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天已经大亮了,病房里光亮通透,霍振庭把薄被蒙到头顶,枕头上只露出他脑瓜顶一小撮头发。
厉海顺着那撮头发,把手伸进去轻搔小病号脸颊,欠兮兮凑人耳边询问:“臭不臭?被窝里臭不臭?”
霍振庭一扬手把他臭老公脑袋也罩进被子里:“你自己闻……”
厉海顺势坐床边,面孔使劲往霍振庭胸前拱,乐不可支回应:“香,香死了。”
“疼疼疼……”霍振庭一边小声呼痛一边往后缩,他胸口被陈泰踢出一大块淤青,肋骨虽然没折,但挫伤挨不得碰。
厉海连忙起身,面显忧色:“我看看,疼得厉害不?”
霍振庭撩开衣襟给他看自己青一块紫一块胸腹,蹙眉埋怨:“就只看看呀?揉两下不行吗?”
厉海看撒娇模样有点想笑,但这会儿笑出来不合时宜,只能使劲抿嘴憋住笑意。
手掌顺着他老婆软绵绵滑溜溜肚腹往上轻抚,小声调侃:“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摸你啊?”
霍振庭微扬下巴,用惬意表情切实回应:“啊……舒服。”
厉海嘴抽抽两下,心想明明是我摸他,怎么好像是我被他调戏嘞?
霍振庭撑头在房里四处扫一眼,确认中野优泰不在,才从枕头底下摸出半张白纸,和一支寸长铅笔。
随即侧过身垫在枕头上,开始写写画画。
厉海一头雾水歪头旁观:“这是……你会东瀛文?”
“中野老师教我练了一晚上。”说着伸手往床边垃圾桶里指了指。
厉海低头往床底下瞥,只见垃圾桶里全是撕稀碎的白纸屑。
霍振庭说:“写不好的都撕掉了,后来写出一张他满意的,让我送到楼上去。”
厉海连忙追问:“你送了吗?”
“当然没。”霍振庭笑眯眯抬眼瞟他老公:“我跟他上楼,离老远往大哥房间那边看了一眼,我说我害怕,就回来了。
没送出去那张,他也让我撕了,说今晚还来教我写字。”
“老婆真聪明。”厉二爷真心实意夸奖,捏起霍振庭写好的东瀛文字条打量:“这是啥意思啊?”
霍振庭摇头:“不知道,你拿出去找人问问,我今晚再和他聊聊。”
厉海小声咂舌,神情颇不情愿:“那你不是还得再住一晚?”
霍振庭觑眼谄笑,故意做出个讨好的表情:“庭庭想喝芝麻糊。”
厉海耸眉:“等下去给你买,先喝点别的吧。”
两人分明想到一处。
因为霍振庭说完芝麻糊,已经立刻伸手来拉扯厉海掖在裤腰里的衣摆。
“等等等……”厉海连忙低声叫停,起身下床到门口叮嘱外面的戴齐天:“帮忙把门,别让人进来。”
戴齐天咂舌:“你把门锁上不就得了?”
“敲门也不行。”厉海郑重强调。
戴齐天不明所以,但点头:“好吧。”
厉海关严房门,上插销,把外套脱下来挂门板勾子上遮住窄条门玻璃,确保没人能看见屋里情景,才重新回霍振庭跟前,解开腰带跟裤扣。
霍振庭侧身往里让出一点位置,叫厉海坐床上来给侍弄。
厉海今天表现比昨天在厕所里自在很多,至少没那么紧张,也没把脸色憋通红,好像快要脑淤血一样。
他指尖在霍振庭脸庞脖颈处来回抚摸,时而在霍振庭后脑勺上掠两下整理短发,神态颇为享受。
等被他老婆提炼出精华,仍坐原处缓了几分钟,暗自回味一番,才有条不紊下床整理衣裤。
霍振庭侧身拿水杯漱嘴,顺便喝两口,躺回枕头笑吟吟欣赏他老公高大身形:“哈尼,你说我这样,是不是该叫采阳补阴?”
厉海系好腰带,屈膝蹲下来,趴床沿和老婆保持水平高度,讪兮兮叫了声:“达令。”然后犹犹豫豫一脸难为情:“我就想问问……等这件事过去,回家……还能有这样的待遇不?”
霍振庭捏捏他周正脸颊,又点点他端直鼻尖,悄声撩拨:“你喜欢呀?”
厉二爷讪笑:“瞧您说的……哪有男人不喜欢呢?”
霍振庭抿嘴窘笑:“那你求我。”
“求求老婆,好老婆,可喜欢了。”厉二爷求得可痛快了。
霍振庭在自己嘴上轻轻点一下:“还得亲我。”
“哎呀……羞。”厉二爷装腔作势害臊,腆脸伸手搂住宝宝媳妇接吻。
他身体前倾,原本蹲着的膝头咚一声落地,把“膝下黄金”直接跪成和脸皮差不多厚的“金箔”。
俩人不约而同在心里面感慨:“真好……”
厉海离开医院后立即给戴齐天看纸条。
戴齐天眉头紧锁坐汽车里嗑嗑巴巴读外语。
东瀛人在东北布兵较早,她老家那边东瀛人多,耳濡目染学到一些,但认读能力不佳,大抵就和厉海看满文的水平差不多。
厉海在旁边小声催促:“你到底行不行啊?能看懂吗?”
戴齐天抓耳挠腮脸色纠结,指着其中几个字符讲解:“这个是‘报仇’,这个是‘帽子’,这个念‘的’,别的……要不咱还是找个翻译去吧?”
厉海叹气:“我也这么想,可我在沪城没有熟稔的东瀛翻译啊。找陌生翻译,万一对方把内容泄漏出去怎么办?”
戴齐天抚额,绞尽脑汁思忖两分钟:“拆开!”
厉海和她同时开口:“买字典!”
俩人各出一条主意;戴齐天是说把一句话拆成几段,找不同翻译帮忙看字。
厉海说买本字典自己查。
二人对视一眼,戴齐天先点头:“买字典,你的办法好。”
厉海点头,立即发动汽车直奔沪城中心书店。
半小时后,俩人坐在车里把字条上第二句话翻译出来,说的是:“厉江给我戴他的帽子,误导杀手射杀我。务必为我报仇。”
厉海眼眶一酸,差点当场滚出热泪。
戴齐天也用力咬两下嘴唇:“大哥……挺不容易的。”说完干巴巴咳嗽一声,强压愤懑,继续纠结前面一句假名发音:“这到底啥意思啊?组不起来词啊!”
厉海一时仍难平静,低声报怨:“老大总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晓得有没有人看见,他是真的在用自己的头去撞。
一边是倒卖“猪崽”的人贩子,一边是害死老符的元凶,明明都是十恶不赦、死有余辜的混帐,却需要巡捕房局长亲自拿性命设局惩治。
……这世道没救了!”
戴齐天陪他叹气,但仍尽量把注意力放在小纸条上:“我觉上面这句肯定是暗号,可能表明自己身份,也可能指明收信人身份,或者口令之类的东西。
看来它就是想让庭庭帮忙传信。
这东西绝不能送到东瀛人手里。
那庭庭再跟它周旋下去就没意义了,一会儿去把他接回来吧。”
厉海忽然摆手反对:“不不,庭庭很有用,这个纸条提醒我一件事。”
“什么事?”戴齐天不解。
厉海眉头紧锁:“知道老大给中野‘戴帽子’的,除了中野本人外,肯定还有一个人。”
戴齐天蓦地一惊:“对呀!那个青帮杀手!他因为一顶帽子搞错刺杀目标,一旦被逮出来,就算没有这封信,大哥也很难脱身了。”
厉海用力点头:“我们得先一步把这个人找出来。”
“除掉!”戴齐天铿锵有力接下他后半句:“可是上哪找去呢?现在好几波人盯着这个案子,满城搜捕都没找着人。”
“蔺宏远,我认识蔺宏远!”厉海好似终于想起有这么个人。
戴齐天追问:“蔺宏远是谁?”
厉海眉头紧锁给她剖白:“从某个围度上来说,她算是你的情敌……”
戴齐天胳膊肘撑在车窗上,拄额听完厉海对青帮大小姐的背景、性格详解,语气十分纠结:“说真的,二哥……我处理感情问题,没啥经验。”
“明白,能看出来。”厉海表示理解:“而且我现在也不晓得她那边什么情况,那人挺阴晴不定的,而且心眼颇深,我也不敢轻易去试探。”
戴齐天坚持推敲:“二哥你说,我把她约出来,告诉她,如果她把杀手交出来,我允她嫁你当二房,她能同意吗?”
厉海满脸质疑:“正常女人不会这么干吧?”
戴齐天点头:“正常女人会把她约出来,砰砰!给她两枪。”
厉二爷的脸色顿时更绿了:“要不直接点,我把她钓出来绑喽,跟她奶奶换人。”
戴齐天立即表示认同:“对!这个办法好。
……只要你能把她钓出来。”
厉海大喘两口气,重新出主意:“要不然你给她打电话,说你是我老婆,再骂她两句。
说不定她会想要出来砰砰你两枪。那时候我做黄雀,在后面逮她。”
戴齐天顿时目露凶光:“厉海你做个人吧!万一她派杀手呢?我死了你上哪再找个像我这么优秀的同伙?”
厉二爷仰面长叹:“女人心,海底针呐!这叫咱兄弟俩咋猜?”
戴齐天侧目又瞪他一眼。
但随即灵光一闪:“咱家也有女人呀!我看大嫂的心眼就很‘女人’,而且大嫂是正宗的沪城大小姐,她肯定懂沪城女人的心思。”
厉海本不想将他哥的事情过多透露给他大嫂,他大嫂年初时已经莫明其妙小产一次,如今也在小月份里,万一忧心伤神,再来一次可就糟糕透顶了。
可思来想去实在没能长出新主意,最终只能一边开车一边跟戴齐天商量,如何把事情讲得委婉些,千万别让大嫂紧张犯愁。
第259章 :你听过爱老虎油的故事吗
厉太太午饭后有睡午觉的习惯,厉大奶奶心里牵挂丈夫,而且孕早期身体躁热,白天睡不着。
她现在跟厉太太共用同一间卧房,因不想打扰婆婆休息,午后拿本字贴独自跑到院子里在树荫底下乘凉。
厉海汽车开到霍宅大门口,戴齐天自己下车动手开门,将汽车放进院子以后又把密不透风的大铁门关严锁紧。
厉大奶奶连忙起身迎上前,急声询问:“怎么样?见着你们大哥了吗?”
戴齐天笑吟吟挽住大嫂胳膊,撒半个善意的谎言:“我们是没见着,庭庭昨晚悄悄上去看了,说大哥挺好的。能在走廊里溜达,除了不能离开医院,生活一切如常。”
“真的呀?庭庭看见了?”厉大奶奶惊喜抚心口:“阿弥佗佛,那就好那就好。”
转念一想更觉惊奇:“庭庭看见大江了?庭庭……庭庭他……能在医院里随便走?迷路怎么办?他又不懂事,会不会有危险?”
戴齐天扭头仰脸问厉海:“你没跟大嫂说庭庭不傻了?”
“……忘了。”厉二爷讪笑按脑壳:“不是故意不说,这两天事情太多。”
厉大奶奶瞠目结舌:“好了?”
戴齐天点头,三言两语把霍振庭补魂以后变聪明的事情交代给大嫂,以及他二次住院主要是因为在医院里偶遇中野优泰。
厉大奶奶听后颇感难以置信,但看见东瀛文字的字条,不信也得信:“这是庭庭写的?什么意思?”
厉海和戴齐天悄悄交换个眼神,厉海立即多搬把藤椅到树荫下,让三人先围坐下来,然后笑嘻嘻给大嫂“吃定心丸”:“现在除了庭庭没人能看见中野优泰,他想说啥,都得先给咱们看。
他以为庭庭傻,其实庭庭比他还机灵。”
厉大奶奶啼笑皆非:“那真是太好了,所以这个到底说的是啥?”
“说他是怎么被大哥害死的。”厉海保持微笑,声音压得极低。
厉大奶奶倏然变色:“他真……”
随即满眼惊恐捂住嘴巴:“他真是被大江……?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
真是……一语中的!
事实证明夫妻之间还是要多交心,厉江在外面寡言少语,回屋关上门却会变成个碎嘴子,家里家外什么闲事都要点评揶揄几句。
所以厉海总说他大哥爱装腔作势假扮清高,倒也并非全然污蔑。
但无论怎样,最终结果都是厉大奶奶在闷骚老公长年累月熏陶下,不仅听过青帮轶事,对小叔子的烂桃花也非常耳熟能详。
厉海和戴齐天稍微提几句前因,大嫂立刻接上思路,并认真考量起来。
——“大江说青帮并非铁板一块,蔺傲南当年扶持两名悍将上位,本就是一盘制衡局。
表面上让义子杜明月与义弟章展鹏联手打压自己花心老公黄安平,但杜章二人之间从始至终都存在竞争关系。
他俩不仅生意上从无搭界,连交往权贵都兵分两路。
章展鹏做猪崽生意,把持码头货运,与东瀛人交好;杜明月开妓院,全沪城黄包车行都是他的产业,专门结交本土军阀。
烟草买卖原先在黄安平手里,这些年已经被蔺傲南收回七八成。
但蔺傲南毕竟年纪大了,肯定要退下来的。她到现在都不让儿子碰烟草买卖,想必是看出来儿子胆魄不足,做不了一方枭雄。
所以杜章二人就算嘴上不提,心里也必定都想把蔺老太太的烟草买卖收入囊中。
这就好比富贵之家二子争产。
可他俩不是亲生的,且还差着辈份。
杜明月要管章展鹏叫二叔,二叔不死,他怎么跟老太太伸手?
大江先前只专注彻查「猪崽案」,和杜明月没有过节。
这种时候想看见章展鹏一脉全线崩盘的人,一定不是蔺老太太,而是杜明月。
章展鹏要驱策杀手冒险刺杀大江,必定许诺有大好处,说不定已经将大利益搁到对方手里。
阿海,要我看,这时候去找姓蔺的,不如见一见姓杜的。”
厉大奶奶自顾自分析得头头是道,厉海和戴齐天听得瞠目结舌,双手扶膝乖巧端坐,像两个傻兮兮小学生。
“大嫂,你是孔明转世吧?”厉海蓦然被点名,磕磕巴巴喃声赞叹。
戴齐天腾地站起身:“我去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帮我找位熟稔的叔伯,这就去找杜明月攀交情。”
厉大奶奶连忙点头:“动作要快。你们不是说有人要出手收拾章展鹏了?章展鹏一死,咱们这份人情就不值钱了。”
戴齐天拔腿就往屋里跑,动作之矫健,好似一只人形的大兔子。
霍振庭再次跟厉海碰面时已经是隔天凌晨,厉海和戴齐天在杜府与姓杜的大混混相谈许久,二人离开杜府后兵分两路,戴齐天回霍宅向大嫂汇报“战果”。
厉海直奔医院,来给他魂气属阴的老婆补元阳。
半夜两点来钟,霍振庭正睡得鼾声迭起,忽然被人扒拉翻身。
厉海一边急不可奈亲他耳朵,一边小声告知:“达令是我,你别动,让我来。”
霍振庭哼唧两声,乖乖回抱对方。
厉海担心开灯会惊扰外面巡守的医护,可是不开灯又没法看清楚中野优泰在不在屋里。
所以不让霍振庭说话,自己也不讲废话直奔主题。
等他呼哧带喘精气外泄,中野优泰的阴魂自然没办法滞留在这间病房。
俩人大汗淋漓紧密相拥稳当下来以后,厉二爷忽发感慨:“庭庭,我跟你讲啊……以前……医院在我心里面,还是蛮纯洁神圣的地方。”
霍振庭扑哧一声窃笑:“那以后可糟糕了,想起这地方……”
他话说一半,忽然张嘴在厉海湿腻腻胸膛上咬一口,笑吟吟提议:“不如让你的‘纯洁神圣’再糟糕彻底一点。”
乌漆麻黑房间里,厉二爷被霍少爷骑在身上,双也被按在枕边;像个待“宰”的小媳妇,被动接受老婆发挥余热。
霍振庭虽然身体有残疾,但心理上毕竟是个男人,他也有对爱人索取与占有的需求,虽然不能切实把厉海怎么样,但这样让对方乖乖就犯的满足感……
其实做傻子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上瘾了。
尤其在厉海担心自己命根子被他压坏的时候,连惊带吓求老婆高抬贵手,小傻子每次都在心里乐得直冒泡。
不过今天霍少爷很温柔,没吓唬他老公;只含情脉脉跟对方接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把厉海英俊面孔亲了个遍,沿下巴脖颈一直亲到胸口。
将小别胜新婚的情愫完完整整释放出来。
厉海时而发出几声动听哼吟,霍少爷立马激动得直打哆嗦。
俩人体味纠缠挥散开,别说死鬼留不下来,大概活人进屋也会羞臊得站不住脚。
待霍振庭收获满足,软绵绵趴他老公身上,小声哼唧:“哈尼,‘我爱你’怎么说?”
厉二爷头脑仍在停摆,茫然回应:“就是‘我爱你’呗。”
“用英文说。”霍少爷补充。
“I love you .”
霍振庭照猫画虎:“爱老虎油。”
厉二爷照虎把猫画回去:“I love you, too .”
霍振庭蓦地撑起脑袋:“关‘兔子’什么事?”
厉海小声窘笑:“你咋不问我鹰文里为啥有老虎?”说完拍拍傻媳妇屁股:“趴够了赶紧下去,我快被你压成饼了。”
霍少爷依依不舍翻身告别“肉饼”,腆脸追问:“对哦,鹰文里为啥有老虎?”
这句摆明就是胡搅蛮缠了。
厉二爷答不上来,抓脑壳踌躇老半天,仍然答不上来。
霍振庭捏住他鼻尖摇晃:“笨呐,因为鹰飞过动物园,看见打盹的老虎,问:‘哎,老虎,会游——泳吗?’”
厉海傻笑:“不会吧?”
霍振庭继续胡扯:“对,老虎也是这么说的,然后鹰说:‘来,我教你呀。’”
“鹰会游泳?”厉二爷更觉乐不可支:“你这是啥故事啊?离大谱。”
霍振庭反问:“厉探长会查案子吗?”
厉探长顿觉尴尬,嘲笑变讪笑:“会一点……唉!我这还没转正呢,不会也没啥。”
霍振庭把凉丝丝脸颊贴他肩膀上嘀咕:“后来鹰和老虎一起学会游泳。”
厉海侧身搂紧老婆追问:“你说我俩是笨蛋老鹰和傻瓜老虎呀?”
“笨蛋鹰,也是鹰;傻瓜老虎,也是老虎。”霍少爷说:“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大英雄,像天上飞的雄鹰一样……很了不起。”
厉二爷哂然轻笑,神情陶醉:“你绕这么大一圈鼓励我,一定很爱我。”
霍振庭伸手到枕头底下窸窸窣窣掏出厚厚一叠纸张:“现在老虎也已经睡醒了。”
“这啥?”厉海摸黑在霍振庭手上捏了捏,感觉至少有七八张纸。
“他的家书。”
“啥?这么多!”厉海顾不上掩人耳目,猛地坐起身按开电灯:“你让他写出来这么多?”
霍振庭纠正:“……是我写的。”
厉海连连点头,把纸张挨排翻一遍,可惜全是东瀛假名文字,他一个词都看不懂:“我得拿回去找戴齐天查字典翻译。”
霍振庭点头:“他说这里面有写给他父母的,有写给太太和儿子的,还有写给家乡朋友的。
我想只要里面有一两件不为外人所知的辛秘,他的亲友就会相信这些信件的确出自他本人的心意。
届时我们在里面夹上一张给大哥的信。告诉他们,大哥无辜,让他们不要伤害大哥,定能以假乱真。”
厉二爷瞠目结舌掐自己太阳穴,情不自禁感慨:“我的妈呀……老婆,你好像比大嫂还聪明呀!”
第260章 :老大一声吼小范抖三抖
因中野优泰已经“交代”够多东西,霍振庭也没必要继续和他软磨硬泡。
天亮后趁中野躲避烈日,厉海果断给霍振庭办理出院手序。
霍振庭提议临走前上楼看看范筹,厉海自然点头应允。
范筹家人昨天已经收到消息,今日范筹父母和三个妹妹全都挤在病房里,拥在床前,各个神情悲切痛不欲生。
朗明小声告诉厉海:“医生今早又下病危通知了,让家属多跟小范说说话。说他再这么昏迷下去……可能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范太太泪流满面朝厉海招手恳求:“二少爷,你也来叫一叫范筹,他最听你的话,你让他快点醒过来吧。”
厉海先前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被范太太一叫,仍禁不住泪湿眼眶,快步上前握住好兄弟一只手,高声呼喊:“范筹快醒醒!别睡了!出操迟到,王教官又来骂了!
范筹起来!带你吃红烧肘子去……
范筹……你快醒醒吧,算我求你了……”
厉二爷越喊心里越难受,很快便泣不成声。
病房里顿时悲声四起,有人喊哥、有人叫儿子,呼天抢地哭成一团。
霍振庭有阴阳眼但不懂玄学,他在房里四下打量一遍,没看见范筹魂气,只觉心中既庆幸又黯然,百味陈杂。
磨蹭片刻,最终也挤到床前,屈膝扒床沿,冲范筹耳朵眼叫喊:“小范哥哥,庭庭想和你一起出去玩!你快醒醒呀!”
霍振庭对着床上的重伤员一连呼唤数次,仿佛叫魂一样,越喊越难过,很快也加入进频抹眼泪,哽噎哭诉行列:“小范哥哥,庭庭没怪过你,庭庭真的很想你醒过来。”
厉海吸着鼻子齉声询问:“你怪他什么啊?”
霍振庭自知说漏嘴,连忙改口:“没有啊,你听错了。”
厉二爷抹脸,皱眉低头审视他老婆:“你说啥?”
“没啥啊?”霍振庭停住啜泣仰脸装傻。
厉海不明所以,但确信自己耳聪目明。拽霍振庭胳膊,将他拖离床前,往门口挪两步逼问:“你刚才那句,到底啥意思啊?我肯定没听错。
我不在这阵子,到底都咋地了啊?一个两个全都出问题!”
后面这句乃是因为悲从中来无处排解,最终萌发出迁怒的情绪,非要把可能无足轻重的只言片语解读清楚,心里才能舒服点。
眼下范筹生死未卜,霍振庭不想提及那天他逼迫自己换老公的事情。
心想万一小范哥哥就此长眠,总不能让他带着厉海的埋怨与世长辞。
所以蔫头搭脑,坚持不肯吭声。
谁知范太太听见他俩说话,却主动泄密,抹着眼泪哽噎:“范筹出事前一天,霍少爷跟范筹回家里来,谁知晚上的时候范筹竟然说错话,惹霍少爷生气,把霍少爷给气跑了。”
这是霍振庭离家出走第二天早上,范筹给他妈解释的版本。
厉海闻言硬推着霍振庭走出病房,继续追问:“你脾气一向蛮好,他到底跟你说什么,能把你气跑?”
“说你结婚了!”霍振庭脸色不太高兴。
厉海不信:“那你应该伤心呀,你怪他什么呢?肯定还有别的。”
霍振庭表情愈发纠结,犹豫老半天才支支吾吾往下说:“说你不要我了,让我换个老公。”
厉海脸上顿时泛起怒色:“换谁?!”
霍振庭扁嘴扮可怜:“没有了……就这些。”
厉海对范筹的了解,可能比对自己爸妈的了解更多一点。
范筹是典型的小富即安,怠惰性格,喜欢谈闲话,却从不管闲事。
厉海当时还没回到沪城,他就巴巴的跟霍振庭说厉海结婚了,让霍振庭换老公。
那么原因只会是一个:他想当庭庭的老公。
厉二爷顿觉怒气填胸火冒三丈,一转身冲回病房:“范筹你给我起来!”
十级暴吼声如炸雷,连挂在屋顶墙角的陈年蛛网都扑簌簌掉黑灰。
屋内众人只觉心房一震,身不由己暂停悲声。
已经昏迷四五天的小范警官也蓦地打了个哆嗦,嘴巴歙动着艰难吐出几个字:“老大……你听我解释……”
范筹嗓音沙哑,气息极微弱,眼皮也只欠开一条窄窄的缝隙。
但是大家的确听见他说话了。
随后第一个反应过来,并发出尖叫的是范筹的妹妹:“啊!哥哥醒了!”
接着范筹老爸也回神低呼:“呀!别吵他,快去叫医生!快去把医生叫来。”
这节骨眼上谁还分得出心思询问厉海为啥忽然发火?
连厉海自己都恍惚起来,他刚才只不过一时被急怒冲昏头脑,没忍住吼了一嗓子。
居然把这几天一直要死要死的戆度给喊醒了。
眼下也不知道该先替范筹高兴,还是继续发一通脾气,让小范再提振提振精神。
范筹这次中枪,除了截掉两段肠子,最大问题是救护不及时,导致的失血跟失温。
他心、脑、肝、肺这些主要脏器反而问题不大。
关键是他被送近医院时已经虚得只剩半口气,手术后全靠输血、吊葡萄糖续命。
那时候医院里又没什么脏器维持机器,患者只有及时清醒,才能补上营养,使身体有足够时间慢慢恢复。
反之如果一直不醒,脏器日渐疲弱,耗着耗着人也就完了。
范筹妹妹和范太太跑去叫医生的时候,范筹又把眼睛睁开一点,努力往厉海方向瞥,有气无力歙动嘴唇:“让咱家大爷……小心钱烨。吕荣和白立群……是一伙的。
白立群就是杀手,吕荣……负责透露大爷行踪。”
他这两句话,虽然声音极小,但思路清晰,表述明确。
只可惜时间差打得有点大。
厉海暂且放下私人恩怨,上前两步,蹲到床边:“他们已经动手了,老大没事。……你说杀手是白立群?”
“对。”范筹一脸的弱不经风:“对我开枪的是吕荣。”
白立群是蔺宏远的人,吕荣是钱烨手下探员;这下所有目标都很明确了。
厉二爷顿觉自己脑子被神仙开光,豁然开朗。
遂缓和语气质问兄弟:“你跟庭庭说我结婚,让他换老公,到底啥意思?”
范筹茫然反问:“你没结?”
霍振庭上前一步推开厉海,安抚小范哥哥:“他结了,你没骗我,我也没怪过你。
小范哥哥,你快点好起来,万一他不要我了,你还得收留我呢。”
“啊……好。”范筹勉力使嘴角上扬:“你没事就好。”
厉海刚要张嘴,又被霍振庭推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