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时肯定听到他最后那句话了。
周寂疆还有点好奇他反应。
“你为我放弃那片青青草原, 我很感动。”
沈清时默了几秒, 不消三言两句, 风趣横生的言谈让周寂疆折服。
“你肯定在偷看我们。”周寄疆顿了几秒才说,“我都感觉到了。”
“你后背又不长眼睛,这还能感觉?”沈清时笑着动手动脚, 把他后背那块黑T恤布料都快揉烂了,“我真没看。我虽然称不上君子, 但也不是那种人。”
周寄疆将信将疑:“是吗?”
“不过你再晚回来一秒, 我就要偷看了。”沈清时晃晃悠悠补了一句。
他刚才一直没探头,是忍着呢。好不容易做个坦荡荡君子还真难, 他俩再多说两句,他就忍不住要窥看了。
听沈清时这么说,周寄疆却放心道:“你不会。”
“那我会呢?”沈清时丹凤眼睨着他,似笑非笑。
周寂疆道:“车门没关就是让你想看就看。”
沈清时一眨眼, 又是谈笑自如:“那谢谢周周了。”
周寂疆:“……不用跟我那么一板正经。”感觉沈清时像在酒桌上谈什么重要项目似的,说话半真半假, 让人捉摸不透还脑壳疼。
“我可是真感动,周周。”沈清时侃然正色,正经八板道。
其实周寂疆也明白沈清时并非完全插科打诨。
沈清时才大心细, 他懂循序渐进, 也懂留个空间。现在不是说这些感□□的时候。
也挺好。周寂疆紧绷精神稍微被这句俏皮话安抚, 也将话题勾到正轨,轻轻快快道:“那你感动了,跟我说说你的事儿?”
沈清时注视着他的脸欣赏了好久,目光不明。
周寂疆知道沈清时从前就喜欢他这皮囊。
在古代小世界无数文人为周丞相写诗,中心主题不过是鹤骨松姿、见之忘俗。沈清时最喜欢这八个字,还当了一把昏庸帝王,提拔了不少有诗才之人。
而他现在就顶着这沈清时最喜爱不过面貌,睁着眼,贴近了些。
沈清时道:“你不必色.诱我。”
周寄疆:“……”他只是大腿坐麻了。
他唇瓣翕动,欲要说什么,还是作罢。
反正怎么辩解都辩不过这沈大少爷,索性他也认下这罪名,他本意想要沈清时错愕,便也弯唇露出个清浅微笑,道:“我色.诱了,那你说不说?”
“你不色.诱我,我也会主动说。”沈清时目光在周寄疆嘴角,又很快从善如流道,“谁叫我被你拿捏住了呢?”
周寄疆拇指忍不住摩挲膝盖,他真扛不住了,这点儿情商完全扛不住豪门老宅里混惯了的沈大少爷玩得。
“别闹了。”他道,“你认真说。”
沈清时盯着他笑了声。
周寄疆被笑得脸红,玩不过就装正经这种行为确实够耍无赖。
所幸沈清时包容他这份无赖,懒洋洋应了声“好”。
随即讲起那些乱七八糟事儿,将来龙去脉都理了个遍儿。
倒也不是很复杂。
“江家对主神公司这块业务感兴趣,我也挺好奇‘改造变态’是个什么项目,就跟主神公司上层打了招呼,我也进小世界里玩玩。”沈清时说起来极为轻松惬意,童话故事似的,都能去幼儿园给小朋友讲故事了。
周寄疆皱眉:“你别信口胡扯。”
“周周你若是生在江家,我每天都得吃惊受怕。”沈清时便又笑了声,“那好吧,我只能说出真相了。”
周寄疆“嗯”了声,表示在认真听。
“你做过医生,那你知道世界上最稀奇古怪疾病是什么吗?”然而沈清时却径自问了另一个问题,然后他说,“我就得了那种病。”所以他才会病弱到脸色苍白。
车窗隐隐的透进清光来,倏忽,周寄疆抬眸,撞进那双微眯丹凤眼。这眼神携裹了尘埃,是一片模糊的荒芜。
就像是一具没有五脏六腑的空虚躯壳。
周寄疆隐隐猜到什么,只是他不知怎么说,所以他说:“我不知道。”
沈清时就接了下一句,他说得轻松,然而这句话直接打入周寂疆耳朵里,如水泥灌注全身。
“是科塔尔综合征。”
周寂疆过目不忘,又看过太多医学类书籍,以至于沈清时说出这个深晦疾病名称,他脑子里有了书上那临床表现以及其他几行字——
以虚无妄想(nihilistic delusion)和否定妄想(delusion of negation)为核心症状。
患者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不复于人世或者五脏六腑已经被掏空,即使正和外人说话也不认为自己是活着的。
刹那之间,周寂疆凛然一惊。
患者既然认为自己已经死了,那么会有高度自杀倾向和抑郁倾向也不稀奇……
他愕然望向对方含笑凤眼。
可沈清时看起来明明很好。
甚至这位沈大少爷还能淡淡说出他的病症:“那时我十岁,母亲得绝症死亡,为了求在外花天酒地的父……江毅回来送母亲最后一程,我在寒冬雨夜跪了几个小时,大抵是那时候就突然闻到尸体腐烂的味道——这味道从我身上散发出来。
“这种感觉很孤独……我明明已经死了,蛆虫在皮肉里蠕动,他们都不知道。”沈清时平静说出这句话,眼珠一动不动。
“哪怕现在,我也无法摆脱这种感觉。”他说。
周寂疆明白,表面平静并不就是平静,何况还是沈清时这样在爹不疼娘已死、阴谋算计中摸爬滚打长大的人。
“可你已经做到最好了。”周寂疆此话不是安慰,而是真心实意。
沈清时身上并无明显疤痕,能控制住自毁冲动已然是奇迹。他还能支撑着自己“已死之躯”稳稳江家企业占得一席之地,必然有远超他人意志力与抗压能力。
沈清时嘴角牵动。
“如果不想笑就不用笑。”周寂疆盯着他说,“在我面前,没关系的。”
沈清时还是笑了,他生得俊美,苍白肤色也更将他衬成了一位矜贵大少爷:“我没那么好的,周周,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自毁吗?”
以前他或许是想自毁,甚至还付诸行动过。然而江毅死了,在他十五岁时死在了情人床上。
他去给这位名义上各种意义上的父亲收尸,看到肉.体横陈着丑陋又□□那一刻,他突然生出久违快意。
他本就是行尸走肉,又对一具实打实尸体产生快意。这种感觉是恨也是同类相吸……他厌恶这种说法。
然而他确实抵抗不住这种快意,他决定开始新的生活,不再颓废,他要报复,他要随母姓掌握江家,他要逼疯所有对手直至看见对方自我毁灭像他一样变成行尸走肉。
这些念头太多了。
让他像个变态。
他也曾想,没关系,反正他是死人,死人干什么都无所谓。
再后来,他也不再和人推心置腹,因为那些人总是要觉得他不正常。
沈清时一次性说太多,舌尖有意无意间舔住上腭,不至于口干舌燥,他定睛,又看见黑发青年听得满面认真望着自己。
周寂疆眼里没有歧视嘲讽亦或者低层次怜悯,而是一个医生散发着哲思与智慧的目光——
“怎么才能给病人治好呢?”
沈清时定睛一看。
嗯,这位医生眼神还有点亲近之人特有亲密温柔,不然他心都凉透半截。
“我那些乱七八糟病就放在一边,以后再说,我是想表达我进主神公司也目的不纯……”沈清时盯着面前人,神色不明。
周寂疆也飞快为他补上话头:“你是想坦然告诉我,你与我一样都是用‘变态’身份进小世界,你也不是什么善茬?”
“这不一样,我是故意要利用主神公司治疗我那些阴暗,而你……”沈清时说不上来了,他总觉得周寂疆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呢?
人类是奇异的动物,哪怕建立文明秩序,也会有冷酷残忍的一面。沈清看得出衣冠禽兽,也看得出豺狼豹虎,甚至周寂疆有时在他眼里也无所遁形。
而人类有丑陋一面,同时也最崇高。他们惜命,身处困境也不愿寻死觅活,有时候却愿意为了大局毁灭自己。
例如周寂疆在末日艰苦环境下跌跌撞撞活着,在了解自己身处一个被抛弃的世界里,仍然愿意为了保住末日小世界而单枪匹马制造丧尸。
“而我是被迫的。”而周寂疆却理解错了。
沈清时一怔,抿唇笑了,其实这样也好,他也不必以情动人又催人泪下了。
“所以周周准备怎么报复呢?”他对待周寂疆时声音都压低了,在别人面前或散漫或冷漠,在周寂疆面前失去了距离感,散漫中带着欢欣温柔。
手指也搭在周寂疆脊背,简直是想将人全身的每一根肋条和骨头都摸清了。
然而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下意识动作。真正喜爱一个人,哪怕不说,喜欢也会从身上某个角落跑出来。
周寂疆总觉得沈清时这语气哄孩子似的,好像他说一句报复,沈清时就要说一句“天凉王破”。
最主要是荒谬确实能够得到合理化,沈清时还真有能力让主神公司破产。
失业人员周寂疆忍不住想起马克思《资本论》里一句话:
资本来到世间,就是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万恶的有钱人啊!
作者有话说:
科塔尔综合征
以虚无妄想(nihilistic delusion)和否定妄想(delusion of negation)为核心症状。
患者认为自己已经死了,不复于人世或者五脏六腑已经被掏空,即使正和外人说话也不认为自己是活着的。
【相关知识,来自于百度百科以及网络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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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接下来能怎么办?”周寂疆说, “主神公司所谓‘变态改造项目’已然与时空监管局理念相违背,我举报,再将相关资料上传, 这件事就结束了。”
那个项目本就是瞒着时空监管局去做,要是一开始时空监管局知道, 就不会允许这些个烂事发生。
沈清时闻言, 若有所思, 蓦然, 眼睛一亮。
如果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
周寂疆哪里不知道这个黑心资本家在想什么,到时候主神公司会受重创, 这家伙在想怎么从中薅一笔钱回来。
“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还是离开?”他出声道。
“离开。”沈清时神智被拉回,道, “我不是那些江家人, 非要待在这儿祈求什么神佛保佑。”他颇为看不上那些。
一部分是天性使然,另一部分是他那科塔尔综合征的病——死人不会求神拜佛。
而沈清时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我市中心有处房产, 你跟我一起住。”沈清时将一切都妥帖安排好了,又想起来一件事,“你那个心理医生挚友呢?”
“他会被抓进时空监管局调查,因为他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周寂疆道。
“那就这样了?”沈清时试探性道。
周寂疆没说话, 他此刻正下了车绕路,等径自上了驾驶座, 才缓缓转过头来对后座道:“当然不够,怎么可能只是这样?”
仅仅是将罪魁祸首抓进时空监管局关个几年,远远不够。
那太惬意了, 对于周寂疆那无数个小世界所受之苦来说, 简直不痛不痒。
夏夜迎面吹来晚风也携带着闷热的湿气, 周寂疆在路灯下慢腾腾地走,此刻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只剩下他的影子,以及脚下斑驳树影。
沈清时送他下车时,眼神复杂,反复问他:“你真要离开我,去跟他住在一起?”
“是。”周寂疆说。
沈清时眼里似乎涌进很多情绪,最终却还是目光深邃,沉默望向他。
不多时周寂疆站在树影下,那辆黑色劳斯莱斯甩他一脸车尾气,紧接着消失在街头。
“下车。”方才这两个字也像是喉咙里挤出来,恨不得要将他抽骨扒筋。
周寂疆在原地木头桩子似的杵着,直到晚风把他皮肤都吹出了细密疙瘩,他才慢吞吞转身往另一栋楼里走。
那是栋白色小洋房,在月光下极为梦幻,漂亮得不可思议。
周寂疆抬眼,发现二楼模模糊糊有个人影,风吹起窗帘又遮蔽了,看不太清。
这场景还挺像恐怖片。
奈何周寂疆不信什么鬼怪神说。
他面不改色输入指纹,门便滴一声开了。他毫不犹豫走了进去,又整理鞋柜,换了棉拖,开口便道:“阿意,你走慢些——我什么都看不清,能不能开下灯?”
回答他的是“噔噔噔”脚步声,从楼梯口杀出一黑影,模模糊糊立在餐桌前。
火光一闪,蜡烛瞬间燃了,照亮了餐桌上摆放规规矩矩的美味佳肴。
精美蛋糕制作成了一个q版医生形象,白巧克力一看就很甜腻。
屋子里还未开灯,唯有烛火燃着,蜡油滴在桌面,在餐布上烧出个不干不净点子来来。
周寂疆眼神并未在蛋糕,盯着餐布良久。
直至声音响起,他如梦方醒听见一声低沉磁性嗓音:“周周生日快乐。”
那男人长身玉立,在餐桌边静静望着他,黑色睡袍微微敞开,露出一截锁骨,他就这样朝他招手,“过来。”
周寂疆没动。
他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人,思考着他们第一次见面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他甚至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看到眼前人就莫名有股熟悉感觉,他能知道对方叫做方白,小名阿意,是他的大学同学。
然而——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大学同学,实际上他压根就没在这个世界上过大学,哪怕在末日小世界他们也没机会在大学相遇。
他的记忆被人篡改了,塞进了虚假幻梦,也因此他对此产生了情感,他真心将眼前人当做挚友。
最终他提步坐在了方白对面。
方白似乎松懈了一些,也为他倒酒,他试探着,小心翼翼说:“我知道你辞职了,没关系,主神公司那种工作我本来就不支持你去做,总是带着面具演绎别人,对人精神状态不好。我知道你喜欢做救死扶伤的医生,如果可以,你跟着我到我医院去吧。”
他说这些话,烛火在眸中跳跃,明明灭灭,晦涩不明。
他在兴奋——布局这么久,收割果实的时候到了。
周寂疆变成不会反抗老好人,那必然会留在他身边了吧?
然而周寂疆闭了闭眼,仍旧没说话。
就像是被洗脑傻了。
方白瞬间焦急:“你没事……”
“我没事。”周寂疆静静望着他的脸,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事。”
他只是觉得太荒谬了。
去同一个医院,朝夕相对,那他岂不是永远都逃不过方白控制窥视了?
方白动了动嘴唇:“若是想要加入研究所,我有人脉……”
“我不会去的。”周寂疆蓦然开口道,“我不想再跟你有瓜葛了。”
方白愕然抬眼看他,手指掐着高脚杯,指骨发白。
“因为我老是麻烦你啊。”周寂疆扯出一个笑,“住在你这里就已经够麻烦人了,我还让你给我找工作,那也太像吃软饭了对吗?”
方白似乎被后半句某个地方取悦了,他身体前倾,喉头滚动,说:“没关系。吃软饭也没关系……”
接下来那些话在周寂疆冷冷眼神下堵回喉头。
“看,你又开始说奇怪的话了。”周寂疆说。
“我们是挚友,不可能一辈子住在一起,我们会有各自伴侣和生活,我不可能一辈子吃你软饭,你妻子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他一字一句慢吞吞说完,待眼前俊美男人热烈神色渐渐冷却,他才盖棺定论,“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反之,你也一样。”
方白最讨厌听见“离开”这两个字,就像是末日新世界秦川无法接受周寂疆有任何离开行为。
方白胸膛起伏,竭力克制:“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我就放心了。”周寂疆慢吞吞道,“有时候我会怀疑你或许喜欢男人,毕竟你二十五六,我都没看见你交过女朋友。”
方白脸色更苍白了。
周寂疆或许觉得一个人唱独角戏没意思,就不再说了,专心低头吃饭,他拿着刀叉处理牛排,蓦然,抬手将烛火全吹灭了。
“扎眼。”他说完,起身又将客厅灯开了。
光撒在两人头顶,驱散黑暗,在光线不甚明亮时营造出来模糊暧昧氛围也一扫而空。
周寂疆回过头,看见方白怔怔望着自己后背,他顿了一顿,弯唇,压出一个虚假微笑:“这样对眼睛好是不是?”
某种意义上两人都是医生,都更注意这些。
“是。”方白无法反驳,道。
两人继续坐下吃饭,周寂疆慢条斯理吃完,发现方白只草草吃了两三口就不再动了。
他继续吃到盘子空掉,只剩下蛋糕一口未动,才放下刀叉,然后他说:“我想看海。”
“……”
这句话太突然了。
方白哑然,脊背似乎颤抖了两下,他深深看了周寂疆一眼:“现在十点多了。怎么就想要去看海?”
周寂疆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我有一次想去看海,却没看成。其实后来想想,有点遗憾。”
方白沉默了几秒,他额前黑发有些长了,略遮住眼睛,低着头也让人瞧不见他什么神情。
只是下一秒他又抬起头了。
“你知道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他站起身往外走,“穿好外套,海边冷。”
周寂疆跟在他背后,他后背很直,好像刚才那一瞬间惶然颓废只是幻象。
上车后周寂疆闭眼靠着车窗睡着了,醒过来时发现额头垫着一只手,方白一手绕过他脑袋,捧着他脸。
“下车吧。”他收回手,甩了甩酸麻胳膊。
大海一片静寂。
两人慢吞吞走着,谁也不说话。
“我渴。”周寂疆说,“可以回车上给我拿瓶水吗?谢谢。”
他不会是麻烦别人的性子,蓦然提出要求,方白根本拒绝不了他:“好。你就待在这里等我,别走,知道吗?”
周寂疆侧对着他,海腥味的海风涌进鼻腔,他闭着眼,模模糊糊说了一句什么,方白没听清。
“你说什么?”
“我说,快点回来。”
方白有些无奈看了他一眼:“知道你一个人待着总是胸闷难受,我马上回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寂疆开始胸闷难以呼吸,唯有心理医生方白在身侧才能缓解一二。
他以为那是挚友陪伴给予他无限信心和力量。
周寂疆看了他最后一眼,似笑非笑,“嗯”了一声。
周寂疆其实皮相真的很不错,鼻梁高,眉眼也很深邃,那双俊眼含着笑意,总是温柔。
方白心念一动,又压制下:“我马上回来。”
说罢转身快马加鞭就去车上。
这一来回大抵要十几分钟,他几乎是要用跑的,去见周寂疆,以至于他手里捧着蛋糕都快砸了。
他知道周寂疆看起来吃得多,实际上总是会吐出来。周寂疆不太喜欢吃东西,他常年积攒郁气,都影响到了胃,吃东西老是犯难受。
除了水,他特意带了蛋糕,今天是他生日,他却不动,要周寂疆吃。他本来就不过生日,这种东西没有丝毫意义还浪费时间,要是没有周寂疆,他百般都不愿意去做。
他走很快,想要早点看见周寂疆讶异笑意,看见那双温和眼紧紧盯着自己。
可是他终将失望了。
周寂疆不站在那里等他。
他心里空落落,四处寻找,蓦然,摔了蛋糕狂奔而去。
夜色笼罩了四周,周寂疆身影越来越小,整个人都往黑暗潮水里钻。
深色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滚滚浪花。
“周周!周寂疆你到底在干什么!”他跟随着一头扎进浪花,身体剧痛,眼睛进水酸涩,却仍旧睁着眼寻找。
然而,周寂疆在海水里,不见了。
方白心脏好似鱼儿被迫撞上礁石,鲜血淋漓。
直至背后有人一把钳制他手臂将他拖上岸边,摁在沙滩上。
他啃了满嘴泥,仍然满怀欣喜转头。
却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俊美男人,对方身着黑色衬衫,优雅华贵擦拭着手指。
“这人倒还不轻。”沈清时矜贵道,“周周,我真没做过这种苦力活。对了,也没演过戏,要是可以,我八辈子也不想说让你滚下车。”
“你得补偿我。”
周寂疆怎么看不出沈清时故意表现以用来刺激方白,他无奈道:“来日方长,以后再说。”
就八个字,方白死死盯着他们,他嘴里全是沙粒,堵着喉咙泛起恶心,来不及吼就又被踩着脊背一寸寸摁了回去。
“我记得有个小世界周周被你引导网暴,连死也没看过心心念念的海。可你好像只是残废了,疯了,而且这些都是你自己给自己做的。”
沈清时笑,那笑颇有江家嫡系继承人心狠手辣之特性:“真没用。”他说。
“接下来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方白闭着眼,他想起来了,周寂疆刚才模模糊糊在海风里说了什么话。
“好。你就待在这里等我,别走,知道吗?”
他说:“才不要。”
“傻子。”
作者有话说:
想写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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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我早就知道你是旧主神, 是造成我荒芜世界的始作俑者,让我堕落的痛苦根源,今晚不管不顾来跟你过生日也只是怕你狡猾, 逃了时空监管局追捕。”
海风汹涌猛烈,黑发男人立在海边, 额前碎发击打着眼, 他勉强睁着眼皮, 低头俯视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人。
海边月光如流水, 他眉眼深邃,一如许多年前望着这位挚友说:“我们会做一辈子好兄弟,就算你以后结婚生孩子, 我们越走越远,我们也会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彼此。”因为我们是最好的好兄弟。
低谷遇真情, 周寄疆那时真切将满腔情谊给了这位唯一站在他身侧的人。
方白那时说了什么呢?他怔愣片刻, 似是克制不住想笑,眼里很亮, 也有落寞。
“我才不要跟你做一辈子好兄弟。”他不甘心只做一辈子好兄弟。
却没想到命运车轮辗转,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他们没有经历结婚生孩子,也没有因现实而彼此疏远。很不幸,老天爷结结实实让他们撕破脸皮、拔剑相向。甚至周寄疆还要把这位人生中曾是最重要的好兄弟, 亲手送进监狱。
周寄疆说:
“大抵半小时,时空监管局里的人马上就会来。”
说完他垂眸, 下意识去看对方反应。
周寄疆设计这一场戏,将人压制于沙滩之上,他想过这位挚友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却唯独没有想到方白只是死死盯着手边的生日蛋糕。
他甚至挣扎都只是想捧着那草莓生日蛋糕到周寄疆眼前。
他们本该像往常一样紧靠在黑暗客厅里切生日蛋糕, 只是周寄疆还是会小小提一句“两个男人吃烛光晚餐好像真的很奇怪”, 或许方白会怀着隐秘欣喜装傻说“可是人家也这么干,我们做这些没什么不好”,周寄疆脾气那样好也自然不会说什么了。
想法愈发美满,现实愈发骨感。
方白先前跑着寻周寄疆,胸膛起伏,满身汗,哪怕病弱沈清时也能制住他。
方白使劲转过头想看周寄疆脸。
周寄疆低头,神情说不出什么味道,似是辗转回忆到了以前。
于是方白捧着蛋糕,想要引起他精神层面更深悸动,他道:“周周你吃……”
沈清时抽空看了一眼。
那蛋糕跟随主人摔在沙坑里,沙砾与奶油交杂,又脏又乱,怎么还能够吃呢。
“周周不喜欢草莓。”沈清时一手摁着人也顺手把那蛋糕跟着砸回沙坑里,也极为自然提了一嘴。
手下人一僵,原本挣扎弯曲脊骨,这下彻底被压塌了,像一尾鱼贴在沙滩。
沈清时把人刺激狠了,心满意足,他扭头笑着对周寄疆道:“周周你别接,生日蛋糕我去给你买它十个八个,都是高级订制,想要什么款就什么款。”
周寄疆“嗯”了声。
他们便僵持在沙滩,等时空监管局工作人员来,左等右等都四十分钟了也不见人来,沈大少爷手都酸了。
偏偏他不能松懈,生怕异变横生。
周寄疆善解人意,也不伤他面子,道:“您高抬尊手,我来接个班?”
“不用,你就站着负责貌美如花就行……”
“铃铃铃!”
话未毕,就被手机铃声炫了一脸。
沈清时:“……”
周寄疆忍着笑意:“看来这貌美如花还得你来才行。”
“喂,您好?”沈清时只好妥协抽出手接了电话,海风刮得狠,他走远了几步,眉都拧在了一块儿,“时空监管局的人?连路也找不着吗,还要我来领你们……”
海风携着烦躁说话声而来,钻进周寄疆耳内,他不刻意听都知道了——监管局那些人找不着路。
沈清时维持着世家子弟涵养,一步步走回来,那姿势真是给个舞台就能走出模特步,生来就身高腿长,骨架还是医学生求之不得还要收藏一辈子那种,长得特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