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就在鹿孤舟慢吞吞又悠闲瞧着键盘,已经预备好了他会怒火冲天跑出别墅再一次离家出走时。
周寄疆转身进了卧室,那个卧室并不是周寄疆所住卧室,而是鹿孤舟的。
私人领域被侵犯,鹿孤舟眉头打结,忍了忍,不知道那个烦人精到底要做什么,还是下了沙发,也不套拖鞋,脚尖踩地,快步去门口,不耐:“你……”
刚说话他就顿住了,因为他发现那个烦人精掌心躺着部旧手机,刚从仔细摆放物件的抽屉柜里拿出来,还在扑打屏幕上的灰尘,并且开机。
可能是周寄疆昨晚在他卧室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
“这部手机,我也不知道锁屏密码,你拿了也没用的。” 鹿孤舟心脏错了节拍,走过去,压抑着嗓音。
“你说什么?”刚刚好,周寄疆往后看他。
“滴——”也就是此刻,掌心亮了,手机显示开机,成功解锁密码。
鹿孤舟压低尾音,剧烈颤了一瞬,差点劈了。
他抬眼,既有怀疑,也有惊喜,最终黑沉眸子起起伏伏都是动荡。
“这是周周生前的手机。”他竭力克制着胸口急促的呼吸,忍耐着说出下面这句话,“你怎么知道他设置的密码?”
常忆南不可能解出密码,他不聪明。
所以,为什么?
所以,是他回来了吗?
面对鹿孤舟黑沉眸色,周寄疆眼神复杂默了几秒。
“666666.”密码。
周寄疆抬眼看他好像看傻子,与此同时,指下径自点进外卖软件,“随便试一下就过了,这不是有手就行?”
鹿孤舟先入为主觉得周寄疆不会设置那种密码,才会被密码难倒。
但其实周寄疆对于锁屏密码之类,并不讲究,他对于医学或者工作才会表露出极大谨慎以及斤斤计较。
“好歹做过男朋友,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周寂疆不轻不重刺了句,直至鹿孤舟沉默下来,他才情绪好了起来,专注手机的事情。
所幸手机牌子质量有保障,半年多没开机也能用,就是卡顿让人有点烦。
周寄疆已经准备好接下来用这部手机过日子了,他很快点好了外卖,在等待时间,他直接走出卧室,顺便不轻不重撞过鹿孤舟肩膀。谁让他满脸怔愣都不让个道?
鹿孤舟退后两步,回过神来了,又拿那种极具震慑又狠的眼神瞪他。
“把手机还给我,你不配拿它。”
这种晦涩压迫眼神,主角攻常忆南没接触过,经常会被吓到。
“那你这个连密码都不知道的周寂疆前男友就配拿这部手机了?”奈何周寂疆现在就是要跟他对着干,便不急不缓回敬道。
鹿孤舟压抑着怒气,胸口起伏,锋利下颚线,再翘起来一点,都能把周寂疆割喉了。
周寄疆压根没看他。
他已经坐在餐桌上了,很冷静,或者说不用做深情炮灰了,也没有抑郁症干扰,他极其放松,甚至可以说是放松过头了,罕见觉得主角受都有点可怜见了。
他也是鲜少露出点真实且年轻鲜活的性子,跟主人家姿态,招气头上的狗蛋似的,让主角受过来。
鹿孤舟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过来?
周寄疆第一次还能勉强哄哄,第二次就随便主角受了,后来外卖也到了,他吃完,差不多吃不下了。
他就专注低头摆弄他“失而复得”的手机,期间在社交平台上他最后一条发文顿了下,评论区全是一些发悼念词以及表示思念他的人。
过几天就是周寄疆的忌日了。
周寄疆甚至看到一个熟悉的ID——
【庄医生】:周奶奶很想你。
他没有说我也想你,下半句话,他问:
这个月你会回来陪我看海吗?
这个ID每月都在坚持不懈问他这个问题,问了半年。
或许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真正体现“周寂疆的离去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及让人回想起来“周寂疆以前到底遭受了什么”。
周寂疆手指在那个ID上停滞,不小心点了个赞,只是他出神,没有发现,甚至就要发现的时候,他蓦然被对面有节奏且不轻不重的敲击餐桌声音惊醒了。
鹿孤舟不知道何时还是坐在他对面,忍辱,却还是保持着下颚线稍高的姿态,觑他。
两人对视一眼。周寂疆还在沉默当中,也没之前堪称“愉悦”心情跟他怄气了。
鹿孤舟似乎也察觉到了,不知为何,他面对对方这样低气压会感到熟悉,就好像那时候在抑郁症折磨下的周周。
他不自觉低下头来,缓和些许。
缓和方式却是——
“我饿了。”鹿孤舟抿唇。
周寂疆走后,他食欲不太好,经常两天也不吃一顿饭,甚至昨晚吞安眠药,身体虚弱,吐出来不少。
“饿了就去吃饭,别和我说。”周寂疆冷漠说完,簌簌站起身,很利落转身往外走。
鹿孤舟下意识问他去哪里,这倒也不是在意他是哪里,只是在意周寂疆手里那部手机罢了。
闻言,周寂疆脚步一顿,他侧头:“你要二十四小时查岗我,要我给你发照片发定位,不许跟别人身体接触?恶不恶心?”
鹿孤舟一怔。
对方说出来每一桩事都是他曾经对周周做过的。
周周摆脱不掉,表露出厌恶、拒绝,却也因为抑郁症以及怕他发疯,言语不会那么直白刺骨。
如今面前这个那么像周周的常忆南,不一样,他就好像是没有得抑郁症的周周,满身都是鲜活以及锋利。
他睁着浅淡双眸,慢吞吞,直言:很恶心。
说这句话时,他却又像是当年与周寂疆初遇,任性妄为把所有负面阴暗面都抛给周寂疆承受的鹿孤舟。
发泄完就抽身离去,完全不在乎你怎么想。
鹿孤舟以前还怨周周为什么不原谅自己,如今自己成为了那个被发泄的人,一时面部绷紧,沉默。
与此同时,门口的人已经毫不犹豫转身摔门而去。
“我出去玩。记住,你没资格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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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鹿知道啊!他这样还是不会好好对粥粥的!!
改让受发疯了
不知道是攻有什么意思,就是要让他知道,看他发疯,看他求而不得,让他看着他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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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角色转换!
-完-?
不得不说,做替身如果不图感情,也是很快乐的。
就比如周寂疆一出门,手机显示他卡里多了几百万。
这钱可以算作是他念台词的工钱,周寂疆拿着也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很快就打车先去医院看望了周奶奶。
周寄疆死前唯一的顾虑就是周奶奶,他当时其实有预感自己会英年早逝,就先把一部分遗产给了庄荣白,让他帮忙付护工的钱。
但他没想到庄荣白会亲自来医院。
周寂疆抿唇。
如今他变了个人,只能悄悄在走廊游离,停滞在病房外,似不经意间往里望上一眼。
出乎意料,他走后,周奶奶还是躺在高级病房里,有护工在左右悉心照料解闷儿,医疗效果也应该很好,她看起来很精神。
周寄疆视线一偏就能在她身侧看到一个熟悉的人,那人身着西装黑裤,剥着橘子,安安静静坐在那儿,也不说什么话,只是听着周奶奶断断续续讲着话。
是庄荣白。
周寄疆也若有若无听见了周奶奶的讲话内容——
十几岁的周周走夜路上学,啪嗒摔进山沟沟里。
周寄疆实在不知道这种丑事有什么好听的,但庄荣白好像还蛮喜欢听,每次听到周寂疆小时候怎么样怎么样,嘴角总会浮起浅浅笑意。
周寂疆大概在门口站立几分钟,也不做什么,就单单望着。
病房里开着灯,还蛮温馨,周寂疆孤魂野鬼一样飘出医院,一步步走进夜色,不过他没有看见他离开后不久,庄荣白蓦然往门口看去。
那里只剩下一片漆黑,空无一人。
他心口突然空落落,不知怎么想起了逝去的周周,正出神,手指夹着的手机,蓦然弹出一个消息,显示——
周寂疆给他点赞了。
周寂疆连续在外面待了好几夜也没回那栋别墅,他尝试着赛车打游戏,玩了很多以前没尝试过的东西,最终,也觉得没什么好玩的。
不过他收到了一条来自社交平台的私信,是庄荣白,问他:你还在是不是?
诈尸这种事情也不好说,会吓死人。
周寂疆不知道怎么回,就索性没回了。
除夕夜,几百万几天就挥霍一空,周寂疆就想着要回到那栋鹿孤舟的别墅。
说起来这些日子他都没跟鹿孤舟有什么交流,只是他录声音,念台词给鹿孤舟发送过去。毕竟鹿孤舟失眠严重,没有他声音,就根本睡不着。
不得不说除夕夜真的很热闹,周寂疆刚走进这片富人区,就能知道家家赶做年夜饭,酒肉香气四溢。
当然,家家户户灯火通明,除了鹿孤舟那里。
前男友英年早逝,鹿孤舟就是那样颓废。
虽然周寂疆有了心理准备,但刚进门就有浓烈的酒气一股脑儿全钻进了他的鼻子,还是让他不适皱眉。
他摸索着开了灯,发现不远处沙发上全堆着酒瓶子。
还没反应过来就有簌簌声音响起,是鹿孤舟,发现他竟然回来了,于是面无表情从地上撑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过来,没看见他似的,跟他擦肩而过,想要走上楼梯。
周寂疆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忌日快到了。鹿孤舟很难心情好。
刚想到这里,他就听见背后骨碌碌一声巨响,是鹿孤舟醉醺醺滚下楼梯了。
也不知道撞到哪里,“咚”闷闷一声,听着就疼。
往日里穿着白衬衫,宽肩窄腰,下颚一抬,鼻子高挺,高不可攀的人突然跌进现实,周寄疆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他调整了面部表情,转身冷淡盯着地上的人,倒也没想到鹿孤舟是真能忍,撞到腰了都只是脸色颇红了些,其他愣是没吭一声,站起来又要往楼上走,显然不想让身边人继续看笑话。
腿一瘸一拐,爬上楼梯也得摔下来。周寄疆实在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只觉得他挡在前面怪烦人,于是呼出一口气,想了想银行卡里打进来的几百万,逼不得已伸手扶他一下。
没想到鹿孤舟侧过脸来,如触到脏东西似的,毫不犹豫甩开他,眉头紧拧,还卷起白衬衫的袖口,极其嫌弃擦拭那截手臂。
“别碰我,”他说,“我嫌脏。”
他擦拭手臂时刚刚好露出掌心的照片,是周寄疆曾经交档案文件的一寸照。
如果鹿孤舟能表现没那么锋利刺骨,周寄疆可能也就不会跟他计较,可是鹿孤舟表现这样嫌弃,那周寄疆就偏偏要伸手攥住他的手臂,顺便,把那张一寸照从鹿孤舟掌心捏了出来。
然后周寄疆就松手,等着人来夺照片,他一米九多,往上伸长了手,基本上没人能拿得到。
鹿孤舟下意识焦急来夺他手里的东西,没穿鞋的脚尖不小心踩到了他,他就慢悠悠出声:“不是说嫌脏吗?”
鹿孤舟这才僵着停止了动作,后退几步,脸色又青又白,可能是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他这种蛮不讲理的存在,毕竟鹿孤舟接触的人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社会精英,就连周周都是温和有礼,也不会像他那样。
凶狠对视下,周寄疆都觉得鹿孤舟要跟他真刀真枪打架了,突然,眼前立着的身躯,往地上倒去。
这是气晕了?
周寄疆愣了愣,也是没料到事情会有这样子的发展,顿了半秒才上前查看情况,发现鹿孤舟手掌盖在腹部,脸色苍白,额头覆着冷汗。
这种情况周寄疆作为医生还蛮熟悉,就是酒喝多了,犯胃病。
他没多加思考就握住鹿孤舟的腕骨,想要把他背起来,开车送到医院里去。
这次鹿孤舟只是轻微挣扎就没有再动了,他低低从喉咙里挤出句:“我不去医院。”
鹿孤舟最厌恶以及不想去的地方就是医院,准确来说,更是不敢去。
他不敢忘记,周周是去医院的半路上,在救护车上,停止了心跳呼吸。
周寄疆不知道,作为医生的职业素养,他觉得主角受在逞能,不假思索还是开车带他去医院,只是没想到驾驶座的人蓦然扑过半个身子来竟然是要夺他方向盘。
“你疯了!”周寄疆以前知道鹿孤舟可能心理问题很严重,但是没想到他能疯到这种连命也不要的程度,一手稳住驾驶,一手推拒。
下手难免重了些。
鹿孤舟的脊背砸在车门上,低头,闷哼一声,他疼得几乎蜷缩起身躯,但还是细碎,执拗说:“我不去医院,快回去……”
周寄疆额头青筋蹦了两下,忍耐着,还是调转方向。
只不过他没有回别墅,而是去了最近的一个药店,买了胃药,借了杯热水。
长夜漫漫,鹿孤舟就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下,脊背弯曲,周寄疆接近他给他喂药的时候,难免触碰到他,每次鹿孤舟就像是被碰到尾巴的豹子,手臂覆着薄薄一层肌肉,绷得死紧。
可是周寄疆都觉得他要被推开了,鹿孤舟还是没动,竟是罕见忍耐下来。
看来也不是完全封闭内心了啊。
周寄疆低眸,将他神情尽数收之眼底,然后撇开眼,让鹿孤舟静静缓和他的胃痛。
本来针尖对麦芒的两人竟然也和谐在这除夕夜,肩并肩汲取着温暖。虽然鹿孤舟吃了胃药就很快缓和过来,离他远了些。
周寄疆张开手指还握着鹿孤舟喝过的一次性杯,热度一点点传递到掌心。
现在是除夕夜,温度还是有点低,风呼呼的吹,别人吃年夜饭呢,外面都没几个人,只有他们两个怨种坐着。
周寄疆有出神的习惯,他安静时感知不到外界,自然也没想到鹿孤舟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他面部,也不知道鹿孤舟心里所想。
安静时,他侧脸沐浴在黄色路灯下,模糊了五官与棱角。这张脸的五官锋利而有攻击性,浓眉大眼,剑眉星目,跟周寄疆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明明是不一样的两张脸,瞧着竟是很像周周,有骨子里特有的,俊美清雅的仪态与风度。
“谢谢。”鹿孤舟突然说。他胃病是在这半年来才得的,却是第一次吃别人给他买来的胃药。
纵使心已经封闭,也难免猝不及防被触到真实的内心世界。鹿孤舟甚至觉得眼前人好像也没那么烦人精了,关键时候,竟然也很可靠。
结果周寄疆回过神,偏头,却是弯唇:“你也会说谢谢。”
鹿孤舟被他一讽,心头感激瞬间跑没影儿,微微驼着肩膀,捂着腹部,就要起身去车里。
可是衣角被拉扯住了。
鹿孤舟侧目望来,周寄疆拉住他衣角,咳了声:“我点了外卖,地址在这里,那个,再待会儿吧。”
两人就又坐在马路边长椅上,并不熟悉,聊天都难。
可能胃病折磨下,鹿孤舟都很难去想英年早逝的前男友了,此刻精神状态也就显得无比正常,安安静静坐着,低着头,脸色苍白,甚至让人联想起易碎瓷器。
“别看我。”鹿孤舟皱眉,显然在忍耐。
他不知道这个烦人精一天到晚在看他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周寄疆就收回眼神了,其实他只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说些话恶心鹿孤舟:“我都说过我喜欢你了,虽然死心但也还是忍不住喜欢,我把你带出来买胃药,勤勤恳恳给你点外卖,你不稍微喜欢我一点就算了,还嫌弃我呢?”
“……”周寄疆估摸着恶心得够呛,主角受直接撇开眼,没理他。
但主角受没生气,也是进步了。
周寄疆继续试探着,突然出声:“听说你跟你前男友认识也才十八岁,你们怎么开始恋爱的?”
这话可能戳到鹿孤舟肺管子了,他蓦然转过头,眼尾殷红,脸色黑沉地瞪他。
他不允许任何人窥探他们的以前,包括周周。
周寄疆却是云淡风轻,不急不缓:“看你恶劣性子,那四年恋爱期间,肯定让你那得了抑郁症的英年早逝前男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
他好像只是不轻不重调侃了一句,语气一点儿对“周寄疆”的尊重也没有。
要是没有胃病,鹿孤舟绝对会发疯,可是现在他忍了下来,只是语气颇急,想要辩解,可是,一瞬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因为,这个烦人精所说,是对的。
他陡然安静下来,睫羽在眼睑处覆下一层阴影,压抑着晦涩与苦痛。
他罕见对着周寄疆诉说过往,剥开他的阴暗面,全盘托出。
包括他与周周初遇,他家里破产,周周抑郁症发胖,情况糟糕至极。
在出租屋楼梯口,他怀着怎么样的阴暗心思想要跟对方在黑暗深渊共沉沦,抵着周周在墙面,压着周周双手在头顶,在黑夜里低头亲吻,说:“我们都没人要,那我们在一起吧。好吗?”
他说,其实那不是初遇,他只是在周周抑郁症吃药发胖了,才敢上前。
甚至在周周后来瘦了,变回了眉清目朗又那样光华万丈,他多么害怕,怕周周会遇到更好的人离开他,于是他对周周无限关心,在餐桌上多次强调:“吃多一点吧。”
吃成几百斤也没关系,臃肿肥胖也无大碍,鹿孤舟从始至终都不是爱他皮囊。
鹿孤舟只是爱他,单纯爱他,爱到嫉妒生根,快要发疯。
这些话他从来不敢再周周面前宣泄,却在此刻,跟“常忆南”全盘托出,将阴暗面全数展现在这个人面前。
他以为面前这个人会震惊,立刻起身将热水泼在他面孔,怒骂他“变态疯子”。
可是没有。
“这偏执感情,”面前这个人慢吞吞皱眉,却是抬眼,弯唇笑了,“还真是令人羡慕呢。”
鹿孤舟愕然抬眼看他。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羡慕这种感情。
他心里打翻了五味瓶,摸不清什么想法,但觉得“常忆南”可能是差点车祸给吓到了脑子,也变得不正常了。
“你在开玩笑?”
“没有呢。”
甚至“常忆南”眼里很亮,望着他,聊着聊着他就慢吞吞靠近了,很暧昧的距离,一凑近就要吻上了。
鹿孤舟应该立刻推开并且斥责他,可是没有,可能是他侧脸实在太像周周了,或者说是那句“羡慕”就像是石子砸进了平静水面溅起阵阵无法平息的涟漪,鹿孤舟竟然有那么半秒,在黑夜里,无法拒绝这个人。
可是对周周背叛的愧疚痛苦钻进心房,啃咬出血丝来。他几近分不清那是胃痛还是心,只是颤抖着闭上了眼,任由面前人慢条斯理贴近。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那低醇透着暧昧揶揄的嗓音,在他耳畔轻声响起。
鹿孤舟猛然睁开眼,对上面前年轻男人忍笑神情,就很尴尬,他说“没有”,刚说完面前男人就倾过身子,带着温热的唇擦过他额前碎发,双手还禁锢着他。
那是一个很重、很温暖的拥抱。
鹿孤舟仿佛无处可逃,也不想逃。谁会在寒夜里拒绝温暖呢?
可是他闭上眼,沉溺在拥抱带来的安心暖意,脑子里那个长身玉立的温柔身影一闪而过,是周周。
他惊醒,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那是背叛。
他前一刻才推心置腹诉说对着周周的疯狂爱意,就跟一个替身抱在了一起。
铺天盖地的厌弃与恐惧如黑夜笼罩了他,让他喘不过气。
以至于他做出了毫不留情推开了面前的年轻男人,甚至极尽羞辱:“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一个没钱了就要回别墅找我要钱的替身而已,一个靠嗓音赚钱的废物,你根本比不上周周,你怎么敢对我做这些?”
自始至终长椅上的年轻男人都没有出声,只是用那双浅淡极像周周的眼眸,将他的歇斯底里与丑陋收于眼底,透露嘲意,好像在说:
“明明你也不是没有感觉不是吗,为什么要负隅抵抗呢?”
明明占得上风的人是鹿孤舟,最后却是他在那种视线下,慌不择路离开这个地方。
他没有回过一次头。
其实他回头就可以发现坐在长椅上的年轻男人,满眼嘲弄。
但凡鹿孤舟没有表现那么慌张逃离,周寂疆都不会那么确定鹿孤舟不久后会先一步低下头来找他。
真是,只是稍微一诱,就入局了。
◎最新评论:
真的有点恶心了,跳了一段,还没看这章但就是说,还是攻穿在自己原先的时间线上好,穿别人身上有些膈应人,受喜欢上不就是精神出轨了吗
DD是不是好久没有更新了QAQ
床前明月光,更文上晋江,营养液浇灌,码字翻一番~
老婆,还更新吗?到这里了不要坑了
老师今天更新吗
好脏一受
看到一半突发恶疾差点呕吐 怎么会这么恶心,前几个世界是不可回收垃圾这次已经是厕所残渣了
已经有几天没更新了
周周真好,还喂他喝药,要我直接把药甩他脸上,爱吃不吃,不吃就死
受没有认出来攻 有一种精神出轨的感觉?
呃呃呃这受也太那啥了吧,感觉扮演这种角色都有点委屈粥粥了
受,真的好恶心,怎么会有恶心到这种程度的碳基生物,感情不堪一击又要装作深情,yue
-完-?
周寄疆的预料没有出错。
自除夕夜,他就没有回到那个冰冷昏暗的别墅,两天。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因为那晚除夕,他本来回别墅就是准备跟“金主”鹿孤舟要点工钱。
现在他也不回别墅了,就好像他从未出现在鹿孤舟的世界里一样。
又好像被鹿孤舟那番话伤到了,连钱也不要了。
总之,金钱两个字就是维系两人关系的唯一纽带,如今,纽带被剪断了。
鹿孤舟以为“常忆南”会很快回来,毕竟享受了荣华富贵的狸猫很难再跑进乡野,它哪怕再烈性野性,也总会为现实俯下头颅。更何况“常忆南”只是个青春又不谙世事的男大学生。
他甚至想好了,“常忆南”到时候回来,他会警告“常忆南”不要企图代替周周的位置,不要企图不该得到的东西,然后让“常忆南”乖乖待在他身边。
待在身边做什么?鹿孤舟不知道,他只记得除夕那晚寒风凛冽,青年瞳孔浅淡望着他,扶着他的腰身喂他热水,搭在他手臂传递过来的温度。
那温度是自从周周死后,鹿孤舟未曾感受到的。因着这温度,他甚至想。
养“常忆南”,总归就是添副碗筷的事情。鹿孤舟说服自己,就像是养狗那样,他可以揉弄,可以玩闹,仅此而已。
可是鹿孤舟计划好了,别墅门前空空落落,堆了落叶,许久没有人踏入这里,甚至“常忆南”没有给他打来一个电话。
“常忆南”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住入别墅,除了精神层面要当替身之外,几乎是被他养太好了,堪比麻雀飞入了黄金窟。
按理说,“常忆南”离不开给他优渥生活的鹿孤舟,可事实是,“常忆南”确实十几日没有来见他了。
他没理由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尤其是在某一晚,他在周周留下来公司里忙完工作回别墅,踩着疲惫缓慢的步子,盯着门前落叶,推开那扇空空荡荡的门时,这种感觉达到了鼎峰。
他忘记他当时是怎么拿出手机,然后寻找那个手机号码,就这么盯着,十几秒。
他突然就想拨通电话,听听对面在做什么,或者说,他可以承认上次确实说话过分了。
“常忆南”不只是只会靠嗓音赚钱的废物,他年轻、俊秀,在除夕夜缓慢俯身靠近拥抱住他的身体,热烈又温柔,不知道为什么,鹿孤舟根本拒绝不了他。
甚至,鹿孤舟与他有着热度的身躯,丝丝紧贴,鹿孤舟陡然,心脏怦然。
身体骗不了人——他仿佛等这个拥抱,等了很久很久。
所以鹿孤舟在散着光的手机屏幕上停滞十几秒,还是指腹下压,拨通了电话。
电话迟疑几分钟接了,只是沉默到让人烦躁。
“你还要为上次的事情气多久?还不回来?”鹿孤舟皱眉,他不自觉带入长者姿态,还欲再说。
电话那头,顿了下,却是冒出个男性嗓音,不近不远,陌生。
“这谁啊?说话跟吃了火药似的?你男朋友?”
鹿孤舟握着微热的手机,一顿。
他没想到才十几日,“常忆南”竟然有了新的交际圈。其实也正常,一般来说年轻清俊的男大学生,身边怎么可能没几个人上赶着围着?
鹿孤舟莫名在那些嘈杂笑声里感到一阵烦躁,因为他发现,他也在无意识等那个人的回答。
男朋友,是不是?
他等了几秒,忍了那些愚蠢的笑声。
终于,电话里无数调笑过后,就又响起属于“常忆南”的,又与周周一般无二的清冽嗓音。
他说:“别闹。那只是一个哥哥。”
“……”
嗯,哥哥,在除夕夜亲密无间拥抱还差点亲了一口的,哥哥。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周寂疆在此前似乎若有若无听见电话那头男人低沉从胸腔震出来的一声笑,有着不明意味,平白让人起鸡皮疙瘩。
放在以前周寂疆是深情炮灰的时候,他还会尽职尽责打电话回去问鹿孤舟是不是不高兴了,可是现在他只是摁灭手机屏幕,然后坐在酒吧里低头吸他的橘子果汁。
那些大学里刚认识的朋友,也是尴尬咳了一声,问他:“咱哥是不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