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的恋人是大邪神—— by何处东洲
何处东洲  发于:2023年09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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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温衍颤声道,“我不知道阿漓的灵魂在哪里,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它……!”
下颌被轻轻捏住,男人倾身过来,亲吻他,用和去世前那枚吻一模一样的姿态吻他。
这是提示。
相信衍衍一定明白。
下一瞬,他的身躯溃散成无数只白纸蝶。
温衍合身扑了上去,张开双臂想要留住它们,蝶群却还是扑棱棱地飞得无影无踪。
空白的世界。
什么都消失了。
然后,白茫茫的虚空像蛋壳被敲碎,一道一道,噼里啪啦地绽出纵横裂纹。
有金色的阳光从裂缝里透进来。
温衍伸手去抓,那样美丽的光芒,那样热烈的温度,那样遥远却又那样熟悉。
那是来自那年夏天的光辉,绿阴摇曳,满地碎金,蝉鸣喧闹,永无止息。
“啪——!”
虚空彻底破碎,温衍失了重量,像一片飘飘摇摇的梧桐树叶,坠落跌进了那片盛大绚烂的光海里。
九月流火,虹城大学迎来新生报到。
校园里人头攒动,车流不息,到处都是新生和陪送的家长。他们大包小包,进来出去购置各种生活用品。
虹城大学是全市最好的大学,放在全国也是数得上名的顶尖学府,没有一个人不为考上这所学校而自豪。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充满对未来的期待。
温衍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边看自己的影子边走路,有点长的刘海下,是一张淡漠疏离的素白面孔。
各院系的学长学姐们都在迎接新生,很热情地接待引导,帮新生们搬行李、领物品。
看见温衍一个人,有好心的学长上前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温衍头垂得更低了,很轻地说了声“谢谢”,快步走开了。
他感激别人的好意,很多时候却不知道该怎么接受,也不知道自己配不配。
日上三竿,阳光火辣辣的,等温衍走到报道的体育馆时,已经热得脸颊通红,额头上全是汗。
新生报道需要提供身份证、录取通知书、学籍档案等证件材料。温衍昨天晚上统一整理好后放进一个小斜挎包里随身带着,这样就不用等要交的时候再开行李箱再拼命翻找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一直随身带着,可轮到他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小包竟然不见了。
温衍努力回想了一下,来的路上他被晒得头昏脑胀,中途停下在阴凉处休息了几次,很可能就是在那时候弄丢了。
他擦了擦脸上滴下来的汗,无比窘迫又尴尬地向报到处的老师道了歉,准备出去找他丢失的东西。
学校这么大,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要找到那样一个小包谈何容易,他也甚至没有陪同的人能帮他一把。
一股强烈的无助涌上心头,但温衍很快就忍住了。因为他早就已经习惯,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能自己想办法面对。
正当温衍准备回到大太阳底下去找东西的时候,外面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突然有很多人聚在了门口。
温衍听到那些人在很激动地说什么“是江学长哎!”、“天哪他怎么会来这里?”、“真的好帅哦,不愧是公认的校草哎!”之类的话。
温衍很无语,无论是那个什么江学长,还是把他当成明星追捧的人,他都觉得又傻又无聊。
读大学是为了学习更多知识,不是来犯花痴谈恋爱的,更不是孔雀开屏一样来招摇过市的。
一群人乌泱泱地堵在那里,自己都不能出去,烦死了。
温衍真的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从小到大,他就从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也没有对谁产生过半点好感。哪怕在最容易荷尔蒙失控的青春期,他也不曾被谁吸引。
他连自己都不喜欢,又怎么可能喜欢别人。
“同学,这是你掉的东西吗?”
温衍听见有个特别好听的声音叫他。
他抬起头,在看清眼前那人长相的刹那,心开始咚咚狂跳,急不可耐地要窜出胸腔。
震耳欲聋的声响。
吵得他不得不对自己的心大叫:
给我安静点!
作者有话要说:
午夜拍案惊奇之乡村老攻还魂记(×)
青春校园恋爱之校草大人轻点爱(√)

温衍跟在江暮漓旁边,亦步亦趋地走着。
一路上,无数道目光投射过来,羡慕的,好奇的,还有嫉妒的。
温衍这辈子都没被这样行过注目礼。
他知道,因为他现在正和一个自带光源的人走在一起。
温衍低着头,只敢看自己黑漆漆的影子,并没注意到身旁青年那双蕴满亲切笑意的凤眸里,正隐隐露出不悦之色。
对方还有意无意地挡住他,跟护着什么宝贝似的,不愿意他被别人看见。
“江、江学长……”温衍鼓足勇气开口,“真的很谢谢你帮我把东西找回来。”
“五次。”江暮漓笑道,“你已经对我道了五次谢了。”
温衍的脸被太阳晒得更红了。
“但是,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江暮漓撑开一把漆黑的遮阳伞,移到他那边,“还没找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不找到你绝对不行。
“因为,太重要了。”
他每说一个字,温衍的晕眩程度就增加一分。天气实在太热了,阳光也实在太烈了,他好像跌进了一场奇异的白日梦里。
这场白日梦和肥皂吹出来的泡泡一样,五颜六色,缤纷灿烂,把他身处的整个世界,从冰冷的黑白变成了耀眼的彩色。
他不敢动,不跟碰,只想趁肥皂泡破灭之前,在这个对他而言过于奢侈的美梦里多沉溺一会儿。
一小会儿就行。
江暮漓陪温衍一起去了宿舍楼。
按规定,新生的床位分配是按照学号顺序,右手边靠窗的是二号床,采光最好,也不容易受进出的人打扰。
温衍理应是二号床,可等他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二号床已经被一个新生占了。
那个新生全家出动,一家子人拥在那里,铺床的铺床,理东西的理东西,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温衍移开眼神,默默把自己的东西放到一号床上。
一号床靠近宿舍门,走廊里但凡有点吵闹都听得一清二楚,离卫生间也近,是四个床位中最差的位置。
一号床本该是那个新生的,现在却一声招呼都不打地换给了他。
但温衍不在乎,他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和别人争执。而且从小到大,忍耐的习惯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
“等等。”
谁料这时,江暮漓突然出声。他走到那个新生面前,敲了敲床沿,“这位同学,你是不是搞错床位了?”
那新生也早料到擅自换床位会有这么一出,泰然自若道:
“是吗?不好意思,我也不太清楚。我来的时候看到这里空着,就顺手把东西放下了。反正一个宿舍就这么点地方,床位能有什么区别,你说是吧?”
“就是啊,本来就是我家孩子先选的,先到先得不懂吗?”那新生的母亲翻了个白眼。
“小伙子,大家都是室友,要相处四年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这么计较。”一旁的父亲也跟着帮腔。
那新生摊手耸肩,继续旁若无事地指挥家里人帮他收拾东西。
温衍小声对江暮漓说:“算了,没关系的,我还更喜欢现在这个位置,进出都很方便。”
温衍没说谎,他非但没生气,心里还很高兴,是那种有什么东西炸开来的喜悦。
从来没有人维护过他,他的妈妈都不会维护他,江暮漓却第一次维护了他。
虽然他也知道,江暮漓只是出于学长的责任感才这么做,但能为他争辩那么一句,他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江暮漓安抚性地拍拍温衍的肩膀,站在那里没有走。
前一刻还闹哄哄的寝室,一下子鸦雀无声。
不是那种听觉上的安静,而是某种令人没来由脊背发凉的诡异氛围,倏然蔓延开来。
温衍看不见护在他前面的江暮漓的神情,他似乎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都没做。可不知为何,新生那一家人的脸上,却莫名闪过极度恐惧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
原本趾高气扬的三个人,忽然变得像一群面无表情的活死人。他们飞快地把二号床清空,深深弯下腰,嘴里连续不间断地发出咕哝声。
跟发癔症了一样。
仔细一听,是“对不起”。
他们不停地在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飞快的语速,含混的口齿,好像温衍不原谅他们,他们就会永远这样下去。
这……反省得这么深刻的吗?
温衍呆住了,讷讷道:“没关系……”
他一发话,那三个人像收到指令的机器人,立刻闭上了嘴。
江暮漓笑道:“你看,沟通可以消除误会与隔阂,大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温衍点点头,“嗯……”
心底油然而生的,是失落。
问题解决了,江暮漓也没理由再呆在这里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段美好的插曲,曲终人散,终止符已经按下。
寝室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温衍的心又开始狂跳,跳得他很痛苦。
他的头低了下来,他没勇气直视江暮漓,也没意识到自己一段白得发腻的后颈,正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中。
仗着近乎一米九的身高优势,他那好心的江学长可以肆无忌惮地流连欣赏。
那双光泽温润的凤眼里,早已没了伪装出来的亲切与知性。黑琉璃般的虹膜上,贪婪的独占欲正幽暗燃烧。
温衍忍住难过的情绪,轻声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怎么又道谢。”
江暮漓睫羽一烁,眼神恢复如常。
他俯下身,言笑晏晏,“就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对方的脸突然离自己那么近,温衍表情管理彻底失控,脸刷地红了个透。
他慌里慌张地想往后缩,结果整个人撞上寝室床的侧梯,后脑勺差点磕到。
幸好江暮漓及时伸手帮他挡住。
温衍羞窘到差点原地去世。
虽然以后不可能再和这个人有什么交集,但他还是不想在最后给对方留下傻乎乎的印象。
“你没事吧?”江暮漓关心地问。
温衍咬紧下唇,摇摇头,“谢谢你。”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嫌弃自己嘴笨。
他迅速撩起眼皮,偷觑了江暮漓一眼。
对方笑意盈盈,润澈的乌瞳凝望着他,似乎正期待他能再对自己说点什么。
在江暮漓眸光的笼罩下,温衍头脸越来越热,脑子越来越乱,酝酿了半天,深吸一口气,终于憋出一句:
“你……你是个好人。”
温衍躺在床上花式烙饼子,再再再再次入睡失败。
自己和江暮漓讲的最后一句话(很可能也是这辈子最后一句),怎么能是那样一句蠢到家的话。
你是个好人……
好人……
温衍稍微一想,就尴尬得头皮发麻,脑袋拼命往枕头底下钻。
幸好江暮漓是个很有教养的人,还笑吟吟地对他说:“谢谢,听到你的夸奖我很开心。”
多少化解了几分他的窘境。
不然他更觉得没脸活下去了……
温衍实在睡不着,一闭眼就是社死场景重现,索性戴上耳机闷在被窝里看视频。
今天,江暮漓作为他们人文学院的优秀学生代表,给他们这批刚入学的新生发表欢迎致辞。
温衍生平第一次觉得演讲时间太短,才五分钟,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好吗!
幸好他录了视频,可以二刷三刷N刷。(他觉得自己可实在太机智了!)
当然,不止他在拍,周围很多女生甚至还有男生都举着手机在拍,夸张点的还有特地带单反来的。
从同学们兴奋的讨论中,温衍知道江暮漓不仅人长得帅,还是个超级学神。
江暮漓高考那年,是他们老家所在地区的文科状元,现在又是整个民俗学专业唯一的全课满绩点保持者。
他年年都拿一等奖学金不说,还跟全校最厉害的宋教授一起做科研,专攻和神明、鬼魂、祖先、圣贤及天象有关的民俗信仰。
原来世界上真有这么完美的人啊,温衍暗暗惊叹。
成绩优异,乐于助人,开朗阳光,富有正义感。
而且,长得还那么好看。
其实,温衍的成绩也很好,他考进虹城大学的分数能排进全市文科前十。
温衍以前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闷在房间里念书。
念书是唯一可以帮他暂时脱离现实苦闷的方式,读着整整齐齐印刷在书本上的方块字,便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这么一想,原来自己和江暮漓还是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的,温衍小小地高兴了一下。
视频一直在循环播放,温衍看完一遍开始重看。
有个镜头他特别喜欢,那就是江暮漓忽然停下说话,朝台下一个方向望去,凤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笑,好像在回应某个人,告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在看自己。
当时温衍就坐在这个方向,心脏突然狂跳,差点没拿稳手机。
他指尖轻点,暂停了视频,把这帧画面截了下来,设置成手机壁纸。
简单一个动作,他做完后已是满脸通红,耳朵烫得像着了火,都没勇气把头钻出被窝。
温衍没什么特殊的想法,他只想给自己一颗小小的糖。
只想偶尔在那么一瞬间,可以幻想江暮漓真的在看自己,真的在对自己微笑。
能尝到一点假甜的味道,就足够了
不能把期待寄托在别人身上,没有期待的就没有可失望的。
也不能有任何珍视的东西,没有可失去的就不会受到伤害。
这些道理,温衍都懂,他明白的。
但是,为什么,胸口还是止不住地酸胀发痛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扑棱蛾子:老婆夸我!(摇摇须须,抖抖翅膀,得意.jpg)
其实江暮漓的灵魂在哪里第一章 就写了,其它章节也有过伏笔,感觉我是不是剧透了(狗头)
但是我真的好想说出来啊啊啊啊,精心设置的伏笔不被发现就没有意义!!!(精神逐渐失常)

军训结束后,学生们开始正式上课了。
温衍每天三点一线,教室、图书馆、寝室,规律又单一,但他却很喜欢。
那个抢他床位的学生不知为何退学了,其他两个室友都是好相处的人,大家每天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一起研究小组作业。
离开了陈家那栋冰冷空旷的大宅子,大学校园里热闹的人气和清雅的书卷气,都令他分外安心。
那只怪物也不在他梦里出现了。
温衍每天都告诉自己,应该满足于现在这种平静又安宁的日子。
什么都不要去想。
特别是有关江暮漓的事情。
放寒假了,同学们陆续回家,偌大的校园变得空空荡荡。
温衍没有回去,他无家可回。
他情愿窝在宿舍里,每天看书学习。
辅导员有时候会在群里推荐一些博物馆、艺术展还有科技馆之类的地方,让大家有空的时候可以去逛逛,既能开拓视野,还能扩展知识。
温衍看到全市最大的科技馆里正好在举办世界珍稀蝴蝶展,就打算过去看看。
其实,温衍一直都很喜欢蝴蝶这种美丽的生物,小时候他还会跟蝴蝶说话交朋友,并没有因梦里那只怪物而连带着嫌恶它们。
这个展的名字叫“化蝶之梦”,引用自庄周梦蝶的典故。
庄子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梦醒之后发现自己还是庄子。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梦到庄子的蝴蝶,还是梦到蝴蝶的庄子。
温衍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讲庄子哲学的书,里面写道:
人类就是这样,徘徊在梦与醒之间。有时把梦境当作真实,有时置身现实却宛如堕入梦中。
蝴蝶展很惊艳,给人以自然之美的震撼。展厅里摆满了数百种蝴蝶标本,翅表斑斓七彩,闪耀金属光泽,体态优雅,尾突飘逸,若仙若幻。
“同学们请看,这是白纸蝶。顾名思义,它的颜色纯白如纸,飞翔的时候像祭奠死者时漫天抛撒的纸钱。”
“在一种地方性的小众信仰里,它们被视为某位神明的眷属,施行祂的意志,也是祂的化身……”
听见这人说话的声音,温衍停下了脚步,只是犹豫了那么一瞬,就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他又见到了江暮漓。
青年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细框眼镜,打扮成学者的模样,正向一群来参观的学生们侃侃介绍。
温衍的双脚就像被粘在了地上。
他突兀地站在一群中学生后面,听得入了神,最后还忍不住和学生们一起鼓掌。
原以为真能心如止水。
可事实却是,江暮漓都不用扔石子进去,他的心就乱得一塌糊涂。
水下尽是翻腾的暗潮。
温衍本来打算听一会儿就跑的,但江暮漓看见了他,还朝他投来温暖又好看的微笑。
没有一点点防备,这个笑容化成一根刺向他的昆虫针,瞬间穿透了他的心脏。
于是,他也变成了一只被钉在标本框里的蝴蝶。
“我就是随便来这儿逛逛,没想到这么巧,你在这里当讲解员。”温衍干巴巴地解释。
江暮漓摘下眼镜,隽秀的凤眼笑意流转。
“不能这么说,我和你会在这里相遇,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温衍睁大眼睛,“嗯?”
“宇宙是有限的,不会凭空多点什么或少点什么,所以也不存在巧合和概率。”
温衍顿时联想到“猴子和打字机”的故事。
赋予无数只猴子无限的生命,让它们在键盘上无意识地敲打,总有那么一刻能打出莎士比亚全集。
如果能以神明的视角俯瞰人间,再加以无穷的时间和空间,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原来,江暮漓就连看待事物的方式都和普通人很不一样,温衍佩服地想。
“你走进这里是既定之果,我出现在这里也是既定之果。”江暮漓眸光深深投注在他身上,“一切都是命运必然的安排。”
温衍慌乱地低下了头。
江暮漓明明在与他交流必然性与偶然性的辩证关系,他怎么能胡思乱想,觉得对方在撩自己……
啊啊啊给我住脑!
温衍又在心里对自己大叫。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江暮漓问道。
“这个展我还没看完,我想看完再回去。”
话一出口,温衍就后悔了。
江暮漓肯定打完工就回去了,如果自己也说准备离开了,那起码从这里到大门口的那段路,他们可以一起走。
足足有珍贵的五分钟呢。
“我陪你。”
温衍懵然眨了下眼睛,“啊?”
江暮漓微笑,“当你的专属讲解员。”
温衍的脑海里升起一朵小烟花,“啪”地绽放开来。
五光十色,绚丽多彩。
江暮漓朝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骨节却很修长,宛如白蜡雕琢的艺术品。
“现在,请这位小朋友跟随我的脚步,一起畅游神奇的蝴蝶乐园,学习奇妙的自然科学知识。”
温衍好不容易冷却了一丢丢,这下头脸又开始发烫,烧得眼眶都冒汗。
江暮漓的讲解特别精彩。
他的声线又是那么低醇悦耳,无论说什么,都有如情话般动人心弦。
温衍走在他旁边,离他那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香气,又怎么可能再有心思欣赏那些蝴蝶。
不管多珍稀,不管多美丽。
“温小朋友。”
温衍一个激灵,像被老师点到名,“到。”
江暮漓俯身下来,屈起指节,很轻地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
“不许开小差。”
温衍捂住额头,“唔。”
“接下来是非常重要的知识。”江暮漓直起身,望向满墙琳琅满目的蝴蝶标本,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
“是和灵魂归处有关的、最重要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朗阳光江暮漓》《勤工俭学江暮漓》
《暗恋就够了,江暮漓不会喜欢我》
《就算是卡密也要上大学做科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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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如初见·其叁
“我们都听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江暮漓道,“可为什么,主人公死后化成了蝴蝶,而不是别的生物?”
温衍思忖道:“这类爱情悲剧不都差不多吗?主人公有死后化为连理枝的,也有变成比翼鸟比翼双飞的。”
江暮漓摇了摇,“连理枝和比翼鸟都是比较容易解释的现象,原本就有强烈的象征性,令人能第一时间联想到恩爱忠贞,可蝴蝶并不能。”
温衍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汉文化中对蝴蝶的崇拜并无特异。在虫类里,各族百姓对蜂类的崇拜反而最具代表性,接下来便是蚕、蝉和蜘蛛等昆虫。
所以,梁山伯与祝英台也好,庄周也好,既然可以变蝴蝶,那为什么不能变蜜蜂、变蜻蜓?
“民间传说不会有明确的答案。”江暮漓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在遥远的古代,人类还没受到现代科学的影响,未受污染的灵感可以令他们更清楚地洞彻这个世界的本质。”
“于是,先知先觉者们出现了,在他们的意识里,已然窥见到蝴蝶正是灵魂的载体。”
“东方世界是这样,西方也是如此。古希腊人同样是一个拥有出色灵感的民族,他们也洞察了这个秘密。”
“在古希腊语中,psyche这个词同时具有两个含义,那就是蝴蝶和灵魂。人死后灵魂离开身体,正如蝴蝶释放而出。”
真是奇妙的巧合……不。
温衍天灵盖一凉。
从人类的大历史来看,这是必然。不是灵感一闪的创造性比喻,也无关民族与地域,它是先知先觉者们一定会不约而同发现的奥秘。
江暮漓继续道:“纵使对未知抱有恐惧,人类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总能引诱他们不顾一切地去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
“他们从幼虫化肉为浆、蝴蝶破蛹而出的过程中,找到了一面镜子。这面镜子映照出一种轮回,揭示了死亡远远不是终结,而是开始。”
温衍问:“这个轮回……具体指什么?”
江暮漓笑了,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闪烁着奇妙的光。
“人类之中,最著名的经历过这个轮回的人,就是那个犹太人。”
“他被钉死在耶路撒冷东郊橄榄山的十字架上,死后第三天死而复生。复活后,他在门徒们的注视中升天,进入天神道,从此成为地球诸神中的一员。”
“这个轮回,就是出生、死亡,然后在坟茔中苏醒,迎来复苏。”
话音刚落,不知何处掠过一阵风,吹得温衍的头发微微飘动。
被固定在相框里的蝴蝶标本,仿佛也齐齐翕动起了翅膀,随时都要冲破玻璃飞出来。
温衍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氛围,大脑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缓揉捏,灵魂深处传来一种不安的悸动。
“怎么了?”江暮漓关切地看着他,“是不是我说的有不对的地方?”
温衍不好意思地说:“是我没能一下子消化这些知识。”
“现在获取的知识,是在给未来做准备。”江暮漓道,“等到需要它们的那一天来临,你就能理解一切。”
温衍合上记得满满的笔记本,崇拜地说:“江学长,你懂的真多。”
江暮漓摇摇头,真诚地说:“我只是比你在这个世界上,稍微多停留了一点时间。”
温衍笑笑,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前方。
科技馆的大门就在眼前,和江暮漓在一起的时间就要结束了。
这颗糖是他幸运地捡到的,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温衍胸口溢满了酸涩。
“我这里还有一些科普类电子书,挺有意思的。”江暮漓道,“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发你。”
温衍立刻说:“我会认真看的。”
江暮漓拿出手机,手腕一顿,“我好像还没你的联系方式,我可以加你吗?”
“当然可以。”
温衍心跳又乱了节奏,黑发里露出的两点耳垂粉得要命,指尖都洇着粉。
他按下锁屏键,屏幕亮了。
高大俊美的青年站在演讲台上,笑容温润,清隽如玉。
他的壁纸一直都没换过。
温衍脑子轰地炸了。
那一刻,他想了几百条该怎么解释的理由,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好想死。
真的好想死。
他根本不敢把头抬起来,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沙子里。
眼睛热热的,视界开始模糊,酸楚从喉咙里涌上来,堵住了鼻腔。
自我厌恶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如果自己也是个很优秀的、闪闪发光的人,是不是就能有勇气去追江暮漓了呢?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地袒露自己的感情了呢?
就不该贪图那一点点虚假的甜味。
江暮漓现在一定觉得自己很恶心。
阴暗又怯懦,就像只知道躲在泥土里幻想太阳的恶心虫子。
“我很高兴。”
温衍却听见江暮漓这么说,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高兴……什么?”
“原来我们一样,都做过这样的傻事。”
江暮漓举起手机,照片里,清瘦秀气的黑发男生正低着头走过图书馆,一块光斑透过树冠,正好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
“那天我在上课,看见你从楼下走过,忍不住拍了一张。”
温衍的CPU快烧干了,傻不愣登地问:“你上课也会看窗外开小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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