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猫崽子—— by西瓜蘸辣椒盐
西瓜蘸辣椒盐  发于:2023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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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一瞬,吾桐说道:“一会打死了,明天人贩子大婶会怀疑的。”
他不是同情这个家伙,只是老李头现在还有作用,暂时还不能就这么弄死他。
綪冥果然停止了抽打,手一勾就将人直接丢到了床下,留下床角那一团血淋淋的痕迹。
虽说保住了命,但老李头也显然是废了。他躺在地上,蜷缩成团的血淋淋身体不停抽搐,嘴里的血染红满是黄垢的烂牙,喉咙里发着‘嗬’‘嗬’‘嗬’,明显呼吸困难的声响。
吾桐看着拥有绝对实力的綪冥,心中一动,脑子就开始跑偏了。
他在思考要不要拜托綪冥直接暴力通关,逮住大婶儿威逼利诱,从她嘴里抠出李月月和林子郜的下落。
听到自己名字的綪冥却无情的否定了他的想法。
“她灵体之中嵌了保密咒,强行逼供没有用,她不会,也没有办法交代任何事。”
“什么是保密咒?”吾桐问。
綪冥两手揣入袖中,冷哼道:“一种邪门道术,灵体嵌了保密咒的人只要能守口如瓶,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能化险为夷。但相反,如果她没能保住秘密,就会死于非命。拐卖人口,为他人结阴亲,全都是损阴德且容易遭到反噬的事儿,她能好好活到现在,还吃得那么油光水滑,大抵都是保密咒的功劳。”
……所以綪冥才没动手,还在这好脾气地陪他们过家家。
明明他一巴掌就能捏爆别人脑袋。
现在问题来了。
綪冥把人打成这样,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才不会打草惊蛇?
而且那大婶的位置就李老头知道,她来这儿还得老李头亲自去接。
有点愁。
吾桐干脆问綪冥:“你能做个跟他相似的人偶吗?或者是幻化成他的模样,不对,我们还不知道那个大婶儿家住哪。”
他正准备问綪冥有没有找到大婶儿家的办法,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战战兢兢的女人声音。
“我……知道。”
月月的母亲,那个看起来跟疯了一样的中年女人正小心翼翼趴在门边。
她不知道在那个角落看了多久,一直默不作声,也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一直到吾桐将问题问出口,才终于出声。
而她出声的内容也同他毫无瓜葛。
“我去过。”见吾桐他们看向自己,中年女人小心翼翼跨过门槛,走过那扇门,却也只敢挨在门边站。
满是伤口疤痕和老茧的粗糙手指拨起额前凌乱的碎发,她开口说:“前两年,他叫我给小婶儿送过腌好的腊肉。”
吾桐先是一喜,而后,又沉下心,忍不住开口问说。
“阿姨,您为什么……不逃?”
这会儿脸上保持微笑的綪冥盘腿坐在床边,眼睛一直盯着老李头,而老李头在他的注视下,身体一直持续抖动,压根儿都没有歇下来的意思。吾桐不知道这位小气的大妖怪先生正在偷摸着干什么事,只是默默从他身边挤出来,下床与阿姨交谈,给足尊敬。
月月母亲听到这句话,默默低下头,不知道是在回答吾桐,还是在对自己说:“不是没逃过,是逃不掉。”
“刚过来那几年,每年都想着逃。但是不管跑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她眼里无光,异常平静地阐述过往,“所有人都帮他们抓我,村里的人,镇上的人,车站的人,就算我跑去……跑去所里,也会被绑回来。”
这是个偏远的地方,如果买卖人口在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种固有的恶劣习俗,那当地的执法者就算知道这是犯法的行为,也只会顺着这里的习俗做事。
其实在刚出口那会儿吾桐就已经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他是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年轻人,有自保能力,有充足的体力和力量,也有一些帮助自己脱困的知识,逃跑对他来说可能不算是太困难的事情,但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来说却非常困难。
何不食肉糜,他没有资格拿自己跟对方相比。
听完对方的发言,吾桐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月月母亲不知道吾桐为什么道歉。她木讷的眼凝聚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好不容易聚拢了一点光辉,半晌,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请你们,救救月月。”
她慢慢跪在地上,混沌的眼里凝出了一点泪。
“救救她,救救我的女儿。”月月母亲不断哽咽,“她是个好孩子,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逃跑,永远也不用回来,但她爸威胁她,如果她不回来就打死我,她为了我……”
说到这里,她早已是泣不成声。
吾桐鼻头酸涩,赶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明天辛苦您跑一趟,把那个大婶接到这儿。至于这个大爷,就说他昨天半夜回来摔车了,腿脚不方便,只能在家躺着歇息。”
吾桐想让綪冥帮忙伪装一下老李头,没想到一回头就闻到了股刺鼻冲脑的尿骚味。
老李头在刚刚吾桐分神的那会儿功夫不知道又经历了什么,面色发紫,胯|下一片深色。浊黄色的液体从他裤缝里不断流淌出来,臭得让吾桐都忍不住后退两步。
要命,他变成猫嗅觉也敏感了不少。
他听到一下响指声,贴在门外边的几张画着朱砂鬼画符的黄色符纸就滑到了綪冥的手掌心。
专门用来镇宅驱鬼的符纸在他手上被撕成一张又一张小小的纸人。随后,綪冥朝它们吹了口气,那些可爱的小纸人就纷纷站了起来。
在月月妈妈惊恐的目光下,它们三两成群,把屎尿混了半|身的老李头搬到卧室,另一波则拿来清扫的道具,又是擦地又是打扫,很快就把地面清理得干干净净。
腥臭味散去,綪冥打个哈欠,随手一摆。
“出去,吾要睡了。”而后他翻过身,直接背对着两人躺在床上。
吾桐:……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跟月月妈妈一块出去,到客厅凑活一晚的时候,他感到脚下一空。
低头一瞧,竟然是那些大力士小纸人。
它们把吾桐毫不费劲地搬上床铺,随后统统退下,在月月妈妈出门以后,顺带着拴上了门闸。

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
心里有事,吾桐总是半梦半醒。但他断断续续苏醒的意识能朦胧地构建出一些零碎的画面,就是每次只要睁眼,就会有一只温度微凉的大手扣在他脑袋上,慢慢地向后抚捋。
对方的手法让他倍感舒适,且十分熟悉。好像他变回人之前,每天都会被这手法揉搓几个小时,直到他要干正事,不得不挣脱出来为止。
在这样的安抚下,吾桐勉强度过了一个睡眠质量不太好的夜晚。一直熬到第二日,天微亮,鸡鸣狗叫,此起彼伏,吾桐缓缓睁眼。
也不知道是怎么睡得,他居然是在綪冥的臂弯中醒来。吾桐睡眼惺忪地扫了四周一眼,动作缓慢且小心地从綪冥怀里起身。
他看着仍在睡梦中的綪冥,大概花了一分钟来醒神,便手脚并用,小心翼翼地从綪冥身上爬跨出去。
爬惊扰到大妖怪,他全程没有出声,呼吸声也被压到了最低。到下床出了门,才深深吸了口气,侧着脑袋用手掌轻轻拍打眼睛醒脑。
大大的哈欠和伸展动作同步,吾桐痛痛快快地伸了个懒腰。
山里虽然设备条件没有城市那么好,但空气质量和环境风景皆是一绝。吾桐拧开水龙头洗脸漱口,居然品出了一点清甜。
大概是引了山泉水来做生活用水,水质才这么惊艳。
綪冥走出屋,正好就看见吾桐用手捧着清水像搓衣服似的,随意刷脸。
清透的水珠顺着脸颊弧度缓缓下滑,汇聚成透明的水痕,汇至下颚,一颗又一颗,无声坠落。
青年抬起脑袋时,额上的刘海发梢与长长的睫毛都坠了少许清珠,但都被他粗鲁却干脆利落的动作拂了个干净。
綪冥静静地看了一会,在吾桐洗完脸之前,悄无声息地回了房中。
常年作息使然,阿姨比他们俩起得要早。在吾桐回大厅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早餐。吾桐道了谢,一边吃一边跟阿姨商量接下来的细节,吃饱喝足,他洗完碗,便目送阿姨将门反锁。
听见车辆远去的声响,吾桐扭头回屋。
床铺之上,大妖怪还在睡着。吾桐放缓动作,又小心翼翼地爬回床内侧躺下,尽量的不惊动对方。
等待的时间实在煎熬,因为担心林子郜和李月月的安危,吾桐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都没办法完全静下心。没过多会,他感觉一只手轻轻扣在自己头上,就像是撸猫似的,又抚弄了他脑袋一下。
玻璃珠般的异色眼瞳微微一动,吾桐抬头,把脸蛋送进了那双大手的可掌控范围。
后者也不客气,拇指指腹轻且缓慢地抚过青年绵厚的睫毛。掌心落实,扣在柔软的脸颊之上,一寸一寸,捧起了他的脸蛋。
这个动作太过暧昧,吾桐只觉得心弦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撩动,荡漾出的音乐波纹滑过水面,将无形化为有形,又将有形揉做无形。
着实耐人寻味。
难以细究这样暧昧的,温柔的举动背后蕴藏着何种含义,吾桐只觉得方才充斥在心口的彷徨不安被大妖怪的这只手抚平,驱散。
于是吾桐便能够沉下心,用更稳定的心态来应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阿姨接人的时间花得有些久,吾桐从早上等到快下午了,才听到一些零碎的声响由远至近。
铁门开启,人声鼎沸。
没过多会儿,他就听到大婶儿独特的大嗓门在客厅响起。
“都别挤!都别挤!人还在睡着呢!一会吵醒了还得费力抓!”
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闷的吵杂。
在短暂的金属声碰撞后,这股吵杂被瞬间放大。一个接着一个买家从门口鱼贯而入,没一会儿吾桐就感觉无数道视线落下,他跟綪冥的床边站满了人。
“哎哟,这俩小伙子真俊!”
“这头发这么长,怎么还穿成这样?晚点把他头发剪了,好好一男的,留什么长发?”
“这个长得比我家姑娘还漂亮,细皮嫩肉的,真是男的?”说话这位回头反问起大婶,“四婶你不是拿女孩骗我们吧?”
“怎么的?还得给你脱裤子看看把?”
装睡中的吾桐忍住了攥拳的冲动,克制着自己。
四婶打趣完,转头朝着一屋子买家喊:“25一个人,想要就加价。”
有人当即发出不满:“25?!前边儿几个都才20,你这怎么还涨价了?”
四婶则摆摆手,说道:“你自己也看了,这货相25已经很便宜了,你要是不买就出去,别在这儿碍事儿。”
“25真的贵了,谁家闺女值这么贵的老公?我儿子那16岁的小老婆才花了15。”
“那你到那家继续买啊,看他有没有儿子卖给你!”四婶叫骂了一句,“爱买买不买滚,要不是看在你们几家都是邻里,我都不会优先给你们留着,早他妈卖城里那些有钱人了!”
“我买我买,25万,现金还是转卡里啊?”
有了第一个人开头,第二个竞争者也随之而来。
“26,我出26!”
“27!”
“等会啊,现在是买哪个?”距离较远的一个老汉发声问。
四婶立即回道:“一个一个来,先外面这个高个长头发的。”
听到这话,吾桐赶紧在心里念叨:綪冥别生气,忍一会,就这一小会儿,等之后你想怎么揍,我都不拦着,顺便还在旁边加油喝彩!
大概是吾桐这段简略的心理安抚生了效,綪冥竟真的安安静静躺到竞拍结束都没发作。
最终,他们俩以一个34w,一个35w的价格分别成交给两户村民。
临走时,吾桐还听到有人念叨:“他妈的,买个人都比我盖房子贵了。”
四婶听了,笑着说:“那能一样吗?给你女儿找个疼她爱她的老公,她在下面天天有人陪,日子就不孤单了。”
那人回了一句:“也是。”便跟着四婶一块往出走。
吾桐听了只觉得无比讽刺。说这个城镇重男轻女,把女性当成物化成商品,5w块就把女儿卖掉;又有人为了甘愿付出所有资产,花费35w给自己已死去的女儿买个伴儿。
平等的物化每一个性别,也平等地把所有生物都当成畜生看待。
‘简易型拍卖会’结束,四婶儿又离开了一段时间,到晚上才去而复返。
她本想叫老李头干活,把人运到指定地点去。但她还没进屋,就被老李头屋里的骚臭给熏得赶紧关上门。
嫌弃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四婶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便退了出来,扭头就指着阿姨喊:“你男人是死里头了吗?这屎臭味,糊一身了吧?他妈的真不顶事!”
四婶忽然想到,老李头要是病死了,她那十三万都不用给了。
她如此想着,装模作样地关上门,不再多说。
然后再晚些时候,她喊来了一辆小型的铁皮卡车,让司机把吾桐和綪冥两人抬上车,连夜运到了山上。
又折腾了好些时间,吾桐感觉自己被放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一些沉闷的木头磕碰声响起,黑暗便将他彻底笼罩。
等了一会,吾桐确定负责把他送到这里的人已经彻底离开了,才悄悄睁眼。
然而这个空间的黑暗太过彻底,吾桐就算已经习惯了黑暗也看不见任何东西。无奈之下,他只能用双手摸索。
指尖触碰到了油纸触感的东西,窸窣声响随即在他身侧响起。
吾桐小心翼翼的点触,摸索,缓缓向上。
终于,他脱离了油纸的触感,触碰到新的东西。
很粗糙,却又很光滑,硬邦邦的,没有多余的温度。吾桐通过触摸,缓慢在脑海中描绘出这个物件的轮廓。
几乎是描绘完整这个物件轮廓的同时,吾桐猛地一抖,全身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手里摸着的,是颗人头。

“咚!”
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人头的吾桐瞬间抽回手,结果因为速度太快,力道太大,手肘直接撞上了身后的木板墙面。
不大不小的清脆声响短暂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又很快归于最初。
被锁在狭小空间的吾桐死死咬紧牙关,强忍着惊吓没有出声。他将手蜷缩成拳,以防御的姿态抵挡在胸前。
这是吾桐被长期散打锤炼出来的本能反应,在遇到危险或是在他感到不安的情况下,他会第一时间作出防御。
一秒,两秒,随着时间流逝,等待了许久,吾桐也没有等到可能的危险来临。
绷紧神经的他逐渐冷静下来,却没有完全放松下来。
正相反,他觉得很可怕。
安静,太安静了。
这个狭小的黑暗空间只有吾桐一个人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响动,除此之外,就是他的心跳声,像是要跳出胸腔似的,不停地剧烈跳动。
那颗人头就在原本的位置待着,没有温度,更没有呼吸。
吾桐想到自己手指触摸到的油纸一样的触感,瞬间明白那都是什么东西。
在某些地区,亡者入殓的寿衣和陪同殉葬的纸人就是由油纸制作的,而他摸到的很有可能就是穿在亡者身上的寿衣。
虽然已经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吾桐在真正遭遇这种事的时候,心态还是有一点……额。
克制住了情绪的剧烈波动,吾桐完全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脱困的方法。
他判断送他来的那两人应该都已经走了,便把手掌放到身后,顺着木板慢慢向上抚摸。
摸到人头的恐怖触感让吾桐这会儿摸得更加小心。所幸没多久,他就摸到了一条夹缝。
吾桐尝试着向上推动,没想到很轻松就推开了顶上的封盖。
黑暗变得不再纯粹。
已经完全适应黑暗的吾桐借着渗漏入屋内的依稀月光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但看清带来的惊吓也好不到哪去,他竟是坐在一口宽敞的大棺材里!
吾桐这辈子的鸡皮疙瘩好像要在此刻掉完似的,疯狂刺激吾桐的感官。
他咬了咬牙,迅速推开棺材板从里头跳了出去。
双脚落地后,吾桐才真正看清了这个地方的全貌。
於僖铮里……
像一座封闭式的义庄,屋子墙面有重建的痕迹,但依旧保留了传统的样式。石窗木门,房子两侧有两根巨大的梁柱,瓦棚顶横着根高高的横柱。
电视剧里拿来上吊的那种。
两根巨星梁柱的两边各放着一口棺材。棺材好像是两人棺,横面很大,一侧最多放两口,所以整间屋子也就放了四口。
吾桐躺着的那口在入门左手边第一个。
屋子没有灯,加上村里夜里气温低,阴森就更添了一分阴霾。这会儿吾桐站在离棺材不远的地方,环视着这四口棺材。
“綪冥。”吾桐小声开口喊道。
他知道綪冥听力好,也知道这货作为妖神的特性,便试探着呼唤他。
可綪冥就好像wifi断线一样,迟迟没有回应。
不会是故意要吓他吧?
吾桐揣测着那位幼稚大妖怪,暂且将注意力收回,专注眼前。
他望着那四口棺材,一时陷入沉思。隔了好半晌,他才终于下定决心,磨了磨牙,向着他跳出来的那口棺材走去。
担心里头会忽然冒出什么东西,或者是像鬼片里那些常见的情况,月光照到里头躺着的东西身上会发生异变。吾桐刻意调转了一下方向,用身体挡住窗口渗漏进来的月光。
老实说,他确实有点怕。所以推板子的时候,他将手按在板子外侧,就是担心里面那位忽然伸手抓他。
动作缓慢,吾桐把板子朝自己方向拉,终于,一寸一寸地看清了里面躺着的那位。
身体一僵,吾桐呼吸几乎顿住。
那双漂亮的异色猫猫瞳孔骤然缩紧,充分展示出了主人的惶然。
那根本就不是人!
准确来说,那是一具与人等比的木头人偶。
人偶身上穿着红色油纸制作的女式婚服,被摆成入殓的姿势。它的头没有五官,但被人用赤色朱砂在脸上写了一长串晦涩难懂的文字。
它头上还戴着一顶略显毛躁的黑色假发,发尾凌乱的散着,比他爹的油纸婚服还吓人。
吾桐看到的那一瞬间差点没把手里的棺材板丢回去!
好在他逐渐适应了这种吓人的氛围,自己把自己的心跳安抚下来。他侧过头,缓缓舒出气,便小心翼翼地将棺材板给盖了回去。
不是死尸,也不是林子郜或月月,他没必要保持着开棺动作。
开完第一个盲盒……不是。开完第一个棺材板,吾桐蹲在墙角冷静思考了一下,作出了非常大胆的猜测——这个木头人偶大概率就是他结婚的对象,而它脸上用红色朱砂写的乱七八糟的字符是要跟他结婚的女孩子的生辰八字。
如果他推测的没错,这里陈列的四口棺材应该都是接下来要举办冥婚的对偶。
一半木偶,一半真人!
或许林子郜|月月就在这儿!
吾桐被自己说服,瞬间有了开棺底气。他即刻起身,深深吸了口气,随后便鼓足勇气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口双人豪华大棺材,缓慢将其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另一个脸上画着生辰八字的木头人偶。
虽然做好准备,但仍受到了一定视觉冲击的吾桐:……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没错。当吾桐将棺材板推到底,果然看到了另一个真人的面容。
人偶身上的婚服男性,他身边躺着的便是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子。这女孩儿似乎还活着,吾桐推开棺材板的时候,她眼帘还轻轻动了一下。
吾桐见她还活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询问她现在状况如何,只可惜没有得到太多回应。她不知道是出自什么原因,身上没有半点力气,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不管怎么说,还活着就好。
见到活人,吾桐没有刚才那么怕了。他暂且放下手里这块棺材板,立即走到下一个棺材去重复刚才的动作。
一直开到最后一个,吾桐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脸。
林子郜!
幸运的是,林子郜虽然脸色菜白,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但人也还活着。吾桐二话不说,两手扣着他的肩膀,硬是把他从双人豪华棺材里头给拖了出来。
他把人放在地上,摇晃着呼唤林子郜的名字。一直重复了约莫五六分钟,林子郜才悠悠转醒,勉强睁开眼。
“林子郜!”吾桐面露喜色。
混沌意识逐渐恢复清醒的林子郜将视线的焦点凝聚在了吾桐脸上,好半晌,他才终于有了反应。
“老……老五……”林子郜伸出有气无力的手拽住吾桐手臂,“救救……救救月月……”

……还行,还能想媳妇儿,看来脑子没什么大问题。
没谈过恋爱的吾桐并不知道情为何物,也没体会过为谁牵肠挂肚的情绪。所以他不是很能明白林子郜一醒来就想着月月这码事。
啊,虽然不明白,但他表示理解。
扶起状似林黛玉,有气无力的林子郜,吾桐低声说道:“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我没有找到她。”
坐直了身的林子郜这会儿还是晕晕乎乎的。长期缺水缺食物让他面色看起来并不太好。肉眼看起来都没什么肉,只剩一层还算有弹性的皮贴在身上。
身体憔悴的同时,意识也总是在恍惚和清醒中反复。
他扶着自己的额头,干白开裂的嘴唇抿了好几下吞咽唾沫:“我,我也,不知道。”
“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他声音沙哑,感觉喉咙都快冒烟了,扭头低声询问吾桐,“你有水吗?”
吾桐当然没有。
他摇了摇头,环顾四周,寻水无果,只能安抚林子郜说:“你忍一忍,晚点我给你找水喝。”
没辙,林子郜只能重复吞咽的动作。
事出紧急,吾桐没有留在原地聊天的意思,便背起了林子郜,准备先把他带出去。至于其他两个,吾桐没有那么多精力把他们一块儿带走,只能先把林子郜弄出去,之后找到綪冥了,再叫他想想办法。
吾桐并没有意识到,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将綪冥当成了一张兜底王牌。
虽然这张王牌还他爹的在掉线状态。
义庄的门看起来完全就是个装饰,残破不堪的两扇木板合拢着,有风刮过便呈现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吾桐背着林子郜走到门边,试探性地踹了木门一脚,却发现自己的力道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化解了似的,根本落不到木门身上。
头发略有些凌乱的吾桐当即蹙起眉,准备再用上七成的力气踹门。
耳边,林子郜虚弱的声音悠悠传来,叹息似的说了一句:“没用……”
“没有的。”他的头耷拉在吾桐肩头,“我刚来的时候,也试过……但是不仅是这扇门,就连那破窗,都……”
难道是这屋子被什么特殊的东西笼罩了?
吾桐当即想到他在学校里遭遇过的事儿。结界会分割出不同的平行次元,拥有划分界限的功能,当时吾桐就是因为结界才会跟綪冥分开,也是这个原因,让綪冥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他的想法,没第一时间找到他。
綪冥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原来是这个原因。
如此一想,吾桐就更加坚定了逃离这个屋子的想法。
靠蛮力恐怕是不行了,吾桐把林子郜放在靠门的墙面,自己蹲在墙边琢磨起了开门小技巧。
林子郜的意识断断续续的,听到吾桐询问他记不记得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他恍惚了一下,才慢吞吞开口说:“记不……太清楚了。”
“我只记得,当时我找不到月月,因为着急,就要了她家里人的……联络方式。”他长叹口气,“他爸问了我很多问题,然后我就不知道怎么……来了这儿。”
“他问了你什么?”吾桐用手扒拉着门缝,手臂青筋都暴了起来,问话的声音也带着点抖。
林子郜像是受了重伤的伤患,他摊在墙边,双眼涣散地捂着肚子道:“他问我……生日,问我有没有结过……婚,问我多大。”
抿了抿唇,他叹出口气:“我以为,以为他爸问这么多,我跟月月……会有希望……”
没想到对方只是想把他拐到山里卖掉!
掰不开门,吾桐甩了甩因用力过猛而充血发麻的手,回头走到了供台。
“没用的,别费力气了。”林子郜的状态恢复了一点,但肚子还是因为饥饿而灼烧着。
他摆摆手,说道:“我试过很多次了,这扇门只有我们送到这的人才能打开。啊,吾桐,你有带吃的吗?我好饿,感觉马上就要饿死了。”
吾桐在供台上寻找可以利用的物品,听他这么说,便摇了摇头说:“没有,我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干净了。”
连同手机和身份证,差点连衣服都被扒掉。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吾桐问。
“不知道……很久了。”林子郜解释道,“被关到这里开始,我就没吃过东西了。把我丢在这的肥婆每两三天会来给我注射点东西续命。”
“……”吾桐听到注射着两个字,瞬间直起腰。
他走回林子郜身边蹲下,果然在他手臂发现了好几个乌青的针孔痕迹。
林子郜看着他满脸担忧的模样,笑着摆了一下手。
“想啥呢,肯定是葡萄糖那一类能勉强提供营养的东西。他妈的,给我定期注射DP,成本这么高,她图啥?”
……有点道理。
吾桐叹出口气,又准备起身去找找别的道具,却见林子郜面色忽然变得惨白。
后者瞳孔猛然缩紧,拽住吾桐的胳膊往旁边倒。虽然他实在饿得没什么力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子郜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最后剩余的那一点力气也足够将吾桐拽开!
两人一块摔在地面。
吾桐听到身体上方响起了一阵木头大力碰撞发出的沉闷声响。他循着声音方向看去,看到了更窒息可怖的一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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