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听说有冤大头花了上千两买了这副画,当时他还在心里嘲笑那人不识货,连真假都分不清楚,没想到这个冤大头竟是贾赦。
刘鸿云内心情绪复杂,看着贾赦清澈灵秀的双眼,觉得欺骗贾赦的人真是该下地狱。
什么样的烂人,连贾赦的钱都忍心骗。
贾赦并没有因为扇子是假的就露出可惜和不喜,反而小心翼翼取回扇子。
“当初我买这把扇子时,不仅仅是因为它是古扇,更是因为我喜欢这把扇的画风和意境。”
“若是我不喜欢,任凭它是价值万金的古物,在我这里也一文不值。”
“倘若我喜欢,它就是一张白纸,在我这里也价值千金。”
什么古物不古物的,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对他来说都是珍贵的古董。
在贾赦看来,这把扇子是一位王爷的真迹,价值远高于真画。
刘鸿云能看出贾赦不是在说违心的话,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把扇子,哪怕明知道它是假的。
刘鸿云看贾赦的目光变了,心甘情愿说道:“将军心境不俗,我反倒是一身俗气。”
贾赦闻言露出微笑,“俗一点有什么不好,都是过日子罢了。”
贾赦还挺喜欢跟刘鸿云聊天的,因为刘鸿云不迂腐,能接受很多新奇的观点。
刘鸿云在聊天中也看出贾赦不喜读书,很多名言名句都不知道。
刘鸿云平时也跟武将打交道,用跟武将交流的方式跟贾赦相处,觉得贾赦真是率真可爱。
贾赦没有文官的傲气,也没有武将的蛮横。不会因为他是户部尚书就故意讨好,也没有因为他是出生寒门就轻视。
贾赦留着刘鸿云吃了一顿午饭,见吃饭时贾赦自己动筷,不像别的人家需要丫环布菜。
刘鸿云很难得吃了一顿比较舒心的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也没有一道菜不能夹三次的规矩。
他亲眼看着贾赦爱吃一道凉拌肉丝,吃了整整大半盘。
饭后,刘鸿云惊讶贾赦的饭量,身体看起来那么单薄的人,居然吃了三碗白米饭,不愧是武将后人。
刘鸿云坐在回府的马车上突然想到,贾赦年轻时也是习武的,传言说他因为吃不了习武的苦,中途放弃了。
刘鸿云想起贾赦惊人的饭量,还有贾赦那张年轻的脸,心里不禁生出疑惑。
贾赦真的放弃习武了吗?
当年的荣国公是何等的精明,他宠爱长大的贾赦怎么可能真是废物草包一枚。
荣国公会不会是看出了前太子无法登基,故意让贾赦藏拙装废物。
当年的贾赦,若不是废物之名世人皆知,新皇登基坐稳皇位时,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贾赦,因为他是前太子的心腹。
刘鸿云仔细回想了一下前太子那些心腹,现在过得比较好的就只剩下贾赦了。
这样一想,刘鸿云倒吸一口冷气。
荣国公不愧是荣国公啊,这未雨绸缪的手段,怕是无人能及啊!
贾赦丝毫不知,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就让刘鸿云脑补了那么多。
傍晚,贾琏满脸着急来见贾赦。
贾赦让林之孝把人带进来。
他倒要看看,这个便宜儿子见了他会说些什么。
贾琏进屋后看见贾赦正在喝茶,匆忙行了一礼,“父亲,您真的还上了户部欠银吗?”
贾赦见贾琏虽急,见面第一时间还是给他行了礼,指着下边椅子让贾琏坐着说话。
贾琏愣了愣才坐下,以往父亲见他总是横眉冷对,若不是这次还银的事情牵扯太大,他都不想来见贾赦。
贾赦让林之孝给贾琏上了一杯茶,“你平时跟在王氏身边,她的行事作风你别说你真的不明白。那些银子我不给户部,早晚会被她扒拉进自己口袋。”
贾琏急了,“父亲,我知您不喜二婶,但您也不能无视贾府的前途啊。各大家都欠着户部的银钱,早前就暗中通信,约定了大家都不还户部欠银。户部欠银哪是我们真正欠下的钱,那分明是招待太上皇的开销。”
贾赦看了贾琏一眼,将茶杯重重放桌上一放,冷声问道:“暗中通过信,我怎么没有收到信,谁跟谁暗中通的信。”
“你可还记得我才是这府里的主人,我没有应承的事,贾政出去应承了,你让贾政自己去向别家交代,来找我做什么。”
“平时有事不跟我商量,有祸端了才想起我,真是熟悉又让人恶心的作风。”
贾赦刚才将茶杯一放,贾琏身子都抖了三抖。
以往这种情况,那个茶杯就该砸到他身上。
这一刻,贾琏深刻认识到,父亲疯了后是真的性情大变。
贾琏整个人像是泄了劲,满脸颓废靠坐在椅子上。
“父亲,各大家不会放过您的,您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贾赦与贾琏真正接触后,觉得贾琏并不像原身记忆里那样混账。至少在还户部欠银这件事上,没有无理取闹。
贾赦指着一旁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转移话题问道:“这些都是圣上的赏赐,户部尚书刘大人亲自送来的。”
“琏儿,为父认真问你一句,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贾琏闻言愣住了,好半晌才带着怨气回道:“儿子不敢有什么打算。”
他都成家了,贾赦现在才来关心他,不觉得太迟了吗。
迟来的父爱,狗都不要。
贾赦听出了贾琏话里的怨气,轻笑了一声,“你在怨我,你觉得我没把你教好,让你长成了一个草包。”
贾琏没有应答,显然就是默认了。
贾政和王夫人对他虽有私心,但有一些话他是认可的。若不是贾赦只顾自己享乐,丝毫不顾他的死活。
他堂堂国公府继承人,怎么就成了府里的外门管事。
平时想要弄点银子花花,还要舔着一张脸去讨好王夫人。
贾赦又笑了,声音冰冷问道:“你可知道你大哥是怎么死的。”
贾琏还是没说话,他听说是下人疏忽,大哥掉湖里许久没被人发现,最后人才没了。
贾赦回忆了原身的记忆,轻轻叹气:“瑚儿去的那天,天气很好。园子的花开得很好看,他身边有十几个丫环,四个婆子侍候,可他还是失足落了水。事后我打死了好几个下人,亲耳听见他们说,那些人就站在湖边一动不敢动,看着瑚儿没有了动静。”
“你母亲即将临盆,瑚儿身亡的消息还是传到她耳朵里,果不其然难产了。”
“你母亲的奶嬷嬷跪着祈求老太太,让大夫给你母亲用药。老太太一直没理会她,甚至还让人把她乱棍打死了,说她办事不力惊吓到了你母亲,导致你母亲难产。”
“你母亲在房间内生你,奶嬷嬷就在屋外行刑。”
“我回府时,你母亲已经咽气了。”
“她留下一封血书,让我把你抱给老太太养,并叮嘱我以后不许过问你的事,权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只有这样你才不会步瑚儿的后尘。”
“琏儿,你觉得你生活很难,为父难道就不难吗。”
此时的贾琏早已泪流满面,他其实记得的,小时候贾赦经常躲着下人来看他。
有一次责骂他贪图玩乐,他哭了一通后决定好好读书,当夜就感染了一场风寒,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从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贾赦悄悄来看他。
贾琏突然起身跪到了贾赦面前,双眼通红,“父亲,我知您难处,我也知您怨我娶了王熙凤,可是不娶她我的日子实在难过。”
“您若早告诉我这些,我知道杀母凶手是谁,我哪怕被害死也不会娶她的。”
贾赦眼神非常平静,原身若是看见这一幕,心里应该会很高兴。
可惜了,他不是原身。
那些记忆就像是电影画面,不是他的亲身经历,他无法感同身受。
贾赦将视线从贾琏身上移开,“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要你做什么,我只是看开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贾府的前途跟我有什么关系,贾府被各大家针对又关我什么事。一群心狠手辣的杀人凶手罢了,我巴不得他们去死。”
“你出生的时候,王熙凤还没有出生,这些旧账无论如何都算不到她身上。我之所以不满意你娶她,是因为我听说她行事跋扈掐尖要强,担心你受她的气。”
“你今天就当没有来过我这里,我会去找刘大人,请他在户部给你安排个位置。”
他还了户部欠银,多少算是帮了圣上的忙。
他去找刘鸿云给贾琏走后门,圣上应该会默认。
贾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户部是六部最难进的,哪怕只是没品级的官员也是手握实权的。
贾琏收拾好复杂的情绪,起身对着贾赦行了一礼。
“儿子懂父亲的意思了,我以后会在户部好好做事。这府里的闲事,我不会再管。”
他要跟贾赦学,做不到报仇血恨,那就做到冷眼旁观。
贾琏离开后,贾赦揉了揉有些难受的太阳穴,感叹道:“儿女都是债啊。”
明明不想要贾琏这个儿子,可看着贾琏双眼通红,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贾琏没犯什么错,他靠向王氏迎娶王熙凤,只是想活得轻松一些。
第二天,贾赦让林之孝给刘鸿云递了拜帖。
管家拿着拜帖进书房的时候,刘鸿云正在招待前来打听陛下口风的贤王。
“刘尚书,本王也欠着户部十几万两,是不是也该还了啊?”
司徒若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弟弟,因为不喜政事只喜吃喝享乐。圣上登基后封他为贤王,希望他能对得起这个封号。
司徒若非常清楚,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如果他真成为了文武百官都称赞的贤王,那他就离英年早逝不远了。
刘鸿云哪敢暗示司徒若什么,只能一脸为难无视这个话题。
管家送来请帖,正合刘鸿云的意。
刘鸿云看见是贾赦的拜帖,不由生出感叹,“我与贾将军相谈甚欢,本想着没什么机会与贾将军再会,却没想到他递来了帖子。”
司徒若见刘鸿云一脸满足笑容,心里对贾赦有些好奇了。
他的废物人设在贾赦面前,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刘鸿云不是讨厌草包吗,为何会对贾赦另眼相看,还亲自回了贾赦的拜帖。
第二天中午,贾赦到刘鸿云府上,刚下马车就看见了一旁华衣锦服的司徒若。
贾赦眼神询问刘鸿云,想让刘鸿云给他介绍一下。
原身那些记忆越来越模糊,他又有一点轻微脸盲。只在记忆里看过一面的人,他真的认不出来。
刘鸿云见状无比震惊,暗道贾赦果然依旧嚣张啊,居然连贤王都不认识。
司徒若看见贾赦时愣了好一会,心里满是疑惑。
这哪是废物草包贾赦,分明是从画中逃出的狐狸精啊。刚才那小眼神一勾,他魂差点没了。
刘鸿云笑着替贾赦解围,“贤王得知我今天约了贾将军,也想见一见贾将军。”
贾赦闻言双眼一亮,对司徒若露出笑容,“原来是贤王,恕我眼拙,刚才竟然没认出来。”
刘鸿云悄悄吸气,没认出来这种话藏在心里就行了,真的不用当面说出来,贾赦的性格也太直爽了。
刘鸿云悄悄打量司徒若,担心司徒若会翻脸生气,到时会给贾赦难堪。
司徒若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贾赦露出热情的笑容,“哪里眼拙了,本王又不是什么名人,认不出来才是人之常情。”
闻言,刘鸿云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忘记了,司徒家的人都有一点小毛病,看人喜欢看脸。
贾赦长着这样一张脸,除了眼光极高的陛下觉得他是长残了,谁见了不得说一句仙人下凡。
贾赦只要不当面骂司徒若,司徒若绝不会给贾赦难堪,他敢用自己的官运担保。
司徒若非常热情,热情到把刘府当成了自己的府邸,又是询问贾赦茶合不合胃口,又是询问贾赦的口味。
贾赦面对司徒若的热情,有点不自在抿了抿唇。
他有一点点社恐,司徒若的热情有些吓到他了。
司徒若也发现贾赦在躲他,一脸真诚问道:“贾将军,本王对你一见如故,话实在是多了些,将军莫要见怪。”
贾赦哪敢见怪,轻叹道:“王爷恕罪,我没有见怪,只是我久不出门,前段时间又生了一场病,不太喜爱热闹了。”
贾赦发疯的事,司徒若也听过一耳朵。
此时的他无比生气,贾府那些人真是该死啊!居然能把贾赦气出病来,真是狗胆包天。
平时都是别人看司徒若的脸色说话,现在变成了司徒若看贾赦的脸色说话。
只要贾赦有一点不自在,他立马转移话题,绝不让贾赦为难。
慢慢的,贾赦觉得司徒若这人挺好说话,一点王爷架子都没有,身心都跟着放松下来。
贾赦一脸轻松的状态实在太明显,司徒若和刘鸿云忍不住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在心里想着。
贾赦真的太容易相信别人,太容易被骗了。
刘鸿云在贾赦家吃过饭,知道贾赦吃饭的习惯,提前问了司徒若。
“王爷,贾兄吃饭习惯亲力亲为,不知您?”
司徒若大手一挥,非常爽朗说道:“我也不耐烦那些规矩,特别是进宫陪皇兄吃饭,一盘菜都不能夹三次,吃得我胃疼。”
刘鸿云就那么笑着,看着司徒若在那里胡说八道。
皇家的规矩教养都是刻在司徒若骨子里的,司徒若分明是看出贾赦比较随性,猜出贾赦不喜繁文缛节,故意这样说的。
吃饭的时候,贾赦见刘鸿云和司徒若都是用公筷夹菜,便也跟着放松下来。
司徒若见贾赦喜欢吃一道凉拌鸡丝,特地用公筷给贾赦夹了菜。
贾赦想了想,也用公筷给司徒若夹了一块排骨。
刘鸿云低头吃饭,心里非常想笑。
他跟司徒若吃过很多次饭,知道司徒若不喜油腻,平时是绝对不会吃爆炒排骨的。
司徒若面不改色吃了排骨,还跟贾赦谈论了排骨的味道和其余做法。
一顿饭的功夫,司徒若和刘鸿云都看明白了。
贾赦一点都不挑食,只要是好吃的,哪怕材料奇怪他也会尝尝。
饭后,刘鸿云带着贾赦和司徒若去书房喝茶,这才问起贾赦今天来的用意。
贾赦先是看了司徒若一眼,心里有一点犹豫。
司徒若是皇家的人,他请刘鸿云帮贾琏安排职位,已经是走后门了。
司徒若看出贾赦的犹豫,立马说道:“贾兄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我在朝堂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去求皇兄。我把贾兄当朋友,贾兄也别见外才是。”
司徒若一口一个我,在贾赦面前很少自称本王,就是想拉近他和贾赦的距离。
贾赦来找刘鸿云明显是有所求,这件事他一定要掺和,不管怎么样也要帮上贾赦的忙。
朋友之间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吗。
贾赦先是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其实没什么大事,还是因为家中琐事烦心。我那个儿子已经成家,整日却揽着管事的活在府里府里瞎跑。”
刘鸿云听懂了,司徒若也听明白了,没等刘鸿云说话便抢先开口。
“户部有空缺啊,让他来户部任职。”
刘鸿云低头喝茶,他可不会跟司徒若抢,这事可是司徒若安排的,若是陛下问责,可不关他的事。
贾赦不是虚伪的人,站起身非常认真对司徒若行了一礼,“如此便麻烦王爷了。”
司徒若见状眼神微闪,贾赦很看重这个儿子啊,他得对贾琏好一些。
贾琏在户部的职位是司徒若亲自选的,贾赦本想让贾琏从低层做起,当个七品官挺好的。
可是司徒若和刘鸿云都不同意,在知道贾琏会看账后,两人商议决定让贾琏先进户部查账,从员外郎五品做起。
刘鸿云率先笑了起来,“若我没记错,贾兄家里那个二弟好像也是员外郎。”
贾赦也想到了这一点,平时贾母没少夸贾政有正事要做,无比骄傲贾政能在工部上任。
现下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同是员外郎的贾琏跟贾政官位平起平坐,贾母又要如何做。
司徒若见贾赦神情,知道贾赦不喜家里那个弟弟,故意说道:“贾琏可是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贾政如何能跟贾琏比。”
刘鸿云也帮腔道:“贾政的能力实在是平平,他在工部当了十几年的员外郎,顶头上司都换了无数茬,他愣是十几年没移动位置。”
“贾兄只管放心把贾琏交到户部,只要我还在户部一天,就能保证让贾琏学到东西。”
其实这种五品官职需要圣上旨意才能安排,谁让司徒若横插一脚呢。
一个亲王,安排一个五品官还是没问题的。
更别说这是司徒若第一次利用身份特权走后门,陛下无论如何也会给司徒若这个面子。
刘鸿云送走了贾赦和司徒若,写了折子向陛下禀告贾琏的事,得到小太监的传话。
“陛下说这事由着王爷安排,大人只管看着贾琏,若他是有真本事的人,也不必打压他上进。若他没有本事,就给他安排一个闲职。”
事情果然如刘鸿云猜测的发展。
贾赦从刘府回来的第二天,贾琏的任职文书就送到了贾赦手上。
贾赦让林之孝去叫贾琏,把任职公文交给贾琏手上,叮嘱道:“该做的努力我已经做了,以后能不能闯出名堂,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贾琏捧着任职文书,心里还有很大的不真实感。
他真的进了户部,还是五品员外郎,跟二叔一样的官职,论实权还要胜过二叔。
贾赦不耐烦听贾琏那些感谢的话,对贾琏说道:“父子之间无需说那些客套话,你以后有事可以去找户部尚书刘大人,但也要知道分寸。”
“贤王送了一座庭院给我,我把这院子给你。府里琐事颇多,你搬出去住清静些。”
贾赦不想要司徒若的庭院,但司徒若坚持要给,还说这是他身为长辈给贾琏的见面礼,不收就是看不起他。
贾赦没有办法,只好收了庭院,以后再找机会还礼就是了。
贾赦见贾琏没有高兴到失去理智,又叮嘱了几句将人打发了。
替贾琏谋官职好累,出去吃饭应酬更累。
他还是适合宅在家里,万事不管只管修炼。
贾琏非常聪明,仗着家里下人打听不到朝堂上的消息,每天悄悄去户部做事。一个半月过去了,都没有被家里人察觉。
直到有一天,有人来恭喜贾政。
贾政先是不明所以,一问才知道贾琏在户部帮忙查账,查出了有太监贪污皇庄收益,事后被皇上点名夸奖,还赏赐了一顿午膳。
贾政恍恍惚惚回到贾府,将自己关在书房两个时辰没出来,晚饭都没有吃。
王夫人叫来小厮一问,才知道贾琏现任户部员外郎,办事得力还被陛下赏赐了午膳。
王夫人满脸震惊,攥紧了手里佛珠,“贾琏何时去了户部,还任职五品官。”
周瑞家的也震惊得不行,赶紧派人出去打听。
天都黑了,出去打听的人才回来。
“前不久大老爷去户部还钱,结识了户部尚书刘大人。大老爷又特地递了拜帖,然后第二天琏二爷就去户部上任了。”
王氏闻言咬紧了牙齿,怒气翻腾砸了屋里不少东西。
“贾琏绝对不能继续待在户部。”
贾琏官职跟贾政平起平坐,府里的下人都是些势利眼富贵狗,不利于她收买人心。
王氏低声吩咐着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听了满脸为难,小声道:“琏二爷早就搬出府住了,还住在贤王那条街上。老奴派人打听了,那座庭院写的是琏二爷的名字,不是租下来的。”
“琏二爷那边的下人不是从府里过去的,饮食管控特别严格。您交代的事情不好完成,还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王氏闻言闭上眼吸气,加快速度拨弄着手里那串佛珠,过了许久问周瑞家的。
“凤儿最近在做什么?你去找她过来,就说我有事情对她说。”
周瑞家的从王夫人房间离开,刚进王熙凤的院子,平儿就笑眯眯迎了过来。
“周嬷嬷,您可是个大忙人啊,这是准备哪儿去?”
周瑞家的立马回了热情的笑容,“平儿姑娘,二太太有事要找奶奶,差我来告诉奶奶一声。”
下一秒平儿就露出不巧的神情,“可是不巧了,我们奶奶昨儿个贪凉吃了冰碗,今天早上人就开始不舒服。刚请了大夫过来看,说奶奶需要静养。”
“不知二太太找奶奶是有什么要紧事,不如我跟您跑一趟,由我来帮忙转告行不行?”
周瑞家的也是个人精,以往二太太叫王熙凤,王熙凤就算拖着病体也会去见二太太。
什么大夫吩咐要静养,分明就是躲着不想见。
周瑞家的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平儿见了心里还挺担忧的,送走周瑞家的后赶紧回了王熙凤的房间。
本该卧床休息的王熙凤,此时正懒洋洋靠着软枕翻看着话本。
王熙凤抬眸看了平儿一眼,“她走了,没说什么吧。”
平儿走到王熙凤身边回话,“没说什么,只是脸色有些不好。奶奶,您不去见二太太,不怕二太太秋后算账吗?”
王熙凤先是长叹一声,随后合上面前话本苦笑,“二爷不知听了谁的话,看我的眼神那叫一个怨。”
“我知道二太太为什么叫我过去,但我不能去。贾琏进户部的事,若不是我插手阻止,府里也不会直到现在才知道消息。”
“如果我去见了二太太,那就是背叛了贾琏,以后就跟他彻底离心了。”
“我在贾府的依靠,终究还是贾琏,并不是二太太。”
“这府里到处都是烂账,我也趁机躲躲清闲,免得她什么脏的臭的都想往我身上推。”
二太太已经暗示她好几次了,让她拿钱出去放印子钱。
贾琏进了户部,官职五品员外郎,她可不能拖贾琏后腿。
之前的贾琏一事无成,想要弄点银子花还要看她的脸色,她自然能在贾琏面前耍小性子,因为她笃定了贾琏会哄她。
如今的贾琏有了后台,对她也很不满,已经很久没有进过她的房间,搬出去住也没有通知她。
她性格纵使再要强,也有软弱的一面。
一个女人若得不到夫君的喜爱和尊重,未来还能有什么盼头。
王熙凤忽然坐起身,吩咐平儿道:“你去厨房做几道爷爱吃的菜,亲自给他送去。”
平儿应声要走,刚转身又被王熙凤拦住。
“罢了,送吃食不太妥,你送一千两银子过去。一定要打听出来,爷最近不满我的原因。”
王熙凤隐隐有感,贾琏看她不顺眼,不是因为她做了什么,贾琏更像是在透着她看什么人。
平儿取了银票离开,王熙凤歪躺在软枕上连连叹气。
贾琏收到平儿送来的银票,看着银票在书房里沉默了许久。
王熙凤对钱财的看重,他是知道的。
可还是差人送来了一千两,怕他在外面委屈了自己。
母亲的死跟王熙凤无关,他这段时间冷落王熙凤,实在是迁怒了。
父亲也说了,让他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贾琏叫来小厮,让他把一块玉佩带给王熙凤,算是和好的意思。
王熙凤收到贾琏送来的玉佩,立马坚定了立场,不再揽权管事,而是装病躲清闲。
平儿大把银子撒出去,终于打听到了贾琏冷落王熙凤的原因,回来战战兢兢说给王熙凤听。
“您可是不知道,我听见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快吓死了。”
“大老爷还了户部欠银,当天晚上琏二爷去了大老爷书房,回来后整个人就像落汤鸡一样狼狈。”
“当初我们都以为琏二爷是被大老爷打了,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那天晚上,大老爷告诉琏二爷一些陈年往事,琏二爷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人害死的。”
平儿脸色惨白,悄悄指了指王夫人住的方向。
王熙凤脸色微变,如果是这样,那她理解贾琏看她的眼神为何会那般冰冷了。
府中下人都在说大老爷疯了,依她看来,大老爷不是疯了,而是被逼狠了想要反击。
王熙凤非常严肃叮嘱平儿,“这事我们不能瞎掺和,大老爷如果真的隐忍至此,他跟二老爷一家的账绝对没完。”
“以后做事就按我之前交代的,能躲清闲就躲。我夹在二太太和琏爷之间里外不是人,谁也不能帮。”
平儿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她是王熙凤的陪嫁丫头,只有王熙凤过得好了,她才能跟着好。
天气渐凉,贾赦越发不爱动弹。
每天起床后,在院子里一躺就是大半天。
一日,隔壁宁国府的贾珍来找贾赦,还没进门就先听见他的哭喊声。
“我的好叔叔诶,你老做什么不好,偏偏把户部欠银给还了。”
“害得侄儿如今出门是寸步难行,走到哪里都是阴阳怪气的嘲讽。其余几家的子弟还联合给我下套,害我输了好几万两。”
贾赦眼神慵懒看了一眼贾珍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对贾珍没什么好感,典型的纨绔子弟。
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
贾珍跟原身交情不错,经常约在一起品鉴古玩,然后约饭娱乐。
贾赦挥手让下人们都出去,看着走进来的贾珍,眼神露出了一点嫌弃。
贾珍比他年轻那么多,面容却那么老,说他已经四十恐怕都有人信。
明明有这么好的条件和出身,却把自己糟蹋成这副模样。
贾珍看见贾赦后,站在院门口一动不动,好一会才惊叹出声。
“我滴个天老爷啊,赦叔你真的越活越年轻了。你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快点告诉小侄。”
贾赦躺在摇椅上也没起身,瞥了贾珍一眼,“谁家没有一些养生的药方子,你能照着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