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答应去卧底不是为了其他,是想要报仇,哪怕要在黑暗和光明间游走,要持续很多年,自己有可能会坠入深渊,他也要把那一伙罪犯打掉。他不介意手段方法,不管自己还能不能回归,杀死徐闻义,是他唯一的愿望。”
贺苗点点头,又问:“你认为他爱过陈如琳吗?”
“我觉得有。”
“但他动手时很决绝。”
“因为陈如琳被迫染上毒f瘾,于她而言这么丧失尊严的活着太痛苦,她求他杀她,杀死她,对她更是一种解脱和救赎。”
贺苗在纸上记录着,“最后再说一下他对沈渊的看法。”
沈渊是剧里的主要男配,是江洛的联络人,他们同时也是邻居、大学校友。
“他嫉妒、向往、不喜欢沈渊,但又信任沈渊,可以说沈渊是他唯一、最信任的人,他能将性命交付。”
贺苗跟旁边的选角导演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按照流程,给景黎指了两场戏。
第一场是江洛成功进入反派集团后,亲眼见到他们怎么对待被发现的警方卧底的戏。最后杀死那名卧底,甚至是他亲手执行的。
这场戏里,他几乎没有对白,只有在枪被交到他手上,让他去杀人时,有两句对话。
“练练手,别搞得杀人都不敢。”
“没有不敢。”
“你刚才不是都不敢看?”
“血肉模糊得太恶心。”
这两句对话看起来非常简单,但对方显然是故意的,为了试探江洛,江洛需要极为冷静地应对,消除对方的疑虑。
这里肢体语言、表情和眼神的细节处理就很考验演技。
江洛在恐惧,尽管他做足了准备,复仇的信念和心中的正义也在支撑他,但亲眼见到同伴被折磨,害怕就像是本能,无法克制地涌出。
他极力压着,面上不敢露出分毫,又努力让肌肉松弛,始终懒洋洋地垂着眸。
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手指在抖,立刻将双手交握,仿佛是无聊地玩起自己手一般。
枪送到他面前,眼前的男人面上带着调笑,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江洛脑海里已经精准调出对方的资料——徐闻义最得力的手下,集团副手、第三号人物。
他不会平白无故让自己去杀卧底,是在怀疑他、试探他。江洛先是皱眉看了下他的手,上面沾着血,嫌恶地嗤了声,才接过枪。
低头摆弄着枪,他对男人的问题带着不屑,回答随意又冷漠。
对方再问,他终于抬头,眼里的嫌弃表示的明显,避开对方伸来的手,回了一句,随即走到卧底面前。
他居高临下看对方,后者也抬起眼。
江洛的头发偏长,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看着卧底,眼里闪过伤痛和歉意。他没有犹豫地扣动扳机,一声枪响,对方彻底解脱,但眼睛始终没合上。
第二场戏,是江洛被怀疑,反派拿出毒f品要他注射。
江洛瞳孔骤然放大,紧紧盯着注射器,他的耳朵嗡嗡地响,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浑身的肌肉都绷得很紧。
许久,他抬起头,声音不再是平时的淡漠,多了急切,为自己辩解,“这不合理,那天我一直在你身边,一步也没离开,凭什么怀疑我。”
“并不需要你离开,你能让其他人做。”
“你在搞笑吗,有谁能证明?”
“丹妮,或者,应该叫她陈如琳?”
“他妈她早就是死了,她怎么证明?她还是我亲手杀的!”江洛胸腔剧烈起伏,眼底迸发出狠戾和决然,他抹了下脸,拿过那只注册器,但下一秒,就将它狠狠掷在地上。
他倨傲地看着男人,“我讨厌玩这种试探的把戏,你想动手直接来。”
两场戏演完,贺苗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仍然是和刚才一样,温和慈祥的模样,“可以了,回去等通知吧,十月份以前会出结果。”
景黎深呼了一口气,朝现场的众人鞠了个躬,转身出去。
门关上,选角导演开口了:“演得很好,第一场戏他都把我带到戏里了,形象也符合,贺导您觉得呢?”
贺苗眼里浮起清晰的笑意,“可塑性很高,有灵气和天赋,很不错。”她没看错人。
编剧也点头,“他是到目前为止表现最好的,毕竟余江洛这个角色有年龄限制,要选年轻的演员。在他这个年龄,他确实很好了。”
选角导演问:“定下他?”
制片人屈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说道:“再看看后面的,距离结束还有半个月。”
出品方代表人附和他。
贺苗思衬片刻,同意了他们的话,“也好。”
她对选角导演说:“把景黎列到待选名单。”
从试镜室出来,景黎指尖还在兴奋地战栗。
他觉得自己发挥得特别好,从未有过的好,那种情绪迸发,如同灵光乍现,自然而然就演了出来。
而且即便是自己演,并有对手戏演员,他也觉得酣畅淋漓。
安嘉明走过来,“怎么样?”
“我尽全力了。”
“全力以赴就行,其他的不用想。”
景黎嗯了声,“我知道。”
景黎没给自己很大的压力,也没有抱着非常高的期待,虽然他认为自己发挥得很好,可人外有人,别人也可能比他更好。
如果最后贺苗没有定他,就是他还不够优秀。
他还需要再进步和努力。
“去吃晚餐吗?”安嘉明按了下行的电梯,问他。
景黎看了眼时间,现在快要五点了,他的航班是晚上八点,吃晚餐来不及,“不用了,直接去机场。”
“那你的晚餐?”
“在机场解决吧,候机室有提供餐食。”他随便吃些就可以。
安嘉明见他已经决定好了,没再多说。
回到影视城,景黎继续认真拍摄《探案手札》,试镜的事被暂时抛到脑后。
九月的后面半个月他过得很忙,除了片场拍戏以外,他又飞S市和W市拍了两个广告,还去隔壁许贺所在的剧组临时当了一次古琴指导老师——剧组原本请的老师生病,住院住了五天。
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九月底。
这天拍完一场戏,周志新突然叫住景黎,神秘兮兮问他,“《卧底》剧组那边有通知你吗?”
他去试镜《卧底》的事,周志新后来知道了。
景黎摇头:“没有。”
周志新摸了摸下巴,“不应该啊。”
“?”景黎不解。
周志新看他,想着反正今天也出结果了,没必要再藏着,“老师很满意你。”
他笑了笑,“还不知道你去试镜的时候,我有给老师打过电话,想向她推荐你,她告诉我你去试镜过了,表现得很好。”
景黎愣了下,没想到他会向贺苗推荐自己,笑着道谢:“谢谢。”
周志新摆摆手,“没什么,是你足够优秀,我才愿意开这个口。”他又笑起来,“不过没有派上用场,你的优秀已经被很多人看见,而我老师也只是其中之一。”
景黎轻抿了下唇角,压下溢到唇边的笑,眉眼却飞扬的。
周志新忽然问:“你确定你和你经纪人的手机没关机?”
“没有。”这点他很肯定,因为刚和纪昀章聊过天,而乐晓逍更不可能关机。
周志新看着他,见他神色平静,神态放松,似乎并不没有把试镜结果放在心上,不禁又问:“你不担心?”
景黎弯了弯眼睛,“担心也没用呀。”
“也对。”
他拿出烟点上,回到监视器前坐下,倒回刚才的镜头看。
景黎返回休息处,看见乐晓逍在接一个电话,下一秒,他惊喜万分地跳了起来。
“他在,您稍等。”乐晓逍把手机递给景黎,无声说:“是贺导。”
景黎心跳蓦的加快了。
他缓缓呼吸,拿过手机放到耳边,“贺导。”
贺苗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语气带着笑,“景黎,欢迎你加入《卧底》剧组,我们十二月见。”
景黎在《探案手札》戏份基本都集中在九月、十月。
到十月下旬,他在影视城的戏份基本拍完,之后转到一百多公里以外的景区深山,拍摄山林、野外的戏份。
乘着剧组的商务车,他们到达取景地。因为来回影视城的酒店比较远,干脆就宿在附近一家景区酒店,环境比不上影视城,胜在干净。
可惜天公不作美,他们刚入住酒店,晚上拍了两场戏,就突然下起大雨。
野外山林这部分戏都是晴天的戏份,这边的山虽然已经开发,但要取景肯定不能在修好的公路,雨天湿滑,仍然有危险,不好坚持拍摄。
整个B组只好都停下来,等待雨停。
这场雨一下,就下了一个晚上,到白天都没停。
山里和市区温度不同,要低很多度,尤其下雨,更冷一些。景黎没料到会这么冷,没带厚衣服,加上他住的房间半夜空调又坏了。
整个酒店都被剧组人员住满了,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他换,最多找乐晓逍借住,他不想打搅乐晓逍休息,没去找他,结果冻感冒了。
景黎的身体其实很好,很少生病,除了和纪昀章第一次亲密接触那次,再往前数,都好几年前的事了。
病来如山倒,他一开始觉得只是感冒而已,没怎么重视,然而下午就严重了,大脑昏昏沉沉,身上哪里都酸痛,整个人软绵绵,嗓子也疼得不行。
景黎本来做了妆造,和大家一起在片场等雨停,孟航轩和余念念在他旁边吵吵闹闹的,他一句都没听进去,还是李悦欣发现他脸红得不正常,问他怎么了,他一开口,大家听见他声音哑得不行。
“你是不是病了?”
说着,孟航轩用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好烫。你发烧了。”
余念念跑去找乐晓逍,很快乐晓逍给景黎请好假,带他去卸妆,然后带他回酒店。
房间空调已经修好了,景黎被他塞进被子里,他把暖风开起来,又去拿体温计、退烧药和水,坐在床沿看景黎量体温。
五分钟过去,景黎拿出温度计,他自己看了眼,39.2度。乐晓逍看完皱起眉,这么高。
“要不要去医院?”他问。
外面下着雨,去医院要先下山然后再开二十几公里的车,实在很折腾,景黎说:“先吃药吧,明天没好再去看。”
观察一天也可以,乐晓逍点了头,“那就先吃药。”
药吃完,景黎睡着了,乐晓逍轻手轻脚准备出去,这时景黎放在床头的手机响起,他连忙拿过,一看是纪昀章,右滑接了起来。
景黎这一觉睡得很不好,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晚上醒来,他感觉自己跟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非常累。
口渴得不行,他想起来喝水,旁边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接着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他拿过大口喝完,才缓过来。
“还要吗?”耳畔传来纪昀章温柔关切的声音。
景黎愣了愣,转过脸,“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后天吗?”
纪昀章明天在S市有品牌活动,打算参加完来剧组探班,会一直留到他杀青再一起回A市。
“下午给你打电话,是乐晓逍接的,他说你病了,就先过来了,从S市过来不远。”说话间,纪昀章伸手探了下景黎的额头,还是有点热,而且他的嗓音依旧哑得厉害,“我有带医生来,让他给你看看?”
景黎虚弱无比,闻言微微颔首。
没多久,医生进到房间,景黎靠在纪昀章怀里让医生听诊、检查。
重新量了体温,还有38度,他又“啊”地张开嘴巴,让医生看喉咙,“扁桃体发炎了,炎症比较重。”
之后医生又问他饮食习惯、最近的睡眠好不好,身体哪里酸痛。
景黎一一回答。
景黎这次生病,其实也有最近拍戏时间不规律,导致睡眠时间不固定、睡眠少的缘故。
没睡好,抵抗力下降,加上天气干燥,他有点上火。
医生检查、询问完,留了药才叮嘱说:“多喝温水,多睡觉,饮食清淡一些,辛辣刺激的都不要碰,不要太劳累。”
让景黎重新躺下,给他掖好被子,纪昀章送医生出去,又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订餐。
返回房间,见景黎要下床,纪昀章扶住他,“要上厕所?”
景黎嗯了声。
纪昀章弯腰将他抱起,“我带你去。”
大概是生病了,景黎的依赖感更重,重新回到床上,他掀开被子,拍拍身边的位置,要纪昀章上床抱着他。
唇角勾起浅笑,纪昀章上了床,倚坐在床头,将景黎揽进怀里,“先别睡,我点了餐,很快就送上来。”
“不想吃。”景黎枕在他怀里,神色蔫蔫的,没什么胃口。
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纪昀章的语气轻柔,像哄小孩子,“不能不吃,你还要吃药,不然会伤胃。”
“半碗?”
“一碗。”
“吃不下去。”
“乐晓逍说你中午也没吃多少,”纪昀章俯首,吻了吻他的发旋,又吻他的脸颊,“乖,我喂你。”
景黎一手捂嘴巴,另一手抬手推开他,不让他靠自己太近,声音闷闷的,“会传染的。”
纪昀章笑了起来,“没关系。”
“有关系。”
今晚的景黎有点小固执,纪昀章不跟他争,顺着他,换一个话题,“杀青以后,想去哪里散散心吗?”
“回家。”景黎说,“回家最好。”
“那就回家。”
“然后也回爸妈家里。”
“好。”
“多住几天?”
“爸、妈、爷爷奶奶会非常高兴。”纪昀章屈指轻轻刮了刮他的脸颊,指腹轻触,还有点烫。又贴了贴他的额头,没有比刚才烫。
景黎抓着那只手,放在怀里抱住,“我刚才做梦了。”
“梦见什么?”
“很乱,什么都有。”景黎回忆了下,就记得一两个了,“有被蛇追,还有下大雨发洪水,梦里一直在跑,特别累。”
“你病了,身体难受。”纪昀章垂眸,眼神爱怜,温声问:“现在腰、腿还很酸痛吗?”
“还好,应该是下午吃的药药效还没过。”布洛芬也有止痛成分,他吃完到现在,还不到六个小时。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酒店的送餐服务生,纪昀章下了床,去开门。
他点了瘦肉粥,还搭配一道清淡的菜,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托盘,他看见乐晓逍过来,对他颔了下首。
“他现在怎么样?退烧了吗?”乐晓逍问。
“退了一点。”
“有退就好。”瞥到他手里的餐,乐晓逍没再多说,让他进去。
景黎确实没什么胃口,但纪昀章很耐心地哄他,到底吃了一碗下去。
等他吃完,纪昀章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安慰地喂给他一颗糖,又拿温度计给他量了一次体温,这次更低了一些,37.6度。
这个温度不用再吃退烧药,不过其他的药还是要吃,景黎吃完药,继续躺回床上。
纪昀章收拾好东西,等服务生上门收走,也回到床上。
大灯关掉,只开了壁灯,纪昀章抱着景黎,让他舒服地枕在自己臂弯,“睡吧,明天醒来我还在。”
生病的人都嗜睡,总是昏昏沉沉的,刚才被哄着吃晚餐的时候他就困了,这会窝在纪昀章怀抱,被他的气息包裹,眼睛早就闭起来。
他半梦半醒的梦呓,“真的?”
“真的。”
景黎弯了弯眼尾,睫毛在纪昀章的注视下,很轻地颤动,“嗯。”
他很快睡着了。
呼吸清浅着。
纪昀章低下头,嘴唇碰了碰他的腮,将他抱得更紧,也睡了。
景黎晚上没再做乱七八糟的梦,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时,纪昀章真的还在,倚在窗户旁边低声讲电话,见他醒来,就先挂了电话,倒了一杯温水走到他面前。
“醒了?还难受吗?”
景黎喝了水,摇了摇头,“好多了。”
纪昀章听他清亮不少的声音就知道是有好的,见他要下床,就扶着他,景黎忍不住笑,“纪老师,太夸张了。”
纪昀章意识到了,自己有些过度担心,收回手,问他:“想吃点什么?”
他今天有胃口了,而且特别好,可惜上火的通通不能吃,甜的也不能多吃,叹了口气,“面条吧。”
纪昀章说了声好,去点餐。
景黎洗漱完,餐也送上来了。他和纪昀章相对而坐,一起吃完早餐,他看了眼时间,“你是不是应该走了?”
“差不多了。”品牌活动下午三点开始,这边回到S市大概要到中午,他还需要做造型。
“你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景黎趴在桌上,招财猫似的跟他挥了挥手,又仰着脸对他笑,“等你明天过来,我肯定完全好了,生龙活虎的。”
笑意铺满眼底,纪昀章拂起他的额发,俯身亲吻他的额头,“乐晓逍帮你请过假了,今天再好好休息一天,还有先别洗澡,洗澡容易再着凉。”
虽然昨天晚上就停了雨,但这场雨浇得很透,山里的气温还是很低。
景黎皱起脸,语气特别嫌弃,“我发了一身汗。”
纪昀章摸了摸他的头,“听话。”
景黎是讲道理的,也明白纪昀章说得事实,他还没好全,虚弱的时候洗澡容易加重感冒。本来今天就要拍戏了,他没办法拍,只能休息。耽误一天烧的是钱,他再多请几天,制片人估计要找上门。
“知道了。”他乖巧点头。
纪昀章离开后,景黎在房间里没什么事,靠坐在床头看《卧底》的剧本,看了几页,睡意再次袭来。
他没勉强自己,抱着被子滚到纪昀章躺过的位置,安心地闭上眼睛。
病去如抽丝,第二天纪昀章再回来,景黎就如他所说的好了。
纪昀章到现场时,他正在拍一场在马上和匪徒打斗的戏。
景黎的打戏很好看,他自小学习舞蹈,不论是形体、仪态,姿势都无可挑剔,该轻盈时轻盈,该用力时用力。
他很放松、很自然,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僵硬感。
但这场戏不好拍,首先是五匹真马、其次是真外景,然后又是和好几个人打,不是单一的一个对手。
因此反复拍了快两个小时才完。
结束以后,景黎觉得自己快成废人了,落地脚都是软的,头重脚轻,觉得自己是个千斤坠。
被扶住,他原本要道谢,但很快发现是纪昀章,于是刚才面对工作人员关心询问时的坚强消失,完全放松身体靠着纪昀章,又皱着脸小声跟他撒娇。
纪昀章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带他回到休息处。
景黎后面还有两场作为背景板的戏,暂时不能离开,他坐在椅子上,但威压吊太久了,屁f股都被磨疼了,坐不住。
纪昀章注意到,脱掉价值不菲的外套,随意叠了叠给他当坐垫,这才舒服一些。
没了外套,纪昀章里面就剩下一件灰色的羊毛衣,今天山里的温度只有十三、四度,景黎有点担心他会着凉,想把衣服还给他,被笑着制止,“林利已经回酒店帮我拿衣服了。”
景黎放下心。
握着景黎的手,纪昀章拿着冰袋帮他冷敷,刚才那场打戏他不小心被鞭子抽到手背,他的皮肤白,上面的红就很刺目。
“痛不痛?”望着那道伤痕,纪昀章的眉心拧起,眼里的疼惜明显。
景黎趴在另一只手臂上,视线从下往上,将他的神色全部收入眼底,唇角弯了起来,“还好啦,没有很疼,主要是我太白了,看起来比较可怕。”
他抬起手指,按在纪昀章皱着的眉心,又轻快说:“纪老师,你笑一笑。”
抓着那只手,放在唇边很轻地吻了吻,纪昀章眉眼舒展了一些。
“晚点可能会变成青紫色。”
“没关系,等淤血散了就好了。”景黎在这方面倒是真的一点也不娇气。虽然他喜欢跟纪昀章喊累,喊疼,但这是他在撒娇。因为终于有人能让他像孩子一样尽情撒娇,会无条件宠着他、爱着他、护着他。
纪昀章看着他,景黎扬起笑脸。
眼里总算有了笑意,纪昀章拿开冰袋,又拿药膏给景黎涂。
涂好药,用湿纸巾擦干净手上残留的药膏,他屈起食指轻轻刮了刮景黎的鼻尖,又抚了抚他的脸,“宝贝很棒。”
景黎挪了挪椅子,头枕在他的肩膀,笑眯眯的:“再夸夸。”
纪昀章便接着夸他。
景黎听得神清气爽,眉开眼笑。
两人之间的氛围太美好和温馨,旁人看了实在赏心悦目,剧组里有cp粉,她觉得这份快乐应该跟姐妹分享,于是偷偷录了一段视频发到云景cp粉群里,顿时所有人都冒泡了,全部都在“啊啊啊啊啊啊”地尖叫。
【甜甜甜!】
【我现在拎包去剧组可以吗?】
【昨天刷到景黎粉丝说景黎生病了,纪老师真好,贴身照顾。】
【姐妹们,镜头放大一点,能看见景黎坐着的衣服,是纪老师的吧,他都没穿外套。】
【是纪老师的,看袖口,跟他今天早上在S市被拍到的照片一样。】
【所以,为什么要垫?】
【讲真,我黄了。】
【我也。】
【别黄,《探案手札》官方账号刚发了一个十几秒的视频,艹,这马上打斗绝了。景黎这个样子,估计是威压吊多了,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那滋味太痛。】
【懂了,晚上他们会有上药play。】
【谢谢你,我又有素材了。】
晚上九点下戏,景黎卸妆换回自己的衣服,跟纪昀章一起返回酒店。
因为没有车道,酒店到片场只能步行,好在不算远,只要十几分钟。
不过对景黎来说,十几分钟已经是煎熬,吊威亚磨到的地方因为没及时处理,现在更疼了。他小声吸着气,和纪昀章说话转移注意力。
纪昀章忽然停下来,景黎跟他牵着手,也跟着停住。
“?”景黎不解。
纪昀章凝视他的眼睛,“走路很疼?”
没有隐瞒,景黎点了头。
“我背你。”
景黎抬头,迎着他的目光,有点犹豫,“我挺重的,你会累。”
“不会的。”纪昀章笑了笑,温热的指尖勾过他柔软的脸颊,接着掌心轻轻按在他的唇上,压下他想要说的话。
撤开手,纪昀章的吻落下来,含着他的上唇吮了吮,“乖,我们快点回去上药。”
景黎跟他对视,望见里面的关心和宠溺,心里软绵绵的。
纪昀章手臂有力,肩膀宽阔温暖,景黎俯身趴上去,两手环着他的脖颈,被稳稳地背起来。他把脸颊贴在纪昀章的颈侧,“我重不重?”
“太轻了。”
“哪里有。”
纪昀章偏过头,高挺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脸,“你最近瘦了。”
“就一点,是因为拍戏比较累,拍完养一养就好了。”
“是要好好养,”纪昀章说,“我叫了陈师傅过来,他会单独给你准备膳食。”
“啊?”景黎懵懵的,惊讶得不行。陈师傅是纪宅的厨师之一。
纪昀章声音在夜色里越发很温柔,“你病才刚好,他擅长药膳,正好给你调理身体,补一补。”
“但是,会不会太夸张了?”
“哪里夸张?”
“带厨师啊……”
纪昀章笑了一声,“宝贝,厨师和营养师大部分明星团队都有,演员需要身材管理,时常需要增肥和减重,而且有时候剧组的盒饭过于油腻,就需要单独制定、烹制。”
景黎眨了眨眼,也对哦。
“好吧。”他接受了,而且陈师傅的手艺确实好,美食不能辜负!
边走边聊天,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酒店外面。
看到酒店大堂往来的工作人员,景黎有些不好意思,想要下去自己走,被纪昀章温声阻止:“别动。”
进到大堂,他们的姿势果然被围观了,还有人偷偷拍照——他都看见了,假装照镜子的姿势那么假!
把脸往纪昀章肩膀埋了埋,景黎小声说:“黑粉肯定又要骂我娇气了。”
“不会。”纪昀章很笃定。
“你这么肯定。”
月初《卧底》官宣将由他领衔主演后,他的黑粉们就变得非常嚣张和活跃。
因为他们觉得找到了同伴。
贺苗时隔四年携新电影归来选角的事虽然并没有弄得声势浩大、人人皆知,但她的名气太响亮,确确实实吸引太多演员去试镜了。
各家大粉都有自己的渠道,何况还有不少“内部人员”不断在网上放料,大家都期待自家偶像能够被选中,能和贺苗合作,此后星途一飞冲天。
然而结果并不如他们所愿。
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偶像落选,于是纷纷质疑起公平性,觉得他是凭借纪昀章的关系才被选上,并非实力。
黑粉乘着这股风气,就哪哪都要蹦跶一下,彰显自己存在感。
比如他前两天生病,黑粉莫名其妙给他扣了不敬业、耍大牌的帽子,在网上乱七八糟对他一通黑。虽然都被粉丝骂到破防和自闭,可就很烦人。
电梯门打开,纪昀章背着他进去。门合起来,纪昀章才转头亲了亲他,语气带着笑,“他们不敢。”
“不敢?”
“我起诉了几个带头的营销号,还抓了一个群的典型。”
这件事他完全不知道!乐晓逍都没告诉他!
“你什么时候做的?”景黎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昨天晚上。”
“你没告诉我。”景黎脑袋撞了撞他,愉悦的笑意却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
纪昀章看着他笑,也笑了,解释给他听:“昨晚你吃过药以后就睡了。”那时才八点半。
从电梯出来,到房门口,纪昀章让景黎刷门卡,他们回到房间。
将景黎放到沙发上,纪昀章也在他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