻飞不止。
纤细修长的五指一把抓住那道随风而舞的骨链,在虎口处缠了数圈。
夙寒声已走至盘膝而坐的崇珏面前,手拽着骨链微微一动,那死死锁住崇珏脖颈命门的骨链猛地绷紧,强迫他仰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
崇珏浑身经脉陡然被锁,脖颈处缓缓泛起古怪的金色符纹,密密麻麻朝着他侧脸爬去。
刹那间,崇珏似乎懂了夙寒声为何不惜损伤身体也要结丹了。
他根本不是想用温情说服崇珏留下,无论是白日的故作不在意、亦或是方才的示弱和泪水,全都是想要强行留下他。
夙寒声俯下身一手按住崇珏肩膀,另一只手拽进骨链强迫崇珏仰头,他居高临下看着身形高大的叔父,还带着未散稚气的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
电闪雷鸣,将夙寒声的脸照得半边煞白一片。
乌鹊仍在夙寒声周身啾啾叫着盘桓。
但细听之下,却发现它叫的并非“啾”,而是“囚”。
一条数丈的骨链在半空翩然飞起,夙寒声翘起唇,露出个乖巧的笑容。
“叔父,您之前说这三日任我随性而为,可还作数?”
崇珏哪怕被缚也始终神色淡淡,仰着头冷淡看着夙寒声,似乎并不怕他伤到自己。
“作数。”
所以就算夙寒声以下犯上用骨链束缚他,他也不会怪罪。
夙寒声又笑了下,他俯下身轻轻凑到崇珏面前,两人离得太近,进到眼瞳都无法聚焦,看不清楚面前人的模样。
夙寒声在崇珏双唇上落下一吻。
崇珏愣住。
夙寒声又笑起来:“离三日之期还有一个时辰,叔父,我想随性随心……”
崇珏脸色陡然变了,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去。
夙寒声一笑,慢条斯理地屈膝坐在崇珏腿上,单手勾住崇珏的脖子,保持一个诡异至极的姿势。
崇珏浑身都僵住了。
两人身形相差极大,夙寒声许是强行结丹浑身冰凉,和崇珏遽尔滚烫的身体相贴,越发感觉到相碰之处的感触明显。
崇珏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夙寒声眼眸一弯,张开唇缝在手腕上缠着的骨链轻轻一舔。
——明明轻微至极的动作,却好似通过绷紧的骨链传到崇珏脖颈上,那股酥麻直直灌入心脏,让他高大身躯情不自禁微微发抖。
夙寒声凑到他耳畔,带着气音柔声道。
“叔父,我们双修吧。”

第94章 鲜血淋漓
前世崇珏不知哪来的恶趣味,钟爱榻上人半遮半露,夙寒声只将外袍脱掉,身穿薄薄单衣,凌乱的墨发逶迤着铺了满地。
这句“双修”刚出口,崇珏瞳孔一颤,本能偏过头躲开夙寒声的吻。
夙寒声收紧手中骨链,强迫崇珏转回头来。
“你不是说作数吗?”
崇珏眸瞳清冷,无欲无念,只看着夙寒声满是欲望的琥珀眼睛,突然问:“为何想和我双修?”
夙寒声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你是我的。”
就像是前世崇珏对他所做的那样,将他囚于禁殿朝云暮雨,夙寒声无法反抗便顺从于他,理所应当以为那是一种天道认可的规矩。
如今他身负须弥芥,手持崇珏骨链的命门,自然也可以用前世的法子强行留住崇珏。
崇珏又问:“还有呢?”
夙寒声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崇珏的脸,目光从墨青眼眸往下落,一点点划过如玉的脸、削薄的唇,哪怕是被骨链穿过的脖颈也没有半分瑕疵,喉结滚动时带出一种禁欲又蛊惑的矛盾欲色。
夙寒声歪着头直勾勾看他。
两人相贴得太近,崇珏似乎察觉到什么,垂在一旁的手一僵。
夙寒声坦坦荡荡,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因为我想要你。”
崇珏:“……”
夙寒声修长的双腿勾着崇珏的腰身,宛如一条蛇似的和骨链一起缠在崇珏身上,想要将端坐云端的神佛也一起拖入欲海。
可从始至终,崇珏都不为所动。
“修士双修朝云暮雨,需情孚意合心照神交。夙寒声,你觉得你同我是这种吗?”
夙寒声的两个缘由中,皆是满足心和身的欲望。
并没有“爱”。
夙寒声嘴唇殷红,眸瞳失神:“什么?”
崇珏并不在意脖颈上锁住他命门的骨链,两指并起按在夙寒声眉心,倏地灌入一道静心的梵音。
夙寒声踉跄着几乎往后跌去,一只手从背后环绕,用一个环抱的姿势将他轻轻抱在怀中。
——那是个尊长对晚辈的抱法,没有半分旖旎。
崇珏轻轻拍了拍夙寒声的后背,轻声道:“你并不爱我,你只是还小,将对尊长的崇敬当成了少年人的冲动爱意。”
夙寒声像是被冷水兜头浇了满身,什么欲什么望全都被那道梵音给打碎了,他浑身微微发抖地蜷缩在崇珏怀中,迷茫仰头。
“为什么?”
崇珏以为他不懂,正要和他解释。
夙寒声却呢喃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崇珏一愣。
夙寒声欲念消退后,却并未恢复正常,反而比方才疯得还彻底。
他近乎怨恨地看着崇珏,用尽全力将他一把推开,冷冷道:“明明我都听你的话,不死不逃,为什么你却不听我的话?!”
崇珏一时摸不准夙寒声到底在说什么,迟疑地道:“萧萧?”
“你该听我的话……”夙寒声发完怒后又咬着手指像是魔怔似的,喃喃道,“对,我结丹了……我能操控那根骨链了,为什么他还不听我的话?”
到底哪里出错了?
夙寒声想不通。
纤细的手指被他咬出血来,顺着指尖不住往下落。
崇珏瞧出他的不对劲,知晓不能再多刺激他,只好先顺着他的话。
他蹙眉扣住夙寒声鲜血淋漓的手,一边用灵力医治一边轻声哄道:“萧萧,我暂时先不回须弥山——你累了,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可崇珏的暂时妥协根本无法安抚到夙寒声,反而在他心中种下一颗“无论他做什么,崇珏随时都能离开他”的种子。
夙寒声满脸是泪,看着这个明明被他掌控在手中、却像是抓不住的细沙全然留不住的人,强行将手从崇珏手中扯出来。
“你……”
崇珏像是怕吓到他,声音温和道:“什么?”
夙寒声呢喃道:“连你也不是我的。”
没有人是他的,就连这具躯壳都是他偷来的。
只有前世那个腐烂在脏泥中的人生属于他。
夙寒声好似灯火璀璨的琥珀眼瞳一片涣散,宛如像是受蛊惑似的,他缓缓伸手探向崇珏脖颈处的骨链。
崇珏一动不动任由他动作。
夙寒声迷迷糊糊地心想。
真是双漂亮的眼睛。
是不是彻底掌控他,他就会真正听自己的话了?
眼前好似浮现水波似的光芒,夙寒声好像溺了水一样,颠倒疯乱的意识缓缓往下沉,逐渐被冰冷的水吞没。
突然,一滴血似乎从半空滴落水面,在清澈的幽潭中飘荡出淡色的红雾。
夙寒声好似破水而出终于找回呼吸,大口大口喘息着,眼前一阵纷乱涣散。
直到视线聚焦,撞入眼帘的却是大片猩红的血。
夙寒声瞳孔一颤,懵然看着眼前。
他好像只失魂了一刹那,可偌大佛堂却宛如狂风过境,雕花木窗和门悉数被撞碎成木屑,狂风裹挟着暴雨呼啸席卷而来。
那横贯佛堂的骨链像是失去控制似的四处乱舞,方才还站在夙寒声面前的崇珏已踉跄着捂着心口半跪地上,唇角溢出鲜红灼眼的鲜血,顺着下颌不住往下流。
夙寒声呆呆愣愣看着,双膝一软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坐到地上,方才的癫狂好像随着那刺眼的血被击碎,轰然消散。
“叔……叔父?”
骨链催动,崇珏脸色苍白,不知是神魂还是经脉受了重创。
随着夙寒声意识清晰,那癫狂的骨链终于安分下来,温顺地重新消散在虚空中。
崇珏咳出一口血,看着面前好似丧魂落魄的少年,见他好像吓懵了,无奈地上前将他单薄身躯缓缓拥到怀中。
夙寒声满脸泪痕,随着那熟悉的菩提花香和微弱血腥味,像是彻底惊醒似的,试探地伸出手捧住崇珏的下颌,看着那狰狞的鲜血,眼圈发红,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叔父,叔父……血……”
崇珏将他温柔抱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和道:“没事,你刚结丹,操控不了九九骨链是正常之事,不必自责。”
夙寒声根本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但也清楚根本不是九九骨链的问题,是他自己心中那扭曲的意识在操控。
他想强行留下崇珏,想让崇珏像前世自己听他的话一样,对自己言听计从。
彻底清醒的意识,就算用脚后跟想也知晓这种想法是病态且扭曲的。
夙寒声将额头抵在崇珏心口,眼泪顺着羽睫缓缓往下砸,强行忍下喉中的呜咽声。
崇珏没有丝毫迁怒他,声音依然温柔。
“此番也是我不对,早前答应过要参加你的及冠礼,却食言而肥——方才我说得依然作数,明日我先不回须弥山,等你及冠、或从闻道学宫出师后,能独当一面了再说。”
夙寒声还小,又粘人粘得厉害,还是等他再长大了懂事些再说离开的事。
十二年时间,足够了。
崇珏正要重做打算,却听怀中的少年轻声道:“不必。”
“什么?”
夙寒声已经彻底恢复神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崇珏怀中起身,伸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他依然垂着头不敢看崇珏,像是在逃避似的,呢喃道:“我并非幼童,在闻道学宫又有师兄师姐和同窗相伴,不会有事的。”
和白日里的反常不一样,这次夙寒声所说的话是真心的。
夙寒声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小疯子,一旦在乎的事不如意,那他就会歇斯底里地犯大病。
之前不过是哭哭闹闹罢了,他并未放在心上,可此番失魂落魄下……
竟然伤了崇珏。
夙寒声难过又难堪,恨不得原地魂飞魄散。
崇珏蹙眉:“萧萧……”
夙寒声打断他的话:“天色已晚,我就不叨扰叔父,先要回落梧斋了。”
崇珏正要拦他,夙寒声却像是急着逃离他,踉跄着撑起身体就要跑,但双腿还没站直就直接不受控制跪了回去。
崇珏忙一把接住他:“伤着了?”
夙寒声讷讷道:“没有,腿……腿软了。”
方才被吓着了,一时半会使不上力。
崇珏似乎对他无可奈何,只能将少年纤瘦的身躯直接打横抱起来,大步朝佛堂后院的斋舍走。
夙寒声立刻道:“不,我要回落梧斋。”
“外面下着大雨。”崇珏步伐很快,全然瞧不出来他被骨链重伤的模样,“你今日刚结丹,需好好休憩,莫要来回奔波。”
几句话的功夫,两人已到了后院斋舍。
崇珏将闷不做声的夙寒声放到榻上,这个姿势大概激起了崇珏脑海中那被恶念强行放出来的记忆,眼神像是被烫到似的,匆匆移开视线。
两人相对无言。
夙寒声故作勇气,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叔父的伤……要紧吗?”
崇珏笑了:“没什么大碍,调息一晚就好。”
夙寒声闷闷“嗯”了声。
崇珏见他尴尬又难堪,也没多留,道:“休息吧,我和邹持说再给你请几日的假,先将身子养好再说。”
夙寒声只顾着点头,一声都不吭。
崇珏为他将被子盖好,叮嘱几句这才离开斋舍。
但他刚回到佛堂,神识就敏锐地感知到刚才还乖乖巧巧拽着被角睡觉的夙寒声腾地爬起来,像是做贼似的,直接打开窗跑了。
崇珏下意识想要去追,犹豫许久却还是顿住了动作。
就算追回来,夙寒声也是时刻局促不安心怀愧疚,恐怕一整夜都难以入睡。
回落梧斋也好。
夙寒声赤着脚,穿着一袭单衣仓皇地跳窗跃入狂风暴雨中,顷刻间浑身上下全都湿透。
他全然不顾,踉踉跄跄在漫山遍野中朝落梧斋跑去。
雨水落在脸上,簌簌顺着下颌往下滴。
夙寒声眼眶通红刚跑没几步,却听到轰隆隆一声巨响,天边雷云像是被击碎似的陡然消失。
狂风暴雨转瞬间停歇,不过几息连皎月都从云后探出,照亮周遭漆黑的夜路。
夙寒声仰头看着天幕,月光似乎太刺眼,逼得他眼尾落下两行泪。
朗月清风,皎月当空。
良久,夙寒声深深吐出一口气,踉跄着顺着台阶一步步下山。
落梧斋的人已睡了。
等到夙寒声回到斋舍后,刚刚停歇了片刻的狂风暴雨再次恢复如初,电闪雷鸣。
夙寒声魂不守舍,被伴生树伺候着沐浴换了身衣裳,正要掀开床幔上榻,一旁燃烧着的烛火像是被一股风带得微微一晃。
夙寒声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一人陡然贴着他的后背,从后强势地捂住他的嘴,牢牢将他困在怀中。
“唔……”
夙寒声被吓住了,刚要召出伴生树,鼻间却嗅到那股熟悉的气味。
菩提花香。
夙寒声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
“乖萧萧,别声张。”崇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语调却是前所未有的混不吝,懒洋洋笑着道,“趁他入定片刻,我来和你‘偷个情’。”
夙寒声:“……”

烛火熄灭。
崇珏将夙寒声打横抱起,粗暴地扔到榻上,抬手随意一挥,遮光床幔一层又一层地落下来。
夙寒声一声没吭,翻了个身对着床里。
崇珏已翻身上榻,高大的身形从背后将夙寒声整个拥在怀中,手臂箍住他纤瘦的腰身,懒洋洋道:“还想不想双修了?”
夙寒声摇头,仍然默不作声。
崇珏拨开他的墨发,熟稔地亲吻他的后颈,似乎想勾起他的欲望。
夙寒声默然许久,直到崇珏的手解开他的衣襟时,突然喃喃道:“你教我的……全是错的。”
为人处世之道,没一个能在三界里适用,他用一回要么挨骂要么挨打,屡次三番下来,夙寒声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用囚禁、双修来迫使人顺从于他,如今看来也是错的。
崇珏闷闷笑了起来,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夙寒声脖颈处,逼得他翻了个身,皱着眉伸手推着崇珏的胸口往后缩。
“于他无用。”崇珏凑上前亲了下夙寒声眉心,像是只蛊惑人心的魔,低笑着道,“对我有用啊。”
夙寒声动作一顿。
崇珏的手已经探到夙寒声半裸露的腰身轻轻摩挲,柔声道:“你能操控玄临的骨链,等同于将我的性命捏在手中——乖,你要学得狠心,将我这具躯壳折腾得半死不活,之后无论双修还是将我做成听话的傀儡,不全由着你来吗?”
但夙寒声却有个心软的毛病,无意中把人伤到了吓得脸都煞白如纸,看得人一阵摇头。
夙寒声在黑暗中看了崇珏半晌,低低骂道:“疯子。”
崇珏闷笑:“我已决定明日一早便回须弥山,你若再不狠下心,可就真的要等十年后了。”
夙寒声微怔。
崇珏握住夙寒声戴着须弥芥的手轻缓放在自己脖颈上,像是个合格的尊长般温声教他。
“试试吧,对你也不会有任何损伤。只要心足够狠,你想留下谁都可以。”
见夙寒声下意识往后缩手,崇珏眸瞳一眯,死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当时不是说让我别落在你手里吗,如今你手握我生死大权,为何又退缩了?”
夙寒声心情本就大起大落,乍一被崇珏的语调吓住了,琥珀眼瞳微微颤着,嘴唇轻动,似乎想说什么。
崇珏凑上前亲了亲他通红的眼尾:“萧萧,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用骨链和结界将人困在佛堂,这样崇珏就能永远独属于他,不再离开。
夙寒声怔然看他许久,突然将手从崇珏脖颈处撤开,喃喃道:“这……这不对。”
崇珏眉头一皱:“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夙寒声前世和崇珏学了一大堆歪理邪说,可没学过对亲近在乎之人不择手段。
“想闭关就去闭吧。”夙寒声恹恹翻了个身,将锦被盖到脑袋上,声音闷闷的,“莫来我这儿挑拨离间讨嫌找骂。”
崇珏被他气笑了,直接将被子一掀,翻身压在夙寒声身上,冷冷道:“不是说想双修吗?睡什么。”
夙寒声被压得喘不过气,只能奋力推着他的心口,皱紧眉直喘。
“我现在又不想了——起开,你好重。”
崇珏道:“那你日后可要足足十年见不着我了。”
夙寒声撇开头,闷闷不乐道:“十年而已,弹指一挥间。”
他多弹几下就能过了。
崇珏见他还在生闷气,不耐烦地“啧”了声,手指直接托住夙寒声的后颈,强行将人拎起来拥在怀中覆唇吻上去。
夙寒声眼眸猛地睁大,立刻就挣扎着推开他。
但崇珏无论是身形亦或是修为全都高他一截,轻轻松松一只手就将他的所有挣扎制住。
床榻狭窄,层叠床幔被风吹得撩起一角,隐约可见塌间景色。
直到,“啪——”
塌间欲色倏地消散。
崇珏被打得偏过头,好一会才转过头。
夙寒声也被吓住了,缩回手往后退了退,讷讷道:“谁……谁让你不听人说话的,活、活该你。”
哪怕放狠话,也放得怯怯的。
崇珏一挑眉,似乎并未因这一巴掌而动怒,反而笑了一声。
前世无论被怎么对待,夙寒声可从未起过反抗的念头,就像是对世间生无可恋一般,哪怕随着枯枝在血泊中腐烂他也不会挣扎一下。
这才重生多久,竟有了脾气?
夙寒声见他被打竟然还笑,心中嘀咕骂了几句。
崇珏再次倾身而来,夙寒声见状还以为他要找自己算账,立刻扬起手瞪着他,表示你再过来我还打你。
但崇珏却是随意把他扒拉到怀里,手臂紧紧抱着他:“别闹,我再抱一会。”
夙寒声:“……”
这都不生气?
夙寒声偷偷仰头看了看他,好一会才道:“闭关了,你会融合吗?”
这一会变一个“念”,怪让人不适的。
“谁知道呢?”崇珏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得看他什么时候生出恶念,彻底接纳我,那时才能算彻底融合。”
夙寒声拧眉:“到底是谁将你们分开的?”
还只分了恶念入无间狱,留了善念世尊在三界,好像另有目的似的。
崇珏笑着道:“你爹啊。”
夙寒声一愣。
崇珏从不对他隐瞒这些,一边把玩着夙寒声的手指一边随口道:“通天塔看着相安无事,但这数千年来已塌陷数次,天道已衰,道不久矣。”
夙寒声被这句话轻飘飘的吓了一跳。
天道已衰?
“别害怕。”崇珏道,“下次通天塔塌陷若不出意外便是在十二年后,这段时日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会有人暗中护你,其余的等我出关再说。”
夙寒声蹙眉。
上一辈人的破事儿怎么那么多。
崇珏见夙寒声拧着眉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没忍住又轻柔扶起他的下巴,垂头温柔地落下一吻。
这回夙寒声并未再像刚才那样挣扎不休,一僵后便顺从地放软身体,半个身子靠在崇珏怀中,仰起头感受那温软的触感。
只是没一会,夙寒声隐约感觉到抱着他的人倏地浑身僵硬,就连唇缝都要抿紧了。
夙寒声已整个人趴在他怀里,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眼眸已涣散着蒙上一层水雾,轻轻一眨从脸颊滑落下来。
他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崇珏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无碍。”
夙寒声“哦”了声,歪着头看着崇珏许久,又捧着他的脸凑上前去深深吻了一下,喃喃道:“你是我的。”
上次说这话时,他说的凶狠又病态,如今却像是落水的猫,可怜兮兮地索要主权。
崇珏箍在夙寒声腰间的手臂彻底僵住了,本能想要偏头躲过这一吻,但神使鬼差地僵在原地,任由夙寒声的舌探进来。
夙寒声大概太累了,说完后便蔫蔫地趴在崇珏身上阖上双眸,没一会便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感觉身上人彻底熟睡,一动都不敢动的崇珏才无声吐出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在塌间,将一旁凌乱的锦被掀着盖在少年身上。
夙寒声睡得正沉,艳丽五官上带着常年掩饰不掉的病色。
崇珏垂眸看他许久,伸手轻柔地在少年五官上轻抚而过。
子时已过。
夙寒声手指上的符纹终于悄无声息散去,加之崇珏身上的约束也随之消失。
他看着夙寒声半晌,终于起身,身形如雾彻底离开落梧斋。
整个斋舍空无一人。
夙寒声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黑暗许久,才重新闭上眼。
伴生树怯怯地从床脚探进来,悄摸摸地凑上前去在夙寒声脸上轻轻擦了两下,干枯的树枝上凝着几滴水珠。
翌日一早,世尊离开闻道学宫,被副掌院送回须弥山的消息传遍整个学宫。
元潜、乌百里和乞伏昭午后才听闻消息,直接旷了下午的课前来寻夙寒声。
夙寒声强行结丹,就算应知津给他再多的灵丹来修补经脉,最终还是有后症,上午时还好端端的,但到了日头正盛便开始蔫了。
他病得爬都爬不起来,整个人都烧糊涂了,恹恹地只知道说胡话。
乞伏昭眉头紧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被烫得爪子差点熟了。
“我……我去请小医仙来!”
元潜忙不迭点头,凑上前拍了拍夙寒声的脸:“萧萧,萧萧能听得清我说话吗?”
夙寒声烧得人都傻了,脸颊绯红,好半晌才睁开眼,声音沙哑道:“百里?”
元潜如丧考妣:“完了完了,我萧萧烧傻了!人都识不得了!”
几人都不明白夙寒声病从何来,更因他体内的“跗骨”不敢妄动灵力,只能干看着。
乌百里已打来冷水,打湿布往夙寒声额头上贴。
夙寒声额头上的布没一会就开始冒烟,乌百里眉头紧皱,道:“不要乌鸦嘴,你不是冷血动物吗,变个蛇尾给他抱着。”
元潜扭扭捏捏,但见夙寒声难受得直咳嗽,赶紧坐在床边化为蛇尾塞到被子里给少君冰被窝。
夙寒声恹恹抱着蛇尾,终于觉得好受些。
元潜却在嗷嗷叫:“好烫!萧萧你是打算闷烤蛇尾当下酒菜吗?啊啊啊百里救命!”
乌百里给夙寒声擦汗,充耳不闻。
一阵鸡飞狗跳中,乞伏昭将周姑射给请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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