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放下,草立马去干别的活儿。
白杬一觉睡到平时吃饭的时候,忽然从床上惊醒。
曜坐在一边的木桩子上,手里拿着白杬上课用于记录的兽皮。听见动静,曜侧头:“醒了?”
外面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白杬匆匆爬起来套上自己的薄款兽皮衣。“你怎么不叫我!”
曜放下手里的兽皮起身。“昨晚你睡得晚,没睡够怕你今天坚持不下去。”
“什么坚持不下去!”白杬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曜走到他跟前,将他的兽皮衣理好,头发用梳子梳得柔顺后又绑了一个高马尾。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白杬迅速收拾好自己,一出山洞,就迎来了全部的注意。
“阿杬,早上好。”
“叔叔爷爷小幼崽们早上好。”
洞外平时做饭的地方,收拾好的食物堆积成小山。白杬昨天腌制好的叫花鸟现在也已经被树放进了火堆里。
六口大锅,呜呜冒着热气。有鱼、有羊还有牛。
不过清一色的全是肉食。
白杬抿唇,就这么不喜欢吃菜?
视线一转,河边的草地上,身子矮小的生面孔兽人坐在一起。少说也有十几个。
他们苦着个脸,不过手上的动作极快。
在摘菜?
“那是哪个部落的兽人?”
“附近的。”
“他们过来干嘛?”
“过来玩儿。”
白杬心底哼笑两声。玩儿,玩儿恐怖游戏吗?
“阿杬快来!”
树大厨已经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勺子,他端着个大盆子围着一字排开的石板装起山猫兽人切成片的肉。
白杬抬腿过去:“弄好了?”
“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好。”
从去部落集市到回来的这几天,白杬一直在让采集队搜罗植物。
能吃的、味道重一点的,几天的时间找下来,材料也凑齐了。
“今天咱们做烤鸡和烤肉。”
盆子里的肉太满,白杬分作几个盆子。
河、湖还有亚一人一个。
第一步,先腌制。白杬将切好的各种草料扔进去,接着用洗过的手抓揉。
“这样是能将调料的味道完全渗透到里面。”
“阿杬,这些草要放多少?”
白杬皱眉:“嗯……适量。”
大家伙儿在厨艺上还是有点兴趣的的,再加上一点点的天分,这个适量多做个几次就会领悟的。
白杬在一旁看着他们放。
弄好了之后,洗干净的石板上抹油,接着像之前烤鱼一样一片一片放上去。
白杬闻着那浓浓的香味儿,少不得咽了咽唾沫:“好香……”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烤肉。味道跟以前的一般无二,甚至更香。
第一片烤肉在石板上迅速变色,香气霸道热烈,让所有的黑狼山猫以及狐狸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唯有一旁已经换了一盆菜的食草兽人们瑟瑟发抖。
吃肉……好可怕……
“阿杬,为什么会比以前的香那么多?”
“这就是调料的作用。”
教会了兽人们烤肉,接着又是烤灰灰鸟。本来灰灰鸟直接烤着就好吃,更何况还加了味道的。
做这东西熟,兽人们用不着白杬来帮忙。
“阿杬,过来!”
白杬直起身,看见不远处的曜向着他走来:“干什么?”
曜牵着他的手就往红狐山洞里带:“星祭司还有山猫部落祭司在。”
“不会是要上课吧。”
“不是。”
曜带着白杬一进去,白杬就被两个祭司围了起来。
“星祭司。”
见洞里的另一个兽人居然是阿宁的阿爸梧,白杬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白杬笑道:“您原来是祭司。”
梧温和冲他招手:“快来,耽搁了时间就不好了。”
白杬还没明白他的话呢,就被两个祭司开始往身上挂东西。
骨头、牙齿、石头串儿,还有插着各色羽毛的藤条帽子往头上戴。
最后再披上一件白色的裁剪过的羊兽皮,白杬已经是两眼蒙圈。
这是要做什么?
星祭司见此,欣慰地点点头,随后收敛神色,话里透着认真:“今天阿杬就要成年了,之后阿杬还想和曜住在一个石洞吗?”
“住。”白杬想都不想就点头。
他都住习惯了,干嘛还要搬出去?
星祭司摸摸胡子。“阿杬想好了。”
白杬:“当然。”
这个根本不需要想。
“那好。”
两个祭司视线一转,开始照着刚刚的流程给曜身上开始挂东西。不过他搭的兽皮不是白色,而是黑色。
白杬心里嘀咕:怎么有点结婚那味道?
不过片刻,两个兽人都收拾好了。
祭司们理一理自己的衣服,然后将石洞墙壁上靠着的权杖拿起来。
“走吧。”
白杬侧头,见曜一身花里胡哨像雄孔雀一样的装扮,笑着点点头。
曜眉眼柔和,轻轻握住他的手往外。
“呀!出来了!”
“怎么这么快!”
“曜今天也要一起?”
“他们什么时候不是一起的,快点快点,别走神,东西端过去。”
白杬发现他们走的方向是大山洞那边。
虽然知道是要举行成年仪式,但是他理了理身上长短错落的各色羽毛,还是觉得不要太难的好。
希望不要像他以前见过的那种成年礼一样,去徒手爬悬崖。要是这样,他指定没成年就挂了。
“曜,咱们的成年礼难吗?”
曜侧头,目光在已经长成俊秀青年模样的白杬脸上。温柔如水,尽数包裹住他。
“不难。阿杬等会儿听祭司们的安排就好。”
白杬绷紧面皮儿,点点头。
藏在兽皮底下的手却是紧张地捏住曜的手。有曜在,他就安心。肯定摔不死的。
他们在前面走,后面其他兽人们浩浩荡荡地跟过来。
有他们自己部落的全部黑狼,还有红狐部落、山猫部落以及其他的食草部落的兽人。
本以为是去山后的悬崖,结果两个祭司却停在了他们以前的大山洞前面。
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兽人们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当初那一场战斗的血腥味早已经消散,泥土也被浅草覆盖,生机盎然。
山洞原来的石台上,放着羊头、牛头、猪头、灰灰鸟以及他们找到的能吃的所有植物。
就连他当调料的虾粉,都被放了一点在碗里,放了上去。
有点像是供奉祖先的样子。
白杬仰头,在石台上方的洞口石壁上,见到了一个巨大的狼图腾。
白狼与黑狼并立,肃穆而悲悯地看着前方。
蓦然的,忽然就感觉气氛严肃了起来。
白杬抿唇,依旧看着那石壁上的画像。
之所以说是白狼,因为他是用石头在上面摩擦出来的,而黑狼就是用他们烧过的木炭画的。
一丝一毫一,连狼脖子上的毛都显得细致极了。栩栩如生,比黑狼部落的那个图腾好看多了。
曜见他看得久了,在他耳边低语:“这是我们部落的信仰,是先祖。”
“也是兽神。”树将煮好的东西端上去石台。
不消一会儿,石台上就放了个满满当当。
两个祭司站在前方,他们虔诚地将手放在心口,矮身弯腰。“兽神。”
“大荒上的兽人是狼吗?还不止一个?”
“回去跟你说。”
两个祭司弯腰在前面叨叨咕咕好一会儿,接着捏着拐杖直起身转过来。
白杬视线忽然一顿。
不对,他们手上的东西不是拐杖,而是一根天然的藤条做成的权杖。
应该说,是祭司的权杖。因为藤条上面刻画着星曾教过他的那些兽世的符号,以及红狐的头像。
一看便能联想到神秘的远古部落。
白杬屏息,抛却杂念看着前面的两个祭司。
星跟梧对视一眼,随后梧往旁边一让,自己走到白杬他们后头的兽人堆里。
“白狼杬,今年是你出生的第二十个大荒年。”星握住自己的权杖,高高地举起来。
“兽人成年,各个部落成年仪式皆由祭司仪式。从今天起,我们红狐部落决定与你们黑狼部落融合。我现作为代理祭司,给你举行成年仪式。”
不是说好仪式举行之后嘛,这不是还没开始呢。
星祭司说出这话,除了白杬,兽人们都是意料之中。
不管祭司怎么说,黑狼早就认为红狐部落跟他们部落融合到一起了。
星捏着权杖的手一转,身上的各式各样的兽牙、头上的两根羽毛也颤动起来。
白杬认真地看着。
接着,星的开始围着他转圈圈。
他起初还不安,目光下意识要看曜。
曜握住了他的手,低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本来昨晚就没睡好。白杬听着轻缓的念叨更是困得不行。
他遵从本心的驱动,慢慢闭眼。
风声寂静,白杬仿佛听到了一股古老的音律。从草原深处而来,又穿行在辽阔的深林各处。
一股战栗从心中而出。
“不能退缩。”低语自虚空中呢喃。
白杬睁眼,发现自己在一处旷野之上。
白云浮彩,流光成虹。旷野的深处,芳草萋萋。他看到了无数的黑狼白狼。
他们面容和蔼,缓缓向着他靠近。
为首的白狼黑狼并行,是一道虚影,看得并不清晰。
白杬直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和蔼。
可白杬在依旧起伏的音律之中,却是心中一痛,目光直直地越过虚影,看到了他们的后头。
只一瞬间,身前蹲坐了两头狼。
近了,白杬忽然发现他们很大。
白杬自己只有他们一只爪子大小。
他忽然心上疼得厉害。几乎下一瞬,眼泪夺眶而出。他控制不住地往两头狼的身上跌撞而去。
“阿爸,阿父。”呼声骤出,充满了依恋。
“阿杬来了。”
白杬仰头,安静地趴在大黑狼的身上,看着他们。
他的阿爸和阿父,原来是这个样子的。白杬红着眼眶傻笑,他头一次体会到血脉相连的机会。
在旷野上,歌声悠远。
白杬面前的光景变换,他像一个小孩一样坐在大黑狼的头上。
从出生开始,经历四季。看见了自己从小到大的所有经历,包括他不记事之前的。
白杬怔然。阿父阿爸只在梦里陪伴过他,他的出生后所有生活轨迹中,几乎处处是曜。
至此,他也看到了曜是如何从一只小小的黑狼成长为一族之长。
“咚——”
铃铛脆响,白杬倏地睁眼。
眉心微凉,白杬涣散的眼聚焦,落在了星祭司略微苍白的脸上。
“好了。”他慈爱笑了笑。
老了,祝词唱不动,祝舞也跳不动了。
祭司话落,白杬紧握住曜的手,眼睫微垂。
成年仪式,原来是这样的吗?
星杵着他的权杖,疲惫地站在原地招了招手,球跟亚立马上前,将他扶着离开。
白杬看了曜一眼。
曜拉着他的手轻轻笑了笑:“还有。”
梧弯眼,走上前来:“星祭司累了,接下来由我来。”
他看着曜的眼睛,道:“山猫部落祭司梧,希望如红狐部落一样,成为黑狼部落的一份。”
言罢,他闭眼。
白杬仰头,从他平静的脸上掠过,落在那墙壁上的画像上。
黑狼、白狼……兽神。
他刚刚,看见了。
旷野之中,萤火重重。
“白杬。”
白杬睁眼。
毫不意外,又到了刚刚的地方。天上银河围绕,蓝紫色的星辰交织闪烁。
白杬低头看了看自己。
是他以前的模样,在还没到大荒那一晚的模样。
他睫毛微颤,缓缓抬眼。
“小阿杬。”白狼虚影低头,“辛苦了。”
“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白杬手指抓握,迷茫极了。
“你出生的时候,三千世界变幻。我们的世界也受到波及。”
“你的灵魂落到了人类世界。”
草草两句,带过了白杬不该知道的事情,回到正题。
“你是白狼祭司,是黑狼百年来资质最高的祭司。阿杬……”黑狼的身前光影微动,萤火从地中深处汇聚,像星光奔来。
“噗嗤”一声,白杬面前冒出小苗。
苗飞长,进而成藤,最后交织成权杖。
白杬见过的,祭司的权杖。
上面刻着的纹路繁复而又神秘,像蕴含着某种道意的符号。
黑狼兽神沉缓的声音如钟。
“祭司之职,是为维护部落,延续兽人生机。阿杬,我以兽神之名将狼族祭司之权交由你。”
“希望你,尽祭司之责,护兽人绵延。”
白狼兽神琥珀色的眼睛望着白杬。
一股风好像飘过头顶,白杬感受到了像是被曜时摸头的感觉。
轻灵一声,白杬睁开眼。
“阿杬。”曜撤下盖在白杬头上的手。
白杬轻轻握住身前的权杖,紫蓝色的星光微闪。
他眼中微茫。
好神奇,难道是像他们在部落集市看到的那种树一样,可以发光?
白杬仰头看向石壁。
刚刚他好像睡着了来着。还做了一个梦,不过内容他记不清了。
他目光定定地落在手里的木杖上。
只此以后,这是他的责任,亦是他的愿望。他要让兽人们过上好的生活。
“祭司!”黑狼满是激动。
白杬笑脸盈盈:“以后,大家多多关照。”
“嘿嘿……”黑狼一个比一个笑得傻。
时间不早了, 兽人们已是饥肠辘辘。
白杬举起石头一样的叫花鸟往石头上一磕,烤得硬邦邦的泥土四散,露出里面被大叶子包裹的灰灰鸟。
热气腾腾, 灰灰鸟的味道顿时将兽人们的视线吸引过来。
“阿杬,好了吗?”
白杬撕开叶子, 吹了吹被烫了的手指,随后逮着灰灰鸟的腿儿轻轻一扯。
肉质细嫩, 外皮焦香, 轻易被摘了下来。
肉里的血丝尽无,白杬笑道:“可以了。”
兽人们迅速将火堆下的土疙瘩找出来,三两下剥出里面的灰灰鸟。
黑狼几口一个, 吃完了就热切地望着吃相斯文的狐狸兽人和山猫兽人。
食草部落的兽人坐在其中,紧抱着白杬给他们拌好的凉菜和素菜汤吃。
菜叶子美味, 黑狼部落的祭司果然厉害。
晚上,白杬坐在石床上,拿着之前学的东西认真复习。
曜进来,披头散发在旁边坐下。“明天再看吧。”
白杬拉着他的手腕道:“明天我是不是可以跟着你们去森林了?”
“嗯。”
“那我想去。”
曜看着他期盼的眼, 点了头:“不能自己一个人乱跑。”
“可以。”
达成一致, 曜熄了火堆睡觉。
白杬抱着他的手臂,睡着睡着就横在了他的枕头上。清冷的月光下, 白杬俊秀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曜坐起来, 无奈摸摸他的头。
白杬动动,还知道往他手心埋。
第二天一早, 白杬一感受到身边的动静立马掀开兽皮毯子跳了起来。
“早上好。”
“早上好。”曜拿着兽皮披在他的肩膀上, “快点穿, 马上就要走了。”
白杬打了个呵欠, 一脸呆滞。
他机械地动着手, 双目发直地看着前方人高马大的曜。“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早起来。”
“要不然不去了?”
“不行!”白杬顿时清醒。
收拾完,部落的兽人集合。
这次出发不仅有红狐兽人,还有几个山猫兽人。大家此刻都是兽形坐在地上打呵欠。
白杬见状,拍了下自己脑门:“忘记了。”
人形都习惯了,忘了赶路过去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儿。
他正准备变成狼,曜忽然在他身侧趴下:“上来。”
白杬摸摸大黑狼顺滑的毛毛,纵身一跃,手脚并用地爬到他的背上。
“走了!”
黑狼急速跑出,白杬趴下,紧紧抱着曜的脖子。
他埋头藏在深深的狼毛里,凑在他的耳边问:“山猫兽人也来了。”
“嗯。”
“那你是不是已经决定了他们也是我们部落的了?”
曜在林中穿梭:“他们昨天连夜将东西搬了过来。”
白杬抿唇笑。
山猫兽人跟阿宁一样会耍赖。
颠簸中不好说话,白杬问了就闭嘴。
他不是第一次趴在黑狼背上由着他带着走,但是这一次是有正事儿,黑狼跑动的速度并不算慢。
早晨的风凉快,夹杂着昨晚下了一夜的春雨气息。
“你累不累,我自己下来跑一跑。”
走哪儿总是趴在曜的身上由他带着,现在都成年了,他也可以自己跑的。
他侧后,看了一眼并行在暗身边的梦。
阿梦叔也是亚兽人,现在这个速度,亚兽人跟得上。
“等天再亮一点。”
“好吧。”
天光大亮,一路跑下来,整个狼腿都被打湿了。
白杬软着腿儿从曜的背上滑下来。
一直怕掉下来,他待在曜背上的时候都是肌肉紧绷抱着他。
赶了一个小时的路,像骑了一个小时的马。白杬下来的时候站都站不稳。
曜没动,白杬就站立在地,趴在他身上缓缓,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与狼山那么不同。
树木不多,但水草丰茂,牛羊成群。鸟儿穿梭在平坦的河滩上,呼朋唤友,悠然走动。
“阿杬跟着采集队,我们先去捕猎。”
白杬点点头。
这个地方的缺缺菜大的没有,差不多都是小的。看来之前他们带回来的那些也是在这里扯的。
白杬:“阿梦叔,我们找缺缺菜吗?”
“不吃那个,换一种。”
白杬顺着梦的目光仰头,发现是一棵冠幅巨大但又低矮的树。
“树叶?”
“嗯,吃树叶。昨天阿杬给食草部落弄的那个叫凉菜的很好吃,咱们用这个试试。”
言罢,兽人们干脆利索地往树上爬。
这周围都是这样的树,白杬随意找了一棵爬了上去。
地面震动,树枝摇曳。
白杬听到急促的奔跑声,顿时看了过去。
树丛中,几个黑点从远处跑来。
他们的身前,成群的大荒牛仓皇奔跑。到了近处,他眼睁睁看着侧边的狼猛然找准了命脉扑了上去。
大荒牛脖子顿时血流如注,喷溅而出。那动嘴的黑狼整个脸上的毛毛濡湿,嘴角还淌着血水。
白杬愣愣眨眨眼,嘴巴半张:“……好凶残。”
怪不得其他部落的兽人会害怕。
顷刻,兽人们们将赶过来的十几头牛全部放倒一半。
正当曜打算放了带着小牛犊的母牛时,白杬忽然扒拉开树枝,露出自己的脸吼道:“曜!留下母牛和小牛犊!”
曜看了这边一眼,白杬见他听见忙补充:“活的!要活的!”
“阿杬,你又想养?”
“嗯。试试。”白杬摘下树杈子上的叶子,道,“其实我们可以自己养很多很多,这样我们就不用出来打猎了。”
梦在他隔壁的树上,听了他的话道:“不好养,动物要是不迁徙,它们活不过冬天。”
冬天的气温低。
吃得倒是可以囤积草料,但是住的……
白杬一把薅掉嫩叶子塞进嘴里。“没有那就做一个。”
“做什么?”
“做房子,像我们的山洞那样能住的。”
梦似懂非懂。阿杬的鬼点子多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不说话的时候闷久了,现在一个一个往外冒。
树上的嫩叶留着那么一些。
在黑狼捕猎的过程中,白杬他们换了十几棵的大树。
“回去了。”曜拉着拉车走过来。
白杬见那完好无损躺在拉车上的大荒牛,笑眯眯地点点头。
“走吧。”
“回去我自己跑。”
曜这次没再拦着。
东西重,回去的速度明显比来的时候要慢了不少,白杬一直跑在曜的身边,不言不语保存着体力。
虽说黑狼矫健,但是白杬从前一个小病秧子,又是从来没跑过长途的,这一趟跑下来腿都能断。
好不容易到了部落,他直接就地一滚,小王八一样趴了上去便万分不想动。
曜松了拉车,将白狼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下次还去不去?”
白杬冲他咧嘴,很是诚实:“不想去。”
他还是在家里当咸鱼的好,长跑不适合他。
“阿杬,这个牛放在哪里?”
曜给白杬留了四头牛。
全部绑了腿脚放在拉车上带回来的。
这会儿阿梦叔来收拾猎物,看到白杬那四头还睁着眼睛的大牛和牛犊。
白杬双腿打颤:“要套着,养起来。”
“把我们之前做的粗一点的绳子穿过牛的鼻子后绑在树上。”
“好。”阿梦见他这累惨了的模样,笑意不减,“下次,还是让曜抱吧。”
顷刻,白杬脸上红了个透。
他爪子抵住曜的脸,道:“我成年了。”
“嗯。”曜专注地给捏着腿。
“你不能动不动就抱我。”
“能。”曜将他放在腿上。
白杬被按得舒服极了,他摊开爪子:“那你不能动不动就当着兽人们的面儿抱我。”
“为什么?”
“……你不觉得臊得慌?”
“不觉得。”
白杬颓然,往他腿上一趴。论执拗,他是完全比不过曜的。
一通按摩完,昏昏欲睡的白杬被曜放在了兽皮毯子上。
他趴在地上还了一会儿,接着就到了开饭的时间。
阿梦叔上午才跟他念叨着用树叶做凉菜,今儿下午这顿就有了。
气温上升,一天比一天暖和,该长的草木也全部冒出来了。东西都找齐全,自然要好好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腹之欲。
不过显然,煮饭的时间更久了。
部落里算上山猫兽人,已经有六十多个兽人。六口锅来煮,又煮得慢。像今天这样,大家全吃饱,天都快黑了。
做锅,刻不容缓。
白杬当即拿着铲子出去。
能用来烧制陶器的土必须具有很强的可塑性和凝胶性,要保证其在塑形、烧制等过程中不易发生断裂。
昨天做叫灰灰鸟的时候,白杬就发现河边的土黏性很高。
好的黏土一般在地下二尺。像有些河边的冲积土,含砂量少,挖来便是可以直接用的。
他们河边的泥质量还算可以,但要保证能烧出来好的陶,还需要经过处理。
白杬在河边蹲下。挖了一块出来在手里细看。
“阿杬又在玩儿泥巴了。”
白杬笑着回头:“阿梦叔,我才没有玩儿泥巴。”
“你这不是玩儿泥巴是干嘛?”
“我想烧些东西出来。”
“用土?”
“嗯。”
梦点点头:“怎么做?”
白杬诧异:“阿梦叔,你问都不问一下我做什么?”
阿梦浅笑:“阿杬做的事儿,哪次是没有做好的?”
白杬眼冒星光,立马拉着他嘀嘀咕咕。
他找黏土,那大家就帮忙挖一下陶窑。
第二天一早,狩猎队和采集队出发。
白杬留在了部落里。
见他又在玩儿泥巴,阿宁带着幼崽们围过来:“阿杬哥哥。”
白杬张开手拦住他们:“离河边远一点。”
“还有啊,崽崽们去叫几个兽人出来,就说咱们又要挖坑。”
小狐狸们颤颤耳朵,转头冲着那边做饭的兽人喊:“阿杬哥哥挖坑,要帮忙!”
片刻,山猫兽人扛着东西就跑了出来。
山猫兽人被压迫了那么久,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现在身体还没有养好,白杬不让他们跟着去捕猎。
这会儿部落里有事儿,他们二话不说跑了出来。
“阿杬,哪里挖?”
白杬无奈:“不是让你们休息嘛。”
阿宁冲出来抱住他的腿,乖乖软软仰头:“阿杬哥哥~”
白杬手指抵住阿宁的眉心:“小阿宁,你可真会赖啊。”
“阿杬哥哥~”
白杬捂住他的嘴巴:“行了行了。”
他点了点他站立的地方:“这里。挖个上大下小的圆坑。”
没有尺子,白杬回去拿了几个兽皮条出来。淘洗池大概半米深就可以,白杬用手卡着比划个差不多的长度,在兽皮条上做了标记。
山猫兽人像是怕他不让他们做似的,动作很快。他来回一趟的时间就已经刨出了一块平面。
白杬正好拿着木枝条在上面画了个示意图。
山猫兽人头挨着头,一脸兴趣地凑过来。“阿杬,这个坑用来做什么?”
“淘洗黏土。”
兽人们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土要洗?
白杬一撤开,他们就利索地开始挖。
阿宁抱着膝盖守在兽人们一旁,看样子像是在失神。
“阿宁,走了。”
“阿杬哥哥,土为什么要洗?”
“我们要做的东西需要用很细的土,用水泡泡,再进去踩踩,里面的有些大的土会变软。”
“那用这些土做什么?”
白杬指了指山洞前排开的石锅。“锅碗瓢盆都可以。”
阿宁眨眨眼,左右手牵着小狐狸爪爪。这些东西都是硬的,那泥巴变硬就是晒太阳。还有……还有烤火!
“阿杬哥哥,是让他们晒太阳吗?”
“不是。”
“那就是火。就像烧火烧了很久的地,会变特别硬。”
白杬眼底惊喜一闪而过。他摸摸小家伙的头,不吝夸奖:“聪明。”
“阿杬哥哥,我帮你!”
“还不急,准备工作没有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