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脸色剧变,瞬间毫无血色。即使看到天幕时心中早已有了预期,但亲耳听到自己的死法,心中仍然波澜起伏。他咬着牙看了李世民一眼,反手握住腰间的长剑,用意再为明显不过——即使要死,也总不能窝窝囊囊,毫无反抗的被一箭射死。
倒是太子身后一直小声辱骂的齐王,听见天音宣告了太子的死讯,瞬间便把剩下的脏话咽了下去。
他左右望上一眼,终于小声开口:
“大哥……”
李建成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不是你这个废物三次射箭不中,孤会就这么交代了吗?
天幕再一次变化,这一次自空中化出了十几个身披铠甲的武士,在密林中乘马彼此追逐,杀声沸反盈天。
李世民微微一怔:难道这就是天意眼中的“玄武门之变”?
——但看这些骑士的铠甲武器,却与现下的样式似是而非;而马背上呼喝喊叫的这些武士,看似凶狠凌厉、杀气腾腾,但姿势动作丝毫不得章法,以他的眼光来看,多半只是一群空架子而已。
……如果真让自己执弓乘马,恐怕料理这十几人丝毫不在话下。
秦王赶紧摇一摇头,甩掉了这亵渎天道的念头
【随后,尉迟恭带领骑兵七十人自埋伏处赶到,用箭射中了李元吉,李元吉跌下马来。可就在此时,李世民却犯下了从军以来从没有过的低级错误,他的坐骑被箭矢惊吓,驮着李世民奔入玄武门旁边的树林,李世民挣扎未果,又被林中的树枝挂住,从马上摔下,一时不能起立。】
充作旁白的天音轻松愉快,似乎只是随意闲谈,但下面的众人无不屏住了呼吸,大为紧张。
——虽然已经预知了结局,但这样的大事实在凶险万分,稍有差池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谁都不敢担保自己能有走到最后的侥幸。不仅侯君集、尉迟敬德等看得目不转睛,就连围在外层的骑兵也听得全神贯注:从龙之功当然好,但要是中途不慎赔上一条性命,那未免也太冤枉了。
在场数十人中,大概只有李建成、李元吉能走走神了。李元吉是被自己的惨烈下场吓得脸色铁青,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李建成则死死盯住了秦王府诸将,眼见这些人因为自己的死讯面露喜色,心中不觉怒火翻腾。
当然,他与秦王已是死敌,幸灾乐祸丝毫不足为奇,最让李建成愤怒不安,乃至隐隐心怀恐惧的,却是天音的态度!
秦王府众人当局者迷,还在苦苦思索自身可能的遭遇;但太子旁观者清,却直接看透了这天幕怪异的态度:除了一开始“屠兄宰弟”的评价之外,这天音似乎并不对李世民抱有什么敌意!即使说到玄武门弑兄夺位这样惨绝人寰、逆伦悖理的大恶事时,居然都还能言语戏谑,轻松自在?
难道,难道在天道的眼里,这样的大罪也是可以一笑了之吗?
——他李二凭什么?!
李建成大觉不安,将马鞭攥得极紧。
【说实话,以李世民戎马半生的经历,以他放言“吾执弓矢,公执槊相随,虽百万众奈若何!“ 的射术与骑术水平,以他当日率五百骑窥伺窦建德大军的胆色,很难想象这样一位顶级武将会在自己最关键的一次战斗中犯下这样的错误。正因如此,后世史家才频频猜测,以为这位马上皇帝杀伐果断,但在向兄弟痛下杀手的一瞬间,大概终究还是有不忍心的
但不过如何,骨肉相残的结局已经无可挽回了。李世民自马上摔倒之后,李元吉迅速赶到,夺过弓箭,准备以弓弦勒死世民,尉迟恭跃马奔来,高声怒喝。元吉自知不是对手,赶紧放开李世世民,想奔入武德殿寻求父皇庇护,但尉迟恭快马追上他,同样一箭毙命,将李元吉射杀于殿前。】
或许是刚刚受的惊吓太大,虽然已经确凿无疑的听到了自己的结局,但李元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极为恐惧的望了一眼尉迟恭,又往后缩了缩。
倒是李世民仔细聆听,听到史家所评的“兄弟”二字时,不由略微皱眉:
骨肉相残……么?
【至此,玄武门之变中紧张、凶险的一段已经结束。但最为关键的戏肉却才刚刚开始——既然都已经在玄武门前大动干戈,那来都来了,当然不可能杀两个兄弟就完事儿,对吧?于是,李世民很快就派尉迟敬德入宫,为宫内海池上泛舟“游玩”的皇帝李渊与诸位宰相做护卫……】
李建成倒吸一口凉气,刹那间狂怒攻心:
“李二!你居然敢逼迫父皇!”
怒火腾腾燃烧,李建成的心却迅速下坠——天音将宫变的流程娓娓道来时,他便早已暗怀疑惑:玄武门离太极宫相距不过数百步,为何厮杀中父亲毫无反应?而今疑惑终于被证实,却是最可怕的结果!
玄武门前翻天覆地,父皇怎么还有雅兴在海池游玩?
——父皇早就已经被李二握在手心了!这一局棋输得彻彻底底,再也没有翻盘的余地了!
李世民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在听到这天音毫无顾忌,随意喷洒大唐绝密内幕时,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安排必将泄漏,因此并不惊异。
在起兵之前,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在大哥的怒斥前也绝不动容。
秦王府的诸位重臣同样镇定自若,倒是侍奉在大人物身后的兵卒颇为不安,私下里面面相觑——这些良家子出身的精锐武士见的世面毕竟不多,要是讨伐太子齐王也就罢了,但要和秦王的亲老子,尊贵无匹的皇帝陛下为敌,那冲击实在有点震撼。
【……尉迟恭身披铠甲,手握长矛,径直来到高祖所在的船上。李渊大惊失色,出声询问:“今日作乱的人是谁?爱卿到此做什么?”尉迟恭答道:“秦王因为太子和齐王作乱,起兵诛杀了他们。秦王殿下担心惊动陛下,故派臣担任警卫。”李渊对裴寂等人说:“不料今天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情,你们认为应当怎么办才好?”】
这几话说得娓娓道来,平铺直叙,但天幕上展现的场景却触目惊心。只见身着柘黄袍的老者跌坐于游船软垫之上,身前则站立着手持长矛,披甲戴盔的武将,长矛上犹自鲜血淋漓。而武将神色狞恶凶狠,居然步步紧逼,俯首逼视皇帝。
这样狰狞可怖的场景瞬间揭破了所谓“护卫”的假象。秦王府重臣们当然内(脸)心(皮)强(极)大(厚),但当着太子齐王的面展现“逼父”的现场,一时之间居然也有些尴尬。
【在这样紧张又恐怖的气氛下,曾经进言力保李世民的两位秦王党——萧瑀与陈叔达立刻抢答,怒斥李建成与李元吉毫无功劳,又因为嫉妒而谋划奸谋,中伤“功盖宇宙”的秦王殿下,险些危害社稷;现在,秦王已经声讨并诛杀了他们,岂不正好?因此强烈建议皇帝:“秦王天下归心,陛下如果能够决定立他为太子,将国家大事委托于他,就不会再生事端了!”
船中宰相共有三位,陈叔达与萧瑀已经立马表态,唯一剩下的皇帝死党裴监裴寂直接闭嘴,估计是喘气都怕出大了声。面对宰相们两票赞成一票弃权的态度,皇帝陛下立刻表示了对民主决策的尊重,愉快的宣布自己的决定:“此吾之夙心也“——我早就想交权啦。
在皇帝与宰相们做出关于立秦王为太子并移交所有权力的重大决定时,东宫与齐王府的卫队已经察觉到了变故,正赶赴玄武门与宿卫军及秦王的部队交战。于是,尉迟恭便请求皇帝降下旨意,将所有军队都交由秦王节制——当然,为什么制止冲突需要节制天下所有的军队,那皇帝估计是不敢细问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当然不会听不出天音口中揶揄式的阴阳怪气,一时脸色都有些微妙。而太子李建成的神情尤其难看——他早料到宫中有人倒戈,但听到“宿卫军”时,仍旧不敢相信。宿卫军是拱卫宫廷的皇帝亲兵,而现在他们在干什么?与秦王卫队一起抵御东宫!
皇帝亲卫居然都倒向李二,那今日自己与老四走进玄武门之后,一切结局便是注定了!
一瞬间李建成只觉惊骇愤怒,心中却惊惧骇异:
李二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瞠目逼视自己的二弟,看到的却是一张毫无表情的木板脸。李建成瞪了良久,终于只能移开目光。心中只转着一个念头:
……虽然彼此斗了这么久,但他似乎太不了解自己的这个二弟了。
【诏令起草之后,天策府司马宇文士及到东上阁门外宣布敕令,尉迟恭则提着建成和元吉的头颅向众人展示,东宫和齐王府的人马顿失战心,迅速溃散,原部将薛万彻等带领数十人逃到了终南山中,局势立刻安定了下来。此时,在玄武门作战已久的李世民才终于入宫面见父皇。
大概是调整好了心态,李渊见到自己屠兄宰弟的好大儿后还能出声安慰,说最近我差点如曾子母亲那样,犯了“投杼疑子”的错误啊。
这个台阶给得真是恰到好处,刚刚厮杀完的李世民立刻跪地,“吮上乳而哭”——吸着他爹的neinei,嚎啕大哭……】
李世民:…………
李建成:…………
秦王府众人:…………
就连失神落魄、魂飞九天的李元吉都反应了过来,一脸惊愕的望着自己的二哥。
而天幕极为贴心的变幻出了一个袒胸露、乳的老头,并在他的奶、子上打了个极为醒目的红圈。
好吧,这回连装不知道的余地都没有了。
自十八岁初次从军以来,秦王殿下历经血雨腥风凡十余载,自以为刀山火海无所不见,多来砥砺心胸,已经养就了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气概。但现在,但现在,看着天幕上那两个被红圈勾勒的“neinei”时,他,他,他——
他还是破防了 !
秦王殿下深深吸一口凉气,只觉手指都在颤抖。大概是破防后格外敏感,他甚至能听到身后将士那压抑不住的惊呼,侯君集与尉迟敬德脸上怪异的红晕,以及,以及大哥那可怕的目光。
平日里被大哥敌视太久了,什么杀气愤怒他都能安之若素,但这一次的目光却格外有点奇怪,除了敌意愤恨之外,似乎还有某种……惊恐。
这并非对强敌与死仇的惊恐,而是,而是那种正常人对变——异常人士的惊恐。
孤没有!
孤不是!
孤正常得很!
秦王殿下在心中怒吼,却咬牙不能开口:难道还要他公然解释,自己绝没有吸父皇neinei的爱好?
大概是这场面实在太震撼人心了,虽然在场七十余人,但人人紧闭双唇,丝毫不敢发出声响,竭力板着面孔。只有跪伏于地的长孙无忌与张公谨还在涂涂画画,完善方才记忆的星图,尚且不必面对这痛苦的考验。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吮上乳”这个操作确实太诡异了——主要是一群宰相还看着呢。
虽然有一些解释(比如李唐沾染胡风、产翁制等等),但公开记载吮吸自己父亲neinei的确实少之又少,不能不让人想歪。
——说句有点尴尬的,在百度搜“跪而吮上乳“,除了玄武门这个孤例之外,剩下的基本都往h方向在走……所以李二你到底在干什么?
天音慢条斯理,依旧在诵读着极为可怕的内容
【……不得不说的是,这段记载的确相当奇怪。无论李渊也好,李世民也好,在继位的事情上似乎都喜欢与neinei过不去。李渊为了宣扬天命,曾经记载自己有“三乳”——胸前有三个neinei;而李世民逼父夺权,第一反应也是跪下来吸他爹胸前的neinei——也不知道是吸的哪一个neinei。但总的来看,李家似乎都对neinei有着奇怪的痴迷。】
这一次面无表情的轮到太子李建成了,因为秦王府的兵卒向他与齐王投来了好奇的眼神——事涉皇家机密,谁不爱听?既然自家主上不能妄议,那看看您二位总可以吧?
李建成万万没有料到,他居然有朝一日能在秦王府兵卒前体会到近似于“羞愤”的感觉。他忍耐良久,终于脱口呵斥:
“放肆!”
众多骑兵依然没有收敛,直到秦王冷冷咳嗽一声,毫无疑义的发出了抬头的信号。
虽然已成死仇,但李家兄弟在这一点上的立场还是相当一致的。
【在父子交心的眼泪流完之后,就开始进入到大家熟悉的流程中。玄武门之变后三日,李渊立李世民为皇太子,并下令将一切事务交由李世民处置;六月十六日,李渊亲笔传谕裴寂等,表示自己退休做太上皇的意愿;八月初八,李渊下诏禅位于李世民,李世民推辞不受;然后又下诏,又推辞,走完三辞三让的惯例之后,李世民勉为其难接受禅位,并于第二日立刻举办了登极大典。
——要知道,汉献帝当年禅位给曹丕,那三辞三让的流程可是走了整整九个多月;能在一天之后速通三辞三让,李二陛下这效率的确非同凡响。而且,禅让完毕后第二天立刻搞登极大典,那简直是装都不愿意装一下——搞不好从六月玄武门到八月禅位,中间时间全在筹备登极典礼,临到头才让李渊补了一道手续。】
大概是被刺激之后破罐子破摔,李建成立刻讥笑了一声:
“沐猴而冠,莫过于此!”
李世民毫无理睬。
【那么,到此为止,整个玄武门的经过已经讲完,虽然日后还有李世民宽待太子齐王旧部,借此团聚朝野的种种举措,但大都只是后话了,我们之后会提及。
简单梳理玄武门之后,我们便顺理成章的会面对新的疑问:怎么评价这个极为关键、左右了唐朝命运的宫变呢?
在这里呢,up主也不敢班门弄斧,炫耀什么独特的见解。只是做一点小小的思考:在回答这个疑问前,我们可以思索两个问题:
第一、对于李世民而言,玄武门之变的结果,究竟是一个侥幸,还是时势的必然?
第二,如果玄武门之变没有成功,历史会如何进展?
听到此处,无论李世民、李建成,亦或侍立在侧的尉迟敬德、侯君集,不觉都竖起了耳朵,百倍提高了注意——如果方才还只是引人入胜的皇室秘闻,那么现在就是最为要紧的戏肉了;既然天音打算评价这一惊天动地的“宫变”,那就必然会泄漏大量的信息,乃至于暴露自己的倾向喜好,甚至事态发展的走向!
——只要让这些稀世的人杰们悟出这些信息的一丁半点,那必然可以借此掀动风云、把控天下,影响不可计量!
一时间场中寂静万分,只听得到马匹不安的踏动声。
【首先,是玄武门之变的结果。在传统的史料中,一直设法将李世民描绘为一个弱势的、被动的、被局势推着走的人物,千方百计暗示他的无奈——似乎骁勇善战、绝世英才的秦王真是被父兄逼迫得无可奈何,最终冒险做殊死一搏,并侥幸而获得了成功。
但事实真是如此么?
在文献的考据日渐精细之后,学界找到了更为详尽的证据——早在玄武门之前,李世民已经草蛇灰线,在诸多要害部门布置了数量惊人的棋子。譬如把守玄武门、阻遏太子精兵的左屯中郎将常何,又譬如果断率禁军与太子齐王卫队的敬君弘,这些是史有明载,明确倒向秦王的禁军将领。而没有记载的?没有记载的更是多如牛毛。
从多年发掘的墓志铭判断,李世民对宫廷守卫的渗透决不止于上层,而是由上至下,无不包揽——如禁军将领中的曹钦、刘辟恶、袁石、安元寿等等,不胜枚举。
这些人在历史中籍籍无名,但在墓志铭中,他们却是“靖逆恶于北门”——直接在玄武门与李建成李元吉干上了,而且都“特蒙秦王驱使”——摊牌了,我是秦王的人!
换句话说,这些禁军将领原本该是皇帝最亲信的侍卫,但他们却深度介入了玄武门之变中,毫不犹豫的倒向了秦王。如此深刻、全面、无所不包的渗透,也难怪会出现宿卫禁军与秦王府军并肩作战的奇事了——大家都是秦王的人,分什么彼此呢?】
李建成在马上微微摇晃,几乎坐立不稳。
他最为恐惧、忧虑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听到天音报菜名一样的报出那一长串姓名,李建成便知道一切再无可挽回——禁军已经不是被收买、被欺骗、被利用这么简单了!他们已经直接倒戈了,他们干脆就是老二的卫队!
还怎么赢?还怎么赢?!
但天音依旧轻松愉快,毫无停顿的宣判李建成的下场:
【……那么,被李世民渗透的仅仅只有禁军么?当然不是。以李二陛下的才略胆识,怎么会只做这点准备?实际上,在宫变发动以前,他已经向远在外地的李靖与李绩派出密使,询问他们对宫变计划的态度。
而这两位地方实力最大的军头,仅有的可以与天策上将李二凤媲美的军神,名列武庙十哲的绝代天才,又是如何表态的呢?——他们倒没有同意加入,但同时也保持了沉默,没有将这要命的消息向皇帝透露一丁点。
喔,对了,仅仅只是询问地方军头还不够,我们还可以从材料中找到更可怕的记载:当时有几位侍御史、太常博士,七八品碌碌无名的小官而已,秦王居然都向他咨询过解决李建成的计划。这些人推辞没有回答,秦王也并未加以逼迫。
——怎么说呢?铲除李建成的计划已经连七八品的小官都可以知道了。消息散播得这么广泛、深入,那恐怕满京城上下的文官早就被秦王殿下骚扰了个遍,百官已经心知肚明,甚至都不会对玄武门之变有什么意外。
说实话,这相当于已经在李渊眼皮子底下蹦迪,但皇帝陛下居然依旧丝毫不知……
了解到这一切后,我们就能明白玄武门之变时京城怪异的安静:当时长孙无忌的舅舅高士廉曾经释放囚徒直奔宫内,预备与秦王汇合;而从监狱到太极宫少说数十里路,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拦一拦。
——真的,哪怕狱卒们对天放两箭呢,好歹也算对得起陛下发的饷吧?
与这样广泛的渗透相比,那诸如太子身边的卧底王晊,安插在齐王府泄漏了李元吉情报的密探,其实都已经并不算什么大问题了。好歹这两位的贴身亲卫没有倒向秦王,那足见他们已经尽力了。
内鬼太多,老爹挂机,这仗还能怎么打?】
大概是震惊太过剧烈,在天音娓娓讲述出那些惊天动地的密报后,李建成却渐渐麻木,再也感觉不到最初听闻名单时的惊惧狂怒。甚至在听到太子率更丞王晊也是秦王卧底时,他面上都毫无波动:满朝文武都在向秦王献媚,区区一个奸细又算什么?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在整场宫变过程中,被李世民询问过的人不计其数,但最差的结果也是中立,推辞不答而已。可这能叫“中立”吗?胖虎告诉你他明天要揍小夫,你牢牢闭嘴一句话不说,请问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这种局势下,也多亏了李渊不知情,否则他六月四号都等不了尉迟敬德来逼宫,估计直接就心态崩溃,投了了事。
也正因为如此,秦王幕僚们才如此笃定,认为解决李建成与李元吉比拾起地上的草芥还容易——事实的确如此,玄武门之变看似紧张刺激,但实际上李建成与李元吉的命运早已注定,唯一有悬念的,不过是与父亲李渊的交锋而已。
整场宫变似乎凶险,但依旧是二凤领兵的风格——做好准备,集中优势,奇兵突袭,毕全功于一役,充分展现了天策上将的才华。】
秦王府的诸位骑兵中渐渐传出了压低的欢呼声——大家尽管跟着秦王舍生忘死,却并不敢断定今日这场大事的结局,而今听到主上的准备如此充分完美,心中喜悦登时按捺不住。
有人抑制不住狂喜,偏偏又不敢随意出声,只能在心中默默念诵秦王破阵乐: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殿下——不,陛下——果然海内无敌,算无遗策!
秦王仰首望天,他深知天幕玄妙,对天音道出的种种隐秘布置并无意外,但心中百转千回,却不由有些疑虑:听这天音口口声声“天策上将”、“才华”,似乎,似乎对自己还颇有善意?
而且……
“二凤?”他喃喃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所以,我们的答案是很清楚的:玄武门之变并非“偶然”、“侥幸”,宫变双方力量差距太过悬殊,胜负几乎没有悬念。
当然,我们也可以尝试假设——如果太子李建成运气爆棚,居然真的获得了最后的胜利,那么结果又会如何?
虽然历史很难猜想。但从已有的材料判断,结局恐怕不会太过美妙。】
被天音公开否认的李建成微微咬牙,但到底是被打击得习惯了,终究并未出声。
【首先,玄武门的胜利不代表一切,即使李建成侥幸能从玄武门中获胜,面对的朝局也将极为艰难——不要忘了,李世民所拉拢的将领官吏已经遍布朝野,李建成又该如何应对?尽数诛杀必然一片混乱;宽宥原谅又可能带来巨大的隐患,处理稍有不慎,这些心怀恐惧的士人便可能直接作乱,引发巨大动荡。
除此以外,李建成的内部也不稳固。他是与自己的四弟李元吉一起对抗的秦王,但这位李元吉又是善茬吗?他的名言可是“但除秦王,取东宫如反掌尔“——等到太子秦王两败俱伤,他这只黄雀立刻就要扑上来。】
即使在过度震骇后的麻木中,李建成的面色也渐渐变了。他缓慢转过头来,盯着缩在马背上的李元吉。
——不用再询问什么了,他对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四弟太过熟悉,仅仅看对方的脸色,便知道天音所言绝对不假。
尉迟敬德恰到好处的发出了一声冷笑:
“齐王果然是好学不倦,学了不少太子的本领呐。”
李建成转头望了他一样。不知怎么的,对这个将会一箭射死李元吉的秦王府猛将,他居然生不出什么怒意了。
李元吉一声哀嚎,匆匆滚下马来,抱着李建成的腿痛哭流涕:“大哥,大哥,你信我,我没有——”
【而李元吉这位人间之屑,给李建成带来的危害决不止于此。且不说他对至亲的心狠手辣,也不说他平日奸、淫掳掠的恶迹,即使只论才华,那在李渊生下的这群天之骄子中也绝对属于例外——他当年镇守太原,眼见敌军入侵,立刻带着妻妾临阵脱逃,导致太原失陷。要知道,太原城建立上千年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被攻陷……
以这样的军事水平,一旦让他沾染军队,那结局会是怎么样?】
李元吉的哀号戛然而止,只能继续痛哭不止,将一堆鼻涕眼泪抹在大哥腿上。李建成最初还在压抑,但眼见长靴一片狼籍,终于忍耐不住,抬脚将李元吉踢开,拨马走到一旁。李元吉挣扎着又想躲在大哥身后,一抬头却看到了尉迟敬德那和蔼可亲的脸。
“四大王?”尉迟敬德亲切道。
李元吉上上下下打了一个齐整的哆嗦,乖乖缩到角落,再也不敢开口了。
【而更为紧要的是,当时的唐朝内外并不安稳。六月四日,玄武门之变爆发;八月,突厥便大举入侵,南袭泾州,攻占武功,最终抵达渭水北岸,距长安不过四十里地!而此时,长安内的兵力不过数万,与突厥相差悬殊,可谓危在旦夕,间不容发。
真实的时空中,李二陛下与突厥舞王颉利可汗达成渭水之盟,争取到了喘息的宝贵时间。但颉利可汗之所以退让,部分是畏惧于二凤的赫赫武功;当时的唐朝名将如雨,尉迟敬德也曾小胜突厥骑兵,长安守军并非突厥可以轻易突破。但设若是李建成掌权,局势又会如何?
——不要忘记,长安城中的名将多为天策府麾下,他们必然会被李世民牵连;而军神如李靖,也显然在暗中倾向于秦王,他与太子之间怎么可能达成信任?
上下相疑,局势恐怕不忍设想。】
天幕中出现了一幅极为辽阔的地图,而标着“突厥”的箭头正从北方草原蜿蜒而下,取道泾州、武功,绕路泾阳,径直逼近都城“长安”。
相对于被天音接连否认、面色苍白的太子,秦王府的众人神情则更为复杂。天音已经明白无误的表达了对秦王的倾向,这固然值得高兴,只是……
“殿下。”尉迟敬德策马靠近:“这些突厥人……”
秦王微微点头,心中也是思量不定:突厥大举入侵,必然是抓住了玄武门之变的空档;但居然能一举攻入渭河,那实在令人心惊胆战——渭河离长安不过四十余里,一旦有所闪失,那就是不堪设想的下场!
即使天音中透露出了什么“渭水之盟”,但这样的盟约来得实在太过侥幸,以秦王平日百战百克,必须求安稳的习惯,当然绝不能相信这么一个“偶然”
而且——而且这种城下之盟,恐怕条款绝对不会光彩!
李世民微微皱眉,侧首询问侯君集:“安插在突厥的眼线还有多少?”
侯君集被主上冷落了半日,闻言赶紧回答:“突利、颉利二可汗左右有几个从未动用过的暗子,殿下的意思是?“
“盯住突厥人的动向。”李世民低声道:“突厥全民皆兵,一旦入侵必以劫掠为生;你记下来,若突厥有所异动,便传令给边郡的长官,让他们做好疏散百姓的准备。”
侯君集俯首答应,李世民再次仰头,聚精会神打量天空中偌大的地图,同时暗自记诵——相对于他平日所见的那些粗糙潦草的舆图,这张图画简直精细详尽得令人发指,山川地理、河流小道无不标记详细,简直像将真正的地势再现于眼前。
李世民出身行伍,当然不会不明白这张舆图有多大的用处——毫不夸张讲,以此应对突厥,便相当于凭空添出十万精兵。
这是上天垂怜的至宝,击败突厥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