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菲克,你知不知道,犹他的不择手段,究竟到了怎样丧心病狂的地步?”
听到这里,菲克也不费力去做那些无谓的争辩了,他眯起眼,冷哼一声,“那些事,你觉得,你难道比我更清楚?”
菲克当然知道,犹他和 PTG 勾结,意外促成了莱格的意外死亡,也知道,犹他暗中使了些小手段,离间了韦恩和他的关系,他还知道,犹他始终在严密监控他手下的虫,一旦有谁工作不称职或是有异心,便会暗中做掉。
可犹他就是这样一只雄虫,因为爱他,因为变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做出一些略微有些出格的事。
他不会因为这种事,离开犹他的。
哪怕犹他有一些性格缺陷,有阴暗面,他也认了,谁让他喜欢犹他,他爱犹他。
像是看穿了菲克的心思,岚望舒这时说:
“你以为,犹他只是使了一些龌蹉的小手段,用了些无伤大雅的小伎俩,这么简单吗?”
菲克蓦然抬头,眉头紧紧皱起来,“你……什么意思?”
岚望舒轻轻叹息,
“你知道吗,莱格在临死之前,曾经和我聊过,那时候,他无意间提起一件事——
“他说,自己在十四岁那年,被正式立为储君之前,生日那天,收到犹他送给他的礼物,一架犹他亲手做的秋千。
“他是因为那架秋千,才出了意外,脊椎损伤,下肢瘫痪的。
“没有证据显示,犹他和那次意外有任何直接关联。
“可是,不早不晚,偏偏在莱格要成为储君之前,他出了意外,成了残废,失去了继承的资格,这件事,你不觉得蹊跷吗?
“莱格的死亡,看似是 PTG 的所作所为,可是,他死亡的时间点,是在他有希望借助精神力增强器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天,你不觉得,这太过巧合了吗?
“莱格未必真的能借助增强器重新站起来,可是害怕他重新站起来并且拿回储君之位的虫,却是真的提前动手,置他于死地。”
岚望舒将一个寒彻入骨的血淋淋的故事,一点点揭开,摆在菲克面前。
菲克只觉得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头脑几乎无法正常运转,只能不断摇头,重复着:“不会的,不可能……”
岚望舒却没有停下来:
“莱格是犹他的亲哥哥, 莱格从小爱护着他,却遭到犹他一次又一次的残害。
“这样的弟弟,你觉得, 真的只是使些小伎俩用些小心机这么简单吗?
“菲克, 犹他的狠毒, 远远不止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岚望舒的声音不大,可每一个字却都像擂鼓般,重重地敲打在菲克的心头。
菲克双眼放空,怔怔地望着前方, 久久没再讲出一个字。
岚望舒托着面前的茶杯,陪他静静坐着。
过了许久,菲克用有些嘶哑的声音, 低声说:
“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想要挑拨是非罢了……”
“是, 我没有证据, 只有行为动机。”
岚望舒坦然承认。
想要将最后的证据链补全,岚望舒需要完成特使团的任务,找到蒙克.霍华德。
而就在他回宫的这段时间, 草莓和莱格斯里应外合,将暗线任务以远超预期的速度推进下去,捉到蒙克.霍华德,问出真相,只是个时间问题。
不过,岚望舒想, 走到这一步,蒙克.霍华德的口供, 其实并不重要了,他相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犹他并不是推波助澜帮助 PTG 促成莱格意外死亡的从犯,而是借刀杀虫,一手策划出这场命案的幕后主谋。
而岚望舒相信,现在菲克的内心深处,其实也已经接受了他的这个推断,只是,菲克不可能,也不愿意,因为岚望舒的三言两语,就这么承认罢了。
“如果你真的需要这个证据,”岚望舒说,“我会把蒙克.霍华德的口供交到你手上,让你死心。”
菲克这时转过头,双眼空洞地看向岚望舒,喃喃重复问:
“为什么?为什么不在白天的内阁会议上,直接让我死心?”
岚望舒并没有因为菲克这看似毫无意义的重复的问题而失去耐心,他平静地回望着菲克,
“我说了,我想帮你。
“这个太子之位,你想要,那就尽管拿去。
“我不会跟你抢,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主动发起第二轮投票。
“我想,你现在,应当比我更需要这个位子。
“我知道,你背负太多,你始终活在其他虫的目光中,活在他们的期待里,你怕自己如果乍然失去夺储的资格,会让他们失望,会引得他们越加疯狂的反扑。
“可是,菲克,不要天真了。
“你也是皇子,生在帝王家,你该懂得的,那些站在你背后逼着你上前的虫,他们不会满足于现状的。
“犹他会对莱格动手,对韦恩动手,必然,也会对我动手。
“不管我是否放弃和你争抢这个储君之位,他都不会放过我,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吗?你周围的一切不一样的声音,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单调的喝彩声,这样虚假的世界,你想要吗?
“你想要,那便拿去。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累到再也无法背负着这些继续前行,你对他们的做法感到窒息,你觉得孤独又无助。
“我想要你知道,没关系的,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是你的盟友,你的伙伴,你的兄长。”
岚望舒的话,轻轻地落下,却在菲克的心底,烙下很深的印记。
菲克静静注视着身边的雄虫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瞳,许久讲不出话来。
会客厅屋顶的水晶吊灯,发出暖黄的光,照进那双晶莹剔透的眼中,让那双眼变得越发变幻莫测,让他看不穿,看不懂。
菲克的脑海中,倏然浮现出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这双眼背后,映射出的,恐怕,是一颗七窍玲珑心。
“为什么?”菲克轻声问,“为什么要做这些?太子之位,你分明唾手可得,却要让给我,只是为了让我站在你的阵营里?
“你真的,一点也不想要这储君之位?”
岚望舒轻轻摇头,
“不是不想,我想要的,远远不止储君之位,这么简单。”
这回答,惊得菲克许久没缓过神来。
直到岚望舒从他的寝殿离开,菲克才恍然意识到岚望舒的话,在暗示什么。
菲克惊得遍体生寒,看向岚望舒离开的方向,愕然想:
他怎么……敢讲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从太子寝宫出来,岚望舒立即给容玉烟发了消息,问他那边和国王陛下的会议是否结束。
容玉烟过了一阵回消息过来,说他还要挺久,让岚望舒不要等他,自行开飞行器离开便是,他晚些开宫里的飞行器回去。
岚望舒是知道容玉烟和国王陛下有个很长的工作会议要开的,似乎是在讨论陛下离开的行程问题,正是因为知道这个信息,确定国王陛下脱不开身,他刚才在太子寝宫里,才敢肆无忌惮地讲出那样的话来。
此时听说容玉烟还要很久,岚望舒自然不想让他那么晚独自回去的,收起聊天框,他爬上飞行器的副驾驶位,窝在座椅里等容玉烟出来。
这是容玉烟最常用的一架飞行器,逼仄密闭的驾驶舱里,常常带着淡淡的雪松味道。
不知为何,此时岚望舒坐在里头,总觉得这味道好像比平时更浓郁了些。
容玉烟……他的发情期,是不是快到了?
岚望舒皱着鼻子,用力嗅了嗅,心里忍不住冒出这么个念头。
但这念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容玉烟之前告诉过他,自己的发热期要到下个月的,应该不会提前这么多。
这样想着,鼻息之间萦绕着熟悉的信息素味道,窝在熟悉的环境中,岚望舒像个进入安全的舒适区的幼崽,歇下身上的防御,疲惫感便涌上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容玉烟从国王的书房离开,回到飞行器上的时候,就看到小虫窝在座椅里熟睡的模样。
他轻笑起来,眼中神色变得柔软,俯身过去,想要揉一揉小虫的头发,手伸到半空中,想到小虫之前在睡梦中出现的应激反应,又把手收了回来。
坐回驾驶位上,借着停机坪旁边昏暗的地灯,容玉烟静静看着小虫那张漂亮的侧脸。
想到白天在议事厅里,岚望舒将手掌放在精神力测量仪上的场景,又想到刚才在书房里,科尔国王讲的,有关岚望舒精神力等级的那一番话,容玉烟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最终,他轻轻摇头,用精神力轻轻帮小虫扣上安全带,平稳地启动飞行器,往星际军基地飞去。
飞行器落地时,岚望舒悠悠转醒,拿一双迷蒙的睡眼望向容玉烟,“……舅舅?”
容玉烟将飞行器停稳,熄火,侧身过来,帮岚望舒把安全带解开,轻声说:“回去再睡吧。”
“哦……”
岚望舒懵懵地走下飞行器,跟着容玉烟往休息室走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容玉烟还是像以前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可是,他隐约觉得,对方的态度,变得有一丝丝冷漠。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统帅休息室,容玉烟在门口停住,转身说:“去洗漱吧。”
岚望舒应了声,绕过容玉烟往浴室走去。
待到洗漱完,换了身居家服出来时,岚望舒发现,容玉烟竟然依旧站在门口,没有脱军装外套,没有脱军靴,连腰间的佩剑都没有摘。
岚望舒愣了片刻,陪着小心问:“舅舅,你今晚还是陪我一起睡的吧?”
容玉烟没回他,只是抬起手,将军装外套脱了,又将内里的白色衬衫衣摆从裤腰里扯出来,接着一抬手,把用来束发的那一绺头发解开,银发披散下来。
咕咚一声。
岚望舒艰难吞咽一下,视线直勾勾看着容玉烟。
容玉烟要干什么,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就在岚望舒想入非非的时候,容玉烟从自己的腰间,将那根紫气东来抽了出来,绕到自己脑后,熟练地束起一个高马尾。
接着,他缓步走向岚望舒,在离他大约三米远的距离,停下来。
唰——!
岚望舒尚未回神时,就见银光一闪,一条凌厉的弧线从他们之间扫过。
下一刻,岚望舒的脖颈一凉,那把三尺光剑的剑刃,抵在了他颈侧。
容玉烟身后那条蓝紫色发带无风而动,带动他银色发丝跟着翻飞。
容玉烟手腕轻轻转动,剑刃从岚望舒颈侧缓缓挪到他下颌处,迫着他抬起下巴。
这时,就听容玉烟那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从我手中把光剑的控制权夺过去,我今晚,就留下来陪你。”
岚望舒直愣愣地站立在原处,看向容玉烟的目光,有些复杂。
打从从地球回到亚特兰以来,岚望舒被各种武器威胁过挺多次,有绳索勒住喉咙的时候,有匕首划向腰间的时候,有枪口抵住额头的时候,也有子弹洞穿掌心的时候。
可没有任何一次,带给岚望舒的感觉,是此刻这样的。
跟其他时刻的紧张和恐惧不同,这一刻,岚望舒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老婆,真帅!!
岚望舒这么不着边际的想着, 可对面容玉烟却是来真的。
离得这么近,岚望舒可以明显感觉到这逼仄的统帅休息室里,越来越强烈的精神力压迫。
来自 S+ 级别的可怕威压。
不, 比 S+ 更高。
有头上那根紫气东来的加持, 此时的容玉烟, 拥有足以和科尔国王的 SS 级精神力抗衡的实力。
这样强大的压迫感,裹挟在岚望舒周围,让他仿佛被紧紧捆缚住手脚丢进海中一般,不断下坠, 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抽干,周身迅速加剧的压力让他双腿几乎站立不稳,眼看就要屈膝跪在地上。
岚望舒隐藏在发丝之中的触角不安地弹动着, 出于本能,被迫调动精神力,进行最基础的防御。
可他仍旧刻意收敛着精神力, 不愿意与容玉烟正面对抗。
这样强行退避的后果, 就是他的身体眼看快要承受不住,颤抖着,弯下腰, 手臂撑在床边,喘息着,面色苍白地看向容玉烟,委屈地低声喊:
“舅舅,好难受……”
以往他这样卖惨,总能引得容玉烟心疼, 要什么便都满足他了。
可此时,容玉烟却转了性, 铁了心要试探他的精神力,哪怕他已经这样示弱,哪怕容玉烟的眉心轻蹙,明显是有些不忍心了,可仍旧没有收回手中的光剑,也没有收敛高阶精神力威压。
刚才科尔国王的那一番话,还有之前马克为了帮助岚蝶衣隐藏精神力等级而做的那些事,让容玉烟此时终于明白,他一直在尽心尽力保护的小虫,或许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如果岚望舒的精神力等级达到了 SS,甚至……超过了这个等级,达到那个传说中的等级,那么,即使是议事厅里那台最高量程的精神力测量仪,也将无法正常测量出岚望舒的精神力等级。
这样深不可测的等级,想要一探究竟,容玉烟想,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的精神力,去试探。
“望舒,”容玉烟冷冷重复,“用精神力,把我手中光剑的控制权,夺过去。”
岚望舒勉强抬起眼,对上容玉烟冰冷的目光,知道自己这次怕是躲不过了。
走到这一步,再想要继续瞒着容玉烟,肯定是办不到了,可狡猾如岚望舒,自然不想就这么束手就擒。
以后没办法继续装柔弱骗取容玉烟的同情和保护了,岚望舒决定趁机敲|诈一笔:
“舅舅,我如果全力配合了,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容玉烟没想到小虫到现在还要讨价还价,“……什么条件?”
岚望舒仍旧处于高级别的精神力压迫中,喘息着,“你、你先答应了再说。”
容玉烟:……
他预感从那小虫嘴里讲出来的条件,必定极为刁钻,可小虫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还有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让他不敢继续僵持下去,怕真的伤到对方,只好先妥协:
“好,我答应你。”
岚望舒得了便宜,唇角缓缓翘起来。
容玉烟剑刃轻挑,不与他废话:“动手!”
下一刻,岚望舒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精神力全然释放出来。
瞬息之间,似山洪暴发,滔滔洪水般的精神力威压,立即充斥在整个房间,原本属于容玉烟的那部分精神力压迫,变得如涓涓细流。
容玉烟心头一颤,几乎不需要再交手,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而就在他精神恍惚的这一刹那,岚望舒已经欺身上前,抬手就要夺他手中的光剑。
容玉烟腿上肌肉顷刻绷紧,核心肌肉群爆发出极强的力道,闪电般后撤出去,紧接着一个轻盈的转身,从岚望舒身前绕至他背后,剑刃再次抵上对方脖颈处,转守为攻。
岚望舒根本没有任何近身对战的技巧,对上容玉烟这样身经百战的军雌,动作上显得极为笨拙,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
可他心里惦记着容玉烟答应他的那个条件,此时丝毫不敢懈怠,感觉到容玉烟瞬间绕到他背后并且紧紧贴上来的温热胸膛,岚望舒循着本能,扭转身体,一边抬起手臂试图绕到容玉烟颈后去找到他的弱点,一边拼尽全力调动自己的精神力,想要靠精神力将容玉烟身上所有武器都卸除。
然而,岚望舒高估了自己对宇宙最强级别精神力的控制能力,也低估了他压在心底的某些龌蹉的潜意识的作用力。
他玩脱了。
撕拉一声。
耳边传来纤薄的衣料被撕扯的声音,眼前天旋地转。
紧跟着,扑通一声,岚望舒随着一道推力,仰面倒下。
待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手中紧紧攥着一根蓝紫色发带。
而容玉烟跪在他身上,手中光剑横于他喉咙处,眼中看不出任何对战时的杀气,只隐约浮现出羞愤神情。
容玉烟身上原本贴身穿着的宽松版白衬衫,不知何时被尽数褪去,飞落至身后地板上,发带被扯掉,银色长发披散下来,从肩头滑落,发梢扫到岚望舒脸上,扫得岚望舒有点痒。
岚望舒目光从容玉烟泛红的脸颊,移向他白中透粉的脖颈,又往下挪去,然后心跳漏了半拍,呼吸一滞,慌张又把目光收回来,
“抱、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刚才在和容玉烟纠缠的时候,心里想的,明明是想要卸除容玉烟身上的武器的,他也搞不懂,怎么最后那把光剑还问问握在对方手中,上衣……却被他用精神力给扯掉了?!
容玉烟从岚望舒身上撑站起来,收回光剑,摇头,“没事,是我要的。”
容玉烟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不是因为刚才的对战,而是因为最后这出乎意料的结果——
岚望舒没能抢夺走他手中光剑的控制权,因为这只年轻的雄虫缺乏对战经验,纠缠的过程中又想入非非导致心绪不宁。
可是,岚望舒却绕过光剑,用精神力,去控制了更难以掌握的另外两个东西——容玉烟头上用来束发的那一条充斥着星源素的紫气东来,还有他身上那件单薄的白衬衫。
那件衬衫,是由系带绑在他身上的,上面没有任何配饰,根本就不处于星源网络覆盖中。
这只小虫……很可能,拥有操控万物的能力。
那也就是,传说中的……神祇降临。
想到这里,容玉烟看向岚望舒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但那些复杂的情绪,很快被他压下去,最终只朝岚望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震惊过后,容玉烟的心底,剩下的,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小虫的自豪。
岚望舒回望着他,也笑着回应他。
容玉烟想到另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很快错开眼——他现在这样,实在不适合继续和小虫共处一室。
“我去隔壁……收拾一下。”
容玉烟说着,蹲下来,去捡地上破碎的衣衫。
岚望舒赶紧从床上下来,抬手帮他将衬衫拿起来,“我帮你……”
手指无意间碰到容玉烟手背,容玉烟触电般将手收回去,“不用。”索性不要那衬衫,只披了外套便匆匆出去了。
岚望舒手中还捏着那件被扯碎的白衬衫,望着容玉烟身影消失的方向,怔怔看了一会,鼻息之间萦绕着的浓郁雪松味道,将他的思绪拉扯回来。
刚才这房间里被两股极为强大的精神力充斥着,察觉不到其他方面的异常,此时精神力的压迫感尽数散去了,岚望舒才恍然发觉,这里每一处角落的空气中,都弥漫着容玉烟的信息素味道。
意识到这一点,岚望舒的心跳倏忽变得急促,呼吸也逐渐灼热起来。
脑海中,那些不该有的旖旎画面,一股脑冒出来,吓得他慌张将手中攥着的白衬衫给丢掉,好像那是某些会引他犯罪的邪恶道具似的。
他屏住呼吸,跑去将窗户和阳台的落地窗都开到最大,又将房间里的空气更换系统档位调到最大,接着跑去浴室,换了一张强效阻隔贴覆在腺体上。
待到做完这些,走出去,发现容玉烟已经收拾好,换了居家服,推门进来。
一眼看到地上的衬衫,他有些尴尬地上前将其捡起来,随手丢进垃圾桶,然后在床边坐下了。
知道他有话要聊,岚望舒快速在他身边坐下,就听容玉烟开口:
“你的精神力,还有谁知道?”
岚望舒摇摇头,“只有你,”想了想,纠正说:“或许莱格斯也知道。”
容玉烟点头,正色说:“这件事,决不能再让任何虫知道。”
说罢,又补充一句:“也包括……国王陛下。”
听到容玉烟的话,岚望舒唇角忍不住便翘起来,听话地点头,“知道了。”
容玉烟想到了什么,又说:“你雌父,他的精神力等级,你知道是多少吗?”
岚望舒摇头,如实说:“我爸还在的时候,我连精神力是什么都不知道。”
容玉烟沉默片刻,说:“我猜测,他有可能……和你一样。”
这一点,岚望舒也早就猜到了,可是此时被容玉烟一语点破,还是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容玉烟将之前查到的,岚蝶衣去白塔的参悟台,佩戴了那个头盔之后,便被马克收去做了贴身助理,还有后来容玉烟去质问马克的那些话,全部告诉了岚望舒。
岚望舒一时陷入沉默,他倒是没想到,马克在他父亲这件事上,还扮演过这样的角色。
容玉烟想到另一件事,索性趁此机会,一起讲了出来:
“十一年前,西北军及星际军曾经组成一支联合作战部队,执行了一项秘密任务,那项任务中,有一个团,因为超出通讯范围而失联,至今,无虫生还。”
岚望舒眉头轻蹙,“你怀疑,这件事,和我雌父的死有关?”
容玉烟摇头,“我不知道,目前可以拿到的有效资料,太少了。”
岚望舒垂着眼,陷入沉思。
看着小虫眉头紧锁的样子,容玉烟宽慰道:“你不用担心,现在做好你自己手上的事便好,这件事,只管交给我,我会继续调查到底。”
岚望舒心底有另一个猜测,想要去证实,但他暂时将这想法压了下去,想到另一个更迫在眉睫的问题,问出口:
“小玉,你的发热期,是不是提前了?”
岚望舒就是再没有经验,也是经历过一次的虫了,刚才房间里那信息素的浓郁程度,恍惚让他想到了之前在学校,容玉烟的发热期突然提前到来的那一晚。
想到这里,岚望舒认真看向容玉烟,
“是不是,就是这两天了?”
还是上次的那套说法。
这些事,岚望舒不懂,也只有一次少得可怜的经验, 既然容玉烟自己这样讲了, 他也不好再追问, 只能选择相信对方的判断。
直到他们两个各自在床两侧躺下了,容玉烟想到刚才他答应岚望舒的话,问:
“你刚才说,想要的一个条件, 是什么?”
岚望舒抬起手臂,枕在头后,转头看向身侧的雌虫,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只能隐约看到侧脸轮廓。
岚望舒脸上不自觉带上笑意, 轻声说:
“先欠着。”
容玉烟:……
他刚才是一时情急才答应的, 现在回想起来,已经隐约有些后悔,只想要尽快将那条件兑现了, 免得夜长梦多,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此时听岚望舒说要先欠着,容玉烟便觉得一颗心悬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落下。
可他又拿岚望舒没有办法,现在主动权在对方手上,给出去的承诺, 容玉烟不会收回来,只能等。
容玉烟轻应了声, “睡吧。”
转过身,将背对着岚望舒。
岚望舒看一眼容玉烟长发披散的背影,向对方道声“晚安”。
今天一大早起来准备内阁会议的演讲,岚望舒其实早已经很累了,晚上又折腾了那么久,此时鼻息之间萦绕着熟悉而让他安心的雪松信息素味道,感觉到自己放在心上的雌虫躺在身侧,岚望舒满意地闭上眼,很快便进入梦乡。
另一侧,容玉烟却久久无法入睡。
他已经接连两个晚上没有好好休息了,身体疲惫到极点,可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
说自己发热期在下个月,当然是假的。
岚望舒的猜测是对的,容玉烟想,以他现在的精神力和信息素波动情况,必定会提前进入发热期,而且,恐怕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刚才确定岚望舒是 SSS 级这样强悍的雄虫,容玉烟内心,其实喜忧参半。
喜的是,这只小虫远比他以为的要强大,他以前的那些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可同时,忧的是,如此一来,他就没有办法借着保护之名,继续时刻不停地陪在他身边了。
思索间,一只手臂搭在了他腰上。
容玉烟腰腹肌肉瞬间便绷紧了。
那条手臂不重,可压在容玉烟身上,却莫名让他觉得很沉,沉到不敢动弹。
紧跟着,对方又将一条大腿压在了他腿上。
如此,便形成了近似从背后抱住他的姿势。
容玉烟这次浑身肌肉都绷紧了。
知道小虫睡相不好,没想到会这么差。
容玉烟屏住呼吸,身体朝床边一点一点挪过去,害怕吵醒背后的小虫,他挪动的动作很轻很难,许久后只往远离对方的方向去了一根手指的距离。
下一秒,搭在他身上的手臂和小腿勾起来,用力往回收,竟是直接将他捞入怀中,像抱抱枕那样紧紧抱住了。
容玉烟:……
他的触角颤抖着,眼看要从银色发丝之间弹出来,背后的翅膀也在囊袋里不安地颤动着。
马上就要进入发热期的身体,本就敏感,被背后这只和他有着极高契合度的雄虫这样揽住,身体不自觉便开始变得燥热,皮肤逐渐滚烫。
岚望舒陷在睡梦中,毫无所觉,四肢像藤蔓一样,越收越紧,手臂横在容玉烟胸膛上,将他手臂和胸膛一起箍住,将块垒分明的肌肉都挤压到有些凹陷下去。
尤嫌不够,背后那小虫甚至无意识地将头埋进他肩窝,鼻尖在他脖颈后头的阻隔贴上轻蹭了蹭,热气拍打在他颈侧,粘腻的呢喃声在他耳边响起:“舅舅……”
利维亚接到电话,连夜抱着药箱赶去副统帅休息室的时候,看到容玉烟正面色潮红地倚靠在床边等他。
听到利维亚的动静,容玉烟睁开眼,“带来了?”
利维亚怔怔地看了一阵容玉烟,抬了抬手中药箱。
容玉烟起身走到他身边,将药箱拿过去,走到浴室里,二话不说,打开药箱盖子,从里面抽出阻隔针剂,撩起手臂袖子,针头对着手肘处青色血管,直直地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