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凡初:“......”
这人上心的时候,真的比任何人都还要殷勤。
陶凡初忍不住怼,“这是什么怀柔政策?你哄小情也是这种手段?”
冯晟天看着他,“严格来说,你现在和我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所以你这么殷勤是为了什么?”陶凡初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听到好玩的事,猎奇心理?”
“我有这么闲?”冯晟天反问道,“你觉得我在你身上放的这些心思和时间,是因为猎奇?”
陶凡初看着他,没说话,数分钟后,坐在羊毛地毯上,撕开一包薯片吃。
有地暖,冯晟天倒不怕他会冷着,喝了一口茶后,出声,“现在可以说了吗?”
“你想知道什么?”
陶凡初盯着茶几上那杯热茶,那缕缕细烟,如淡雾,缠住了一切的真相。
“你是谁?”冯晟天看着他,“如果有生日的话,那证明也是有名字的。”
的确是有名字。
陶凡初凝视着眼前人良久,最后清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陶凡初。陶瓷的陶?哪个凡,帆船的帆,还是繁荣的繁,初,当初的初吗?”
烦人的烦,陶凡初没好气,“是平凡的凡,其他两个字都对。”
“陶凡初。”冯晟天重复说了几遍陶凡初的名字。
陶凡初静静地听着,想不到会有一天,他的本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多久了,有多久没听到别人喊他的名字了。
“陶凡初。”冯晟天坐在他旁边,“所以之前你说你念过大学,这事是真的?”
陶凡初点了点头。
“这就很奇怪。”冯晟天说道,“如果你是姜沐的第二人格,你现在才十九岁,远远不到念大学的年龄才对。”
“我也搞不懂我到底是姜沐的第二人格,还是我本身就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灵魂。”
“别的灵魂?”
陶凡初盘起腿,无力地靠在沙发边上,“是,因为在我的意识里,我不仅念过书,而且我还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这里和我生活的世界有天渊之别,国家名和地方名完全不一样,甚至有些法律法规都不一样。在你们这儿,同性恋爱结婚是合法的,但在我以前的世界,可没有这样的法例。”
“不一样的世界?”冯晟天蹙眉看着他,“也就是说,你在别的世界经历过不一样的人生。”
“对。”陶凡初说道,“我在我原来生活的地方,已经三十二岁了,父母健在,生活无忧,学历也不错,有长期稳定的工作,所以我看很多东西,会比同龄人透彻。”
“来到这里的那一天,我因为大学同学聚会喝了酒,把自己喝懵了,醒过来后,就出现在你的床上,正被你做那种事。”
冯晟天心里发哽。
陶凡初目光隐忍,“冯晟天,姜沐的灵魂,在我从他身体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在了。”
“你或许觉得很不可思议,连我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
陶凡初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但事实就是这样,我解释不通这一切,也不确定自己的存在,到底是不是姜沐癔念出来的第三方,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原来的那个姜沐,已经不在了。”
“被下药的那天晚上,他消失了。”
冯晟天脸容沉如墨。
“我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陶凡初看着他复杂的神色,黯然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当我知道事件缘由后,跟你闹过很多回,可是现在,我想通了。”
“那件事,不是单方面或者某一人的错,有很多很多的因素......而且,我不是姜沐,我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痛苦,代替不了他去责备和声讨。”
冯晟天握紧了拳,艰涩:“对不起。”
“这句话对我说没用。”陶凡初看着他,“真正需要这三个字的人不在了,我只是个占着他躯壳的人,这些事与我无关。而且,回归理智去审判整件事,这一切与你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就像在路上被人偷了钱,要罚也是罚偷钱的人,而不是去谴责警察没有二十四小时跟在自己身边。”
“每个人都有自己忙碌的事,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哪可能时刻关注别人。”陶凡初说道,“姜沐性子太弱了,不懂求助,也不敢反抗。再说了,你并没有义务去帮他。”
“不过你不知道的是,姜沐被欺负,的确是因你而起的。”陶凡初看着冯晟天,言辞语气重了两分,“你的不注意,你的理所当然,给所有加害者一个借口、一个理由,让姜沐‘名正言顺’地成了活靶子。”
“虽然这些都过去了,但说不定有一天,他会忽然回来。”陶凡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些,“那个时候,你再说道歉吧。”
冯晟天注视着陶凡初的脸,“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不是没有关于姜沐的记忆了吗?”
“的确是没有了。”陶凡初说道,“但我偶尔会梦见姜沐以前的一些事。只要在濒死的状态下,我就能梦见以前的姜沐,和姜沐遭受过的事情。”
“我知道你和他初遇那天下雪,也是因为我上次发烧,差点把人烧坏而梦到的。”
“濒死?”冯晟天拧着眉头,“还有什么时候梦见过?”
“第二次被你强上时梦到过,就是在你办公室隔间的那次;被贺知洲掐脖子,被岑沅踢下水,还有掉进沼泽地时都梦见过。”陶凡初语气平静地说道,“加上月初时的发烧,一共梦见过五次。”
冯晟天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因为濒死的状态代表着什么,他一清二楚,这五次,他都在场,甚至还有两次,是他直接导致的。
“怪不得,你总想离开公司。”冯晟天声音微微发颤。
“不仅是我。”陶凡初说道,“你或许不知道,姜沐曾经也问过宋群,能不能离开公司,只是因为合同的违约金太高,他放弃了。”
冯晟天握紧了拳。
“我说这些事不是让你愧疚。”陶凡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你别多想。”
客厅安静了下来,真相大白的这一刻,冯晟天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中的震惊与懊悔。
如果一切能重来,他一定插手这些事,不会让同期的练习生欺负姜沐,不,应该说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去招惹姜沐。
前所未有的悔恨迅速蔓延,压得他胸口抑沉难受,像陷入深海般,寻不到一丝能呼吸的氧气。
“姜沐,不是,陶凡初。”
不知过了多久后,冯晟天看着陶凡初,“如果存在着你说的另一个世界,那姜沐,有没有可能去了你的世界?”
“我不知道。”陶凡初神情木讷,“我连自己是否真的在某个世界存在过,都不能确定,更没办法去求证姜沐的意识灵魂还活着。”
“或许这一切都是姜沐的臆想,而我也是姜沐臆想出来的另一个人格。意识里的另一个世界,是姜沐虚构的理想幻觉。”
陶凡初脸容带着悲切,“你没发现吗?姜沐缺的,正好都是我所拥有的,父母的爱,稳定的生活,不低的学历,跋扈不怕事的性格,周围人的喜爱拥护。”
“所以我经常怀疑,其实真正虚构的人是我自己。”
冯晟天看着眼神空荡的陶凡初,心重重地咯噔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陶凡初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你不懂我有多无力,就是那种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不管怎么努力怎么做,都完完全全找不到出口、找不到解决办法的感觉,真的,真的快要把我溺死过去了......’
再也忍不住,展开臂,抱住了他。
陶凡初被冯晟天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微微一愣,却没有挣,眉头一松,任由那双臂弯把自己紧紧搂住。
“对不起,这些我都不知道。”冯晟天喉咙发哽,在陶凡初耳边轻言。
陶凡初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木然地看着眼前的某一处,好一会儿后才道,“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如果当时,你对姜沐的开始不是试探,不是交易,而是直接对姜沐说,你对他有好感的话吗?”
冯晟天静静听着。
“你们原本,会有一个很好的开始,会成就一段很好的故事......”
陶凡初睁着眼,咬了一下唇,“你不知道,那时候的姜沐,和你有一样的心意......”
空气中,飘荡着不声不响的回音。
命运的车轮,在某一处脱了轨,留下空荡的,无人的,早已不见的壳,孤零零的,遗落在黑暗的长野间。
可惜,没有如果。耽?酌?荼″茗﹢81﹙22>146¨1
于是,徒留下错过与遗憾。
冯晟天把陶凡初抱得更紧了,“对不起,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我会补偿你的。”
这次,陶凡初挣开了他的怀抱。
“我不是他。”
陶凡初直视着冯晟天的眼睛,“我不是姜沐。”
冯晟天微一怔,“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陶凡初看着他,“你依旧把我代入他的身上。可我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姜沐,更不是喜欢你的那个姜沐。我不知道今晚听到这些后,你会做什么事,补偿我什么,但除非你主动解除那份合同,免了姜沐的违约金,其他的,我都不稀罕,也不会接受你这种弥补式的好意。”
“我不是姜沐。”陶凡初再次重申,“你做任何事于我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不管是给我名或者送我利,我都不喜欢。我不知道姜沐为什么要进这个圈子,但对我陶凡初来说,只有年少轻狂又或者是脑子蠢的人,才会落进这样的套,我从来不屑这个名利圈子,所以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由始至终,我对你唯一的请求,就是免除那笔巨额赔偿,放我走。”
最后,陶凡初语气坚定地说道。
但冯晟天的回答也是始终如一,拒绝。
“我不会放你走的。”冯晟天深知解约代表什么,深呼吸后道,“既然姜沐喜欢我,你凭什么走,你能代表他吗?如果他有一天回来了呢?而你为了自己,擅自帮他解了约,你让他以后去哪儿?”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陶凡初板沉着脸,“就算以后过得再艰难,也总比留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好。冯晟天,我只跟了你三个多月,就在鬼门关走了五遍,而当初姜沐的境况比这更不堪,更难熬。就算我不能代表他,但我也会给他留后路,不会让别人欺负他。”
“如果真心喜欢,你就早喜欢了,不会等到现在。冯晟天,你无非就是一时的新鲜感和亏欠愧疚,觉得必须要把姜沐留在身边。但其实你不是真心喜欢的,你只是不能容忍玻璃罩里的花,在你眼前消失不见。”
“你从来都不欣赏姜沐的性格。”陶凡初悲哀道,“你看你多矛盾啊,你喜欢的明明只有姜沐的外貌外在,假设姜沐真的回来了,性格变回了原来的懦弱,你真的会继续留下他吗?”
冯晟天一时哑言。
陶凡初何其聪明,仅仅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摇摆,默默站起身来,“你不肯解约就算了,从一开始我就不奢望你能免了这笔钱,违约金,我会自己还的。”
冯晟天眼看他要转身离开,身体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强烈说着‘不能让这个人走’,头脑一热,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陶凡初皱了皱眉,慢慢地掰开了他的手。
“我说了,我不是姜沐。”
不是那个傻乎乎、真切倾慕过冯晟天的那个姜沐。
冬日的夜安静,二人默言对视中,陶凡初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还不到十二点。
陶凡初转身回客房时,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了冯晟天一眼,他低着头,小声道:“如果姜沐在,他大概会对你说这句话。”
“冯晟天,生日快乐。”
第63章
这天在公司吃晚饭,公关部和策划部的同事都留下来加班,因为下个月就是公司的年终总结会了,晟达集团一年来规模最大的内部晚会就是这个年终会了,所以提前两周就开始策划准备,就连小何也被调去总务组帮忙了。
公关部的妈妈粉们看见陶凡初也在,全围过来了。
“小沐沐!”
妈妈粉们母爱深厚,跟她们的爱儿崽嗷嗷分享大小八卦。
“昨晚你见着林星儿了?”
陶凡初点了一下头,“是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妈妈们操碎了心,“你不认识他吗?他以前是咱们公司的选秀出道的,是冯总的第一任小情儿,几乎是跟着晟达一起创业一起打江山,可不容小觑。”
陶凡初“哦”了一声,眼神询问,‘然后呢?’
妈妈们恨铁不成钢,“他昨晚没对你做什么事吧,这人可会装了,在冯总面前总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难伺候得要命,整天嫌弃公司给的资源不够好、路子单一,后来他跟我们公司副总吵了一架,就出去自创工作室了。”
真是大字的一个曲折,陶凡初啃着鸡腿,“冯总不知道吗?”
“知道啊,但是冯总耳根子软,被林星儿哄了两句,就跟他解除合约了,不过吵架的原因林星儿和副总都占理,难判,所以冯总当中间和事佬调解了,后来林星儿自立门户开工作室,冯总还出了大头的资金呢。”
陶凡初心里觉得好笑,真是妥妥的冤大头。
冯晟天还真喜欢付这种冤种债,不管是岑沅,还是林星儿。
“昨晚在首播会的同事回来跟我们说,你跟林星儿正面刚Battle上了,吓死我们了。”妈妈粉紧张,“他和冯总没有死灰复燃吧,听说他还送礼物给冯总了,这事是真的假的?”
“真的。”陶凡初语气淡然,“是块手表,应该不便宜。”
妈妈粉们倒吸一口凉气,“沐沐,那你送了啥给冯总?”
“我没送。”陶凡初奇怪地看着她们,“我干嘛要给他送,他又不是没钱。”
“这是钱不钱的问题吗?!”妈妈粉们嗷嗷呜。
陶凡初郁闷,不是钱的话,他去摘片树叶给冯晟天,你看他收不收。
估计把自己当傻子来看了。
而且不管是不是钱的问题,他都不会给冯晟天送什么生日礼物,现在最不能做的就是跟这人扯上关系,好不容易跟冯晟天说得清楚明白,他哪可能还往坑里跳。
“哎,傻沐沐啊。”妈妈粉们唉声叹气,“你怎么还不懂,多少人巴巴盼着咱们冯总,你近水楼台,偏偏把月亮拱手相让,我们都替你急。”
“下个月就是年终晚会了,小周已经把邀请函发出去了,到时林星儿在,岑沅也在,你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吗?”
陶凡初对这个伪话题无解,摇头。
妈妈粉们更焦心了。
晚饭后,妈妈粉继续忙碌去了,陶凡初如常在饭堂边看书复习,边等宵夜。
他看着薛沁推荐的书,背着英语单词。
这些学科,对于陶凡初来说,最难就是英语了,尤其是工作后,几乎全还给老师了。
背着背着,陶凡初在思考找辅导老师的可行性。
自己现在的复习进度实在是慢,而且全靠当年的记忆,几乎是杯水车薪,按照这个进度,想在下年六月考上大学,感觉有点勉强。
陶凡初塞着耳机听英语听力,做试题,全然没察觉冯晟天来到了自己身边。
“你在看什么?”
冯晟天不是第一次看到陶凡初这么专注认真了,趁他没发现,拿起陶凡初手边的书,“英语?还是高中英语?”
陶凡初吓了一跳,急忙把书抢了过来,“你不是出差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冯晟天看了他一眼,马上明白过来,“你在备考?”
陶凡初收起自己的书,没否认,这种事让冯晟天知道也没关系,反正迟早是要知道的,早知道和晚知道没有太大区别。
“合同没有规定我不能重新念书。”陶凡初说道,“反正我最近没通告没工作,闲着就看看。”
冯晟天拧了一下眉,本想不过问,但最终还是忍不住,“为什么想重新读书?”
“没有为什么。”陶凡初表情如常,“想读就读了呗,而且姜沐现在本就是该念书的年纪。像你说的,姜沐这种没作品没优势的花瓶子,圈内一抓一大把,公司不会重用,到了二十四五岁就没价值了,到时没价值没工作,我手上要是一点筹码也没有,怎么还违约金?”
“我可不想姜沐回来后,还背着一身债,困在这儿走不了。”
冯晟天沉下了脸。
冯晟天回来了,也就是说今晚得去帝苑,陶凡初不明白,自己跟冯晟天都这样了,冯晟天还会要求他去,明明去了,都是一个睡主卧一个睡客卧。
大概是给公司的人做一个假象,让公司上下都以为他的小情地位稳固如初。
二人一路无言,回到家后,陶凡初在手机上问薛沁,专业辅导老师的收费。
冯晟天看他在手机上一直聊天打字,问,“你在和谁聊天?”
“薛沁。”陶凡初说道,“她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有些事问她,她知道。”
冯晟天眼见他一副认真的架势,顿时坐立不安,走过来,“陶凡初,我们聊聊。”
陶凡初打字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看着他,那眼神在问,“聊什么?”
冯晟天坐在他身边,“备考的事,你是认真的?”
“你觉得我像开玩笑?”陶凡初轻笑了一声,“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认真?难道你觉得我离开这个圈子很愚蠢,很可笑?”
冯晟天蹙眉。好一会儿后,才闷闷出声,“陶凡初,之前我在公司饭堂对你说的话,依旧有效。”
“什么话?”陶凡初看着他,思虑足足半分钟,“包我半年,免除违约金?”
冯晟天低‘嗯’了一声。
陶凡初简直要气笑了。
“冯晟天,你还真喜欢我。”陶凡初看着他,“是姜沐这张脸让你放不了手,还是陶凡初的性格让你觉得新鲜刺激。我拒绝了你这么多次,你到底图什么呀?你身边不缺人吧,勾一下手指,多少人前赴后继,你犯得着在我这里一直碰壁?你是有什么自虐倾向吗?”
“的确放不了手。”冯晟天也回视他的目光,“原因我也想不明白,但起码现在,我不想放手。”
“你不想放手,不代表我要陪你继续。”陶凡初讥笑,“冯总,不是所有事都依照你的想法进行的。”
“陶凡初。”
冯晟天眼睑微合,重重地深呼吸了一下,再次抬起眼帘,“你说过想找个真诚的人,真心的人......如果我是真心的呢,不是买卖不是交易,你会不会松口?”
陶凡初微愣。
愕然诧异中,他似乎看到了冯晟天眼眸中隐含着的坚定。
这是什么意思,冯晟天真的喜欢他吗?
为什么?
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喜欢他什么?
但这句轻飘飘的告白,不足以填满全是寂寥的深渊,庞大的往事从四面八方奔腾而来,挂靠在肩头,面对汹涌的曾经,面对完整的过去,心窝仿似漏了风,呼呼地吹着,不知这一句真心,是说给眼前的自己听,还是想说给藏身于未知处的灵魂听。
而冯晟天眼中的坚定,到底是为了谁而存在,是姜沐,还是陶凡初?
陶凡初怔定良久,最后轻轻摇头,“不管你是不是真心的,我都不想要。”
“为什么?”冯晟天按耐住胸口涌起的烦躁,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顺一些,“跟我在一起,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对,我是挺物质的,也没什么大志。”陶凡初淡淡地说道,“你的确能给我想要的,不仅能给我,你还能给很多人。”
叹了叹气,陶凡初看着冯晟天,“其实你这样,真的没必要。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姜沐傻子,估计马上就点头答应了,说不定这会儿正沾沾自喜,觉得顶好顶好的大总裁喜欢自己,荣幸又感动。”
“可惜我不是。”陶凡初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我不喜欢你,虽然我心里没有喜欢的人,但我真的没办法喜欢你,以后的事情我不知道,但起码现在,我对你,一点心思都没有。”
“我是个很难被感动的人,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没办法与你共情,没办法对你产生那种感觉。尤其现在,‘我’根本不算是我,我只是个寄居的,说不定会在某一天消失,说不定‘我’本身就是虚构的,你喜欢的,其实只个飘忽不定的玩意。”
冯晟天哑言。
陶凡初继续正色道,“而且我不知道你的喜欢,是喜欢姜沐,还是喜欢陶凡初,也不知道你会持续喜欢多久。我只想问你,如果我真的和你在一起,而这段期间,姜沐忽然回来了,你眼前的这个人变了,你还会喜欢他吗?”
“冯晟天,没有这么好的事,你喜欢的脸和你欣赏的性格本就不是一体的。你对姜沐软弱的性格从来就不欣赏,迟早会厌烦,但姜沐会误以为你喜欢的是他的全部。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你伤害他,所以,你还是别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陶凡初,你为什么偏要把两件事分开说。”冯晟天咬牙,“姜沐真回来了,那也是以后的事,我要的是现在,你难共情,不喜欢,我可以追求,你为什么要用这些未知的假设和姜沐来做挡箭牌?”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我原来的样子。”陶凡初冷笑,“就算我不用这些事做挡箭牌,那我问你,你真的会喜欢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你是傻子吗?”
“就算你不在乎外貌,那三十二岁的男人为什么要选择你,是女孩子不好不香吗?”陶凡初不想再跟他讨论下去,“说到底,就是我不喜欢你,就算姜沐喜欢你,那也是你说的,这是姜沐回来以后的事,等他回来了,你再表白吧。现在,我对你没那种心思,别挡着我复习。”
话题瞬间聊死,一句‘不喜欢’,直接断了所有的希望。
冯晟天却紧紧地捉住陶凡初的手臂不放。
话题瞬间聊死,一句‘不喜欢’,直接断了所有的希望。
冯晟天却紧紧地捉住陶凡初的手臂不放。
这一刻,冯晟天无比明确地意识到,他掌控不了眼前这个人。
不管是往时的名惑利诱,还是现在的真心试探,统统无用,这个人对自己甚至一点都不上心,无时无刻想着离开,想着逃离。
这般棘手的情况,还真的是第一次。
他无计可施,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动。
他弄不明白,是这种毫无办法的被动让他焦躁,还是因为陶凡初对自己丝毫不在意而烦闷。
总之,他燥戾得很,整个人处于爆发的临界线。
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后,他缄默着,看着眼前这个人平静无波,置身事外的脸。
似乎有什么东西,有什么答案在水底渐渐浮现。
并且逐渐清晰,逐渐明朗。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不够明白吗?我不喜欢你,不管你是真心还是新鲜感作祟,我对你都没那种感觉,可以放手了吗?”痛感从手臂上传来,陶凡初郁闷地看着他。
“清楚,明白。但我不想听。”
冯晟天试图让自己处于主动的位置来面临接下来的问题,索性学着陶凡初的厚脸皮,“反正我说的,你也清楚明白,同样也没听进心里,那我也不必听取你的意见。”
冯晟天:“我只知道我现在还没厌,还放不了手,你不喜欢,我可以追,可以缠着你,现在你还走不了,也奈何不了我做这些事。”
陶凡初呆滞了两秒,被他的脑回洞气笑,资本家真是学以致用,“随便你吧,反正你别烦我,也别吵着我复习。”
冯晟天放开了他的手臂。
陶凡初继续看书,打开卷子前,他忽而说道,“或许,你需要冷静下来,分析喜欢我的利弊和可能要承担的风险,也认真想清楚,你喜欢的,到底是什么,是姜沐的脸,还是我的性子?你今晚冲动说出来的话,可以随时反悔随时收回去,我能当作没听到。”
利弊,风险。何时起,喜欢一个人变得如此复杂了?
冯晟天看着陶凡初,灯光下,那张柔润无暇的脸在灯影中若隐若现,看不清那副表情下,到底藏着什么。
利弊风险的确存在,因为眼前这个人,拥有姜沐的脸姜沐的身体姜沐的外在,但是内里的所有,思想、意识、性格、信仰,却全是陶凡初的意志。
陶凡初说的话,他都明白,如果某一天,姜沐的主人格回来了,性格变回了当初的软弱胆小畏缩,他还会喜欢吗?
而陶凡初也不相信,他会喜欢原本三十二岁,比自己大上五年的男人。
他不确定姜沐何时会回来,也未曾见过陶凡初原本的脸,这些存在于虚构假设中的如果,硬生生成了一切的阻碍。
陶凡初用这些如果,来阻挡他的脚步,也阻挡自己往前踏。
潮汐退涨,涌动时的激昂、潮退时的平静,明明都同时展现在眼前,却偏偏告诉他这是不相连的,无瓜葛的。
他如何接受?
而他此时浮动的心意,又该何处安放?
不知多久后,冯晟天寂寂开口,“我不能保证自己这份真心这份喜欢能持续多久。”
陶凡初在试题中抬起头来,看着他。
“可现在,我心里的这份感觉骗不了人。”
作为理性的商人,冯晟天决定把事情最简单化,“我明白你的顾虑,也懂你的担心,但是,我不想考虑这么多。我只知道,我现在喜欢上了,心里有你,很在意你,不想管以后姜沐会不会回来,你会不会消失......你不喜欢,没关系,我可以追,直到这份感觉消失为止。”
“姜沐会不会回来,你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这些东西这些假设,我不想去求证,我只想顺其自然地开始,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我就追求多久,如果到最后,你还是拒绝还是不同意,那我就放弃。”
“但现在,我什么都没还做,我放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