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样。”周寂疆摇摇头,“你们继续玩吧。”
“你呢?”
“我去趟洗手间。”
混乱的场所,走廊里散着浓烈的烟草味,周寂疆穿过人群一步步往外走,无数眼神若有若无追随着他往洗手间走。
被留下来的朋友瞥了眼周寂疆身高腿长的背影,没忍住嘟囔:“长得好就是好啊……”
来酒吧喝果汁,都没那么神经病了,朋友们还一个个寸步不离,怕羊羔崽子被人盯上。
但事实就是周寂疆还是被人盯上了,当时他上完洗手间,慢吞吞用着标准洗手方式,然后还没来得及擦干净手背水珠呢。
突然有骨节分明的手指伸过来,抽走了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
周寂疆下意识一伸手抓住了那盗窃犯,他视线由下往上,从那截西装裤到男人上半身西装外套,缓缓定格。
竟然是庄荣白。
在周寄疆印象里,庄荣白这样严谨到衬衣褶皱都一丝不苟的大律师是不太会来到这种混乱玩闹的场合的,所以唯一原因还是那部手机。
而在他愣神期间,庄荣白也已经夺过手机,生疏却快速输入了锁屏密码。
周寄疆以为屏幕亮不了,可是几乎立刻,就被打脸了。
庄荣白输入“666666”这串锁屏密码几乎没有犹豫,也没有觉得荒诞——周周那样的人竟然会设置这种小儿科的密码。
他只是径自往社交平台那个软件图标点去,速度之快,让周寄疆压根说不出“你可是律师怎么能侵犯别人隐私”这种话来,新的页面图标就已经弹了出来。
是周寄疆不偏不倚给庄荣白点赞的那条社交消息。
“你是谁?”庄荣白紧攥着手机,没有丝毫迟疑抬起脸望向他,薄薄眼皮子,有凛冽寒意。
现在洗手间里都没什么人,两人相对,唯有水流声淅淅沥沥,在这寂静的夜里近乎诡异。
其实只要细听庄荣白低沉质问,就能发现其实他尾音颤抖,哑了大片。
洗手间灯光昏黄,青年锋利眉眼恰到好处藏匿了汹涌的情感,他在隐匿渴望。
他在渴望着一个隐秘而荒谬的可能性——周周回来了。
周寄疆怔愣长达十几秒,更是加剧了他的渴望。
他以为确实有这个可能性,骨血都要在这漆黑寒夜热了起来,直到面前这个陌生面容的青年人却是牵动嘴角,弯出一个浪荡又自信的弧度。
“我叫常忆南啊。”面对陌生人他大大方方伸出手拿过了那部微旧的手机,静默几秒,却是笑了,“如果是想要我的电话号码也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吧?”
后半句他特意说得很清楚,缓慢,唇角笑意在灯光下晃眼极了。
那是周周绝不会做出来的姿态,轻浮,自满到招人嫌。
常忆南浑身骨血凉了下去,理智回归,他突然发现面前人嗓音跟周周简直一般无二,身形也很像。
也就是如此,他才会有那么一瞬间会产生那么荒诞的猜想。
“周周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他皱眉,恢复神智后,显然不想再与他多说。
周寂疆脸不红心不跳,不疾不徐道:“我哥给我的。”
“你哥?”
“鹿孤舟。”
听到这个名字,周寂疆发现面前男人的表情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
“他是你哥?”
庄荣白是很聪明的人,哪里能想不通面前这个青年人到底跟鹿孤舟是什么关系。无非是养了个替身,还是那么像周周的替身……
这行为,真是一如既往恶心。
庄荣白眉心隆起,什么也不想再说了,转身欲要离去,只是离去时他回头,突然道:“这手机不该是你的。”
语气没有温度,直白。是周寂疆不曾在庄荣白这个挚友身上感受到过的。
庄荣白不喜欢所谓替身,他压根没办法接受这世界上有一个那么像周周的人存在,他觉得那是对周周的侮辱。
周寄疆心微微一跳,面上却不显山不显水。
面对庄荣白的提醒,他不紧不慢,说:“我考虑看看。”
庄荣白脚步一顿,随即没有停留离开了这个洗手间以及混乱的酒吧,往车上而去。
他也就不知道不知何时身后那个青年人已经慢吞吞隐藏身影,就立在酒吧门口,望着他的离去。
目视庄荣白离去后,周寂疆微不可查叹了声气。
他也是没想到会一个不小心点了个赞,还会引来庄荣白前来。
至于庄荣白到底怎么找到他的所在地,周寂疆很明白,因为他之前还活着的时候状态奇差还一直念叨着“有预感会死”的话,庄荣白草木皆兵,绑定他手机定位,时时刻刻看他有没有做傻事……
以前没用上,却没想到这时候却派上用场了。
周寂疆在酒吧门口感慨了一会儿,就有些困了,准备进酒吧跟他那几个大学好友道别。
只是他没想到酒吧里有个长相清秀的少年竟然跟出来了,拍了拍他肩膀,看着他叹了口气,就抽出根烟来直接塞进他嘴里。
少年抖着手,抽出打火机还要给他点燃。
星光在黑夜里闪烁而灭,周寂疆下意识脖颈后仰,给了个眼神:“?”
他也顺便把面前这个陌生少年看清了。
那少年很年轻,面部轮廓都是青涩模糊 ,瞧着眉眼清秀,但瞳孔里都是反叛。周寂疆想大概是哪里跑出来的叛逆高中生,他拒绝了递来的烟,还认真说:“你也不抽烟吧?如果不抽烟就不要特意学,这并不潮流,还对身体有害。”
周寂疆说出这句话也是随口一说,他没指望少年能听,毕竟这年纪的小孩都青春期,叛逆着呢。
就比如说周寂疆遇见鹿孤舟十八岁那时候,黑发少年也是经常在客厅里抽烟喝酒,把出租屋弄得烟雾缭绕酒气熏天。
周寂疆觉得那样不好,劝过几次,客厅也就没那些刺鼻味道了,他以为把黑发少年教好了,可是后来却在阳台发现了被踩灭的烟蒂。
那瞬间就是很累,他只是鹿孤舟的恋人,却不能担任父母任劳任怨的角色,再到后来,他就逐渐不说那些劝慰的话了。
哪怕黑发少年最没有安全感的那四年,买了烟灰缸,有时候光明正大在他面前点燃烟,激怒他想看见他在意的模样,也都是徒然。
周寂疆后来是真不在乎鹿孤舟怎么样了,一门心思就是创业,把他的公司把阳光大道上带,然后赚钱还债,离开鹿孤舟。
他也明白了,改变一个人确实是很难的事情,他想要变成蜡烛照亮他人,别人把他往水里淹。
他死心了,却没发现其实那四年,鹿孤舟很少抽烟了。
他成了鹿孤舟新的瘾。
就是太晚了,周寂疆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我其实也不想抽烟,这是别人塞给我的。”
一道浅浅嗓音重新把周寂疆从往日记忆里唤醒。
周寂疆回过神,视线落在清秀少年的脸,他发现少年已经避之不及把烟盒扔了,像是怕周寂疆把他定义为“不良少年”。
真是意外的,乖。
“你也不想来这里吧?心情不好被朋友拉过来的?”周寂疆也就笑了一下,说,“竟然也不想来,那以后还是尽量别来这种场合了。”
清秀少年没想到他那么聪明猜到大半,他盯着周寂疆嘴角的笑,突然说:“本来是这样,但是看见你,我就觉得我幸好来到了这里。”
这句话显得过于有暗示性了,周寂疆一顿,这是酒吧,他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清秀少年看起来家境不错,穿着大抵是个富二代,他感情青涩,喜欢打直球,在酒吧里就看上了身高腿长且气质不俗的周寂疆,因此在合适时机跟了出来,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他说:“我在这里好几天了,发现你都在这里喝酒到大半夜。”所以肯定没男女朋友。
“我看你似乎在借朋友钱住酒店,”他接着不急不缓,耳尖红润,说,“如果可以,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跟我交往。”
周寂疆:“……”
其实这些天周寂疆遇到表示想要养他的人还真不少,或男或女,可是就是没有想到会有一个现实纯情男高跟他打直球说“我给你钱”。
周寂疆顿了半秒,问他:“你几岁了?”
少年支支吾吾:“那个……有十八吧。”
周寂疆:“……”
少年:“好吧,是虚岁十八。”
他抿唇,很认真说:“我周岁也快十八岁了,我真的很喜欢你,一见钟情那种,我没谈过恋爱,我想要你当我的完美初恋。”
最后他归于一句:“我可以攒零花钱给你送车送房。”
周寂疆:“……”
周寂疆眼前仿佛出现幻觉,有一辆警车迎面驶来,拉着警报声,喊着“变态必须死”就丢出手铐把他逮捕了。
“谢谢你愿意为我攒零花钱。但是抱歉……”
他额头都微微发痛,想要委婉拒绝这个完美初恋的请求,甚至都想好了如果这样还不行,他就直接普信,用逼退庄荣白的“自信浪荡”笑容,同样逼退少年。
这是周寂疆从大学好友也就是“十级冲浪种子选手”那里学来的,屡试不爽。
虽然少年那完美初恋的形象可能会为之油腻,留下阴影,但少年肯定会对早恋二字闻之色变深恶痛绝!
周寂疆已经蓄势待发想好怎么做,可是却被手机铃声打断了。嗯,少年也逃过一劫。
手机铃声一阵阵,不依不饶。
他还是顿住,拿出手机,发现竟然是鹿孤舟打来的,他正焦头烂额要教育小孩呢,哪里还有时间弄什么任务,正欲挂断,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却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响起。
少年不适捂住了耳朵,还想为周寂疆也捂一下。
周寂疆不着痕迹退后一步避开那只手,直接侧过头去望向汽车鸣笛声的来源。
一辆黑色不失奢华的车停在马路对面,离他们不足十米,估摸着距离,把他们这副纠缠不清模样全部收于眼底这件事情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少年也顺着鸣笛声音皱眉望过去,随即神情微敛。
他看的倒不是车,像他这种富二代什么车不认识没见过,第一眼,他看的只是车牌号。
那个车牌号挂在黑色林肯上,很熟悉。
少年突然想起他有一次无意观看电竞世界冠军的游戏直播,里面机缘巧合一闪而过的黑色豪车,好像也是林肯。
可是怎么可能呢?鹿孤舟那样在电竞圈神一样的人物竟然会出现在现实里,出现在这酒吧门口,出现在他眼前。
少年正失神,周寂疆却是抿唇,发现了一件事情。
在他朝马路对面望去后,汽车鸣笛声消失了,手机铃声却锲而不舍。
周寂疆隐隐有了预感,他接通了电话。
只是短暂顿了半秒,手机里传出低沉醇厚的熟悉嗓音,四个字,简洁,风雨欲来。
“过来,上车。”
◎作者有话说:
人一懒惰就永远爬不起来(我回来更新啦
粥粥要开始拿捏拿捏~
◎最新评论:
好短好短好短!!
床前明月光,更文上晋江,营养液浇灌,码字翻一番~
不要懒好不好QAQ
大大,终于更新了
你好短555
-完-?
这嗓音一听便怒不可遏,一般人听了也就屁滚尿流滚上车了。
奈何周寂疆惯常是如同水一样慢吞吞的性子,对方愈强势,反而奈何不了他。
“为什么?”他慢条斯理反问。
他的目的毫不隐藏,就是想要鹿孤舟摒弃一切杂念说出血肉里最真实的想法。
再进一步,他想要化被动为主动。
当然,这一切都取决于鹿孤舟到底是什么想法,对他有多少在意。
在他问出那三个字后,手机里长久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独留酒吧里吵吵嚷嚷音乐声以及门前寂静,少年看他攥着手机也不说话都着急了。
周寂疆便做出将手机从耳边挪远的动作,作势要挂断电话。
那刻手机里如他所料,传出轻而浅的低沉嗓音,敲击在他耳膜。
“你知道我说不出来。”
周寂疆心里其实以为鹿孤舟能说出来。他抿唇,干脆利落挂断了电话,还直接把人拉入黑名单,将那声音彻底驱逐。
同时他提步往酒吧里而去,显然他并不满意鹿孤舟的回答,并且不准备再多纠缠了。
那清秀少年见他要进酒吧,也亦步亦趋跟在周寂疆身后,还欲争取一下。
这场景倒像是周寂疆游戏人间不小心招惹了个小少年,落在某个人眼底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周寂疆也沉住气,在脚步真的要踏入那酒气冲鼻的酒吧了,他在心口默念:
一二——
还未数到三,马路对面那辆黑色林肯紧闭的车门,蓦然开了。
大概静默半秒,驾驶座上的人终于迈出长腿踩在马路地面,整个人暴露在路灯之下。
“常忆南。”
鹿孤舟在马路对面望着他的背影。
周寂疆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反倒是他旁边那个清秀少年看过来了,还满脸傻意。
其实也不怪那少年傻在原地。
这一声太过突然,清秀少年下意识往后望去,不看还好,这一眼直接愣在原地,半天儿回不过神来。
青少年血气方刚,爱好刺激,电竞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们这个团体里基本上没有不认识“鹿孤舟”这个名字的人,甚至可以说没几个人不是鹿孤舟的粉丝。
可鹿孤舟身为电竞界最为年轻以及技术娴熟的世界冠军,不喜综艺,也厌恶在媒体镜头下出现,因此很少有粉丝真正敢去见他。
更何况鹿孤舟出了名脾气糟糕,要是你打扰到他私生活,甭管你是他粉丝还是他老子,照怼不误。
结果在酒吧门口,清秀少年亲眼望着这辈子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叛逆偶像,穿过车流,一步步走过来。
与他不足两三步时,少年发现他身量很高,立在面前,高出一个头,轻易就笼罩下一层黑影。
好歹是见到偶像,少年心脏刚开始加速,就听见面前男人低下棱角分明的脸,眉眼锋利,说:“让开。”
青涩少年想要挣脱世俗而强装出来的叛逆,毕竟不能跟眼前骨子里就凉薄的成熟男人比。
少年愣住,就已经被撇到一边去了,他愕然回头,更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鹿孤舟竟然停在了周寂疆身后,眉心纠结,还是伸手拉住他衣角。
周寂疆回眸,眼里意味很清晰——
不是觉得脏吗?碰我做什么?
他手指拂过衣角,作势要毫不留情甩开鹿孤舟的手,就在那一刻,鹿孤舟还是没忍住手指一屈直接攥住他手指。
周寂疆手指很凉,可能是穿得单薄的缘故,在寒夜他只穿了件白色长袖。
手里又凉又纤细的指节如同玉石,触感极好,鹿孤舟不自觉摩挲了一下,随即身体整个僵硬。
他没想到自己不久前才说“常忆南”脏,自己就会这样近乎渴求攥住他的一节手指。
尤其是面对眼前人缓缓抬起探究的眼,他心错了一拍,却带着掩饰,没由来愤怒。
他发现了一件事:“你身上的衣服是谁的?”
周寂疆抿唇,他后知后觉想起主角受是个洁癖的人,这倒并不是多爱干净,而是对所有物的变态占有欲与控制欲。
那四年,无数次,鹿孤舟会因为旁人碰了周寂疆一下,发疯。
以前周寂疆难以忍受,现在周寂疆完全不想惯着他,他冷眼与那双漆黑一片的眼睛对视上。
“你是我什么人?我身上穿着谁的衣服,跟你有关系吗?”
你又能够做什么呢?
周寂疆似乎还嫌不够,眼睛毫无温度,却是弯唇笑了,他抬起另一只手,轻佻指着旁边那个傻了眼的清秀少年,慢条斯理道,“就算我现在答应他养我,亲我,跟我上床……”
周寂疆没有说完,因为他踉跄一步,突然就被鹿孤舟拽着往马路对面而去。
鹿孤舟这次是真的真的动真格了。
周寂疆毫不怀疑他会被拖上黑色林肯,然后被敲碎了膝盖骨,卑躬屈膝道歉。
鹿孤舟最不喜欢被顶撞,尤其是被一个长期以来都漠视着的小小替身。
清秀少年急坏了,他再傻也能看出来这两人有情感纠葛,连忙澄清自己与周寂疆毫无关系,追在他们身后劝他们,边拽鹿孤舟紧紧箍在周寂疆腕骨上的五指。
可犹如蜉蝣撼树,少年完全掰不动那手指,鹿孤舟就像是不知道疼痛,半寸不让。
周寂疆竟也没有吭一声。
普通人面对这种事情也就吓得面色惨白紧闭双唇,而周寂疆神情自若,眼神淡淡,落在鹿孤舟身上,没有波动。
也就是这样加剧了鹿孤舟的失控,他完全听不见劝告声,拉开车门把周寂疆推进后座,接着熟练关车门,掩去一切。
“不管你们两人到底有什么矛盾,或者是说有什么仇怨,都不要那么偏激。要是您做出不恰当行为,我会报警!”少年还欲拉开车门解救周寂疆,他脸都急红了。
鹿孤舟伸出一臂轻轻松松就挡住那少年,他侧过头来,瞳孔漆黑,说:“里面的人,我心甘情愿为他花了几百万。”
你说,这能算什么仇怨?
“……”这是鹿孤舟正眼看少年的第一眼,少年也意外发现这个电竞天才偶像,有着一双漆黑的眼睛。
压抑着的情绪,是汹涌着的黑。
少年后背层层凉住,有细密鸡皮疙瘩在皮肤冒出来,回过神来时,那辆黑色林肯已经在转角消息,彻底淹没在城市一角。
他独自站在路灯下吹着寒风,突然感觉,完美初恋不可能了。
在鹿孤舟说话时,他无意间看见了男人身后后座,黑色窗户半开着,那个清俊青年分明应该狼狈,可偏偏,他转头慢吞吞望来,清浅眼底,尽是掌握之中。
周寂疆给了一个眼神——
他是故意的。
由此,他压根不怕鹿孤舟发疯,因为鹿孤舟发疯就是在他预料之内,相反,若是鹿孤舟不发疯,他倒还觉得任务没希望了。
毕竟鹿孤舟发疯,证明他确实在意这个替身“常忆南”了,当然,不管是掌中物失控所带来的烦躁亦或是真的产生了感情,周寂疆都不在意。
结果达到了就好。
周寂疆反复咀嚼着最后一个念头,直到黑色林肯不知何时开进富人区,停了下来。
他抬眼,回过神来,往车窗外看,正是那栋别墅,周围静悄悄没什么人,只有树影斑驳,随风晃动。
“下车。”鹿孤舟说。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那两个字压得极低,鹿孤舟分明在强忍怒气。
一般人也就顺从了,奈何周寂疆微微抬起下颚,也并不动,他一字一句拒绝,硬生生迎上那怒气,道:“除夕夜经过您点拨,我确实发现当个替身确实是很脏的事儿,所以我不住这里了,把我送回去。”
鹿孤舟呼吸声明显加重,他在忍。
“那你能去哪儿?”
“很多人愿意养我。”有些人说出这种话就显得自满又油腻,但周寂疆说出来,清俊面目,神情自若,让人觉得这确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就是事实啊。
只是周寂疆不常说这种话,险些磕巴,他连忙开口,用玩笑掩饰过去道,“就比如你刚刚见过那个小孩就愿意攒零花钱养我。”
鹿孤舟简直没见过他这么没底线又浪荡的人,连个纯情男高都要下手,让人家养他。周周就从来不会说这种话,做这种事。
可鹿孤舟竟然忍不住靠近甚至为这个替身一次次破了例,甚至半夜强行接他回别墅。
想到这里,他心情不耐烦了些,皱眉道:“以色侍人,那些人会认真待你?”
“他们不知道,反正你也不会。”
某种程度上来说周寂疆说话真的很直接,哪怕伪装成“常忆南”也改不了。
鹿孤舟生生默了半秒。
“好歹喜欢过你,”周寂疆就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把我当成猫猫狗狗圈养起来,乖乖待在你脚边当你的小宠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开心了揉揉脑袋给块肉骨头,不开心了推开我骂我脏……”
说到后来周寂疆自己都觉得好笑了,他对鹿孤舟说:“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爱着死去的深情炮灰前男友,一边无知无觉爱上替身,就这样还说一句“那只是替身罢了我最爱还是周周”。
想得美。
周寂疆偏偏要拉开这层遮羞布,他就是要让鹿孤舟清楚明白认识到——
爱上一个替身,就是对正主的侮辱、践踏。
◎最新评论:
所以有时候我是真的不喜欢那些因为爱而不得去找替身的lj玩意,这不仅是对替身的侮辱,也是对正主的侮辱
“心甘情愿为他花了几百万”,啊啊啊啊我跳戏到唯一的姐了...(跪)
生日快乐。 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说咋办吧!
不太够看
生日快乐
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说咋办吧!
大大生日快乐! 万水千山总是情,多给一瓶行不行?行!
所以什么时候掉马,好兴奋哦(苍蝇搓手)
太过分了,就要他后悔,气死他
-完-?
第83章
接下来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周寂疆住在别墅,银行卡里又多出了几百万,在钱这方面,鹿孤舟向来很自觉,可能他也知道没钱就留不住人了。
周寂疆照常还是上午十点多太阳都把房间照亮了才起床,然后收拾完自己,去外面玩,可能是酒吧也可能是赛车场,只是一天到晚喝酒赛车压根不可能,他大部分时间还是认识新朋友。
朋友,当然不太正经。
有个大学同学介绍过来的人,是个女装大佬,这人爱跟人开玩笑,听说周寂疆被“家里管得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周寂疆白色外套上印下一个红唇印,张扬,热烈。
周寂疆当时并不知道,是喝酒喝到大半夜,他脚步虚浮,踉跄着敲响了门,带着满身酒气差点倒在地上。
鹿孤舟恰时接住了他,低头想熟练讽刺他几句“酒气熏人”,就目光一滞,攥着那截衣料问他:“谁干的?”
周寂疆也顺着偏头一看,发现唇印,他讶异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觉得刚认识的人做出这种事情很冒犯,大不了以后不跟那人来往就是了。
但鹿孤舟似乎会错意,以为周寂疆是说那个唇印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思绪混乱,忍不住去猜想周寂疆身上是不是发生了更多他所不知道隐秘的事。
他也第一次对周寂疆在别墅之外的生活产生了好奇,他忍不住想探寻周寂疆到底会跟多少人说话交流,或者说是,周寂疆到底会让多少人留下那样子的亲密唇印?
察觉这种想法,鹿孤舟有意无意开始避开周寂疆。
周寂疆也发现了。
他通常会走出房间坐在沙发上点外卖,那时候鹿孤舟也在沙发上捧着笔记本电脑乱七八糟敲些字,有时候是办公,有时候是游戏直播。
周寂疆就在他旁边吃外卖,他也没叫鹿孤舟一起,毕竟鹿孤舟不是说过“周周觉得外卖不健康”吗?
周寂疆给他做饭不可能,那就让他不吃饭,就饿着。
哪怕鹿孤舟面色苍白,眼下发青,瞧着马上要猝死了,周寂疆也并不理会他。
结果鹿孤舟现在压根不在客厅沙发上坐了,而是转战书房,期间书房门紧闭,连苍蝇也飞不进去。
周寂疆深表遗憾。
他也觉得他吃外卖的时候,鹿孤舟明明想吃却强忍着的姿态,确实蛮有意思。
只是有一晚周寂疆外卖点多了吃不下,刚好小区门口有快递,他就去拿快递顺便消个食。
他回来时候发现桌上另外一小部分饭菜已经没了。
那晚周寂疆与朋友在KTV有约,他着急出门也没细究这件事,只是出门经过那紧闭着门的书房,他瞥见底下门缝竟然有黑影。
“门窗紧闭,也不知哪来的窃菜贼呢。”周寂疆当时淡淡说了句,就开门出去玩了。
只是出门他隔着一扇门,听见别墅门口一阵巨响,是摔门声。鹿孤舟恼羞成怒。
虽然如此,但以后每一晚都是如此了,周寂疆每次吃完大半也不收拾了,反正有人会收拾。
再到后来,可能是鹿孤舟实在不想吃他的剩饭了,给周寂疆银行卡又打了几百万,周寂疆勉强能坐在餐桌上等他一起吃饭了。
只是今晚却不一样,手机时钟已经显示半夜十点半了,周寂疆也没有回来。
周寂疆从来没有那么晚回来过,鹿孤舟以为他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耽搁了,他在餐桌上坐着,第一次主动点了外卖,等人回来,坐到十一点半。
手机铃声终于响了。
“今天怎么那么晚回来,是不是出意外了……”鹿孤舟接起电话,皱眉,嗓音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心。
然后他听到对面有个陌生的男性嗓音,说周寂疆醉了,需要人来接。
鹿孤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接人。
KTV包厢门是金色玻璃双开门,推门进去,里面昏暗灯光与空气中的烟酒味让鹿孤舟立刻皱紧眉头。
音乐声又开到最大,震耳欲聋。
鹿孤舟在门口放眼望去,一排沙发贴墙摆放,他在最中央位置找到了那个肤色苍白的清俊男人。
他们正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一个人输了,那人果断选择大冒险,内容是亲一口旁边的同性。
周寂疆很不幸就是那个同性,旁边人已经在起哄声音里凑过嘴来了,他喝醉,意识昏沉,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捧住了脑袋。
那个人也是第一次亲男人,原本以为会很膈应,却没想到看见周寂疆醉醺醺,睫羽微闭,唇瓣形状漂亮,看起来确实很好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