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擦两下,江隐就用力别过了头去,自己用袖子重重的擦着,看都不看他一眼。
祁景反应过来,脸上的热度也起来了,他用力攥了下隐隐刺痛的手,指尖好像还停留着唇瓣柔软的触感。
他难得磕巴的连不上话:“我……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早上,所以……所以忍不住……”
“这也说明我很健康,这个年纪,你也知道,如果没有问题,肯定会……”
在他快要接不下去的时候,江隐终于开口打断:“你刚才只是想让我喝你的血,没别的。”
但越这样说,越显得欲盖弥彰。
这种诡异又暧昧的氛围不停扩大,连祁景都感到了不自在,他忍不住去觑江隐,刚才太慌张了,他都忘记看了……江隐有没有反应?
那么搂搂抱抱好一阵子,又饿又渴,又有他这么大一个诱惑在,不管是哪方面的欲望吧,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
可江隐蹲着,他看不清。
祁景看他小猫擦脸一样用袖子不停的抹,抹了好半天,脸都像要蹭掉块皮了,忽然明白了——
江隐也在尴尬。
所以他才不说话,不看他,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祁景几乎舍不得他这么尴尬了,他猛地站起来:“……我去给你弄点水洗脸。”
他逃一样冲出了门去,好像不知道水房在哪了一样,兜了两圈,又停下来,重重的吐了口气。
祁景用力的抓了下头发,他胸口好像有千万种感觉汇集在一起,真是太难受了,好像高兴的要笑,又好像发愁的要哭,好像兴奋的可以一往无前,又好像绝望的束手无策。
江隐,江隐。
“啊……”他终于蹲下来,抱着头发出了一声胸腔共鸣的,长长的叹息。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陈厝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我记得祁景应该是住在三楼,我问了,江隐也在,但是在大东边,我们先去找祁景,再去找他……”
祁景呆了一会,忽然意识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猛地站起来跑向那边:“别,别看——”
可是来不及了。
陈厝和瞿清白,带着因为昨晚没能赴约而起了个大早的周伊和吴敖,四个人一起站在大开的房门口,里面的江隐和他们对视,这一望好像永恒静止了一样。
祁景在门口急刹车,看到这一幕,扶着门框掩住了脸。
“不是……”他本来想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可是想一想,他确实有这个心思,没毛病啊,辩都辩不得。
吴敖狐疑的看看江隐又看看他,再看看那满地淋淋沥沥的血,张口就道:“你们昨天晚上是一起……”
在这句死亡提问说完之前,陈厝一巴掌拍到了祁景的后脑勺上。
祁景被他拍的脑子都要颠出来了,刚捂着头要发火,就见他的眼神乱窜,恨铁不成钢似的说:“又打架!”
祁景:“?”
陈厝说:“告诉你们别打架,别打架,怎么就不听呢?还次次都要见血,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约架约到这来了,啊?!”
祁景明白了,陈厝是在帮他圆场子。可这个说法实在是太牵强了,牵强的他都说不出口,牵强的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哪儿有大早上约架的?
吴敖毫不犹豫的指出:“你在开玩笑吧?大早上约着干一架?要是干一炮我还信。”
陈厝看了一眼周伊,果然姑娘的脸都有点红了,他无奈的说:“你可闭嘴吧。”
芋蜥郑丽……
瞿清白恨不得直接捂住周伊的耳朵,不甚满意的咳了一声,像模像样的对周伊说:“你别介意。”
周伊红着脸摇了摇头,又有些疑惑的对祁景道:“可是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怎么会……”
祁景正琢磨着怎么回答,瞿清白先说话了,顶着一张纯良的白痴脸问陈厝:“对啊,祁景和江隐关系好着呢,什么时候干过架了?他俩也没少一屋……”
陈厝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也少说点吧!”
作者有话说:
陈厝:我太难了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夜
吃饭的时候,桌上的氛围仍旧很诡异。像是避嫌似的,祁景和江隐分开坐在了两头,中间夹着陈厝和瞿清白。
饭菜依旧清汤寡水,周伊一边小口喝着粥,一边忍不住往他们那看,吴敖倒是盯的大大方方,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像两把雪亮的刀,要把他们刺穿。
吃了一会,吴敖忽然开口了:“我说。”
几人都看过来,他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陈厝心里咯噔一下。
他强笑道:“能有什么事儿啊?”
吴敖摇摇头,直接对祁景道:“你们俩什么关系我不管,我也没那个癖好。”
陈厝心说好家伙,又是一个爱打直球的。
吴敖道:“我想问的是,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们俩手上那个……别告诉我是定情信物。”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这才注意到两人手上一摸一样的镯子,瞿清白盯着江隐的手看了半晌,忽然道:“这难道是……同心镯?!”
江隐点点头。
瞿清白喃喃道:“同心同德,百年好合,碧落黄泉,绝不独活……你们从哪得的,怎么能把这东西套在手上?”
祁景三言两语说了下昨晚发生的事,听的瞿清白直起鸡皮疙瘩,之前的小娃娃,现在的老太太,这江家怎么会这么邪门,这片浓雾里又藏了什么秘密?
而且同心镯这种邪物,戴上了就无解,谁也不知道拿下来的方法,两个人就是真正的一根绳上的蚂蚱,之后该怎么办?
他心里又太多问题,可知道问出来了也没有回答,徒增烦扰,只能再憋回肚子里。
吴敖道:“我昨晚要出去的时候,也发现门被锁上了。”
瞿清白:“我也是。”
周伊道:“昨晚姐姐过来陪我睡的,我不知道门锁了没有,只能把红绸塞到了窗缝里。”
陈厝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昨天胳膊上贴了两片膏药,太累了就睡着了。”
和他们的推测吻合了七七八八。
祁景道:“是只有我们被锁在了房里,还是住在这栋楼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
正说着,外面帘子一掀,一个人走了进来。
在江家除了第一次以外,吃饭时都要分桌分屋,他们几个年纪小的一起,白净江逾黛吴璇玑一起,其他人再分。虽然安排上还算体面,但从屋里破旧得陈设和脱皮的白墙来看,也不过是通过繁冗的形式勉强维持着一层薄面罢了。
进来的人有一张油滑又精神的脸,半真半假的笑,是魏丘。
祁景这才想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连同一起来的孔寅也行踪不定,不知白净叫他们来是为了什么。
“吃着呢?”魏丘笑容满面的问了一句。
几人对视一眼,祁景站了起来:“您坐这。”
魏丘瞅了他一眼:“今我这待遇怎么这么好呀?”话是这么说,还是很受用的坐下了。
祁景又搬了一个椅子,顿了一下,放到了江隐旁边。
他们几人围着魏丘,见他用多出的一双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小菜,挑挑拣拣,平时那么多话的一个人,偏偏这时候不开口了。
陈厝心里干着急,叫了声:“丘哥。”
魏丘慢条斯理的看过来:“怎么啦?”
陈厝走迂回路线:“你最近都在干什么啊?我们好像已经好久没看到你了。”
魏丘笑着:“我一个小喽啰一样的人,谁能在意我呀?”
陈厝牙根一酸,赶紧把话兜回来:“这不是最近人太多了吗,我门几个小的都不好意思往前凑,半夜又不让出门……”
魏丘哼哼了一声:“是吗?”
祁景心想,这人初见时最擅活跃气氛,所有人里数他谄媚话多,好像很好相与的样子,可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拿起乔来了。难道是欺负他们小?
真是见风使舵的典型。
他趁机插进话去:“说起来,昨天晚上我想去个厕所,可屋里的门好像坏了,怎么也打不开。”
魏丘哈哈一笑:“那么破的门,怎么会打不开?你怕是碰到鬼打墙了吧!”
祁景道:“我……”
他话头一顿,忽然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出来。
魏丘扫视了一圈,说:“行了,你们呢,也别套我话了。我知道的也不多——虽然比你们多,也不会告诉你们的。现在的年轻人鬼点子忒多,我可招架不住……”
他笑眯眯的站了起来:“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这群大佬要干什么,丘哥心里只有钱,也只认钱,为了这点钱能豁出命来,我就是这么俗气一人。”
他走了两步,到了门边又回过头来:“看在我最近要发财心情好的份上,劝你们几个小崽子一句,不要作死。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拿被子蒙住头当作自己不存在,兴许还能多活一阵。”
祁景道:“那是自然。不过,难道你在夜里出去了吗?”
魏丘没有说话,看了祁景半晌,忽然噗嗤一声,像忍不住了一样笑了出来,笑得肩膀直耸,停不下来,笑得他们背上都毛楞楞的,像看什么疯子一样看着他。
魏丘捂着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太好笑了,你们看看,这里这些人,随便一个都比我风光比我体面,随便一个都能一口啐在我脸上……连你们几个小的都这么厉害,我一直都羡慕得很……可是现在看起来,哈哈哈哈,就像猪猡一样……不就是被圈起来的畜生吗,哈哈哈哈啊……”
他的样子太扭曲了,像嗑药了似的兴奋,周伊怕的往后躲,瞿清白护住了她,却也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毕竟魏丘现在的样子,实在太不正常了。
在越来越瘆人的气氛中,魏丘终于笑够了。他直起身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再给你们一个忠告,”他指指江隐,“抱住白泽这条大腿。其余的,就自求多福吧。”
他又用那种令人极为不舒服的,夹杂着嫉恨和幸灾乐祸的眼光剐了江隐一遍:“不过,也不知道他能保你们到几时了……”
他一走,屋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吴敖啐了一口:“这个戏精又在这演什么呢?”
“自说自话了一大堆,说的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当这是在表演舞台剧吗,啊?我呸。”
瞿清白还有点木:“不管他在干什么,他演技都挺好的。反正我是被吓到了。”
他对周伊说:“你说他是不是精神已经不太正常了?”
周伊脸色有点白,点点头道:“看着是。但这也太突然了,更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似的。”
吴敖还在生气:“和这有什么关系?我看是他自己智障。”
陈厝深以为然:“智障不要怨国家,煞笔不要怨社会,鬼也不背这个锅。”
祁景还在想他刚才的话,他忽然想明白那点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魏丘说的对,那么破的门,怎么会打不开呢?这样一栋要作古的小楼,难道内部还有什么机关不成?
他对江隐道:“我记得你用过一个符咒,叫做画地为牢,能把鬼魂圈住。”
江隐点点头:“你是说……”
祁景道:“有没有可能,我们也是被这样的符咒困住的呢?”
陈厝恍然大悟:“你是说,其实门并没有上锁,只是有人在我们的门上贴了一道符,这才把我们都‘关’起来了!”
瞿清白道:“可是,真有这样的符咒吗?我只见过锁魂的,没见过锁活人的。”
正说着,有个穿着江家服饰的门人进来了,行了礼道:“家主随五爷和三爷一同去议事堂放粮了,说是几位可以随意转转走走,不用拘束。”
门人走了后,瞿清白道:“话是这么说,可我都不好意思上街了。”
毕竟每次一出去就像闹灾了一样,明明是想救人的,现在倒好像他们在打扰人家的生活。
祁景想了想:“不如就去议事堂看看吧。”
其他人也没什么异议,毕竟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一起过去了后,放粮的台前还在大排长龙,镇民对他们仍然十分排斥,但到底没有逃开,毕竟还指着这点粮活命呢。
一张张麻木的脸,仿佛看不到出路一般的黯淡的眼神,祁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他们连一点想出去的希望也没有吗?”
江隐说:“希望也许有过,但已经认命了。”
陈厝道:“我特别搞不懂一点,就算这些人对我们有防备心,但江逾黛已经说我们是来帮他们的了,怎么会一点求生欲都没有?怎么会不想出去?”
周伊犹豫道:“也许……不是不想出去,是不能出去。这个不能的绝望已经超过了所有希望,所以愿意这样过下去。”
祁景心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绝望,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
吴敖轻嗤道:“这样每天领一小袋米,困在这方寸之地过活,和被人圈养起来的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他说话一向又直又毒,没什么人在意,但过了一秒之后,祁景忽然抬起了头,眼神一对,所有人的心里都浮现出来了一个问题。
魏丘刚才说的那些不明所以的话,难道是指这个?
这在这时,议事堂里忽然传出了一阵哭声,在原本只有摩肩接踵的沉默中显得格外响亮。
就见人群分出来了一跳路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拉扯着一个半大小子,一边打一边骂,那小孩踢蹬着脚,耍赖一样嗷嗷大哭。
江逾黛分开人群上前,掩着嘴咳嗽:“沈大娘,怎么了?”
那叫沈大娘的女人一边用力打了那孩子两下,一边尴尬的陪笑:“没事,没事,这瓜娃子又犯病了,今天不忍心放他一个人在家,就带过来了,过来了又不听话,非要多拿米,说饿了饿了的……”
她满面愧疚,见那孩子还在哇哇大哭,横眉立目的一巴掌就抽了过去:“叫你不要哭了,听到没有!不知感恩的东西,妈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那孩子被她狠狠一掌拍在背上,打了个哭嗝,一下子就止住了。
江逾黛看了看他:“这是你们家小安子吧,长大了,长得真结实。”
沈大娘道:“长再大也是个傻的,有什么用呢。”
江逾黛叹了口气,叫门人又拿来一袋米,递给了她。
沈大娘惊道:“这,这怎么好意思!我,我……”
江逾黛苦笑道:“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也拿不出来什么,这点米你就收着吧。”
沈大娘鼻子一酸,连连点头,一边道谢一边抹着眼泪,拉扯着自家小子走了。那小孩不哭了之后就木楞楞的,两只圆眼又呆又大,张着的嘴角还在流口水,一看就不正常。
瞿清白这种容易感动的性格,看了自然觉得可怜,却听到耳边冷不丁的一声轻嗤,转头看去,竟是排队的镇民里的一个中年女人。
那女人裹在掉色的棉服里,活像个蚕蛹成精,扎成发髻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那张蜡黄的,死气沉沉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讽刺,夹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在盯着那个孩子。
瞿清白还在琢磨那声嗤笑的意思,女人却警觉的对上了他的目光,只一眼就转过头去,扎进了人群中。
议事堂的人走的七七八八了,祁景几人也出来了。
瞿清白还在想着刚才那个古怪的女人,为什么她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他们来到了之前的后院,小小的圆桌和磊到墙边的石凳上又坐上了人,祁景特意看了一眼墙头,那里什么也没有。
那个脸蛋红扑扑的娃娃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周伊轻轻道:“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陈厝应和道:“这里太诡异了,我没想到这镇上竟然还有小孩。刚才这么一出我还觉得有了点人气,不然这一个个的我都怀疑是纸糊的假人。”
吴敖皱了下眉:“不对,我们一直忽视了一件事。镇上居然没有小孩,这才是最怪异的吧。”
确实,不算那一个不知道到底出现还是没出现的薛定谔小崽子,他们至今为止看到的只有一个。
周伊想了想:“是没有小孩,还是被关在屋子里了?”
祁景道:“就算被关在屋子里了,也不会一刻也不让出来,小孩子淘气,会哭会闹,可这里好像安静过头了。”
陈厝:“也就是说,这镇上只有这一个小孩子,还是个智……智力有障碍的儿童?”
周伊道:“其实换个角度想,没有哪个父母会让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困在这里,如果有孩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点希望都看不到。”
祁景明白了,镇上唯一的孩子还是个傻的,好像老天都在作弄这里的人,让他们刻意断了挣扎的念头。
江隐忽然道:“也许,是小孩子不像大人那么听话。”
众人看向他,都没太明白,江隐站起来道:“我们走吧。”
“去哪里?”
“去找沈大娘和她儿子。”
他们又一次上了街,不出意外的自动清场,寥落的寒风中,每个人的心里又增添了一点凄凉。
“不过,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去找他们?”瞿清白吸了吸鼻子问。
江隐道:“这家人不对劲。”
瞿清白道:“我也觉得!但是哪里不对劲我说不上来。”
周伊猜测着:“是不是比起周围的人来说,他们更像‘人’了一点?”
江隐:“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不是因为这个。”
他默默的走着:“刚才我一直在注意那个女人,她儿子一直呆呆的,看起来很乖,也没什么缘由,突然就哭了。她说是孩子喊饿,要米吃,可如果…………”
他忽然不说话了。
瞿清白竖起耳朵等了半晌,急道:“你说呀!”
江隐道:“还是等到了后再说吧。”
瞿清白直咬牙:“有你这么卖关子的吗!”
他们吵吵闹闹的往前走着,祁景落后了一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在意识里叫了一声:“在吗?”
良久,才传来一声慢悠悠的响应:“……嗯?”
祁景心说,平时窥探我的隐私当吃瓜群众的时候出现的那么快,现在装的跟灰掉的穷奇头像一样,谁信他常年不在线啊。
他犹豫了一下:“昨天晚上……我有没有做什么梦?”
李团结“啊”了一声:“那个啊。”
祁景有点急,等了一会他还不说,催促道:“什么啊?”
李团结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祁景烦躁道:“这种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行不行,我问你,要是被江隐看到了你的记忆,我该怎么解释?”
李团结道:“那个你倒不用担心。”
祁景松了一口气:“我没有做梦?太好了。”
李团结悠悠道:“也不是很好。”
祁景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却不知道往哪砸,他不明白:“我做梦了?”
李团结道:“你说说你,早不做这个梦,晚不做这个梦,为什么偏偏要在江隐能看到的时候做呢?我都想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了。”
祁景彻底被他搞糊涂了:“等会,我到底做没做梦,做了什么梦?”
李团结打着哈哈:“这你还是问江隐去吧,事先说明,我对你的私事可一点兴趣也没有。”
祁景再叫他,他就不回了。
祁景想了半天,越想越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生怕江隐知道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他一咬牙,快步上前,硬生生把江隐拖到了后面。
周伊在前面,没忍住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
江隐用力扯开了他的手,绷着一张脸:“有事说事。”言外之意是别拉拉扯扯。
祁景咳了一声,有点紧张的开口:“那个……昨晚你睡得好吗?”
江隐看了他一眼:“不太好。”
祁景试探道:“是不是做梦了?”
江隐脸色忽然一变,祁景心下一惊,完了。
他正想着怎么解释,怎么把这个事圆回来,却听江隐说:“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祁景想起了那个关于江隐的过去的梦,他确实看到了没错,可如果梦境是交换的话,江隐问的应该不是这个。他只能含糊的点了下头。
江隐沉默了一会,他的脸色已经变到好像要绷不住了。
祁景听到他快速而小声的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发誓。”
祁景愣了下。这什么跟什么?什么意思?江隐看起来以为那个梦是他自己做的,可是他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梦,被江隐看到了,还有这样的反应……
等——等等等等等下!
好像灵光一闪,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忽然跳进了祁景的脑海里,并且越来越合理,越来越具有说服力,他想起了李团结那副欲语还休的样子,再看江隐尴尬没眼看他的神色……
祁景心里的小人开始尖叫了,不会吧!不、会、吧!
别,别别别别,他心说,拜托了,千万不要——
李团结促狭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再他耳边响了起来:“春梦了无痕啊。”
最后一根稻草轻飘飘的压垮了岌岌可危的羞耻心,祁景啊的大叫了一声,蹲下来捂住了自己的头。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夜
其他人都被祁景突如其来的一声土拨鼠尖叫惊呆了,纷纷转过来看,就见祁景抱头蹲地,好像遭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旁边的江隐盯着虚空中的一点,魂游天外。
吴敖说:“又怎么了?”
祁景两眼呆滞,慢慢站了起来:“……没事。”
消化不了的震惊和公开处刑的形成了天堑,他们又分别走在了队伍的两头,没有再接近过。
尴尬的气氛中,他们寻寻觅觅,但街上都屋舍紧闭,也没处去问路,只能无头苍蝇一样瞎逛。
瞿清白觉得看其他人对待沈大娘的态度,似乎也是排斥的,不欢迎的,看待异类一般,再加上家里揭不开锅的窘境,住处也应该是简陋的,离群索居的。
几人合计了下,又往镇子的边缘走,又因为这里四面环水,形如孤岛,很容易让人走着走着就迷了路。
好像右手边始终有一片水,有浮动若烟絮的白雾,然后在挨挨挤挤,重重叠叠的房子中,有一栋小平房远远的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祁景有种感觉,就是这里了。
这房子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削尖了的竹栏堆挤在房门边,代替了过冬高垒的稻草。
有个女人挽着袖子,冻得红肿的手拿着把笨重生锈的柴刀,用力的削着一节竹竿,粗糙的断面白生生的,在阴沉沉的天光下像裸露的皮肉。
女人抹了把汗,抬起头来,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是沈大娘。
几人赶忙选了一处垒起的柴堆躲到了后面,沈大娘警觉的环顾了一圈,又埋头削起了竹竿,柴刀发出“镲、镲、镲”的声音,短促而刺耳,像爪子挠在人的心肺上,别提多难受了。
瞿清白轻声道:“这么看,她还是个寡妇。家里要是有个男丁,也轮不到她来干这些事。”
陈厝叹道:“孤儿寡母,可怜啊。”
周伊看了一会,忽然道:“其实……”
没等她话说完,沈大娘忽然把柴刀一放,站了起来。柴刀掉在旁边的磨刀石上,橧棱一声,几个人的心也随之一颤。
“安子?安子?”她叫了两声,没有人应,嘴里叽里咕噜的骂了句什么,又坐下了。
“成日间的不知道往哪疯去了,也不管管你妈,兔崽子……”
她好像更恨了一般,和竹竿有仇似的劈手砍了下去,祁景望去,竟觉得那过于用力的面容看起来有点扭曲。
吴敖问周伊:“你刚才要说什么?”
周伊道:“我记得我们刚到的时候,就看到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有这种竹栏,好像柴火一样普遍,可这竹栏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祁景道:“把竹栏尖头朝外,或摆成一排,或插在土里、栅栏里,外面的东西就进不来了。”
陈厝打了个寒噤:“你说外面的东西……”
祁景:“恐怕就是在雾气中活动的活死人。”他和江隐那一夜分明看到了白雾中的影子,说是成群结队也不为过,除了活死人别无其他。
他们再去看沈大娘发狠的脸庞和青筋微凸的脑门,热腾腾的汗珠滚落再雪亮的柴刀上,心里都生出了一股寒意。
把人放在一个无处可逃的孤岛上,过一年缺水少粮,与怪物为伍,日夜担惊受怕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在失望中放弃,还是在绝望中扭曲?
祁景不由自主的想,如果江逾黛不再能喂饱他们了,会发生什么事呢?
他后退了一步,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咔嚓声,一根脚边的柴被他踩断了。
几人不知为什么都紧张了起来,还好沈大娘只是又抬起头,像只鼬一样在空气中乱嗅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
祁景松了一口气,缓缓弯下腰,想把脚边断掉的柴杆拿开。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刹那,眼角余光瞥到的东西让他的皮肤猛地炸开了一层寒粒,即使还没有看清,祁景已经僵住了。
他深吸着气,慢慢转过头去,一双瞪的老大的眼睛,在黑暗中惊恐的盯着他。
这个柴火堆靠在墙边,密密匝匝的一堆,好像一片茂密的小树林,是以谁也没有发现,底下还藏了个小孩。
是安子。
在不到五十米的距离里,他就这样抱着膝盖蜷缩在柴堆下面,瑟瑟发抖,躲着自己的母亲,一声呼唤都不敢应。
在和祁景对视的短短几秒里,他慢慢的把手从膝盖下面抽出来,在嘴边,竖起了一个手指。
他说,嘘——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夜
祁景直起了腰,他感觉自己背后都冒出了一层细汗。这小孩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怎么就这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