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小夫郎—— by柚子君CC
柚子君CC  发于:2023年0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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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仅存的人性却想将柳遥从危险中推远,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或许逃开才是对的。
殷月离想,等祂的状态再平稳些,祂会将柳遥送到远一些的城镇去,远离祂所有能触及到的地方。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劝退柳遥,让对方不要再进行危险的尝试。
“恢复祭品身份……那你有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之后,若是未来有了孩子该怎么办。”
“那个孩子也会同我一样,一生都只能活在黑暗,人不人,鬼不鬼,永远也无法站在阳光之下。”
柳遥没有出声,只是捏住衣袖,下意识露出少许恐惧。
殷月离望了他一眼,心底轻叹口气,朝旁边的邵蒙道:“带回去,不许再让他过来。”
邵蒙没有办法,只能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越过几条地道,再次被抬回到有壁画的那个房间,柳遥终于缓过神来,站起来敲面前的铁栏。
“不对,差点被他绕进去了,月离不是邪神吗。按理来说不会那么容易就有孩子吧?”
“是不会,”笼子外的邵蒙无奈道,“所以主子方才应当只是故意吓唬您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您知难而退。”
柳遥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
邵蒙摇了摇头,试图让他稍安勿躁,“柳公子,主子如今还在气头上,这样过去。无论几次都只会是一样的结果,不如稍缓些时日,等祂气消了之后再做打算。”
柳遥沉默半晌,轻轻摇头,“不行,我舅舅临走前说过,如果治病顺利的话,说不定年后就能回来,还有茶坊那边,我不想让徐伯和舅舅他们担心。”
邵蒙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只能叹了口气,“公子先歇歇吧,小人去给您拿些茶水过来。”
其实不只是徐伯和舅舅那边。
柳遥托着下巴坐在笼子里面,脑中一团乱麻,直到邵蒙回来才稍稍抬起头来。
“你有没有觉得,月离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对。”
邵蒙一愣,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就是,”柳遥眉心拧成一团,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气势比原来更吓人,周围的黑暗很浓,好像藏着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要将他一起拖进里面似的。”
邵蒙眉心也跟着皱了起来,想了片刻道:“不会,那些黑影原本就是主子力量的一部分,不会反过来伤害祂,至于为什么气势忽然变强。”
“也许是因为,主子之前一直在沉睡,眼下苏醒过来,所以力量也在跟着慢慢恢复。”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
邵蒙见过作为皇子和将军的殷月离,却并没有见过作为神明的对方,不清楚那时的殷月离究竟是何种模样。
只是……邵蒙这两日也发觉自家主子变得有些古怪,就像柳遥说的,身周气势恐怖了许多,偶尔甚至连他也不敢靠近,更不用提陵墓里的其余士兵。
“那个叫穆臣的苦修士现在还活着吗?”柳遥将茶盏放到一边,忽然开口道,“我觉得他应该知道些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一见他。”
邵蒙犹豫许久,终于点头,“还活着,就关在上层的牢房里面,小人同您一起过去。”
不知是不是刻意设计,他们如今所在的陵墓上层完全是仿造殷月离过去的居所建造。
所以第一层的主殿才会与普通的宅院类似。
原本的宅院就坐落在京郊外不远处,离皇城军的军营很近,也附带了一部分军中议事的功能,后面便是用来关押犯错士兵的牢房。
因为是仿造的,所以陵墓中的牢房比真正的牢房小上许多,整体十分简陋,一名没有头颅的士兵守在外面,正是之前经常陪柳遥去城里的那名无头小厮。
似乎也意外两人的到来,无头小厮转过身,朝邵蒙做了个疑惑的手势。
“是主子让我们来的,”邵蒙语气平静,听不出一丝破绽,“姓穆的还有些事情没有交代,正好叫柳公子过来与他对质清楚。”
无头小厮不疑有他,没多犹豫便将钥匙递给了邵蒙,之后自己退到了远处,避免听到几人的谈话。
“这苦修士不简单,”用钥匙打开牢门,邵蒙小声提醒柳遥,“等下公子记得离他远一些,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靠近。”
柳遥深吸口气,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牢门打开,露出里面漆黑的牢房。
房内没有任何摆设,甚至连供犯人休息的草堆都欠奉,只有无数条锁链层层叠在一起,让里面的人分毫也无法移动。
柳遥歪头瞧了瞧,觉得与这里相比,自己那个笼子其实也还不错。
像是感受到柳遥的视线,锁链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张比记忆里更苍老的面孔抬了起来,嚯嚯笑了两声。
“哎呦,小公子果然还活着,怎么样,与邪物同床共枕的感觉还不错吧,祂有没有给你什么好处,比如也将你变成活死人……呃!”
老者被邵蒙用力踹了一脚,吃痛闷哼。
“老实点,”邵蒙厉声喝道,“主子可没说要留着你的性命,若是再敢胡言乱语,我现在就杀了你。”
穆臣抬眸冷笑,晃着身上的铁链,“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你以为老夫还会怕被你们杀了吗?”
“尽管动手好了,老夫死了,与老夫志同道合的修行中人还在,邪不压正,他们早晚有一日会将那邪物彻底封上,不让祂为祸世间!”
老人说得正气凛然,柳遥却有些不太舒服,安静听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打断道。
“真奇怪,月离过去几千上万年都呆在羌吾境内,也没听说过如何害人,是你们逆天改命偏要将他弄到这里来,现在又说他会为祸苍生,那之前他为大承领兵打仗,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出来说呢。”
“那是……”穆臣想要反驳。
“那是有理由的对不对,”柳遥没好气道,“你们总有那么多理由,好像自己有多正义似的,结果到最后还不是出于私心。”
老人被说得噎住,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倒是一旁的邵蒙嘴角扬起,就连半张脸上的白骨都显得没有那么阴森了。
“难道不是吗,”柳遥继续道,“现在他打了胜仗,天下太平了,你们开始嫌他碍事,想要将他重新封起来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要让你们占去……照我看,月离都不该叫邪神,该叫受气包才对。”
邵蒙连忙侧过身,低头忍笑。
受气包,这世上估计也就只有对方敢这样说自家主子了。
但仔细想想也对,若不是先皇执意逆天改命,保住大承江山,眼下的一切其实从最开始便不会发生。
对面老人憋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你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倒是柳遥一通话说完彻底痛快了,找了个石墩子坐下,仰头望着眼前人,拍了拍膝盖道。
“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时间不多,我有几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问你。”
老人直瞪眼,感情对方骂了半天,都只是在和他说闲话的是吗。
柳遥斟酌片刻,挑了件自己最关心的事问他,“田钰去哪儿了,现在还活着吗?”
穆臣早猜到他会问田钰的事,便哼了一声,“放心,我们还没有到滥杀无辜的程度,你那朋友的金阳丹老夫已经给他了,也将他好生送回了家中。”
柳遥点点头,也就意味着,只有最初和他在丰乐楼里见面的田钰才是真的,其余都是假的。
“那之后的假田钰呢,他是谁,也和你是同门吗?”
穆臣眉头微蹙,心情像是有些复杂,过了片刻才开口道:“问那么多做什么,他是谁与你无关。”
柳遥耸肩,好在他也没那么在意假田钰的身份,于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记得你过去有提到过,一旦月离的力量恢复,整个大承都要经受灭顶之灾……也就是说,他现在的力量并没有完全恢复对吗?”
“还有,你口中的力量恢复具体指的是什么。等到他完全恢复之后,会变得与如今不同吗?”
力量恢复听起来似乎是好事,但柳遥总觉得有些不安。
老人眼睛眯起,“是,怎么,你终于改变心意打算要协助老夫了。”
柳遥无语望着他,意思是怎么可能。
“那就不必再问了,”穆臣似乎也有些乏累了,靠在铁链上闭目养神,“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老夫等着你,有朝一日大祸临头了,总有你过来跪求老夫那一天。”
“不过求老夫也没用,等到了那一天,说不准连老夫也救不得你了。”
柳遥与邵蒙对视一眼,眉头都忍不住皱了起来。
既然问不出什么了,柳遥没有再浪费时间,而是与邵蒙一起出了牢房。
刚想和对方讨论下穆臣提到的有关力量恢复的问题,就看见不远处的无头小厮正跪倒在地上,浑身抖若筛糠,像是在同某人求饶。
柳遥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转过头,就见黑暗里走出一个人来。
殷月离弯起唇角,露出好看的笑容,血红的眸子温柔扫过他与邵蒙两人。
“兴致不错,这是吃过晚饭之后,结伴一起出来散心呢?”
柳遥:“……”要命!

第42章
看到殷月离的身影,邵蒙也怔住了,连忙跪在地上解释,说柳遥只是担心朋友的安危,所以过来问那苦修士几句话。
虽然这理由也算说得通,但邵蒙清楚,私自将柳遥带入牢房已经是大错。无论有何借口,都必然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邵蒙整个人都跪伏在地上,然而预料中的责难却并没有到来,殷月离只是随意越过了他,甚至连余光都不曾落下。
仿佛他只是路边最寻常的草芥。
邵蒙先是困惑,随即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不对,他想过去提醒柳遥,却仿佛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甚至连出声都无法办到。
“月离,你先听我解释……”柳遥毫无所觉,只是急着将事情说清楚,却还没等说完,就被来人捏住了下颌。
“受气包,嗯?”
咳咳,柳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睛湿漉漉盯着对面人看。
“没,就是刚才一时气急,所以随口乱说的,没有真的说你是受气包的意思。”
“这样。”
殷月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血色的眸子里带了些兴味,指尖抬起,缓缓在柳遥的脸颊上滑动,仿佛在把玩一件珍贵精美的器物。
柳遥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头皮莫名有些发麻,只能小心试探道,“那个,你不生气了吧?”
“生气?”殷月离挑了下眉,似乎不太理解这个词的含义,片刻才开口道,“不生气,我为何要与你生气。”
柳遥隐隐觉得奇怪,殷月离沉默安静,并不是喜欢说笑的性格。
然而从刚才开始,对方眼里的惬意就没有褪去过,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却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
柳遥抿了抿唇,也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
他鼓起了些勇气,凑过去挽住对方的胳膊。
“那就好,还有之前说的祭品身份的事。虽然我觉得有没有这层身份都是一样,但你如果实在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把那个嚓玛婆子找回来,再做一次完整的祭祀。”
“可以,”终于有了些不一样的表情,殷月离细细打量着柳遥,“是该恢复,你是我的祭品,要早一点打上标记才行。”
柳遥心里一紧,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想回头去看邵蒙,却见对方趴伏在地上,没有一点声音,只有肩膀微微战栗。
“你在看什么?”殷月离轻声靠近他耳边。
“没有,”柳遥连忙摇头,将手里的人抱得更紧,“就是觉得有点冷,今晚没什么事情的话,你能陪我一起睡吗?”
“好。”似乎很满意柳遥的回答,殷月离亲了下他的脸颊。
离开上层的牢房,两人并没有回壁画所在的房间,而是去了存放陪葬品的偏殿里面。
屋内正对依旧是那张雕工古朴的黑色座椅,而在座椅旁边,则放了一个十分熟悉的铁笼。
也或许并不一样,等柳遥看清楚了才发现,这似乎不是自己之前的那个铁笼,体积更大,装饰也更加华丽。
柳遥顿时无语,“怎么又是笼子?”
“这陵墓有许多危险的地方,在确保你变得安分,不会到处乱跑之前,你都必须呆在这里。”
殷月离伸手将他带入铁笼,并把他的外袍取下,露出里面大红的嫁衣。
铺在铁笼里的软垫也是大红的,柳遥坐在垫子上,倒是没有反抗,只是抬手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
殷月离眯眼望着,目光透出了少许愉悦。
这是祂的祭品。
柳遥抖了抖:“……”
所以果然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上层地牢内。
空气依旧阴冷刺骨,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锁链发出轻微的响动。
目送几人走远,原本形容枯槁的穆臣忽然多了几分精神。
在确认无头士兵也跟着离去之后,老人缓缓弯下腰,小心背过手腕,从自己的乱发里取出了一根丝线。
那丝线整体呈淡金颜色,甚至比发丝还要纤细,放在老人手中却慢慢变成了一枚纸卷。
纸卷展开,赫然是一张已经用朱砂写好的符箓。
穆臣心底嗤笑,他早就料想到柳遥会来此处找他。所以特意提前布置好了机关,只要有人进入过牢房,就会顺道帮他打破地牢周边的屏障,方便他后续的行动。
当然,为了不打草惊蛇,这种破坏并非一次就能完成的。
故而他先前才会对柳遥的问题遮遮掩掩,就为了让对方能多来几次。
最多再有两回,他就不用再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了,加上那凶神视他为蝼蚁,根本不在意他究竟是死是活。
运气好一些,他说不定连追兵都不必担心。
所以说啊,穆臣忍不住哼笑,被人忽视,也有被人忽视的好处。
不过虽然暂时无法离开,但做些简单的准备还是可以的。
穆臣一甩手腕将符箓点燃,等了片刻,却见已经烧成焦黑的符纸并没有朝门外飘远,而是静悄悄落在了原地。
老人双眼瞪圆,不敢置信望着地上的符灰。
怎么可能,他如今所在的不过是个普通的牢房,周围什么都没有,圣祖金符怎么会藏在这种地方。
即便真藏在这里,他也不可能一点感知都没有。
穆臣忽然反应过来,圣祖金符并非埋藏于地牢,而是有人带着那件宝物,且不久之前曾经在他的牢房里短暂停留过。
邵蒙是个活死人,根本藏不住圣祖金符,于是剩下的便只能是……
之前还满脸镇定的穆臣忽然变得有些慌乱,疯了一般拼命拍打身周的铁链。
“来人!老夫要见柳遥,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快点把他带过来!”
并不清楚穆臣那边的状况。
偏殿内,因为有小厮临时搬来的火炉,整个石室内的温度迅速攀升,就连光线也比先前好了许多。
暖黄的光亮照在身上,本该让人心情放松才对。
然而此刻的柳遥却全身紧绷,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浓黑的阴影不断在周遭游动。
认真说来,其实殷月离也并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只是牵起他的指尖,捏在掌心里认真打量。
但这种压迫感是不言而喻的,柳遥只觉得自己活像一只被猛兽按在利爪下的兔子,只等着对方在合适的时机里将他拆吃干净。
“那个,”为了缓解心底的紧张,柳遥往后缩了缩,忍不住开口道,“你今天晚饭什么都没吃,是没有胃口吗?”
殷月离放下他的指尖,伸手去摸他的发丝,语气却漫不经心,“我不需要食物。”
不需要食物。
过去的殷月离虽然饭量不多,但也是正常一日三餐的。如果仔细观察,还可以发现对方在饮食上的一些偏好,比如不爱吃甜,不爱吃辣。
怎么也不像是完全不需要食物的模样。
柳遥呼吸一滞,继续艰难道,“说到食物,我记得你之前给我做的那个,似乎叫什么来着。”
“馄饨。”殷月离道。
“哦对,馄饨,”柳遥仿佛恍然大悟,干笑着点点头,“忽然想吃馄饨了,如果你能再给我做一次就好了。”
殷月离视线抬起,眼眸轻轻扫了他一眼,隔了半晌才张口道。
“你在试探什么?”
柳遥的心猛地提到喉咙上,拼命摇头,“没有,我就是随便问一问。”
无法言喻的恐惧涌上心头,让柳遥的额间沁出了细细的冷汗。
“你觉得我不是原来的自己?”殷月离凑近问道,声音很轻,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
不,这点其实不需要确认。
柳遥能感受到,眼前这人的确就是殷月离没错。没有换一个人,也没有被替换掉内芯。
无论记忆还是其他都是原本的那一个。
可是柳遥就是觉得哪里不对,简单来说。就好像是过去的殷月离,彻底剥离了作为「人」的部分。
这种差别十分微妙,甚至连柳遥自己也无法说清。
“既然你不肯相信的话,不如我亲自证明一下好了。”殷月离静静望着他,忽然亲上了他的唇角。
就在柳遥闭紧双眼的时候,突然感觉对面人站起身来,皱眉晃了晃脑袋,反手将铁笼锁上,之后重新坐回到那张古朴的座椅上面。
柳遥:“??”
这又是什么情况。
陵墓内没有用来计时的东西,也不知眼下是什么时辰了。
倒是有小厮进来,说外面太阳快落山了,问他需不需要枕头和毯子。
柳遥莫名其妙,转头望了眼座椅上闭目养神的某人,只能点头。
枕头很快被取了过来,缺了胳膊的小厮似乎也很怕此刻的殷月离,没多说什么便退了出去,留下柳遥独自对着屋里人发呆。
又不知过了多久,柳遥抱着枕头翻来覆去。无论如何也没法入睡,终于耐不住坐起身来,敲了敲面前的铁笼。
“月离,你还醒着吗,能不能和我说说话。”
座椅上的人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你刚刚怎么了,”柳遥往外探了探身子,语气关心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哪里不对,需不需要找大夫过来瞧瞧?”
随着柳遥的话音,似乎有金光闪过,原本坚固无比的笼锁忽然发出脆响,之后应声而碎,直接落在了地上。
柳遥看了看破碎的铁锁,又看了看对面毫无声息的殷月离,小心翼翼迈出了铁笼。
“你也看到了,它自己碎的,不能怪我。”
等走出笼子,柳遥才注意到情况有些古怪。
方才锁头掉落的声音并不小,照理来说,对方如果真的只是熟睡,应该已经被吵醒了才对,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
“月离?”柳遥有些担心,连忙往前迈近了几步,却感觉有冷风从身边吹过。
烛火变暗,原本流光溢彩的珠宝玉器忽然发出诡异的寒光。
柳遥低下头,才发现对面人双眼微阖,脚下有大片的黑影浮动,带着浓浓的血腥气,让他整个人都开始显得虚幻不实。
没等柳遥后退,地上的黑影突然涌了上来,瞬间没过他的脚踝,让他一步也不能挪动。
柳遥冷得浑身发抖,顾不上考虑其他,连忙向旁边移动,“月离,你怎么了?”
身周一片安静,座椅上的人依旧低头沉睡,脚下涌动的黑影却越聚越多。
柳遥躲不开那些黑影,仿佛溺毙于寒冰之中,甚至连呼救都来不及,便已经被黑影彻底淹没。
“小心!”原本守在外面的邵蒙忽然闯了进来,举剑朝那些黑影劈了过去。
四周空气瞬间一清,柳遥挣脱黑影,直接摔在了地上。
“公子没事吧?”邵蒙难得露出惊慌的神色。
柳遥呛咳了两声,摆了摆手,努力抬头去看对面的殷月离,“他……”
眼前人轮廓逐渐变淡,在黑暗中虚虚实实,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先出去,主子的状态有些危险。”邵蒙将他扶了起来,警惕望着地上的黑影。
刚刚发生的场景他都看到了,正如柳遥所说,他家主子的力量的确变得恐怖,且似乎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
这也解释了为何对方回到陵墓之后会始终疏远着柳遥,不敢让他靠到近前。
柳遥心底焦急,下意识躲开邵蒙的搀扶,快步上前将座椅里的人抱紧,用力试图将他从黑影里拉出来。
“柳公子!”邵蒙大惊失色。
然而预想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淡淡的金光自柳遥的身周浮起,缓慢驱散了地上的黑影。
被柳遥抱在怀里的人似乎动了动,之后便再无声响。
黑影退去,室内重新恢复到之前的宁静。
“去找穆臣。”柳遥勉强撑着身子,将已经睡熟的殷月离放回到原处。
“不管用什么办法,这一次必须让他说实话。”

邵蒙打心底里不信任那个苦修士,正想劝柳遥考虑,忽然见下属匆匆跑了过来。
无头小厮不会说话,只能用两只手拼命和邵蒙比划。
“发生什么了?”柳遥问。
“不知,”邵蒙盯着小厮看了半晌,露出不解的表情,“那苦修士似乎有急事想要见您。”
虽然疑惑老人为何忽然改变主意了,但柳遥的确心急想问清楚殷月离的状况,也就顾虑不了那么多了。
留下其余人守在偏殿之外,柳遥和邵蒙一起赶去了老人所在的牢房。
陵墓里不见天日,早上和夜里除了温度稍有不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柳遥将自己要问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然而话音刚落,被铁链层层锁住的穆臣已经先一步扑了过来。
“圣祖金符在你手上对不对,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退后!”邵蒙怕老人冲撞了柳遥,直接挡在两人中间。
不明白话题为何会转到这里,柳遥满头雾水,“什么圣祖金符?”
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是老人之前提到过的师门法器。
可这法器不是在陵墓里吗,和他有什么关系?
穆臣目光热切,紧紧盯着柳遥,“圣祖金符是老夫师门至宝,之前一直在老夫师兄手中,二十年前师兄忽然销声匿迹,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金符也作为陪葬品一起镇压在墓穴之下,没想到居然在你的手中。”
柳遥眉头微皱,虽然想要否认,但却忽然想起梦里出现的金色符纸,还有那些在他手中莫名碎裂的铁锁。
“你想起来了是不是,”穆臣瞬间抓住了他表情的变化,“快点拿出来,只要有了这个,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将那邪物彻底封上!”
“对了,听你刚刚说的,那邪物似乎有对抗自身本性,宁愿失控也要保护你的举动,这就意味着祂或许还有足够的人性留存。”
穆臣紧握着铁链,神情近乎疯癫,“只要有人性留存就好办了,就像老夫师兄之前做的那样,以身躯为枷锁,以人性为束缚,必须趁祂的人性还没有彻底消散之前……圣祖金符呢,快将圣祖金符给老夫!”
柳遥听得眉头直皱,却并没有
第一时间出声反驳,而是试探着开口道。
“你说月离的人性,有可能会消散?”
“是,”穆臣以为已经将他说动,连忙接着道,“祂本质是邪神,只有神性,没有人性,能有如今的模样。不过是因为之前短暂投生成凡人的经历,早晚有一日会回归到最初。”
柳遥低头沉思,“也就是说,只要能帮他保持住人性,他就不会回归到最初了是吗?”
柳遥其实听不懂所谓人性和神性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凭借经验猜测,之前与他在一起生活的,应该就是殷月离偏向于人性的部分,而这几日会出现异常,正是因为对方的人性日渐被消磨的缘故。
也就意味着,只要保留住仅存的人性,对方就不会再失控了。
“哪儿有那么简单,祂如今的人性根本就不完整,彻底失去只是迟早的事情。”
“柳公子,”穆臣苦口婆心,“听老夫一声劝,你的枕边人是个连存在本身都不可言说的凶神邪物,别再执迷不悟了。如今已经是最后的机会,帮老夫一起将祂封上,否则你未来必然追悔莫及。”
柳遥假装没有听见,笑着对他道,“多谢穆仙师如实相告,还请穆仙师放心,我会想办法帮月离保住人性的。”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吩咐底下人将穆臣看紧,之后便和邵蒙一同离开了。
穆臣:“……”
老人气得直捶胸口,感情这人根本就没有在认真听自己说话。
陵墓内部道路曲折,光线昏暗,柳遥跟在邵蒙后头,一路都琢磨着穆臣刚刚说的那几件事情。
首先便是圣祖金符,之前只顾着殷月离就要失去人性的事,倒是忘了问问这所谓的金符究竟是什么,还有具体该如何使用。
当然柳遥也清楚,即便他刚才问了,以穆臣的性格,估计也不会将实情告诉他。
根据之前的经历,他手里的金符只在两种情况下出现过,一种是在梦中,用处不明,不过似乎可以帮他驱散侵入到梦境里的黑影。
其次便是在他被关进铁笼的时候,金光一闪之后。无论多坚固的笼锁都会瞬间被破坏。
柳遥还在考虑圣祖金符的事,那边邵蒙却满脑子都是老人最后那几句话。
他倒是不关心大承是否有灭顶之灾,只担心一旦失去人性之后,他家主子会不会就此也不复存在了。
邵蒙是被殷月离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一路追随对方征战羌吾。若是对方不在了,邵蒙不敢想象这种可能。
“柳公子,您说会帮主子保留住人性,具体该怎么做,可有什么小人能帮忙的地方?”邵蒙停下脚步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暂时将金符的事抛到脑后,柳遥摸了摸下巴,“不过换个角度想的话,只要能让月离像普通人那样生活,应该就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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