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板着脸,但嘴角又止不住地翘。
“哼,我不让兽人去催你,你是不是打算整个冬季都在那边过。”
眼看着他越说越气,丘忙拉着桦的袖子扯了扯。
“别说了别说了。人没回来的时候就你念叨得最凶,现在回来了,你又嫌东嫌西的。你信不信阿杬又走。”
桦爷爷抿紧嘴。
真怕了面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幼崽。
他脑袋一转,索性不再吭声。
丘爷爷笑呵呵地拉着白杬在他跟安族长的中间坐下。对面还有星祭司、灰狼落族长、梧祭司几个。
白杬:“在说什么呢?”
丘爷爷:“说北边送来的消息。”
“又来消息了?!”
一听这个白杬就清醒。他双眼明亮,比雪山山巅上的湖泊还要纯净。
丘爷爷笑道:“嗯,两天前从西荒回来了十几个狼兽人。”
白杬不解:“他们去西荒做什么?”
“送了一批堕兽去西荒,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睡死了的蛇兽人呢。跟之前部落里抓到的那一个长得差不多。”
白杬一听,立马问:“那其他兽人呢?”
丘:“雪山边。”
白杬低喃:“那现在应该进了雪山吧。”
“该进去好久了。要是事情办得快的话,应该是往回走了。”
就算是这样,那还有好一段的时间才能回来。
白杬垂眸,头微点。
“他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丘爷爷慈爱地摸了摸白杬的头,道:“没有。他们那么多兽人呢,阿杬你放心。”
白杬:“嗯。”
看他不开心,梧笑着道:“今天兽人们要捕鱼呢,你不出去跟他们玩儿?”
“年年捕鱼,新奇也看够了。”
“看够了我们没吃够,阿杬,你还有没有做鱼的方子,我们明天一天都吃鱼。”
树从山上回到部落,脾性吃还是那个脾性。
不过看得出来,做事儿沉稳不少,也知道轻重。这让部落里的老兽人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
“我会的都交给厨师队了,或许你们研究研究新的菜式。”
树一笑,挥了两下自己的大木勺。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难得扭扭捏捏道:“那不是都不好吃嘛。”
起先从山上下来,好久没做饭,手艺生疏了不少。
规规矩矩按照原来的方法做,他都能吃出来比自己原来做的要差了不少。
后头又因为在山上憋久了,无事可做,所以下来之后天天呆在厨房捣鼓他喜欢的东西。
可惜,出来的都是不怎么好吃的。
最后兽人们不吃,全进了他自己的肚子。
他现在已经有点怕了。
星祭司双手搁在他的藤杖上,半闭着眼睛,慢悠悠道:
“说起来,部落里现在各种锅都够用了,贝壳山那边的兽人还没有回来。”
白杬:“也该回来了。”
星祭司:“他们说的,争取今年把医疗队的刀做出来。”
白杬蹙眉:“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他发现部落里的兽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说好听点叫坚持,说不好听点叫倔。
跟牛似的,认准了一个事儿,拉都拉不回来。
白杬想到那边现在就剩些打铁的兽人,不怎么安全,道:“叫兽人去送个信,让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不用叫了。”
说曹操,曹操到。
厨房门外,头顶还堆着雪花的麦将背上的兽皮袋往地上一放。
叮铃哐啷,不用猜,都是他们这段时间捣鼓出来的东西。
桦爷爷又是那副冷肃样子,道:“舍得回来了?”
麦:“啊?”
看麦一脸懵,白杬偏头笑了下。
忙招手道:“快进来,让桦爷爷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东西。”
“对对对,好东西!我们这次可是做了很多好东西。”
他将他那乌漆嘛黑的兽皮袋提进来。
面前覆盖一层阴影,看他直接往红薯上搁。
几个老兽人立马将红薯移开,挨在他旁边的桦爷爷顺手在他膝盖上一拍。
“看准地方!”
砰的一声。
一袋子的铁器实实在在地铺在兽人面前。
兽皮袋口散开,白杬随手拿了一块铁皮细看。
“这是……合页?”
两片金属翻折,还挺灵活。
麦看过来,点头:“是。”
“还有呢,不是总说部落里的门经响,做了不少出来。小一点的也有。”
桦爷爷经常说麦做出来的东西就是破铜烂铁,但是现在看的时候,倒是一个个小心托在手心里细看。
“这么小的刀,能做什么?”
白杬:“可能……切水果?”
白杬快速看了两个医疗队权威兽人一眼,压低声音问:“医疗队的刀……”
麦一听这个立马松手,双手抱头抓挠:“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指着桦手上的小刀道:“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出来的最薄的刀片了。”
“别看他小,我们失败了好多次。”
白杬瞥了一眼梧跟星,发现他们的脸上没有之前那样的失望,不禁疑惑:“你们不着急了?”
梧笑得温柔:“都着急了这么久了东西也没到手,习惯了。”
白杬眨巴眼。
那是他着急了。
目前医疗队急需用到刀的场合主要的还是那些骨骼扭曲的兽人。就比如翅膀折断的白鸟兽人。
虽没有精确度高的手术刀,但是兽人们也在用薄刀片练习。
能用来做手术只是时间长短的事情。
但能做出来,自然是最好的。
手术刀分刀柄刀片。
刀柄用不锈钢,刀刃用碳钢或者是不锈钢。
制成刀刃的钢片极薄,需要经过压型、热处理、抛光开刃等多个步骤。(注一)
这些细致的步骤暂且不提,只在现在的条件下制作出合适的钢片都是一件难事儿。
所以兽人们需要慢慢琢磨,花费一点时间也是正常。
白杬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了,能不能做出来,多半靠兽人们自己的摸索。
梧祭司他们现在这样放平心态,就很好嘛。
别一天天盯着那刀,草药这些东西也有很大的研究意义的。
“对了!还有一个大东西。”
麦脸上漆黑,笑起来的时候一口白牙甚至可以去代言牙膏广告了。
“当当当当……”
麦在贝壳山打铁打久了,从还嫩生生的小伙儿变成了粗壮挺拔的敦实大汉。
手臂有腰粗,轻轻松松地将一个藏在兽皮里,看着圆乎的东西抱进来。
“这是?”
白杬想到自己给他们画过的大件图,适合这么大小的那就只有……
白杬:“烤红薯的炉子!”
麦:“炉子!”
就是那种很常见的烤红薯炉子。中间烧火,里面有一个个个抽屉一样的盒子,可以放红薯。
白杬止不住笑:“东西在精不在多。”
麦脸上的笑容垮了。
白杬夸张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可真是太棒了!”
瞬间,乌云被太阳撕扯开,露出灿烂得耀眼的笑脸。
麦:“嘿嘿。”
树:“这东西?烤红薯?”
麦得了夸奖,很是神气道:“你别不信,我们在贝壳山那边用过。这东西放在拉车上用炭烤,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
白杬点头,默默在心里补充。
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的炉子。
若是其他兽人来拉不一定可行,但是狼兽人那大几百斤的重量,拉这个是轻轻松松。
试想一下,每次兽人们出去一趟,走的路都不少。
饿了累了,带了食物还得生火煮一会儿。
这个带上那就是想吃就吃。
对人来说或许不怎么方便,但对于狼兽人来说,那就是再好不过来。
白杬看着老兽人们也感兴趣地起来围着炉子转,眸光微动,忽然道:“这个随便放个地方,木炭不熄,可以不断地烤红薯。”
树立马来了劲儿。
他拍拍炉子,摸着一手的黑灰也不嫌弃。
“那以后各位老兽人们开小灶的时候,就不费我们多少事儿了?”
“我们自己来都成。”
这炉子相当于一个移动锅了。更别说,下面还被安装了轮子。
白杬背靠石壁,满脸笑意。
看着炉子,想的却是与烤红薯搭配的糖炒板栗。
这东西要糖,而部落里虽然已经在秋天的时候制作了一批糖出来,但是依旧不算多。
等明年,种多点的甜菜。糖炒板栗就可以安排上了。
麦激情地将自己现阶段的各种成功拿出来展示完,收获了一堆的鼓励和夸奖之后,接着美滋滋地扛着这堆东西,放倒了他们该待的地方。
那就是养殖队伍的仓库。
都是些小玩意儿,说实话,除了农具和厨具这些,其他的东西在部落里的使用率并不高。
但是兽人们也没有哪一个说麦他们这样是在浪费或者不误正事,反而一个个很捧场地每次在他拿出来东西之后要夸奖一遍。
照着兽人们所说,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练习,怎么又能做出那些要求更多的大玩意儿。
不管如何,夸就是了。
多的他们也不太懂。
白杬每次见到如此,都觉得自家这些兽人们都暖心得不行。
多好,虽然生活艰难了些,但是都是些好兽人。
麦离去,老兽人们也坐得差不多了。
在幼崽园里玩了一上午的崽子们被放了出来,一听说白杬回来了,一窝蜂地跑过来找他。
被小崽子们围在一起,白杬软着身子直接往地上一趟。
兽皮都不用盖了,眼睛一闭,舒舒服服地打盹。
一旁的桦皱着眉头,还是找了块兽皮来盖在白杬的身上。
白杬嘴角翘了翘,随手抱了一个挨在身侧的小崽子。脑袋一埋,在柔和的散发着奶味儿的毛毛里打盹。
兽人们的冬季,多半无事可做。
吃了睡,睡了吃,再间歇地打几个盹儿,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雪停了,阳光洒落雪山。
冷冷的白光照在兽人们的头顶,像隔着一层薄冰,让人感受不到半分的热度。
雪原上。
一队狼兽人悄悄地离开雪原边缘,掉头冲着山中去。
暗留在兽人队伍里面,时不时出去露个面儿,看着兽人们。曜则跟着冰去找他之前说的换取雪豹兽人加入狼部落筹码。
两方谈了一下。
都表示,筹码不筹码的不重要。
只要大家一心,就是一个部落的。
在雪豹兽人看来,现在没有雪鹰兽人了,盐湖是黑狼部落想挖就挖,自己那点他们肯定看不上。
而黑狼兽人想的是,挖盐湖还不如捡现成的,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
思路不同,结果一样。
都觉得,这藏起来的盐,得拿出来。
但是那边的队伍人多眼杂,所以才有了现在这个悄悄潜出来找盐的兽人。
盐不愁多。
兽人要,养的牲畜也要。
加上现在这一批要是全部加入部落,那么他们的盐就消耗得更快。
这一次走这么远地路,自然是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回去。
五十个兽人的队伍往西边而去,接着往北。
路过当初看见的第一个盐湖,往西走一点点,就是当初白熊兽人们统一运盐的地方。
这里是一块平地。
按照之前,这里应该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盐送过来,在这里堆成一个个尖尖小山。
但此刻这里光秃秃的,只有地上还残留着雪白的盐粒。
“知道黑狼部落没有多少盐,兽人们走的时候一个背上一点,都带走了。”
曜眼中闪过微光。
冰带着兽人继续往前走,没多久,转头就是一座高高的山。
前面没有路了。
但后退几百米,是往北的路。但冰显然没有过去的意思。
“这里?”曜问。
“这里。”冰点头。
面前是一块石壁,仰头能看见高耸入云的山峰。石壁与石壁指尖存在许许多多的细小缝隙,怎么看怎么没有路。
地鼠族长挠挠头:“我们没有在这里挖过地洞啊。”
冰冲着他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是我们自己挖的。”
“阿爸跟阿父说,很早很早就有这个地方了。”
之前堆盐的那个位置,是南边几个盐湖的中心位置,也是这边最大的一个平坦地方。
以往运盐,偶尔也会堆积在这里。
每一次雪豹兽人就会往他们的储备洞里扔上一点,久而久之,数量绝对不少。
这样的洞在雪原有几个,是雪豹们顺手做的事儿。没别的想法,就是担心以后懒得挖盐的时候能直接用。
当然,只需要雪豹兽人知道就好。
毕竟别的兽人知道了搬走,他们就白干。
冰从那个细小得只能过一个兽人的石头缝隙挤过去。
正当兽人们以为往里走才有山洞,结果他转身面对兽人。手上用劲儿,一推——
兽人们面前那山壁上一块大石板倒了下来。
“哇……啊?”
地鼠族长看着碎裂在自己面前,还没他爪子厚的石头片。咽下自己的感慨。
一抬头,面前就是一个黑洞洞的洞口。
他揉了揉眼睛。
洞口不小,但是能直接被那块石头片遮盖住。
就这么随意的一个遮掩,居然没有被发现?
地鼠族长默默揣爪爪。
比他们千辛万苦藏起来的地洞好多了。
曜:“位置选的好。”
“嗯,站在拿那边只会以为这里是一座进不去的高山。洞口是背对着的。”
冰扯住一个松软的兽皮袋子爬出来。
“这是盐?”
“不是,这里面塞的草,能堵住洞口。”
雪山高寒,常年冰冻。
盐是怎么放进去的,现在就是什么样的。
洞口不大不小,狼兽人们不好进去。只能让地鼠兽人跟冰一起将里面的东西扯出来。
洞口蜿蜒,进去之后就可以站立。
而路的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山洞。
盐随意堆积在里面,有的是放在兽皮袋子里,有的是直接得堆在地上。
散乱地放着,连路口都堆得满满的。
这东西在雪豹的眼里,可是一点不值钱。狼兽人们看得心痛。
曜见他们磨叽,道:“快点。”
拿这些盐,比大冷天的去湖里挖来得快些。
过不了多久,雪鹰消失的事儿就会被发现。挖盐耽搁时间,能快就快一点。
一袋又一袋的盐被送出来,还省了装兽皮袋的时间。
兽人们像蚂蚁搬家一样,花了半天的时间将山洞搬空,掩盖痕迹,接着一车车拉回他们现在驻扎的地方。
边走,边有兽人在后面将痕迹抹除。
晚上,回到了山洞。
吃过一顿晚饭,休息之后,曜立马让兽人们收拾东西,于第二天早上早早地离开。
万人的队伍移动是浩荡的。
狼兽人走在前后,中间是这些雪原部落的兽人。
山脚下都是碎石滩,脚步落下去也很难留下印记。再下几场雪,兽人们离开的踪迹会被彻底掩盖。
风雪中,兽人们全身裹在兽皮里。
舒服的兽皮是从雪鹰曾今住过的山洞搜出来的,每个兽人都裹在兽皮中,露出一双眼睛。埋头赶路。
他们不像是在盐湖的时候,死气沉沉。
迎着风雪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晚上天幕挂着的星星。
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路上,白熊几百个兽人的队伍紧紧挨着狼部落的兽人们走,自然而然地与其他的雪原部落的兽人隔着一条明显的分界。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又浑,听得暗脸上始终黑压压的。
“你们黑狼部落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好吗?”
“你们部落真的还有食草兽人?那你们岂不是混杂的部落?”
“他们说你们还搞种植,你们也吃草吗?”
“草好吃吗?”
“是什么样子的草?”
暗木着脸,在自己的兽皮包裹里掏了掏。
拿出一个刚刚能堵上嘴巴的蔫巴小红薯,往边上的白熊嘴巴里一塞——
“你尝尝。”
红薯在山脚下的时候早已经吃完了,本没有多少,所以他们也没见到没吃到。
让白熊吃,他是真的吃。
咔嚓的响声停在耳朵里,绵软不少,没有刚挖出来的红薯的脆响。
但是放久了的红薯更加香甜,吃起来……
暗甩掉爪子上的泥巴,看着一边龇牙,苦着脸咀嚼着红薯的白熊。
“好吃?”
“不好吃。”
暗难得给了他一个笑脸。
“哦,和着泥巴一起吃,能好吃吗?”
白熊一愣,咀嚼地嘴巴大张。嚼碎了的红薯直接从他的口中落在地上。
“你……”
暗:“闭嘴!”
白熊后退一步,盯着暗的后脑勺。他也不恼,新奇地用胳膊肘撞了撞自己旁边的白熊兽人。
“黑狼好凶。”
“是诶。”
暗:“我听得见。”
“啊哈哈哈,说你一点都不凶。”
一路上,冰见到白熊与黑狼兽人们嘻嘻哈哈,看着关系越来越好。
白熊跟雪豹虽然是邻居,但是白熊兽人经常欺负雪豹兽人。
他担心他们先与黑狼处好了,之后又来欺负他们。
冰抿唇,看了眼背上的盐,稍微有了一点底气,道:“你们不是要待在雪原部落,怎么、怎么跟着我们一起来了?”
白熊转头,看着面前这个捂得严实的雪豹。
啧啧几声,大爪子一勾。
将冰勾过来,胳膊抱住。
“你瞧瞧你,瘦了吧,看着都没以前乖了。”
冰炸毛,兽皮里的长尾巴蠢蠢欲动。
想抽人。
这是什么话!
他们难道不是敌对关系吗?
肯定是在黑狼跟前装的吧!
背上一轻,看着被白熊兽人们拿过去的盐。冰试图跳起来抢回来。
哪知面前的白熊族长一蹲,冰着一跳正好跳在了他背上。
白熊背娃娃似的,托住冰的屁股墩,叹:“瘦了,都不好看了。”
边上白熊嘀咕:“也不好玩儿了。”
冰僵住。
白熊无耻!
白熊还在叨叨:“我们是好邻居的对不对?”
冰张了张嘴。
暴怒挣扎:“是个锤子!”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来源百度。
狼兽人们并不理会他们之间的纠葛, 只要白熊安分,什么事儿都好说。
顺着风雪地方向往南,兽人们的身影藏入茫茫大雪, 消失不见。
小半个月后。
雪原石头屋。
晴空朗照,一群白鸟飞行半空, 在蘑菇一样的石头房子上投下了单薄的阴影。
鸟像敲门一样叫了几声,白鸟兽人收拢翅膀, 缓缓落下。
本该是雪鹰兽人从山洞里出来对接, 但等了半晌,没见这山上四周有什么动静。
为首的白鸟兽人面上难堪,不得不对身旁冻得哆嗦地鸟兽人道:“你上去看看。”
被叫到名字的鸟兽人爪子抓地, 不怎么高兴道:“哦。”
振翅而飞,三四米长的双翼乘风而上。
大白鸟在空中犹豫地盘旋了几圈儿, 还是落在了山洞前。
“雪鹰兽人在吗?我们过来取盐了。”
说完他立马拍着翅膀后退几步,远离洞口。
过了一会儿,还没动静。
白鸟兽人歪头,踮着爪子, 走到洞口。“雪鹰兽人在不在, 我们把盐取走了。”
依旧没声儿。
猜想里面的兽人可能是在睡觉。他眼珠转了几圈儿,正要打算换一个山洞。
山崖下又飞上来几个白鸟兽人。
为首的怒气冲冲, 是他们的族长呼。
“这么久了, 他们还是没有反应!”
“怎么着,要跪下来求他们才动?!”
白鸟兽人被自家族长撒气似的拍了一下脑门, 默默低头, 退到他身后。
他们都知道, 雪鹰兽人看不起他们白鸟兽人。
不管是在兽王城里遇到还是在这里取盐时, 都会被他们拦住嘲讽好一阵。
现在东荒西荒都在兽王城的控制之下, 为了以后过好日子,只要不太过分,他们也忍了。
可是这次都叫了好长时间,没见着一直雪鹰出来。
无仇无怨的,至于这么羞辱人吗?!
也顾不得会不会打一架,呼怒气冲冲地领着后头几个兽人,直接闯入那黑漆漆的山洞中。
“雪鹰真当我们……”
“???”
“雪鹰呢?”呼一脸怒气地进去,愣在原地。
山洞里还算亮堂。
里面没其他东西,只有石头与兽毛做成的巨型鸟窝。
绒毛柔软,像云团一样被盛在圆碗似的鸟巢里,多得快要溢出来,一看就很暖和。
鸟窝外是些碎石碎骨,还有吃剩下的动物皮毛。
看新鲜程度,已经是半个多月前的了。
“雪鹰呢?”呼回过神来,脸上已经被山顶的风吹得僵硬。
“族长,没准藏起来,在逗我们玩儿呢。”有白鸟兽人小心翼翼道。
雪鹰兽人看不起他们,他们越惨,雪鹰就越高兴。在白鸟兽人这儿,雪鹰有时候甚至比黑鹰兽人更恶劣。
呼眼冒火光,恨声道:“找!不出来我们就直接搬走了!”
他翅膀一拍,直冲下山。留着山上的几个白鸟兽人面面相觑。
“族长气狠了。”
“我们去找吧,也小心一点儿。”
鸟兽人在天空中盘旋,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山洞。最后大家在半空中一碰头,纷纷快速落下。
“族长!没有……是真的没有雪鹰兽人!”
呼朝着地上呸了一口。
“直接搬,不用管他们。”
“是!”
拦着门的围栏拉开,吱吱呀呀,露出空空荡荡的屋子。
“族长,没有盐!”
哐当一下。
围住门的围栏倒在地上。
边上不小心松了手,一脸迷茫的白鸟兽人还条件反射地跳了一下。
白鸟兽人们一惊,对视一眼,纷纷往其他石头房子跑去。咯吱咯吱拉开围栏地响声不断。
“族长,这边也没有!”
“这边也没有。”
“都没有……族长,盐都没有!”
兽人焦急的声音如浪潮,一层叠着一层传过来。
风声掠过耳畔,呼后知后觉地仰头,望着寂静得有些过分的地方。
寒风像透过兽皮,进入身躯。
他眼皮一跳,心中发凉。
怕是,出问题了。
呼哑声道:“去湖边看看,奴隶兽人在不在?”
跟在他身边的白鸟兽人从四面八方散去,呼也飞上天空。
整个山顶转完,没有见到一个雪鹰兽人。
越看,他心中越慌。
若是为了收拾他们,大可不必所有的雪鹰都联合起来跟他们躲着玩儿。
可不是这样,那就是出事儿了。
雪山高寒,除了鸟兽人,没有哪个部落能上来。
只能是奴隶兽人反抗了。
他落下,仔细看着地面。
山洞外的碎石滩里,见不到一丝干涸的血迹。
鸟窝齐整,并不凌乱,顶上也没有发生争斗的痕迹。
沿着山洞往下,山壁上偶尔有落下的雪鹰羽毛、鸟粪,只是时间有些久了,其他一切如常。
盐没了,雪鹰兽人多半也没了。
所有的破事儿都落到了白鸟兽人的身上,他们要怎么回去交差。
呼的脸色沉下来,更显阴郁。
兽王城的黑鹰说,兽王要将所有大荒的盐统一收集起来,放进兽王城里统一分配。
每每想到这儿,他就觉得合黑鹰恶心。
呸他的兽王,明明是他们自己下的命令。
本来雪山的盐就多,要想搬空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儿。也只有那些没有来过雪原的蠢笨黑鹰兽人才会这么说。
但他们想进入兽王城的兽人也只能配合。
这边雪鹰拿出诚意,还将自己部落里的奴隶兽人带过来了挖盐。
加上还有原本雪原部落里那些奴隶兽人。
上万个奴隶兽人,还包括白熊、雪豹。就雪鹰那两千个兽人,人家真要拼命,他们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何况人家还是一直住在这里,熟悉地势的兽人。
栽了也是应该。
呼找了个暖和的山洞住下来,一边等消息,一边盘算着怎么回去交差。
等到晚上,自家部落里的白鸟兽人全部回来了。
一个个急匆匆的,细看,脸上都有点得意。
熟悉自家兽人的呼瞬间明白,雪鹰是真的栽了。
“说说。”
“族长,没看见一个兽人。”从四面八方回来的白鸟兽人全部进山洞,将呼围住。
“我去得最远,那边盐湖只能看见挖过盐的痕迹,看不见一个兽人。”
“我们那边也是。”
“没有尸体?”
“没有。”
呼舌尖顶住自己的腮帮子,眼中透出几分得意笑意。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之前为了搬运盐,这些雪鹰兽人强迫让会打洞的某个兽人种族打了许多的穿山洞。他们的尸体没准儿就在这里面。
但那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呼笑容微敛,问:“是真的没有看见一个雪鹰兽人?”
“没有。”
“奴隶兽人也一个不见?”
“是的。”
呼狠狠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嘴角的笑,道:“你们还想不想去兽王城?”
白鸟兽人们一愣,疑惑地看向自家族长。
族长为什么这样说?
不是大荒每一个兽人活着,都是为了进兽王城里过好日子的吗?
呼盯着他们的眼睛,问:“想,还是不想?”
呼耐心地等着,终于有一个年轻的白鸟兽人悄悄地道:“族长,我、我不想回去。”
兽王城的生活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