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天前,他们头上着地方还是空荡荡的。天光热烈,透过木头的缝隙能直接落入这房子里面。
兽人们围在一起,听白杬讲话。
阿杬说只需要一片一片像放叶子一样,叠着放就可以了。
他们两眼一抹黑。
这能挡雨?要是被风吹走了阿杬哭怎么办。
哪知白杬双眼清澈,并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甚至自己爬上去示范。
兽人吓得哆嗦,立马告诉了曜。
最后他没弄个几块,就被曜强制拎着下了房顶。
前一秒信誓旦旦,后一秒委屈耍赖,惹得大家哭笑不得。
兽人们只能试着去做。
小心翼翼踩着那木板,就怕给踩断了。
偶尔掉下去一张瓦片,房顶上的兽人立刻像壁虎一样紧紧扒在上面,哭嚎道歉。
回想起他们当时在房顶上磕磕绊绊的场景,再对比现在一点不漏水的房子,大家心里的成就感可想而知。
笑也是舒心自豪的笑。
两个月过去,房子建成了,兽人们心里的大石头落地。
此刻再看这瓦片,不禁想:怪不得是要做成那种形状,原来是让雨顺着凹槽往下留。
“阿杬,咱们以后就住这个大房子了?”兽人心神微恍,语气轻柔。
白杬指了指里面的地方,道:“还没做床呢。”
兽人们无所谓地摆手:“不用石床,里面这么干净,直接用兽皮铺在地上就可以睡了。”
白杬失笑:“要这样住,咱们何必不直接住在山洞里。”
“也是。”兽人们扬着唇角,眼神温柔地看着此刻为他们遮风挡雨的房子。
“阿杬!”狼嚎从崖壁那边传过来。
这一声肯定是叫吃饭的,但兽人们一个个都没什么反应。
白杬应道:“诶!”
“饭做好了,过来吃!”树的嗓门儿嘹亮。
白杬回:“嗷——”
白杬看了看一脸痴迷的兽人们,笑着继续回道:“你们先吃,等雨小了我们再回!”
竖着耳朵听,那边没了声音。
白杬身子侧回,目光在室内游走。
房子做得大,五六十平米。葱茏树下,青砖黛瓦,乍一眼,这里仿佛是哪个人迹罕至的江南小村口。
内观房子,一面留了个四四方方的窗户。
墙壁有个洞,是为了之后盘炕做的准备。窗子白杬打算夏天用菖蒲或者竹子做,冬天就挂上几层兽皮。
因为没有透光的玻璃,整个上端铺的都是实心的瓦面。所以要是不开窗门,屋子便会暗一点。
“阿杬,是不是要做门。”
刚想到,金就提到。
白杬点头:“做门。”
冬天为了不让暖气跑出去,还得做一层厚重的帘子。部落里兽皮那么的多,用兽皮做即可。
“那我们现在做?”说着就要往外走。
白杬忙道:“等会儿,等雨小了再去。”
炎跟在金的屁股后头,看了看外面,道:“还要很久雨才会小。”
这是兽人经验。
白杬:“也行,身上打湿了喝一点刺刺草汤就可以了。”
他脸上的笑意收敛,看着清冷如月,挺唬人。
兽人们瘪嘴:明明以前还是那么温柔的。
他们看了一眼白杬,乖乖回到自己的地方。
白杬展颜:“我不拦你们。”
“可是要喝刺刺草。”
“这有什么,捏着鼻子喝就没味儿了。”
兽人们不走,还捏着互相靠近了一点。总觉得这会儿的阿杬在吓唬狼。
白杬见状,笑着道:“趁着现在有时间,我们来说说之后要做的事儿。”
草:“阿杬还没过来?”
树回到山洞,挨着草坐下:“他说等雨水小了过来。”
草望着几乎是流下来的水,道:“那还要好久。”
曜听了他的话,手一顿,松开擦着自己头发的兽皮。刚刚在这边帮着收了东西,身上打湿了一点点。
“我去看看。”帕子盖在头,冲入雨中。
“诶!”树伸手。
草抓着他的爪子收回,道:“阿杬在那边,又这么大的雨,他肯定不放心。”
“东西都收回来了?”
“当然。”树挺起胸膛,“我做事儿,你放心。”
这几个月,部落的变化无疑是巨大的。
先不说大山洞那边几座拔地而起的房子,单说崖壁这边。
天气晴朗的时候,兽人们狩猎采集,手头上的其他活儿也没忘了做。
现在部落里最柔软的兽皮已经装满了整整一个山洞。
吃不完的肉做成的肉干,腌制的熏大肠内脏上千斤。
再有野菜干儿、笋干儿,四个山洞里,都是大兽皮袋子堆起来放满了的。
黑狼部落几乎是搜罗完东边五六个山头,里面的竹笋、野菜一茬一茬地收。到最后要不是白杬阻止,今年的林子就别想有新生的笋。
菜千斤、笋万斤,全部做成的干儿。
有这么些,冬天起码是不用愁菜了。
除此之外,圈养的灰灰鸟全部已经长大。三四斤的样子,兽人们见一次,馋一次。也就导致现在就还剩下两只灰灰鸟。
大荒牛已经完全适应了部落里的生活,狩猎队看他们在部落里也竟然比外面还能长得壮,隔三差五地抓一头回来养着。
现在部落里已经有八头大荒牛了。
再有就是兔子。
因为上次给幼崽们奖励的事情,几个被幼崽说是“部落里身体最弱”的兽人们可能受到点儿打击。
此后几天食欲不振,吓得部落里其他的兽人以为他们生了重病。
后来从梧祭司那里知道事情的始末,兽人们气不过他们糟蹋自己的样子,最后演变成了兽人轮流说教。
四个兽人就坐在山洞。
其余兽人从黑狼部落领头,山猫部落结尾一对一沟通。中途红狐兽人们觉得说得差不多了,白杬硬是让他们来。
这一下不仅让他梦回当初自己在大山洞的时候,也狠狠让几个兽人长了教训。
尤其是成天表面笑嘻嘻,心里不知道颓丧成什么样的山和天。
亲切的沟通时间持续时间一天。不耽搁其他兽人干活,只到了他们自己就过来说几句。当休息一样。
这一天过完,白杬看到四个兽人眼神都恍惚了。
他心里直乐。
既然是在黑狼部落,那自然是要用黑狼部落的方式解决问题。传统的沟通程序走完,接着是治本工作。
兔子繁殖快,也可以笼养。冬天正好搬到山洞里去养着。
要是养成了,冬天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肉干儿,多一点点的新鲜肉吃。
白杬看他们几个就是没事儿做,闲的。所以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让几个兽人养兔子。
现在兔子的数量不仅有百来只,个个油光水滑的。它们大多是被抓来的,但抓来后,生活过得比以前更滋润。
牲畜多,阿山四个又分出去成一小队作养殖队。牛、兔都交给了阿山叔几个。
他们的事儿处理好了,冬季现在也可能有新鲜的肉吃了。
下雨之前,所有摊在外面的东西都已经被带了回来,牛、兔子、灰灰鸟被赶到了崖壁前那一排排的专门为他们搭建的草棚子底下。
部落现在不说是粮食满仓,但是至少不会饿成以前那个皮包骨样。
树收回视线,招呼兽人:“我们先吃,不然凉了。”
雨下得大,那股湿意渗透身体,像喝饱了水一样。白杬身子松散,歪歪扭扭地往墙上一靠。
触及温热,白杬吓得险些一跳。
“阿杬。”
白杬回头,眼神迷茫。瞳孔倒映出几乎像从水里爬起来的曜。
“你怎么来了!下这么大的雨!身体强壮就可劲儿折腾是吧!”
三句话,语气一句比一句重。
兽人们笑笑,看着曜,心想:你也有今天。
房子里什么都没有,曜只能这么湿哒哒地站着。不多时,他脚边就积攒了一滩的水。
兽人们脸上的笑没了。
“哎呀!打湿了打湿了,房子里打湿了!”
“曜!出去出去。”
白杬知道兽人们对房子的爱护,一边磨牙一边拉着曜冲出雨幕。“你个笨狼!”
“诶!阿杬!”
白杬一走,兽人们呼呼啦啦立马跟上。
豆大的雨水砸在身上,还有有一点点疼的。激烈的雨水落在脸上,像打仗似的,砸得他眼睛都险些睁不开。
白杬不得不边跑边在自个儿脸上擦。
曜低头,奔跑之余还有闲心手指轻轻地在他脸上碰了下。
要不是冰冷的雨水之中那尤其明显的一抹温热,白杬还感受不到。
“你跑过来做什么?!”雨声大,白杬说话用喊的。更显得气势汹汹。
“担心阿杬。”曜轻声。
他迅疾地伸手揽着白杬的腰跟腿弯一抱,加快速度。
白杬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埋头藏在他的肩膀,嘴上不忘了嘀咕:“下这么大的雨往外面跑,你身子骨好,你皮多,你毛厚……”
黑狼全速奔跑,白杬抱着曜的手越来越紧。
后面一大片的兽人竟然连他们的尾巴都没有追上。
“哎哟!不是说雨停了再回来吗?”看见雨中的黑影,树嚷嚷。
曜眼神儿不给他一个,抱着白杬脚下一蹬,跳上了自己的山洞。
白杬被放下的时候,一捧雨水直接从他和曜紧挨着的胸口落下。
“哗啦”一声,尤为明显。
白杬眨了眨眼睛,还没缓过神来。
曜三两下扒了白杬的毛衣褂子,将干燥的兽皮披在他的身上。就这么轻轻地从头揉搓到脚底。
白杬垂眸,看着自己的脚丫子被大手托在掌心。
圆圆的脚趾头蜷缩,白中透红。大手麦色,单手全部握住他的脚,无端的色气。白杬看得有些别扭。
不知怎么脸有点热。
他抬手,撩了一缕曜的发丝转移视线。
头发湿乎乎的,因为太黑,淋了雨之后像抹了一层油,黑得发亮。指弯的一缕与其他的发丝勾勾缠缠,难分难舍。
“阿杬,别碰。”
白杬全身上下被擦干后,身子一轻,接着陷入了柔软的兽皮中。
“你身上擦一擦。”白杬拿着兽皮,盖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湿漉漉的眼睛。
“嗯。”曜直接用白杬用过的兽皮,囫囵往自己的头发上擦。
白杬皱了皱鼻子:“用干的。”
曜停下,灰眸看了他一眼。“好。”
白杬唇角翘起。
身上擦干,换了一身兽皮,随后曜重新抱着白杬出去。
白杬坐在曜的手臂上,两个手被他另一个大掌握住。
他热气足,即便是淋了雨也热乎乎的。白杬指尖如葱,摸了雨水有些泛白,索性就勾着他的手指玩儿。
“来了来了,快来吃。”
山洞前也做了高高的棚子,下雨天能直接走。
进了山洞,里面热热闹闹的。
兽人们吸溜着碗里的汤,笑得满足。
白杬:“今天下午吃什么?”
树嘿嘿一笑:“房子建完,奖励一顿好的。”
白杬看着那锅:“我知道了,火锅。”
“不是不是。”
等白杬坐在曜的跟前,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碗时,才看清里面一个一个打着结的熏肠。
炖肉啊。
白杬点点头:“这个可以。”
好久没吃了,现在吃起来滋味更甚从前。
热汤下肚,刚刚被雨水渗透的湿意顷刻散了个干净。
白杬喟叹,放松了身子靠着曜。“房子好了,建筑队的兽人们休息几天。等雨停了,我想跟着狩猎队的兽人们出去看一看。”
曜:“嗯,我一起。”
白杬眼睛弯成月牙,凑在他耳边小声:“跟屁虫。”
曜鼻尖碰了下他的脸。
不言不语,回去继续吃他的饭。
洞外依旧雷声阵阵,闪电划破天幕。
“雨还要下多久啊?”
一直保持这么大的雨下下去,白杬都要怀疑这边会不会被水淹了。
星祭司小小地吹了刚刚练完的兽皮,慢悠悠道:“明天早上就不下了。”
白杬:“星,是不是看天气这东西我也要学?”
“当然。”星换了一张兽皮道。
白杬看向梧。
梧点点头,眼神柔和:“这个难,最后学。”
白杬心想:瞧瞧这学的东西,要不怎么说祭司是一个部落的宝贝呢。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活脱脱的知识宝藏。
白杬额头撞了撞曜的肩膀。
还好时间他能自己安排,不然得累死。
曜长睫垂下,眼珠看着挤在自己胳膊上的脸。指尖微动,随后将自己的碗递到白杬的唇边。
白杬看了他一眼,意思意思喝了他碗里的汤。
曜趁机顺了几下白杬的头发。
一直烤着火,外面一层差不多干了。
饭后,兽人们待在一起聊天儿。
房子已经完工,剩下的大活儿就是盘炕。以及做门之类的。分派完各自的活计,兽人们歪歪扭扭,开始闲聊。
白杬盘着腿,就这么被曜端起来,放在了他的面前。
白杬按在他肌肉鼓起的手臂,眼含不解。
“做什么?”
“头发。”
曜握住他的脚踝,带着他细长的腿搁在自己的身侧,让白杬跟他面对面坐着。
白杬被他的手心烫得一缩,紧盯着曜的脸。
曜鼻尖碰了碰他的额头,随后直起身。温热的大手勾着他的后颈,带着他额头贴靠在自己肩膀。
随后一手勾着他的腰,一手梳理着他一头长发。
火光就在身前,烤了一会儿,白杬僵硬的身子放软。他轻轻揪住曜兽皮褂下摆,稍微直起身,胸膛贴着胸膛,将下巴搁在他的颈窝。
后脑勺暖洋洋的,时不时还有大手轻柔地在发缝中穿梭。
白杬像陷入了蚕丝被中,他舒服地眯了眯眼。手顺势虚虚抱着曜的精瘦的腰,像被哄睡的猫儿,缓缓阖眼。
耳畔,白杬的呼吸轻柔。
曜只侧头蹭了蹭他的脸。
随后一边听着兽人们的闲话,用更轻的动作梳理他的长发。
“最近咱们部落领地里食草部落的又增多了。”
“咱们部落这么好,正常得很。”
“部落里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一点事儿,还没阿杬的故事好听。”
“哪里,是有件大事儿。”青按耐不住,脱口而出。
“什么大事儿?”
青压低声音:“苍鹰部落的兽人被从兽王城里扔出来了。”
其余的兽人一滞。
“怎么可能!”
“他们不是很厉害吗?”
“你们不知道?!”青故作惊愕。
拙劣的演技看得兽人们白眼一翻。
他们哪里能知道这些,就只要经常在外的狩猎队和采集队知道这些。
青的话可能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暗的话一定是。
兽人们齐齐看向暗。
青瘪嘴:“你们问我啊,我说的。”
兽人们眼睛眨都不眨,就看着暗。
青:“呜……”
暗捏捏自己伴侣被兽人们嫌弃后变得委屈的脸,头微点。
“!!!”
“为什么?!”
兽人们只是闲谈, 要说对这件事儿最感兴趣的无疑是山猫兽人们。
他们刚刚还一脸困顿地趴在地上打小呼噜,现在纷纷用爪垫踩着兽人们的脑袋肩膀,探进兽人们的包围圈中。
红狐圆侧头, 脸上一阵柔软。
他肩上蹲着蓝。
见蓝的眼睛里波光微动,圆轻轻将他抱下来, 放在自己的身前。
暗这次不说话,而是轻轻拍了拍青的后背。
青立马直起身, 底气十足道:“他们是被自己部落的兽人赶出去的。”
“什么!”兽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在大荒里, 部落里族人的背叛是致命的。
青见他们不信,强调:“我们巡逻的时候,可是从兔兽人那里听得清清楚楚。”
单是黑狼部落的领地里, 食草部落加起来都有几十个。食肉部落不怎么联系,但食草部落却联系得比他们频繁多了。
消息自然是从他们嘴里来的。
震惊的声音让白杬轻轻动了动。
曜手沿着他烘干的发丝往下, 轻拍着他的背。
白杬蹭了蹭曜的脖颈,收拢手臂,睡得更舒服了。
哄好了怀里的人,曜抬头:“暗, 每天下午回来你们不用干活儿, 训练。”
眸光划过其他嘴巴还震惊张开的兽人,眸色暗沉:“其余有空的兽人都跟着狩猎队训练。”
曜不开口, 大家只当闲聊。曜一开口, 那就是关乎部落生存的大事儿。
兽人们纷纷警惕了起来。
这边吵吵嚷嚷的,曜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青年。轻手抱起, 回到自己的山洞。
美滋滋地睡了一觉, 白杬正沉浸在房子建好的兴奋当中。
耳朵一动, 却听到底下的草棚子里是一声声疾驰而出的破空声音。
白杬站在山洞边探头:“在干嘛?”
“阿杬?醒了啊, 下午你有没有事儿?”
白杬下午打算去听课, 也没其他的事儿了。所以他摇头:“没什么事儿。”
下一秒,他就被球和草左右架着带出了山洞。
“那你跟我们一起练。”
白杬这才来得及细看。
山洞前几十米长的棚子底下,都是兽人们拿着弓箭在练习。
白杬蹙眉:“是不是出事儿了?”
“苍鹰部落被自己部落里的兽人赶出了兽王城,怕有万一。而且我们好久没练了,再不练都忘了。”
白杬点头。他确实也该练一练。
刚拿起弓箭,就听棚子中间的暗道:“上!”
顷刻,兽人们将箭固定在弓上。
一排望去,整整齐齐。
唯有白杬这么个没反应过来的。
暗冷锐的眼睛看来。
白杬立马沉了一口气,严肃了表情跟着兽人们一起。
暗检查完所有兽人的动作,调整了几个。道:“拉。”
“咯吱咯吱”的声响在暴雨中钻入耳膜,白杬被夹着雨水的风吹过脸颊。他眯了眯眼,手上的发力,肌肉绷紧。
暗:“保持不动。”
白杬知道自己脆皮,但是不知道自己这么脆皮。
才三十秒不到,他的手就开始打颤。而边上的球和草手上稳稳的,露出来的胳膊绷出一个流畅有好看的肌肉纹理。
白杬抿唇。手上抖的更厉害。
他怎么能这么弱!
曜从狐狸洞里出来,视线便被边上的白杬所诱捕。
看出他的手在抖,曜跳下山洞,轻轻带住他的手。
后背贴来温热,白杬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他咬牙,头顶抵着曜的下巴。肌肉因为刚刚发力太久,酸得厉害。
“我笨。”
“阿杬不笨。”曜取下他手里的弓箭,“我教你。”
暗看了他们一眼,等曜带着白杬的胳膊重新搭上箭。暗回到自己的位置,同样架起。道:“放!”
几乎同时,箭矢离弦而飞。
整齐划一的箭矢如线,合成一把利刀切断了雨幕。
另一边的树吱吱哇哇:“哇!我好厉害!”
没等兽人们感慨完,下一秒,暗道:“上!”
兽人顾着兴奋,赶不上暗的指令而出现了手忙脚乱的情况。但只有片刻,立马回到正轨。
暗:“拉!”
“嗷!慢点慢点!”
“不急不急。”
暗压下眉头:“放!”
“嗖嗖嗖……”这会儿,谁射得又快又好,谁磨磨唧唧或是技术不到家就表现了出来。
白杬看了一眼曜。
明显,要不是曜带着他的手,他跟不上暗的口令。
曜下巴搁在白杬的肩膀,脸贴着脸,轻声道:“放松,他故意的。”
白杬眨眨眼。
看着刚刚还抱着玩儿的心态训练的兽人们收紧了皮,心中明了。
暗冷嘲:“什么德行,自己人都射!”
不得不说,这样的暗让人头皮发麻。
暗的话多了,但是人也凶了。而这第一个被凶的人,是青。
刚刚顾着得意,没跟上暗的指令。手忙脚乱时,箭早在搭上弓的时候就落在了地上。
但青只幽怨地看了暗一眼,没说什么。转过头去看着雨幕之中,态度端正。
“上!”
“拉!”
“放!”
这次的指令一气呵成,能跟上的,就只有狩猎队那十几个人。
暗扫了一圈,收回眼神。
“兽人、大荒兽都很快。用箭能更远战,但没我们爪子快。”
“要真正把箭用好,必须把它变成爪子一样,将它当做身体的一部分。”
“练不是玩儿,明白?”
“明白!”兽人们站得笔直,目光炯炯。
“上。”
“拉!”
“嗖嗖嗖——”
兽人们下意识放出了箭,临了发现没有听到口令。
手一抖,箭歪歪扭扭。
兽人们怯生生地瞄了一眼暗。
暗掀开眼皮:“我喊了?”
兽人们缩了缩脖子。“没有。”
暗眼中锋芒一闪,瞬间道:“上!”
兽人们凝气静神,一举一动全听着暗的指令。
白杬也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这一声声的口令之中。
挂着的箭囊里的箭在一根根减少,白杬被曜一直带着,动作越来越熟练。
“上!”
“拉!”
“放——”
手一松,箭头飞出。白杬脸皮绷紧,竖起耳朵时刻注意那边的动静。
“休息。”
白杬肩膀一松,弯了弯唇角。
他转个头,发现曜已经不在他身后,而是跑到上头的洞口边坐着了。
白杬不解:“你什么时候上去的?”
曜伸手下去。
白杬握住。
曜手臂发力,将他拉上来,带着坐进自己的怀里。继而捏他胳膊,帮他放松肌肉。
白杬背靠在他宽阔的胸膛:“后面的都是我自己射出去的?”
曜:“嗯。”
白杬腿一摊。像山寨寨主似的,手臂被曜拉着张开。“我还是很厉害的。”
“阿杬最厉害。”
白杬耳朵尖像刚红的小辣椒似的,渐渐晕出了色泽。
“我脸皮薄,你别夸。”他吱呜着。
曜认真点头:“好。”
“继续。”
暗的话一响,白杬腾空一跳,比听到上课铃声还要积极。
曜的腿上轻了,他看着山洞下白杬的发旋。眉头一扬,笑意浅浅。
这样也好。
一下午,大家都在练习。
棚子外面是瓢泼大雨,棚子里面的兽人汗流浃背,头发丝儿都冒着热气。
箭头用完了就换成长枪。这些都是不需要近战的武器。
白杬夹杂在其中,清楚地看到兽人们愈发熟练,甚至举一反三,看着像是耍了好几年的。
他自己像个小菜鸡一样,就会最基础地拿稳手里的东西做最简单的动作。
等到后头脸色微微苍白,曜立马拎着它回了山洞。而外面的吼声与雨幕声,始终都没有停歇。
白杬顶着兽皮毯子,水润的眼睛望着曜。
曜眼睫垂下,藏住眼中的笑意。
见到他苍白的唇色,心中又像被蜜蜂扎了,又痒又疼。
他蹲下,双手捏住白杬的手腕,搭在他的腿上。“阿杬身体不好,适当就好。”
白杬低头,鼻尖离曜的脸距离仅仅只有五厘米。
“我已经成年了,怎么还不好?”
“老祭司说,阿杬在肚子里没有待够。”
白杬叹气。
他知道自己是先天不足,可过来的这半年,也就发过两次烧,已经是很健康的了。
可现在跟其他的兽人比起来,他才知道自己真的可以归结为先天不足。
体力、耐力、对武器的掌控力,这些被当做兽人天赋一般的东西,在他这儿少了不止一半。
“阿杬。”
“嗯。”白杬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曜的五官在眼中放大。
曜身上有一种野性的帅。鼻梁挺直,眉骨高,眼窝深。灰色的眸子带着不羁与冷淡,若是不笑,满是疏离。
白杬动动被他抓住的手。
曜眼睫扇动,松开。
白杬捧着他的脸,手指碰了下他的睫毛,笑了:“你怎么这么好看呀?”
曜长睫微颤。
白杬低头,鼻尖抵着他的鼻尖碰了碰。“脸怎么红了?!”
曜喉结滚动:“阿杬……”
“是不是淋了雨发烧了?声音怎么又哑了。”
曜捏住他的手,托在自己的下巴处。“阿杬,别动。”
白杬紧张,手盖上他的额头。
曜只能看见他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像红透了了的豆儿果,好似带着甜香。
“是不是晕,我不……唔!”
白杬瞳孔骤缩,狼耳狼尾立马冒了出来。像醉了似的,轻轻摇动。
脑子里炸开大片大片的烟花。
白杬眼珠凝滞,进而飞速转动。
亲……怎么亲了……
白杬克制不住地抿唇,结果却抿住了曜的唇瓣。
触感柔润,凉凉的,清新的草木香像从皮肤中渗出。白杬僵直不动,只有脸颊上柔顺的长发轻蹭,像他此刻的心脏,轻轻荡漾。
“咕咚——”吞咽的声音异常清晰。
“阿杬。”曜声音低沉,笑意缱绻。
“嗯……嗯?”白杬垂眸,长睫动得飞快,头顶上两个白绒绒的狼耳吧唧一下扣在脑门儿。
曜直起身。
白杬红着眼尾立马低头。
曜慢慢凑近白杬。
白杬猛地抓紧床上的兽皮,就在他以为曜亲过来的时候,低沉的笑声传来。“阿杬,脸红了。”
“轰隆”一声,心神震颤。
白杬脚趾蜷缩。
他受不住他热烈的目光,干脆用手紧紧捂住他的眼睛。“你你你、你你不看!”
曜拉下他的手:“看不得?”
薄唇在动,唇中一抹殷红惹眼。
白杬目光游移,不看,又想看。看着看着发现自己离眼前的这张脸越来越近,白杬一怔,接着气恼地松抽回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