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抚景黎的脸,他的眼神温柔又珍视,“我会追究到底的,让他们明白,网络并不是可以尽情发泄自己情绪的地方,网暴需要付出代价。”
心脏如同泡在温水里,暖暖的。
钻进纪昀章的怀里,景黎两手揽着他的腰,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嘴角翘得好高。
洗完澡,景黎裹着浴袍,和拿着药膏的纪昀章对视。
“我自己来。”他的耳朵有些热。
纪昀章莞尔一笑,牵过他的手,让他坐到床上,语气柔和,“我帮你更快一点,你身后检查不到。”
景黎捂着脸,“……可是不好看!”淤痕好重,有些地方破皮渗血,不止不好看,还有点吓人。
纪昀章怔了瞬,被逗笑了,他将人抱进怀里,拉开景黎捂着脸的手,低头吻他的唇。
把他的唇舌都吃过、吮过,纪昀章与他额头相抵,近距离凝着他,嗓音低沉轻哑,“宝贝哪里都好看。”
这句话显然可以往黄的地方想,景黎的脸瞬间被红晕覆盖,抬眸看他时,不自觉带上娇嗔,实在很诱人。
纪昀章眼眸暗了暗,又吻了他。
景黎被亲的软绵,败下阵来,乖乖脱了浴袍,让他帮忙涂活血化瘀的药膏。
上好药,冰冰凉凉的总算舒服一些,景黎并拢腿,戳了戳纪昀章,让他帮自己拿睡衣。
纪昀章洗干净手,给他拿了睡衣。
穿好以后,景黎小小打了个哈欠,他晚上的药是洗澡前吃的,这会药效大概是起作用了,忍不住犯困。
“困了?”
“有一点。”
纪昀章掌心贴着他的脸,拇指摩挲他的耳垂,“那就睡吧。”
景黎嗯了声进到被窝里,见纪昀章并不准备上来,拉住他的手,“你不睡吗?”
“我有几份合同需要核实、签名,比较急。”纪昀章告诉他。
“要很久?”
“不低于一个小时。”
景黎哦了声,松开他的手,“那你忙吧。”
又俯身吻了下他的额头,纪昀章把房间的大灯关掉,换成沙发旁边的落地灯,而后拿着笔记本电脑,点开纯法语文件,一封封阅读。
景黎侧着身躺,目不转睛注视纪昀章,直到眼皮再撑不住,才闭上。
他的唇角微微弯起,梦境很美好。
后面又因为一场雨耽误了两天,不过总算赶在十月的最后一天,景黎的戏份全部杀青。
孟航轩十分舍不得,在杀青戏后,抓着景黎说话,讲了四五分钟,才意犹未尽说最后一句:“别忘记我啊。”
耳边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纪老师”,他一个激灵,猛地意识到自己这话容易引起歧义,被有心人听了能造出N条谣言,又飞快说:“我的意思是我们是朋友了,要常联系,别让我躺列,我还等着你带我冲王者呢。”
景黎笑了,“不会让你躺列的,有空就带你。”
孟航轩嗯嗯两声,敛了敛神色,正式地跟他握手,“新剧加油!”
大家都知道他十二月份要进贺苗的组,如果没有跟景黎合作过,他们或许也会嫉妒,然而现在心服口服,景黎进组的时候演技已经很好了,但每天还在进步。
不止有天赋,还很努力,怎么嫉妒得起来?
跟他在同一个剧组,大家都感受到了压力,毕竟松懈一点就会跟不上,然后在镜头前被狠狠碾压。
为了避免剧播出以后被嘲一辈子,只能不停鞭策自己进步、努力。
这段时间以来是他们拍得最认真、最用心的时候,后来他们自己看监视器回放,再跟以前的戏作对比,都觉得有进步。
余念念和李悦欣结束一场戏也过来跟景黎合影和告别。
余念念往纪昀章那边看了看,小声对景黎说:“能让纪老师一起合影吗?”
她又说:“我不发到网上,就自己保存。”
李悦欣拿着手机,同样期待看着景黎。
景黎没有一口答应,“我去问问。”
他跑到纪昀章面前,跟纪昀章低声说了几句,纪昀章笑得温和,捏了捏他的脸颊,起身跟他一起过来。
余念念和李欣悦开心得不行,把手机往孟航轩手里一塞,跑到景黎旁边,摆好造型,“拍好看点!”
孟航轩跳脚,“我也要合照!”
他迅速把自己助理叫来,手机交给他,然后屁颠颠跑到余念念身边,被定格的表情欢快得像只二哈。
跟他们合照完,景黎又跟剧组其他人合照。
这次景黎没有着急走,和纪昀章一起应了周志新的晚餐邀约,晚上和大家回到影视城,在定好的餐厅入席。
不算正式的杀青宴,但也是庆祝景黎杀青,周志新不知道景黎酒量不好,举起红酒要跟他碰杯。
周志新在剧组很照顾他,又曾经向贺苗推荐他,尽管没派上用场,可有这份心,景黎没有败他兴致,跟他喝了。
但后面再有敬酒,景黎就不碰了。
有纪昀章在,加上本来周志新也不提倡酒桌文化,会点酒是因为他自己想喝,而不喝的例如余念念、李悦欣没人勉强。景黎不再喝了,当然也没人勉强。
桌上有鱼有肉有海鲜,纪昀章知道景黎的口味,低声问他要不要吃鱼,景黎眼睛明亮,点了好几下头,又说:“还要虾。”
纪昀章笑了笑,“好。”
他们交流的声音不大,可包厢一共就那么大,大家说话声音也不高,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所有人就见到纪昀章洗干净手,帮景黎剔鱼刺,又帮景黎剥虾,手法非常熟稔,像是早就做过很多次,表情认真又温柔。
余念念眨了几下眼睛,忍不住和李悦欣咬耳朵,“完蛋了,有纪老师这样的伴侣做对比,我觉得这辈子都找不到男朋友了。”
李悦欣也跟她咬耳朵:“恋什么爱,磕cp吧,我跟你说,我最近在追一部连载,里面cp超极甜,果然小甜文赛高。”
“cp类型是什么?”
“青梅竹马,温柔x傲娇,从小甜到大。”
“追了追了,请务必给我链接。”
晚餐吃得宾主尽欢,将近十点,众人散席,周志新今天喝得有点多,拉住景黎,跟他道谢。
因为景黎有天赋又在努力的原因,大家怕被落下,都自觉卷起来,拍摄一直非常顺利,效果更是以出乎意料得好。
道谢后,他又拍了拍景黎的肩膀,祝福他前程似锦,能在《卧底》剧组开出最灿烂的花、结最好的果实。
“谢谢。”景黎由衷说。
周志新笑呵呵的对他竖起大拇指,不一会被助理搀走了。
景黎只喝了一杯酒,酒劲早就过了,原本上脸的红也降下来。餐厅离酒店不算远,可以步行,他对纪昀章说:“我们散步回去吧。”
纪昀章都依他。
这边除了商业街和夜市,其他并没有很热闹,从餐厅出来,街道冷冷清清,不止行人,路上来往的车辆都不算多。
景黎见了,觉得没必要伪装,原本戴好的口罩收起来,只戴着帽子,纪昀章也跟着摘下,两人牵着手,在夜晚的街头悠闲漫步。
今晚其实有些冷,景黎的手冰凉凉的,纪昀章便将它收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景黎忽然笑起来。
纪昀章偏头看他,“怎么了?”
“没有,就是心情很好。”他弯着眉眼,比此时天上的月亮还好看。
注视着他,纪昀章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几分钟后,经过一家24小时药店,两人默契地停下脚步,纪昀章微微俯身,贴近景黎耳边讲话,“晚上,可以吗?”
景黎轻微声控,特别喜欢纪昀章的声音,被他低沉微哑的嗓音问得心猿意马。
这半个月,因为他生病初愈,因为他每天拍戏行程很满,纪昀章跟他只盖着被子纯睡觉,有时候亲吻激烈一些,不可控的都有反应,也并不碰,让它自行冷静。
他们仿佛又回到刚确定关系那段时间,彼此都禁着欲。
现在他杀青了,是想的。
景黎转头,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把手从他口袋拿出来,然后把口罩戴上,压了压帽檐,“我去买。”
他的速度太快,纪昀章还没说话,人已经进去,纪昀章停在原地,笑意完全进入眼底。
回到酒店,房门合上,他们在门口就迫不及待吻住对方。
景黎被吻得几乎向后折腰。
脚下有点软,景黎后退一步,靠在门上,纪昀章唇追过来,抬起他的下颚继续亲吻他。
景黎仰着脖子,最脆弱的地方递给纪昀章,被他的指腹来回摩f挲,喉结难耐的滚动,相触的唇间发出轻哼。
终于被松开时,景黎脸红得厉害,眼底也水光一片。
他看着纪昀章,望见他眼底浓郁的欲,自己也早已被火燎原,被吻的通红的唇又凑上去,吻在他的唇角,“抱我。”
云雨收歇,景黎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意识都有些昏沉。
被纪昀章抱着洗澡、清理,又被抱出来,给他喂水,景黎一直在朦朦胧胧的状态,直到身体再次被温暖的怀抱拥紧,他清醒一些,睁开疲惫的眼睛。
“现在几点了?”他觉得很晚了。
“快四点了。”
景黎把脸往纪昀章的肩胛埋了埋,声音哑得不像话,“明天要起不来了。”
“那就不起来。”纪昀章一寸寸轻抚他的背脊,声线有点慵懒,带着餍足。
景黎坚持不住,眼睛又闭上,“飞机……”
“我跟林利说了,让他改签。”纪昀章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改成下午五点。”
“那么晚啊。”
指腹抚着他的面颊,纪昀章的语气轻柔,“所以没关系,睡吧。”
景黎小幅度地点了下头,柔软的发丝蹭过纪昀章的肩膀,纪昀章抬起手,捋了捋他的头发,而后手臂重新搭回他腰间,将人搂抱住。
胸口、心脏、怀抱都是满的。
《探案手札》杀青后,景黎和纪昀章一起迎来半个月的假期。
半个月后,纪昀章要飞C省,参加一个为期七天的公益活动,还要和当地文工团一起进行慰问演出,一直忙到月底。
结束C市的活动,他就不再回A市,直接飞M市,进《卧底》剧组。
景黎之后也会开始忙,年底了,他的邀约非常多,大部分都推了,只留下几个。
一个是菠萝台的春晚,在正式录制前要彩排,然后是两个品牌活动,而后是五大刊之一的《E》杂志邀他拍摄明年的开年封,要进沙漠拍摄。
程星昊11月20号在G省的演唱会也邀请他当嘉宾。
他们都忙,进组之前见不到面。
而这次他们要演对手、敌人,还是带着深仇大恨的,贺苗一开始就告诉他,进组以后要少和纪昀章接触,最好能不要接触。
意味着他们一直到明年三月杀青前,都要保持距离。
因此这半个月朝夕相处的时间,彼此都很珍惜。
和爱人相处,即便什么都不做,也是有趣的。
这半个月,他们早晨出门散步,中午午睡一会,下午窝在沙发,景黎枕在纪昀章的腿上,或是一起看电影,或者是看剧本……平淡的日常也觉得温馨甜蜜。
而每隔几天,他们都有一次健康的运动,落地窗被解锁新用处,景黎第一次发现夜景一点也不好看。他根本站不住,被纪昀章抱着为所欲为,注意力都在身后,看什么夜景!
此后几天经过那边,他的脸颊就忍不住泛红。
偶尔他们会出门和朋友相聚。回来以后,他们先见了徐达野,徐达野已经和女朋友订婚,两人打算明年六月结婚。
之后,他们又和丁一向、谢骏他们聚会。
难得大家都在A市,他们在丁一向的别墅庭院开烧烤趴,那天晚上景黎也见到了温旸,温旸被爱情和事业滋润,整个人容光焕发,自信了,也更好看了。
景黎为他感到高兴,听他分享新歌灵感来源的同时,开心跟他喝酒,不知不觉一瓶红酒下去,最后醉醺醺被纪昀章抱回家。
中旬,《人间喜事》的初剪出来了,景黎被谢骏邀请去观看。
看完,谢骏问他:“怎么样?”
电影的基调温暖治愈、阳光向上,结局每个人都找寻到自己的未来,拥有了爱和勇气,景黎非常喜欢,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好温暖。”
谢骏闻言,满意地笑了起来,“这是初剪版本,后续还要再剪,等你拍完《卧底》回来,差不多要跑宣传了,没有意外,应该会在明年暑假上映。”
景黎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从谢骏的工作室离开,景黎坐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一眼就看到纪昀章的车。嘴角绽开灿烂笑容,他对身旁的乐晓逍挥了挥手,欢快地朝纪昀章跑过去。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景黎系好安全带,尾音轻快地扬起,“回家吧,纪老师。”
十二月,景黎结束在C省的菠萝台春晚彩排,启程飞往Y省,入住剧组包下的酒店。
《卧底》的取景地主要有三个地方,两个国内、一个国外。
前期先拍在国内的部分。
这个月其实不算正式拍摄,演员基本都是在和平的、被保护的环境下长大,对禁f毒、毒f贩没有真正的实感和了解。
所以前面半个月,贺苗给所有人都安排了课程,早上特训身体和学开枪,各种枪支都有涉及;下午听科普讲课或者去监狱和戒毒所,见见真正的毒f贩和吸f毒人员,了解什么是毒f'贩、吸f毒的危害、禁f毒的重要意义,以及为了禁f毒付出了多大代价。
晚上也不是就能休息的,还有很多与禁f毒、毒f品相关的纪录片要看。一天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都是排满的。
景黎和纪昀章的房间不在一起,甚至不在同一层楼,晚上结束一天的任务,两人也不一起走,一前一后回酒店。
一开始很难忍受,后来景黎努力把自己代入江洛,把纪昀章代到徐闻义,终于接受了。
半个月的时间,景黎把自己越活越像江洛,纪昀章不由皱起眉,担心他进入过深,拍摄结束也很难走出来。
在他找景黎以前,景黎先拦住了他。
景黎抿了抿唇,垂下眼睛不和纪昀章对视,也不说话。
纪昀章拉着他的手,将人带回房间。
“景黎。”他的声音轻柔。
景黎嗯了声,不抬头。
半晌,他伸手,抓着纪昀章的手,又过几秒,往前一步,整个人埋进纪昀章的怀抱。
久违地被纪昀章的温暖包裹,他闭上眼睛。
拥抱持续小半分钟,景黎才开口,他揪住纪昀章的衣襟,还是没抬起头,“如果我入戏太深,你会拉我出来,对不对?”
“会。”拉着景黎的手,牵他到沙发坐下,捧起他的脸与他对视,纪昀章神色认真,一字一句,“一定会的。”
景黎浅浅地牵了下嘴角,信任地点头。
纪昀章抚了抚他的脸颊,指腹滑过他的下眼睑,温声说:“要不要睡一觉,你太累了,黑眼圈都重了。”
景黎是主角,这个角色还是卧底,贺苗给他又多安排了一项关于卧底的特训,他比其他人更加忙碌。
“马上要到上课时间了。”
“没关系,我会跟贺导说清楚的。”
“她会不会生气?”
“不会。”
纪昀章带他到床上,自己也躺上去,然后将他拥入怀中,“睡吧,我陪你。”
景黎最近其实没怎么睡好,他确实太代入角色了,晚上总是做梦,梦见的都是剧本里的剧情,几乎都是噩梦,仿佛他真正活成江洛,过了江洛的一生。
他靠着纪昀章,被熟悉的气息包围,渐渐睡着了。
纪昀章等他熟睡,才轻手轻脚起身,拿着手机和房卡出门,去找贺苗。
贺苗在和几个副导演以及各个组的负责人开会,见他来了,示意暂停,起身走出去。他们站在门口,贺苗问:“景黎怎么样了?”
“睡着了。”
“嗯,让他好好睡吧,”贺苗说,“他最近太入戏了,没睡好。”
“我担心他。”纪昀章直言。
贺苗转头,她的头发发白,没学其他人特地染黑,脸上也都是岁月的痕迹,是自然老去的优雅和美态。
她笑了笑,“但你在他身边。”
她敛了敛神色,又说:“不过如果他每次入戏都会这样,那他就不适合待在这个圈子里,否则迟早有一天,他会耗费心力。”
纪昀章这时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他只是还没找到方法。”
贺苗颔首,“那就好。
纪昀章看着贺苗,“不用刻意分开我们,我向你保证,我们住在一起不会影响到电影拍摄。”
景黎的状态贺苗确实也是关心的,手指轻轻敲着栏杆,她沉吟许久,“那就先试试,如果不行,我还是会把你们分开。”
这一觉景黎睡到了傍晚,醒来时就看见自己的行李被从楼下房间搬了上来,纪昀章正在帮他叠衣服、把衣服放进衣柜。
他愣了愣,“纪老师,我的行李怎么拿上来了?”
将最后一件外套挂好,纪昀章说:“我跟贺导说好了,我们不用再分开住。”
“这样啊。”
行李箱收起,放在旁边,纪昀章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眼神温柔地注视他,“有休息好吗?”
景黎乖巧点头,“有。”
拂起他的额发,纪昀章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要不要起来?”
景黎很久没赖床了,不想动。
“再等等。”
“好。”纪昀章又摸了摸他的头发。
五分钟后,景黎终于起来,他伸了伸懒腰,舒展好身体后,踩着拖鞋飞快跑出房间,纪昀章坐在沙发上,电视在放着一部十几年前的老电影,讲的也是禁f毒的故事。
景黎走过去,靠着纪昀章坐下。
“一起看?”
景黎说好,将脑袋靠在纪昀章的肩膀,认真地将电影看完。
圣诞前一天,景黎飞去C市录制春晚,再回来,电影就正式开机。
电影叙事有一条大的主线,但插了两条辅线,一起灭门案、以及一起绑架案,由案子串联,引出背后的犯罪集团。
灭门案和绑架案的幕后都是集团要销赃,警方收到卧底传来的信息,即将要蹲点将他们捕获,关键时刻卧底失联,与此同时,爆发震惊全国的一家六口被杀案件。
镜头转向,反派集团已经将传递消息的卧底抓获,为他注射保持清醒的药剂后,对他严刑拷打、反复折磨,江洛站在一旁,耳边是痛苦的哀嚎,垂眸盯着自己的手,一幅神游天外的模样。
这场戏就是景黎最初试镜的其中一场戏。
与试镜时相比,贺苗严厉很多,对景黎的要求也更高。
这里他的手、脚、脸、眼睛都有特写镜头,他身体任何一点松懈、神色的微妙变化,都放大在监视器上。
贺苗拍电影很慢。
这场戏,她已经反复拍了十几遍,一会是光影不对,一会是作为背景的哀嚎声不够疼痛,或者是声音太大、太有力气,根本不像被折磨得快不行的人,又或者是景黎旁边两个也进入镜头的负责观察江洛的龙套表演出戏了。
当然景黎也有原因。
团队人员都是跟贺苗合作很多次的,十分了解她,能在她手下拿到一条过的,基本都是神人,这么多年,仅有一双手能数得过来的人数。
拍到第十六遍,这一镜总算过了。
没有休息,又接下一镜。
染着血的枪被递到江洛手里,温客要他去杀了那名已经奄奄一息的卧底警察。
江洛知道温客在试探他,他不能拒绝。
枪声响起,子弹准确地穿过卧底的眉心,江洛抬起头,把枪丢回给温客,面无表情离开,找一个小弟要了张纸巾,仔细擦手指上的血迹。
门口传来喧闹声,一声叠一声恭恭敬敬地喊“大哥”,江洛循声转过头,逆着光,看见一个男人走进来。
男人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西装,与这个脏污的房间格格不入。
从卧底身上流出的血,被他一身的白一衬,红得刺目,也令人泪目。
江洛看清来人,瞳孔骤然放大,呼吸急促起来,但很快收敛、平复,只剩睫毛很轻地颤动几下,随即继续垂眸擦着自己的手。可是血仿佛凝在他的手指上,擦不掉。
徐闻义漫不经心地打量地上那具被折磨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视线在他眉心的枪孔停留几秒,嘴角噙着浅淡的笑。
“枪法不错,”他瞥了眼旁边的温客,“谁动的手?”
温客出声:“江洛,过来。”
江洛手指很轻地动了下,像是神经反射。
他压着心中翻江倒海的仇恨,大步走过去,到温客面前,他的目光落在徐闻义身上,眼神带着打量和警觉。
此时的江洛应该还不认识徐闻义,不能表现出认识来。
徐闻义挑了挑眉,“你不认识我?”
江洛觉得好笑,嗤之以鼻反问:“人人都要认识你?”
徐闻义唇角的弧度不变,慢条斯理说:“当然,这里是我的公司。”
江洛表情一僵,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诧和怀疑。
温客踹他一脚,恶声恶气,“叫大哥。”
江洛收回目光,语气淡漠地喊了。
徐闻义看着他,眼底凝着浓浓的一层雾,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几岁?”
“二十二。”
“大学刚毕业。”
“大哥,我没上过大学。”
最开始收到的剧本,这里江洛的台词其实比较多,还有“只读到高中,跟人出来混,差点被打死……”
可剧本围读时,景黎觉得过于冗长和多余。
徐闻义30岁成为集团首脑,自然不会愚蠢,他的智商非常高,江洛如果在回答的时候说那么长一段,更会引起他的怀疑。
有理有据的说法,获得了贺苗的认同,她让编剧改了几处台词,都是长句改短句,还删减了两场江洛个人的戏份。
陈晓晗和沈茹也进了剧组,一个演女警张萍,一个演林洛发展的线人陈如琳。
围读结束,两人开他玩笑,说别人都是拼命给自己加戏,生怕戏份少一点,只有他给自己减台词、减戏份。
确实,演员给自己加戏的事屡见不鲜,在很多剧组几乎是默认的潜°规则。毕竟资本下,不少导演根本没有实质的话语权。
她们也遇见过,不同的是陈晓晗咖位高,对方不敢得罪她,没有动她的戏份,而沈茹没那么幸运,当时她养好伤复出,名气早就不如从前,本来有血有肉的角色硬生生被改成面目全非,早早下线,她也是因此心灰意冷退圈。
景黎听完,笑了笑,“我只是想把这部电影拍好而已。”
这会,陈晓晗和沈茹并肩站在贺苗身后,从监视器里看景黎和纪昀章的对手戏。这场戏因为景黎的建议,大刀阔斧减掉很多台词,现在十分精简。
但出来的效果真的很好。
沈茹五月份跟景黎合作过《人间喜事》,时隔半年,她再见到景黎,发现他又进步了。这一场对手戏里,他并不会比纪昀章差,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第82章
贺苗的作品从来不爱洗白反派,哪怕刻画家庭背景,角色会有台词为自己辩驳,但下一秒,又会自行打脸。
她刻画过很多成功的反派,或者高智商,或者拥有出众的外表,出生凄苦的也有很多,从来没有一个能让人找到洗白的方向。
甚至很多演员演了她的反派以后,会让人对他敬而远之好一阵子。
纪昀章所饰演的徐闻义,也是类似的角色。
他的相貌出众,行为举止优雅斯文,智商极高,他的童年并不好,自小被忽略、被殴打和欺凌,十分不幸,然而他不止是大毒枭,还是个极致的愉悦犯。
他喜欢看别人痛苦,别人越痛苦,他越快乐。
令人根本无法共情。
贺苗用两场戏展示了徐闻义的性格和恶。
一场是卧底警察死了以后,他让人把尸体拖去喂狗,被狗啃得坑坑洼洼的尸体又被他送回警局,公然挑衅。
一场是看人自相残杀。他自己弄了个“角斗场”,关系越好越让他们自相残杀,如果不肯动手,他就放出驯养的猛兽,两人一起死。
江洛跟在徐闻义身边后,被带着去了一趟“角斗场”。
一对双胞胎被投入场内,旁边笼子里关着一只老虎,老虎喂过人肉的,闻到味道,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徐闻义支着下颚,点了点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江洛坐下,“看过吗?”
江洛视线向下,看见两个十七八岁灰头土脸的男生,又抬眸看他,“没兴趣。”
徐闻义轻轻勾了下唇,“等等你就感兴趣了。”
镜头俯拍斗场视角,双胞胎各拿着一把匕首。两人原本是高中生,父母是集团的人,不久前他们被查出贪污,又帮助徐闻义的对手偷提纯配方,被抓住以后,因为可以预见下场,当场吞f枪自杀。
一旁老虎的可怕,以及本能的求生欲之下,哥哥很快动手。
徐闻义唇角噙着笑,鼓了鼓掌。
江洛压着到喉头的反胃,面无表情地看着。
胜负很快分晓,却是弟弟赢了。
江洛注意到哥哥在最后一瞬间松了手腕的劲,不再抵抗——他是主动求死的。大概是想让弟弟活下去。
余光瞥到徐闻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冷,明白他肯定是发现了的。
徐闻义神色厌厌的,对身后的保镖挥了挥手,后者立刻懂得,拿出对讲机用缅语说了几句,之后关着老虎的笼子被打开。
惊恐的尖叫顿时在“角斗场”萦绕,直到他的声音虚弱、消失。
尖叫声响起时,徐闻义还让人上了红酒和牛排,牛排只有一分熟,只有外面熟了,切开时颜色红得鲜艳,血水流出来。
他笑着看江洛,示意他吃。
江洛已经快吐了,尽管他不觉得双胞胎可怜,他们的父母制作毒f品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他们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样的死法实在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