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桐:……
这敏锐的就有点过分了。
人的第六感确实是个很玄乎的东西,吾桐老妈这一手就像是裸考蒙选题,一脚就踩中了满分答案,搞得吾桐猝不及防。
不过这也不光是老妈空穴来风的猜想,因为吾桐从小到大,类似的事真就经历了不少。
吾桐扯了扯嘴角:“不至于,要是真有我,警察早就联系我了,怎么会放我在外面陪你们浪这么久还没半点消息?”
谎言很蹩脚,吾桐爸妈主打的就是一个信任。
等好不容易回了市区,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们在附近随便解决了一餐便打道回府。又因为精神消耗得实在太大,不到七点,太阳还没完全下山他们就统统回屋歇着了。
痛痛快快冲了个澡,身心俱疲的吾桐本来以为自己能像之前一样沾枕头就着,怎料他一闭上眼,脑海居然自动浮现出那位长发大妖怪的脸。
木着脸,头发有些凌乱的青年登时坐直身,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沉默良久,吾桐抹了把脸,抱过被子躺下去准备继续睡。可无论他翻来覆去怎么躺,睁眼闭眼多少次,都会想到綪冥。
想到他跟綪冥两人在人迹罕至的林子里做了一些什么事,想到綪冥的手触碰的地方。
很糟糕,吾桐光是回忆就觉得身体好像又开始不对劲了。
他连忙打断施法,睁眼扒拉出手机,二话不说登上游戏,来了一把久违的现代年轻人娱乐活动。却没想到这个法子也没什么用,吾桐打着打着也总会分神。
只玩了两把他就觉得乏了,干脆下线切去咨询软件,看看最近有什么新的八卦大瓜。紧接着他就在热搜上看到了自己学校的名字。
他随即想起今天辅导员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手上动作也恰好戳进了那条热搜。
内容是校方做出的回应,果不其然,同辅导员说的一样,学校开除了张进。
吾桐沉默着,又慢慢坐起身,捏着手机的同时,心里五味杂陈。
这会儿他才点开张进的聊天框,一条一条翻起对方发来的信息。前边都是语音,吾桐没有听,只是随手点了个翻译,就看到张进从一开始小心翼翼的试探到后面诚恳地请求吾桐跟自己见一面,他想解释情况。
见吾桐始终没有回应,他好像就抓狂了,一直给他发语音电话,吾桐错过的电话大部分都集中在这儿。再后来张进就开始给他写小作文,每一条都是屏幕翻页的程度。
大致内容重提他跟吾桐初见,两人成为好哥们之后一块去哪里旅游,他又是什么时候对吾桐产生了别样的好感。
他的每一个字都是在诉说自己深情,诉说着他对吾桐日渐不可拔的爱意,能看的出来,他快把自己感动死了。
可这对吾桐却是一场赤|裸|裸的灾难。
他尊重每个人的感情,尊重每个人的取向。被人喜欢,被人善待,其实都是非常美好的体验,吾桐也不会因此而感到厌恶或不适。但是当这种喜欢和关注过界,侵犯到了吾桐的隐私和自由时,就真的很让人害怕。
吾桐看着对方看似深情的阐述,想到他拿偷拍自己的视屏做一些他不敢想象的事,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放过了自己。
吾桐闭上眼,默默关掉了聊天框。他单手抚过脸侧,足足静了得有十分钟才把心情调整回来。然后打开手机,继续一条一条翻看未读消息。
辅导员如约将林子郜的家庭住址和父母电话都发给了吾桐,末尾还发了一条嘱咐式的消息说:“林子郜父母已经报警了,我估计他们家人现在挺崩溃的。”
暂且还不愿把林子郜的失踪跟张进扯上关系,吾桐搓了下脸,强打起精神试图回忆这段林子郜前段时间的情况。
可他回忆里,林子郜这个一米八几的傻大个每天不是去追学妹就是去追学妹的路上,成日里傻呵呵的,压根儿也没什么异常表现。真要说异常……那估计就是他那好像被下蛊了似的恋爱脑。
刚入学那年还好,林子郜除了有点抠搜,其余都很正常。但自从前年开学那会儿对一个新入学的学妹一见钟情之后,整个人就跟疯魔了一样,每天追着人家不放。
那学妹模样非常可爱,性格腼腆害羞,个子大概一米六出头。吾桐见过她一两次,从为数不多的接触中,他能明显感觉到那个学妹对林子郜的依赖还有两人相处时的暧昧。
所以他猜学妹应该是喜欢林子郜的,只是出于某些原因迟迟没有答应林子郜。
……等会?林子郜说的结婚,不会跟学妹有关系吧?
吾桐的第一反应是找綪冥帮帮忙,看能不能查出个所以然。但他这个念头刚生出来,就立即被自己反驳,并表示了谴责。
什么毛病!他什么时候养成了没事儿就麻烦綪冥的习惯?
反手戳开一个在纪委干活的学姐,吾桐稍作解释,就把话头引到了学妹身上。没想到学姐竟然也知道那位学妹,更没想到的是,那个学妹也失踪了。
“大概是半个月前的事吧,她招呼也不打一声就不见了,连期末考试都错过了。”她说,“哦,对。也是差不多半个月前,林子郜也来找过我。”
第33章 感知
“大概是月月失踪的两天后,林子郜跑来叫我联系一下月月家里人。我也很担心月月会出事,就联系了一下她父母,奇怪的是她父母说月月就在家,更奇怪的是我请他们让月月接下电话,他们直接挂了。”
吾桐听到这不禁蹙紧眉。
学姐在那头继续说:“我打电话的时候林子郜也在场,他求我把月月家里的联系方式给他。我就又打电话回去征求了一下对方的意见。”
“给了吗?”吾桐问。
后者嗯了一声,回道:“没那么顺利,但是给了。”
吾桐刚想问是怎么个不顺利法,学姐那边就开了口:“我第二回 打电话过去,只是简单说了下林子郜的诉求,就被不知道是妈妈还是奶奶的一位痛骂了一顿。本来我都以为没戏了,结果没过多会儿电话又打了回来,同意把联系方式给出去。”
可能是对方当时骂得真的太难听,学姐遭这无缘无故的一顿骂,到现在都觉得委屈。她慢慢叹了口气,说:“再后来我就没见过林子郜,不知道他是不是跑去找月月了。”
吾桐自己也是这个猜测。
解答完吾桐的疑惑,学姐忍不住感叹起来。
“张进的事,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嗯?他没有怎么样你吧?”
“警方到现在都没找过我,可能跟我没什么关系。”吾桐揉着眉心,略显疲惫地说道。
“你们宿舍风水可能风水不好,前有张进后有林子郜,还好你现在不在宿舍住了。”学姐好心劝诫,“明年如果你还回来住,申请换个宿舍算了。”
吾桐很想回她一句,他遭遇的事情跟张进和林子郜比起来更离奇。
虽然但是,他听学姐这么说,忽然也开始怀疑那个宿舍的风水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咳,封建迷信不可信。
挂断电话之后,吾桐一个人坐在床上发起了呆。现在的他确实是忘记去想綪冥了,但更多更让人烦躁的事情袭来,让吾桐觉得还不如被綪冥困扰呢。
这下是彻底睡不着了,吾桐干脆拿着手机掀被下床。
推开卧室自带的小阳台落地门,双手撑至扶栏,吾桐安静地望着热闹繁华灯火通明的商业街道。
太阳沉落,白日的灼热终于有了退却的迹象。风虽然依旧沉闷,但夹杂了一点室内流露出来的空调冷空气,好歹没那么咄咄逼人。
青年微微翘起的头发丝被风揉得更杂乱,倒瞧出了几分凌乱的洒脱。街上那些灯红酒绿的光映入他那双异色双瞳,竟像绽了一朵又一朵的花儿。
撑着栏杆沉思了约莫两分钟,又举起手机点开了微信。
林子郜这件事他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但他却又没有更多的线索来证实自己的想法。为防万一,吾桐决定跟严中序说一下这件事。
严中序很快给了回复,但不巧的是,他这两天都在外面出差,出差地址保密,暂时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关注这件事。大概是给綪冥面子,严中序又追加了一句:“我会安排其他同事去看看,过段时间再给你回复。”
还过段时间?!
吾桐无语,过段时间再回复,林子郜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情,过段时间他可以直接去吃席了。
他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非人管理局人手好像一直都很紧缺,严中序他们成日东跑西跑的处理非人事件,很少有彻底闲下来的时候。这种情况下让他们分神处理吾桐的猜测,确实很难会被真正的放在心上。
理解归理解,吾桐并不想接受。
拇指轻轻按下休屏键,他垂下头,手肘支棱在扶栏上,吾桐的手掌盖在后脑勺,长长舒了口气。倒映着光的眼瞳没有目的地转了一转,吾桐慢慢抬头,盖在后脑的手掌就滑到脸上,刚好扣住了吾桐的下半张脸。
好巧不巧,他侧头的这个方向正对着綪冥房间的小阳台。
吾桐看着那扇紧闭着的落地门怔怔出神,思绪不受控制地胡乱飞。
他想的很多,想着既然非人管理局不管这件事,他不如自己亲自去。可他跟綪冥绑定了固定距离,不能离得太远,他如果想行动就必须要争得綪冥同意,然后让綪冥跟自己一块儿去。
倒不是什么虚假的自尊心作祟,吾桐纯粹是觉得太麻烦对方了。好像从认识开始,綪冥就一直在明里暗里帮助他,吾桐统统都记在心里,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回馈对方。
这叫他良心十分不安,总觉得亏欠。
虽然綪冥真的小气,不喜欢听人说话,固执,脑回路还异于常人,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而且每次撸他的时候下手都没轻没重……
就在吾桐偷偷在心里数落綪冥的时候,大妖怪那边本该紧闭的落地门被人从内缓缓推开。
点缀着星点彩色灯光的浓密睫毛因主人抬起眼帘的动作掠出新弧度,吾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被自己偷偷数落的大妖怪掠袍而出。
吾桐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但有一点被抓包的心虚。
今天的綪冥穿了一身乌青色的寝衣,披散着头发,好像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染深了肩上垫着的浴巾,头发末梢还滴着一点晶莹水珠。吾桐眼睛不自觉寻过去,居然生出了股拍水珠的冲动。
稍微控制了一下这不合时宜的荒唐想法,他站直身,却听见綪冥开口说。
“思来想去那么多,倒不如直接开口问吾。”
青年清透的眸染上不解。他刚想开口问綪冥这是什么意思,但又在唇齿微启片刻后缓缓阖闭。
他忽然想起赵晓添在云月海被困时跟他科普过綪冥的一些知识。她说妖神的妖力通默天,在一定范围内念诵或是念想他的名讳,他都可以感知的到,连同当时的想法也会被他觉察。
所以綪冥知道他正为了林子郜的事苦恼,特地走出来主动帮他解决了顾虑?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披头散发的大妖怪用一种颇为深沉的目光拧着他,唇角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他说:“与其苦恼如何开口麻烦吾,倒不如花时间想想如何忽悠你父母。”
接着便回过身去,像他来时那般,去也匆匆,不留痕迹。
至此,吾桐基本可以确定綪冥能感知到他的想法。刚为能去寻舍友松口气,吾桐正准备回屋。
倏然,他足下一顿,瞳孔直径随着高高悬起的心缩小。
綪冥可以感知,那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和刚刚偷偷骂他的那些话,他岂不是都听到了?!
死了算了。
第34章 老村
从眼睁睁看着羞耻心磨刀准备谋杀自己,到最后破罐子破摔,他大概花了四五个小时,眼皮实在重得抬不起来了,才终于成功进入梦乡。
心里装着事,吾桐这一觉睡得也不大好。
早上约莫七八点钟醒来,他做完简单的洗漱就下了楼。
吾桐本来想着早起了点些早餐,或者看看家里冰箱有没有可以做的食材,在出门前给爸妈做一顿早饭,却没想到有人起得比他还早。
循着香味走下楼,吾桐手撑在厨房门边,看见里头忙碌的老爹背影,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帅哥,要帮忙吗?”
虽然吾桐天天喊老爸老妈,但实际上吾桐的父母也才刚四十出头,正值壮年。母亲漂亮大方,父亲也英俊帅朗。而且早些年,给吾桐报散打班,让他增强体魄和提高自保能力的时候,吾父也跟着一块儿上了课,久而久之,他也养出了日常散打当做健身的习惯。
所以这位的身体素质其实不比吾桐差。
“起这么早?”
“本来想一展手艺,没想到被你捷足先登了。”
老爸呵笑了一声,继续忙着手里活。吾桐也大概猜出老爹要做什么早点,便走过去帮着刨黄瓜皮,父子俩倒是挺和谐。
没过多会儿,吾父继续开口:“今天上班了吧?”
“嗯。”吾桐应了一声,随即开口道,“我们领导昨天夜里发消息,叫我跟綪冥今天出差X市,也不知道几天回,你跟妈俩多在这住两天,玩够了再回去吧。”
他爸点点头,说道:“其实这地儿跟我们那大差不差,没有太多好玩的地方,这几天我们玩得差不多,明天也就回了。”
父母都有各自的工作,这会出来是提前休了年假,确定吾桐平安,又玩过了一阵,他们便安下心,准备过两天就回家。
这些事前几天父母就与吾桐提过,所以吾桐并不意外。
这一早算是送别餐,吾父做得特别丰盛,甚至连一直不怎么跟他们用餐的綪冥都下来一块吃了早点。之后吾桐跟父母聊了会儿天,中午收拾完行李,就拎着个包,假模假样地走出了大门。
吾桐还在琢磨着他们接下来去哪,就见面前电梯门开启,熟悉的珩阁景观展现在了眼前。
“……”
小叮当,你这任意门是哪儿都能开啊。
悄默声叹了口气,吾桐拎着行李包,一个跨步就走回了珩阁。
熟悉的建筑,熟悉的天,吾桐浅浅吸了口气,居然有一份怀念。
而他走出门那没多久,头上的柳藤又开始无风自动,摇曳着细细长条,一直伸到吾桐头上。
在吾桐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他偷偷地摸了摸吾桐的头发,随即藤条微抖,像是终于撸到好久不见的小猫崽子,冲动的即将落下泪一般。
无知无觉的吾桐拿着行李包就这么跟着綪冥走到廊中石桌边,低头就瞧见了桌上摆着一块平板。
平板常亮,上面平铺着林子郜的照片和一系列信息列表。吾桐定睛一看,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资料来源他……合法吗?
不对,这不是他该想的。
吾桐默默收敛思绪,拿起平板,发现上边居然还有林子郜的行程记录。
这个曾经领略过一点霸道小说文风采的青年真就越来越怀疑这玩意的合法性。
綪冥动手翻页,打断了他的思维。
下一页的信息倒不是林子郜了,而是李月月。上边写了李月月的家庭住址,家庭情况,以及一些需要稍微调查才能了解的个人信息。
吾桐看到住址那一栏,感觉有点眼熟。他抱着怀疑的态度,将资料翻回了林子郜那一页,发现林子郜那小子最后买的火车票目的地正是那姑娘家的城市。
这不可能是巧合,因为买票的时间就在十五天前,这跟姑娘失踪的大致时间吻合。
思忖中,吾桐看到綪冥又伸手过来把页面翻了翻。
吾桐以为是自己打断了綪冥的阅读,颇不好意思地把平板递回去。却没曾想綪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又当着他的面将页面翻回去。
吾桐:?
直到綪冥咧着个嘴露出个有点讨人厌的笑,吾桐才意识到这货他妈的在逗猫。
……无不无聊!
又不好在心里吐槽这位大妖怪,他低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平板放在了桌上。
满足了逗猫(犯贱)欲望的綪冥没有再看平板,他双手入袖,抬步走向楼梯。
“走吧。”
吾桐闻言,顺手把行李包放在椅子上,跟在綪冥身后一块下了楼。
穿过珩阁庭院时,先前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变成了被明目张胆的观察,吾桐知道,这附近可能有大大小小上百或者上千只妖怪藏匿其中,在吾桐路过的时候偷偷打量着他。
但他不觉得害怕,可能是他确实没感觉这些妖怪有恶意,或是綪冥在身边的底气,吾桐并未放在心上,而是与綪冥一块,径直走入玄关大门。
穿过光怪陆离的门内世界,吾桐跟着綪冥一块儿迈向长路尽头的光点。
灼目的光亮叫吾桐倍感不适,他眉头微蹙,忍不住用抬手遮了遮眼前的光。同时,他感觉到眼前的光稍稍暗了一些,并不知道綪冥抬袖帮他挡去强光,因为吾桐在好不容易适应光线,睁开的前一秒,綪冥就已经将手放了下去,宛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吾桐眨了眨眼,清亮的异色眼睛即刻将面前风景纳入眼帘。
脚下是一片沙石平铺的空地,吾桐正对着一片茂密的小树林,树木个头不算太高,绿叶的叶幅非常大,跟棕榈一类非常相似。
吾桐看着这地,愣了小半晌。
他回头看他们出来的地方,发觉那是一栋非常有年代感的破败瓦房。
房子的天顶破了个大洞,木质的房门也早就断成了两截,房顶的电器腐朽发锈,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吾桐顺着脚下已经被树林收复了一大半的路,看到不少类似的房子。
可能是经历过什么自然灾害的侵袭,这个小村庄所有的老房子都被掀了顶,只剩下残戈断壁屹立在原地。
吾桐扭头就去寻綪冥。
当猫猫时养成的习惯,吾桐只要有疑问,或是想做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綪冥。
而綪冥猜他的心思一猜一个准,非常默契。
吾桐现在觉得这可能跟他听得到自己在心里喊他名字有关系就是了……
想归想,不妨碍他继续这么做。
綪冥也不负所托,转身顺着这条久无人迹的路走了下去,用背影示意吾桐跟上。
一直走到宽阔的大路,他们才看到一间面积很大的二层小楼。
巧的是这会儿有人开门出来,吾桐赶忙走上前去,礼貌询问:“阿姨您好,请问这里是李月月的家吗?我是…”
没想到吾桐话还没说完,出来倒水的中年妇女一看清他的脸,就像发了疯似的大声呵骂他。
“滚!!快滚!我们家没有这个人!你快滚!”
第35章 老村(2)
中年女人的脸色很不好,身体更是瘦若枯槁,像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十分破旧,红花绿叶的花纹色被洗到发白,边角也都破了线。
叫骂的同时,中年女人还举起手里已经倒干净了的水盆,完全不顾盆里还有残余的脏水在她举起时还溅到了自己身上,作势好像要朝吾桐砸过来似的。
不明所以的吾桐自然而然地退后了两步,想躲开她的攻击。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身体本能,吾桐退的那两步刚好就挨在綪冥的身边。
他的手更是下意识想拉拽对方手臂,带綪冥一块儿离开这。
但行为还未实施,吾桐就看到眼前好像发疯一样的中年女人身体一僵,站在原地完全动弹不得。然后,中年女人原地表演了一个平地摔。
“铛——”铁盆砸落在地,立即滚了好几个圈儿,仿佛敲锣打鼓庆祝大妖怪的恶劣行为成功了一般,吵闹不已。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屋里人,没过一会儿,屋里冲出来了个身形佝偻的中年男人。
他手里拿着个扫帚,满脸的警惕,应该是被刚才的动静吓得不轻。瞧见自家摔倒的媳妇,又看到两个陌生人就站在不远处,中年男人举起扫帚就奔了过来。
吾桐连忙解释:“叔叔,别误会,我们没有对阿姨动手,我们只是来找人的。”
不知道是吾桐的解释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中年男人手里高举的扫帚立马停了下来。
他看看吾桐,又扭头去瞧綪冥。也不晓得是什么缘故,瞧綪冥那会儿他只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只稍微看了一眼就赶紧挪开视线。紧接着,他走过去用足尖轻轻踹了中年女人一眼,小声咒骂说:“在地上赖着像什么话,丢人!”
把扫把放在地上,他对吾桐扬起一张皱巴巴的笑脸。
“小姑娘来找谁的呀,你说说名字,看看我们认不认识。”
吾桐:……
神他妈的小姑娘。
“叔叔,我想你弄错了,我是男的。”微不可闻的叹出口气,吾桐耐心地解释了一遍。接着,他直接重复之前的发言,“我们是李月月的朋友,这次来是想找她。”
听到吾桐是男性,中年男人的表情先是僵了一下。后边听见李月月的名字,他那张脸也有些跨动。但他的反应没有中年女人那么大,反倒是上下打量起吾桐,好像是在确认他说的话是否可信。
半晌,他开口:“李月月就是我家女娃。”
然后停顿了很久很久,才继续说:“你找她有什么事?”
吾桐并没有多惊讶。大概是因为中年女人忽然发狂给他打了一剂预防针,又或者是因为相信綪冥的任意门不会开在离目的地特别远的地方,他很快就接受了中年男人的说法。
他回给对方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说道:“我们是李月月的同班同学,跟她关系不错。前阵子她突然回家,连考试都没考,我们班里同学都挺担心的。刚好我们俩来旅游,想到之前月月有说过她家大概的位置,我们就顺便来看看她。”
……说来惭愧,这段时间他说谎的功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现在居然也到了不打草稿也不心虚的地步了。
真罪过,都怪綪冥。
短暂忘却綪冥会捕捉关键词的事,吾桐吐槽一句,迅速将注意力转到了圆谎上头。故而,他也没注意到一直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大妖怪默默瞥来的目光。
虽然吾桐说谎不打草稿了,但程度还是那么的蹩脚,是他自己说完都觉得对方会信才有鬼了的蹩脚。
吾桐做好了被各种反问细节的准备,却不曾想,淳朴的叔叔竟选择直接相信了他的说法。
那张皮肤黝黑,干瘪得犹如枯朽树皮一样,浮现着绵密老人斑的脸勾出一个让人并不怎么舒服的热情的笑。
“月月的同学?你们是走过来的?走很久了吧,先到家里坐,喝碗水。”
李月月家住的这个村庄距离最近的小镇也需要至少20分钟的摩托车车程,如果用走的,大概得约莫四五十分钟。李月月一家人平时出行都是用的小型摩托或者电动,这会儿看吾桐和綪冥俩人身旁干干净净,就以为他们俩是光靠脚走过来的。
吾桐没明白对方态度忽然转变的缘由,略微疑惑地看了一眼旁边拿着铁盆站起身的中年女人。
中年男人注意到他的目光,连忙摆手说:“她脑子是坏掉的,不要理她。”
而被说是疯子的中年女人没有任何反驳,只是默默抱着铁盆,低着头站在中年男人身后,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吾桐保持着疑惑和警惕,装出一副单纯大学生的模样,跟着两位一块走进门。
二层小洋房内部空间还挺大。不算二层,光是一层包括院子在内,面积大概有两百平。房屋的各个部位都很新,该是前几年才刚建好的自建房。
院子里摆着一大摞正在晾晒的粮食,三面墙壁也挂着不少种类不同的粮食作物,这些农作物在强烈的高温晾晒之下散发着浓郁的清香,倒是挺让人上头的。
进入客厅后,烈日的灼烧和高温就被一同遮挡在了屋外。吾桐和綪冥被中年男人引到客厅的木质长椅旁坐下。
“月月在家吗?”吾桐问说。
“她啊,她出去了,要至少晚上才能回来。”中年男人提起水壶,假模假样的摇晃了一下,说,“没水了,等一下啊。”
“不用麻烦了叔叔,我们坐一会儿就走。”吾桐这句话说得是真心实意,他并没有留下过夜的打算。
但中年男人热情得过分,挥手直接拒绝了他的说法,强硬道:“月月晚上才回来,晚上山路又不好走,你们留下来吃饭过夜。”
像是害怕吾桐再次拒绝,他立即对女人喊:“婆娘去杀只鸡,多做两道菜!”
嘴里喊着,人端着水壶走出客厅。
吾桐瞧着他离开的背影,耳旁响起了綪冥一声冷哼。
“水壶是满的。”
綪冥说道。
吾桐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喉间溢出了一声浅浅的回应。
他知道,他也听出来了。
没过多会儿,中年男人端着新满上的水壶走了回来。他满是笑容地给两人斟上水,然后捧着水杯一直递到吾桐嘴边。
“外边这么晒,一定口渴了吧?咱们这里的水是出了名的甜,你试一试,试一试。”
吾桐抬手握住了水杯,扯动嘴角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谢谢叔,我自己来。”
本来以为这样就差不多能结束了,没想到对方看他接过水杯,还一直在催:“喝一口,喝一口,可甜了。”
某些意味太过明显,让吾桐倍感不适。
如果不是为了探知林子郜和李月月的下落,吾桐这杯水,水杯就被一只修长的手抽了出去。
长袖掠过,綪冥非常直白地取过水杯,然后当着中年男人的面将它放在桌上。
气氛有点尴尬,可綪冥的所作所为非常有效地阻止了对方的得寸进尺。本来就对綪冥有所忌惮的中年男人终于不再坚持逼迫吾桐喝水,而是扯着嘴角笑笑,说:“小伙子有对象了吗?对我们家女娃娃有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