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手便在商楠的背上捋了捋。
商楠没敢动,刹车踩得很轻很轻...几乎没感觉,就已经刹住了,滚了几下喉咙——
几不可闻:“我知道。”
叶绒的房子很多,目前绿苑的这一套是男方买的,作为婚房,结婚后就住在这儿。
这个地段,又是两百平,商楠听叶绒说过一次...好像四百多万吧。
她们从停车场,直接做电梯上去。
一起的进来的,还有一对男女,女人穿着露脐装超短裙,嘴里嚼着口香糖,大半个背都露在外面,只有脖子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绳,应该是活结,看起来一拉就能开的那种。
男人搂着女人,手在女人的背上旁若无人地乱摸,一直到电梯门开,两人才出去。
临关门前,商楠听见女人哼唧了一声——“康哥!你坏死啦!”
她们在二十六层停下——
一梯一户,门口放着鞋柜。
叶绒捞了双拖鞋“你穿这个吧。”
然后打开门——
客厅堆得都是衣服,饭厅吃完的饭菜也没收,厨房里的洗碗槽也是脏的。
叶绒抚了把额头,无奈道:“家里有点乱,你别介意,请的阿姨这几天请假了,公司那边又有点忙,就没来得及叫钟点工的。”
商楠看见柜子里另一半的男士皮鞋,问道:“他...不在吗?”
叶绒明显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出差了,下个礼拜回来。”
商楠没再说话,换好拖鞋后,便拎着东西去到厨房,熟练地将东西归置好,又把冰箱里坏的、过期的拿出来扔掉,袖子一撸,转身又去到洗碗槽。
叶绒听见水声,忙道:“你别收拾了,我约个钟点工上门就行。”
“不用。”商楠从厨房出来,又把饭桌上的脏碗落在一起“我来就好。”
商楠知道叶绒的习惯,她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到家里,哪怕是做完就走的钟点工,她嘴里说的那个阿姨,也是之前做了七八年的。
房子坐北朝南,采光很足,叶绒看着商楠,几次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只站了会儿便离开了。
商楠把厨房跟饭厅收拾干净,就开始收客厅的衣服,叶绒最喜欢穿收腰的衣服,现在应该是怀孕的缘故,这里面已经没有收腰的了,都是宽宽大大的裙子。
叶绒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就见商楠坐在旁边,再一看窗外,天都黑了——
“你...”
“我做了煲仔饭,你爱吃的那种,还烧了冬瓜汤,都在锅里,都是热的。”
商楠站起来“我走了。”
叶绒有点懵,见她都走到门口了,才好像回过神儿,叫住她——
“小楠——”
“嗯?”
“天黑了,要不今天住这儿吧。”
商楠沉默,望着墙上挂的婚纱照,半晌后...摇头拒绝。
“才八点,还早。”
叶绒送她到门口,商楠的半个身子都出了门,叶绒却又拉住她....
虽然很短,但商楠还是看见了——
叶绒眼里的失落。
原本打算不再来的人,瞬间心软,口风一改——
“明天我再来。”
叶绒莞尔一笑“有你这个妹妹真好。”
商楠“只是妹妹?”
叶绒....
“嗯。”
天上没有星,黑的出奇。
商楠坐地铁回来的,看见宿舍的灯亮着。
才进去,就爽的缩了下脖子,空调被陆迢开到十八度,门一打开,直冒凉气。
陆迢靠在床头儿,刚跟冉宁视频完,这会儿在打游戏,眼皮抬了抬“要关吗?遥控在桌上。”
“不用。”商楠拿过干净衣服和毛巾“我洗澡。”
陆迢听着卫生间水声响起,还是下来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几度。
等商楠洗完出来,陆迢的游戏也刚好打完,头一歪,冲她笑——
“今天怎么样?”
商楠眼睛疼,伸手揉了揉,再一低头就见手机震动——
是白黎推送的名片。
看着上面徐正两个字,商楠想都没想就删了。
冷淡道:“不合适。”
其实,陆迢就是随口问的,商楠不说,她也知道会这样。
不是看衰,也不是觉得相亲不靠谱,纯粹因为商楠这人,不知道是佛系还是别的什么...相亲这两个字,就和她不搭。
“不合适就不合适吧,换换心情也行。”
商楠笑,拉开抽屉从烟盒里取了根儿呷嘴里,正到处找火,陆迢那边就扔了过来,再一瞄垃圾桶,里面躺着两三包抽完的烟盒。
“你最近这瘾有点大啊,一天几包啊?两包?”
咔哒一声,黄色火焰窜出,商楠叼着烟在火上掠过,就往肺里吸了口气,紧接着白色的烟雾便吐了出来。
没回陆迢的话,突然问——
“你为什么喜欢冉宁啊?”
陆迢被她这么一问,竟愣了下,她只知道很喜欢很爱,但为什么?还真是没想过。
“漂亮?身材好?温柔体贴?撒娇?”
商楠列举了几个,陆迢没一个点头,可也没一个摇头。
“该不是一个都不沾吧?”
“你才一个都不沾呢!”
“那你倒是说啊。”
陆迢挠了挠头,两只手垫在脑后,朝椅背上靠去,椅背撞着桌沿,有一下没一下的响——
“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反正我见她第一眼就喜欢了,然后越来越喜欢,再到后来...我觉得我都有点魔怔了,每天想她,没完没了的想,哪怕她就在我眼前,我也觉得空落落的...”
说着,陆迢就停下来,悠闲地翘起腿,眼睛微微眯起,有些出神儿,又有些暖,不是被太阳照的暖,也不是身体发汗的暖,是那种骨子里散出来的暖...带着人性的光辉。
“爱一个人哪有什么原因,爱了就爱了,真要是能说出个所以然,那还是爱吗?那叫照着模板找,爱哪有条条框框。”
见商楠没动静,陆迢扭头看过去——
这人呆呆的,手里的烟早抽完了,裤子掉的都是烟灰。
“哎~”
陆迢拿巧克力扔了她一下“愣什么?”
商楠忙把烟头扔了,掸掉裤子上的烟灰,然后弯腰拾起掉在腿边的巧克力——
“我以前刷到过一个帖子,上面说有对老夫妇年纪大了之后没去养老院,而在一艘游轮上安度晚年,我觉得挺好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话要别人说的,陆迢肯定当玩笑,但从商楠嘴里说出来,就不太像玩笑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听着很美,可也就是听着...
“别了,天天吹海风,会风湿关节炎的。”
陆迢作为过来人,心里明白有些事不能劝,真爱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走出来,能轻易走出来的,恐怕根本就没爱过,纯粹好感罢了。
“实在不行,把人追回来呗,我跟冉宁分开九年,现在还不是照样在一起,你有信心——”
“追不回来了,她结婚了。”
“....”
隔天上班,趁着午休时间,徐正来找白黎。
白黎一抬头,瞧着他笑“干嘛?要请我吃饭啊?”
徐正左手揣在口袋里,右手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俯下身去,特意压低声音——
“她是孤儿,你知道吗?”
白黎的笑瞬间僵在脸上,看着徐正的眼神变了变“你想说什么?”
徐正有些站立不安,眉头拧得老高,欲言又止:“我...我不是歧视,也没有嫌弃,相反我很同情她,但是...我的家庭很传统,我父母都是比较老派的人,孤儿...孤儿...你让他们怎么接受嘛,以后亲戚朋友问起来,我...我怎么好说?唉...你应该提前告诉我的,这样就不会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白黎握着圆珠笔,本子上被她瞬间捣出个洞来,抽了纸张斤,把嘴上涂得润唇膏擦掉,手撑着桌子直接站起来。
脸色很不好,是那种笑里藏刀的眼神,上下打量徐正——
“你有多高来着?”
“一米七五,怎么了?”
“没怎么,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一八零,原来才一七五啊。”
徐正没懂,不是在说商楠吗?怎么话题跳到自己身高了?这跟多高有什么关系?
白黎把圆珠笔往桌上一撂,抱起胳膊,笑意更甚“你来的正好,我正愁怎么和你说呢,人家也没看上你,别烦恼昂,还跟亲戚朋友介绍?你想太远了。”
“她没看上我?”徐正的表情还有些诧异。
天下男人真是一个德行!
“嗯,人家一点都没看上你!”白黎不想跟他再扯,摆了摆手“放心昂,赶紧回去吧。”
冉宁去食堂打完饭回来,就看见白黎眉头紧锁,脸上忿然作色。
“你怎么了?”
白黎气得要命“徐正这个混蛋,竟然嫌弃商楠是孤儿?!他以为他自己很好吗?一米八都没有!我穿上高跟鞋都比他高!”
被人嫌弃的滋味,冉宁比谁都有话语权,这种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痛,既没有治愈的良药,也没有彻底割裂的办法,明明不是你的错,但却要背负骂名,大家痛恨厌恶生而不养的父母,会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但对被抛弃的孤儿,却只会在惋惜之余,说一句,她要是不出生就好了,那样就不会受罪了。
可出生与否,是能选择的吗?如果可以选择,那世上的人应该会消失一大半吧。
连避。孕。套都不愿买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生孩子呢。
“别生气了,以后别理他就是了。”
一转眼九月就到。
天气总算是凉快点了。
最近住院部的花不断,有送到医生办的,也有送到护士站的,大家好像忙工作的同时也没忘记享受爱情,最近冉宁都收到了三封喜帖,看来金秋不仅送爽更送喜。
“冉宁,给你。”
是坚果。
“我男朋友买的,他说补钙。”
冉宁笑笑收下“谢谢。”
等人出去后,冉宁盯着对面桌上的玫瑰花走神儿,人家对象不是送花就是送吃的...
她呢?连个人影见不到。
莫非真应了那句话...追到手就不上心了?
热恋期都没过呢。
杨敏男朋友又送花过来, 这几天医生办的花就没断过,满屋子都是花香味。
“别总送花啊,也送送吃的,让我们都跟着沾沾光~”
白黎同杨敏打趣。
杨敏性子随和, 听她这么一说, 笑着点头“行, 明天我就让他送巧克力,到时候咱们住院部人手一份。”
查完房的冉宁,还没进来呢, 站在走廊就听见她们说笑, 这会儿看着那束艳红的玫瑰, 说不羡慕...还是有点羡慕的。
下意识摸向口袋, 低头看去...只有10086。
默默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白黎扭头瞧见冉宁,一副木讷的样子, 眼睛还总朝杨敏桌上的玫瑰瞟,瞬间就猜出这人的心思...
是想那谁了吧。
走过去, 勾住她的肩“看什么?”
白黎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冉宁肩上, 冉宁脖子一重,不由地往前冲了下, 视线往旁边偏去, 装傻——
“什么?”
“花啊。”
“我没看!”
口是心非莫属冉宁, 白黎拿肩头顶了顶她“拉倒吧, 你那眼睛都掉里面了。”说着,又咦了一声“不对啊...陆迢那家伙没给你送过花吗?”
不管是以前, 还是现在, 陆迢做过的傻事不少, 让自己感动的事也不少,唯独送花从来没有过。
“我又不喜欢花。”
“扯!哪有女人不喜欢花的?之所以不喜欢,那是送花的人对不,要是送的人对了,哪怕不是玫瑰,就是根儿狗尾巴草,你也当宝贝,照爱不误啊。”
冉宁把白黎的手从肩上拿下来,推了推远“那你让万康送你狗尾巴草吧,当枕头每天抱着睡觉。”
“他敢!他要送我狗尾巴草,我就把上面的毛都撸下来,倒他头上!”
“那你让陆迢送我?”
白黎眼睛一眯,笑嘻嘻道:“那不是你自己说的,你不喜欢花嘛~”
说完,冉宁没接话,呼了口气垂下眼皮,白黎见状刚刚的玩笑立马收敛,碰了碰冉宁的胳膊“陆迢还没回来啊?”
冉宁点头。
白黎了然,谁谈恋爱不想粘一块,况且她跟陆迢,连热恋期都没过呢,这一天到晚见不到面,换谁都郁闷。
“她忙,你可以找她啊。”
冉宁顿了顿,盯着自己的脚尖儿“我也忙。”
白黎“....”
得!又倔上了不是~
这种情况,火上浇油可要不得,白黎忙跟着冉宁往外走,嘴上劝着“那家伙肯定是忙的脱不开身,不然早蹦回来了,就她!我可太了解!她——”
话没劝完,刚到护士站,就看见一个外卖小哥,手里捧着玫瑰,在那问“冉宁医生是哪位?这是她的花,麻烦她签收一下。”
冉宁脚步一僵,脸上的表情明显错愕,不等反应过来,白黎先冲过去“这儿!这儿!冉宁在这里!”
签收后,白黎拿过花里的卡片“1.乍见初欢,小别思恋,久处仍怦然...”
白黎肩膀一抖,这鸡皮疙瘩掉满地“看不出来,陆迢挺会昂~”说完,冲冉宁努努嘴“高兴了吧?你这个可比杨敏的大,行了...赶紧给人打个电话吧。”
冉宁脸上没表情,还是一派淡定,心里却怦怦直跳,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随即,拿过卡片揣兜里,抱着花就走了。
白黎瞧着冉宁的背影,提肩狎笑...那么高冷的一个人,突然间这么别扭,说实话还真有点不习惯,不过...谈恋爱嘛,就该这样。
刚走一半,陆迢的电话就过来了——
手机贴在耳边,冉宁喂了声。
树枝低垂,绿叶旺盛,日光透光缝隙洒下来,地上印出一片片金色的斑驳。
陆迢站在金色里——
“花收到了吗?”
花抱在怀里,不用低头便能闻见浓郁的芬芳,冉宁黑色的睫毛颤了颤——
“你买花干嘛?”
陆迢扯着嘴角,轻轻地低笑一声——
“哄你啊。”
“....”
谁要你哄?
陆迢听着里面人温柔的呼吸,目光散漫的停机坪上溜了一圈,然后说道——
“我昨天给你发晚安,你都没有亲亲我。”
冉宁一怔,贴在耳边的手机,莫名摁紧了些——
“我什么时候亲过你?!”
“怎么没有,之前你都有发表情包啊。”
“我那是手滑!”
听着手机里人跟自己咋呼,陆迢就高兴,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冉宁跟自己太客气,两人见面的时候还好,一旦在手机里,冉宁简直惜字如金,像变了个人似的,所以每回陆迢总爱逗她,隔着电子设备,在看不见的电流里,她忽然扬高的声音,既安稳又安心,让自己觉得她们是真的谈恋爱,不是假的。
“喜欢吗?”
“嗯。”
冉宁把花往怀里捂紧了些,心里默算着她们多久没见,比起花...自己更想她——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想我了?”
“想了你也回不来。”
陆迢一脚踩在台阶上,另只脚踢开旁边的石子,抬眼看天,蹙起的眉心,露出几分无奈——
“下周吧,下周我一定回。”
又说了几句,陆迢看见对面走过来的人,神色变了变,整个人顿时严肃起来,连跟冉宁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分——
“不说了,我这儿有事。”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戛然而止的人声,让冉宁倏地失落,看了眼通话时间...才一分半。
手里的花都不香了。
手机又是一震——
陆迢「好好吃饭,回家我要全身检查」
冉宁脸唰的变红——
“流氓!”
再一转身,就看见罗院长站在身后——
笑眯眯的看着她“跟男朋友打电话呢。”
冉宁吓了一跳,好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
“罗、罗院长...”
刚还万里无云的天色,骤然阴沉下来,头顶的云层,乌蒙蒙的聚做一团。
“陆队。”
陈威比陆迢高,但这会儿两人面对面的站在一起,他却垂着头、垮着肩,怎么看都好像比陆迢要矮一截。
陆迢看着他,两只手揣进兜里,板正的飞行服衬她的腰身挺拔,那两只脚从台阶上走下来,仿佛生了根,定定的立着,一瞬不瞬又牢又稳。
“为什么不跳?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训练,今天你就是杀人凶手。”
陆迢的声音不大,却如同铁锤般,一个字一个字砸在陈威心上。
陈威摇头又点头,手在脸上用力地搓了搓。
“你要怕,就早点说!别在这里装深沉,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演!”
陈威被戳到痛处,猛地抬起,眼眶通红——
“你以为我不想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跳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我爸妈,我女朋友....我不怕死,可我怕——”
“不是只有你有家人,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家人,既然选择了这份职业,你就应该有个觉悟!你去问问大家,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谁不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你不该哭,该哭的是被你放弃的人。”陆迢脸色冰冷“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二楼的窗户站着两个身影——
一个是商楠,另一个是程晋。
程晋笑了笑,声音低厚“她现在这么凶啊?”
桌上的水刚烧开,商楠从柜子里拿出茶叶“师哥,毛峰行吗?”
“都行,有什么喝什么,我不挑。”程晋背着手,从窗台退到沙发上坐下“说起来,你当年要不是因为眼睛,现在肯定也是机长了,你这性子学心理可惜。”
“都是为人民服务,我知足。”
商楠泡好茶,端着杯子走过去,放在程晋面前,接着刚刚的话说:“陆迢也是没办法啊,男人堆里摸爬滚打,不凶一点,怎么镇得住?再说..陆迢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事她都无所谓,唯独训练,零点一分的偏差,祖宗十八代她都能给人骂出来。”
程晋皮肤黝黑,面容刚毅,浑身上下透着股正气,要和他不熟系的还真不敢怎么靠近,那双眼睛就像老鹰...带着审视不怒自威,但凡心术不正的人,在他面前都是软骨头。
早年学的飞行,之后当过特种兵,退下来..又去了维和部队,一直干到现在,十几年来世界各地的跑,用他的话说,自己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话倒是没错,她的脾气是这样,不过那小子也有问题,不敢跳..进什么救援队?!”程晋拧了拧手腕“得亏没落我手里,否则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商楠抚了抚额“这话你可别和陆迢说,赶明真打人了,现在可不是你那个时候,她要真动手,第二天就能停飞。”
程晋哈哈大笑,端起茶杯指了指商楠“说实话,我还就欣赏陆迢身上这个劲儿,倔得的啊!像头驴!”
商楠白了他眼:“人家是女孩,有你这么说女孩的吗?”
程晋抿着口茶,把杯子往桌上一置,瞪眼道:“她要不是女孩,我早把她带走了!”
说完又叹气“你说...怎么就是女孩呢,这要是个小子多好啊~”
话音未落,门口幽幽一声——
“女孩怎么了?大清国亡多少年了,您还在这儿重男轻女呢。”
程晋一愣,抬头看去,就见陆迢走进门里,朝着他打了个立正——
“师哥好!”
说是师哥,其实程晋比她跟商楠大十几岁,真要按辈分来排,叫声叔都受得起。
程晋看着陆迢,随即一笑,言语间忽然涌上些感慨来“想不到,你还真能在飞行队里把根扎下来...”说着,扭头看向商楠“你不知道,当初她在飞行基地的时候,可是要死不活的,说什么高考失利,未来无望...我才不信呢,那样子一看就是失恋!”
多少年前的事情,又被拎出来,陆迢脸上臊的不行——
“师哥师哥,翻篇了翻篇了!”
连忙提着水壶,给他把茶续满,毕恭毕敬——
“您喝水~”
程晋笑了笑,瞧着眼前的两人,长吁一声——
“岁月催人老啊,我都四十五了,你俩也不是十七八了。”
两人一愣,大概能猜到程晋接下来要问什么。
果然——
“还单着呢?要不我让你们嫂子,给你俩寻寻?”
陆迢低着脑袋,噗嗤一笑——
“您这是不做上校?改当月老了?”
“你少跟我嘻嘻哈哈!就你这个性子,一等一的老大难!”
程晋是七零后,对成家这种事情,总有种特别的执着,以前给她们上课的时候,就总念叨,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老古董的思想怕是改不掉了。
“您别操心我,我好着呢。”
“什么意思?有情况了?”
陆迢展了展身上的飞行服,一点头。
程晋一愣“真的?哪家小子?”
陆迢下意识摸了摸鼻尖“告诉您...您也不认识,反正是医生。”
“医生好啊,家里有个医生,放心!”
程晋说完陆迢,又朝商楠看去“你——”
刚要张嘴,就被商楠挡了回来——
“师哥,我才分手。”
“...”
这回换程晋尴尬了,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一口气喝了半杯茶,突然冒声:“分了也好,把该淘汰的都淘汰,剩下好的,咱们再慢慢挑。”
陆迢适时出声,将话题岔过去——
“J国海港触礁沉船,我看报道您参与救援了。”
提起这个,程晋面色悲痛——
“三十个人在船上,最后只救下来十五个,剩下全都落水失踪,我们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船已经沉了,船只沉没,水就会快速涌进船舱,挤掉里面的空气,形成旋涡,只要是在周边落水的人,大概率都会被吸进去,水性好的都不一定能逃的掉,更别说水性不好的,这件事归根源头还是J国国力弱,对海上救援不够重视,救援设施不齐,设备陈旧,事发后救援的都是民间自发团队,专业技能也不够,能救上来十五个,已经是万幸了。”
程晋拍了拍陆迢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我们国家也是慢慢摸索来的,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啊,你这肩上的担子重得很呐。”
陆迢站的笔直,浅笑的嘴角下,是一颗赤胆忠心——
“2.把生的希望送给别人,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您放心,我都记着呢,一刻也没忘过。”
程晋是出差到这儿,抽空过来的,看过两人这会儿就要走了。
趁着程晋去取车的空档,商楠咬着牙齿,冲陆迢小声道:“你刚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要出柜。”
“哪能啊,师哥受不了。”
商楠跟陆迢亲自送他。
临开车前,陆迢看着他说:“别光顾着忙工作,多回家看看嫂子跟小光。”
程晋点点头“等这趟去完非洲回来,我就退了,到时候哪也不去,就在家!”头歪出车窗,叮嘱两人“到时候都来家里吃饭!你们嫂子包包子好得很!”
车子一路开出大门,直到再看不见,陆迢和商楠才收回目光——
陆迢感慨:“既许国,再难许卿,就是这样吧。”
商楠瞥过一眼,伸手拍拍她——
“你呀,也别张嘴说人家,你自己多久没见冉宁了?”
陆迢没吭声,挠了挠后脖子,声音闷在喉咙里——
“我给她买花了,玫瑰。”
商楠切了声——
“你少直男思想,买花有什么了不起的?本来就应该买!再说了...人家冉宁要的是花啊?”
陆迢被商楠怼的失笑,连忙点头——
“下周,下周放假我就回。”
说完,又问:“你呢?好点了吗?”
商楠竖起大拇指“好得很!”
冉宁抱着花,坐在罗玉书对面的椅子上。
罗玉书看着她手里的花,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冉宁又心虚又无措,她不敢想象要是罗玉书知道这花是陆迢送的,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晕过去?
“我看了你发表的论文..很不错,你要继续努力,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冉宁乖巧地应道:“谢谢罗院长。”
罗玉书是过来人,指了指她手里的花“年轻人不要光顾着工作,好好谈恋爱,享受人生也很重要。”
“....”
回来后,冉宁的心情有些沉重,她把花摆在办公桌上,就开始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黎看出冉宁的担心,上前捏捏她的肩,宽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把心放宽些,别想那么多,再说...天塌下来不还有陆迢。”
“她能干什么?”
“坚定不移的跟你在一起啊!”白黎笑道:“反正她肯定会护着你的。”
下班回家,冉宁在面馆打包了一份牛肉面,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有小车在卖荔枝,就随便又买了些。
拎着东西往家回,走到小区门口,忽然停下,回身望去——
保安以为她没带门禁卡,便帮她开门。
冉宁道谢后,又往后看了眼,摇了摇头,可能是看错了吧。
饮过一杯冰咖啡, 冉宁便起身去病房。
推开门,边往里走边打开平板,认真看着屏幕上的电子病历。
“刘智是吧?我是你的主治大夫,我姓冉。”
男孩穿着篮球背心, 圆寸..头皮剃的只剩一层青茬。
旁边两个中年男女, 应该是男孩的父母, 同冉宁点头握手。
冉宁把平板放在柜子上,反手拉上帘子,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手套撕开戴上, 看着男孩道:“我先给你检查一下。”
男孩一脸惊悚, 死死拽着裤子不放, 脸色涨到通红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