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的王府生存指南—— by青竹酒
青竹酒  发于:2023年0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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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良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向朝廷写军报,他对阎云舟从前只是忌惮,但是这一战过后,他竟然对那个才刚而立的将军,产生了一种胆寒的情绪,他知道这不是好兆头。
而这时沈从峰从外面进来,手上拿了一个东西,还用袖子挡住了,在这一片愁云的营帐中他脸上有着不合时宜的笑:
“吕将军,您看这是什么?”
吕良抬头,一屋子的将领都跟着看了过来,之间沈从峰将袖子拿开,他的手上是个圆圆的黑褐色的东西,所有人的眼皮都跳了一下,再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眼前这东西的威力了:
“你,你哪得来的?”
沈从峰开口:
“刚才我们营中的将士去收殓阵亡将士的尸体,找到了这一颗没有爆炸的火药,吕将军,阎云舟仗着的不过就是这火药的威力,若是我们也能做出来一样的,何惧他?”
吕良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动容,甚至他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给京中写战报了,两刻钟后,他叫来了传信兵:
“这是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你连同这东西一起送到京城,记着,务必亲自送到陛下的面前。”
“是。”
吕良靠回了椅背上,这场仗打成了这样他难逃罪责,但是有了眼前这东西就未必了,这么多年阎云舟之所以腰板如此硬,就是仗着他手下有火器营,陛下明里暗里找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寻到火药的影子。
他在京中也听到了一些传闻,那火药似乎和玉清观有关系,而前段时间,玉清观所有的道士被都带了出去,他在军报中丝毫都没有收敛地描述了火药的可怕,这罪责未必还能落下来多少。
若是那些被带出来的道士真的能照着那火药的样子给做出来,那么阎云舟也就不足为惧了,想到这里吕良心中之前的那股子胆寒开始慢慢消散,他在心中不断地说服自己,这一次他兵败,不过是因为阎云舟的手中有火药。
吕良所料的确实没有错,李启在到战报的时候,虽然对于战败一事极其恼火,但是那一颗火药却平复了他的恼怒:
“来人,立刻将玉清观所有的道士传进宫。”
道士鱼贯入宫,而因为上次陷害宁咎失败而被李启厌弃的玄威道人也赫然就在此列。
李启的目光沉沉地看着下方的人:
“这是火药,从今日起玉清观所有门人都留在宫中,谁若是照着这个能做出一样的来,朕赏赐千两黄金,从此他便是玉清观的掌门。”
玄威的目光紧盯着那被太监拿过来的黑褐色的东西,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火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他能做出来,那么朝野上下对他都要侧目。
而此刻幽州郡王府,宁咎用了刚刚被送过来的铁壳子,他将TNT装了进去,里面还埋放了弹珠,他看着那肖似二战中的地雷,目光坚定了一瞬,他抛去了各种杂念,此刻天下风起云涌,大战已起,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抱着手中的东西出了门,看向了邹小虎:
“让你带人去后山安插草人可做好了?”
邹小虎自从上一次见识到那爆炸的威力之后,看着宁咎手里抱着的东西都有些哆嗦,立刻点头:
“已经做好了,二十个草人,都扎在山上。”
“好,走吧。”
还是上一次的后山,只不过这一次宁咎在试验的位置摆放了二十个草人,和人差不多的身高,他将TNT和火药都埋设在了草人中间的位置,这位置距离上一次挖的“战壕”足足多出了三倍的距离。
这一次邹小虎非常乖巧地早早蹲在了坑里,宁咎布置好之后也退到了坑中:
“准备好了吗?”
邹小虎拿着两个大盾牌挡在两人的头上:
“宁公子我准备好了。”
宁咎在火药的引线上点着了火。
“轰”的一声响,一瞬间宁咎只觉得耳膜都差点儿被震裂开,脚下的土地和整个山林中干枯的枝杈都跟着震动,土被溅起来了五六米,热浪翻滚而起,飞溅的泥土还有钢珠让宁咎和邹小虎根本就不敢抬头。
这一次的动静要比上一次大的多,待天地重归寂静宁咎才抬起头,两个人的身上全都是土,宁咎走了出去,此刻那坑比上一次还要深上10cm,而在炸药周边的二十个草人中最里面的那一层的草人此刻已经完全被炸散了花,成了焦黑色,散落地上的草人“残肢”还着着火,外面那一层也已经半边身子都正了黑色。
宁咎测量了一下距离,这一颗TNT的辐射范围可达到十几米,宁咎又从草人的身上挖出了钢珠,那钢珠扎的极深,可想而知这样的武器用在战场上会有何等的威力。
邹小虎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他以为上一次的炸药已经够吓人了,怎么还会有比上一次还吓人的东西啊?
宁咎这几天以来没有做别的,就是埋头在房中做TNT,将上一次留出来的苯全部用完了。
吕良没有等来陛下的降罪反倒是等来了朝廷增兵的消息,李启的态度很明显,就算是用人数填,他也要灭了阎云舟。
吕良看着朝中下来的圣旨忽然一个念头上了心头,这些天他一直在计算北境的兵力,上一次阎云舟的手中至少有十二三万人,但是北境兵马的总数是有限的,按着阎云舟的性格他绝不会坐视北境几个边城成为空城,所以北境的边城必然还有留守的驻军。
他看向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景郡王李彦的老巢,幽州,除去阎云舟带出来的和留守北境的,幽州还能剩下的留守兵力绝对不会多,甚至几乎没有一战的实力,若是能拿下幽州,那么两边夹击,纵使是阎云舟也是无暇四顾了。
他看向了幽州的位置,北境距离幽州最近的一座城就是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城的随州,那里不可能还有守将,而再远一些的白城距离幽州至少行军要一天的时间,所以能够驰援幽州的援军也就只有阎云舟手中的大军。
只不过从他这里是根本无法绕过阎云舟的防守而到达幽州的,这也是阎云舟敢带这么多人出来的原因,吕良的目光落在了幽州西侧的金盘山,若是能翻过金盘山,那么幽州危矣。
但是这条路太难走了,他握了一下拳头,禹洲援军本就在金盘山以东,他就不信,这山翻不过去,一万人就算是有八千人能翻过山去他也认了,更何况增援的援兵有四万。
战胜阎云舟的念头已经在吕良的心中成为了一个魔怔的执念,他忘记了从前视作手足的兵将,脑中只剩下了那不择手段也要赢的念头。
“用我的兵符传令,增援的禹洲四万守军不必赶到本将这来了。”
就算路上折损一万人,三万也足够攻下幽州城了,只要他拖住阎云舟,拿下幽州,两面夹击,他就还是最终的胜利者。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主任的高光快到了,牛逼的闪闪发光

第93章 幽州危
过了十几天的时间,吕良和阎云舟的大军之间都没有发生正面的对抗,双方都在休整试探,这一天阎云舟召集了守将:
“我们的粮草没有吕良的充足,这样磨下去,等到吕良的元气恢复我们会更加陷入劣势。”
他抬手在地图上圈了一个点,李彦出声:
“洛水镇?”
阎云舟点头:
“洛水镇虽然是个小镇,但是产大麦,按说应该是北方比较富庶的镇子,但是因为背靠漳州,漳州太守纵容本地富商打压粮价,从洛水镇用低廉的价格将大麦收走,高价再运出去。
官商勾结,这其中漳州太守借的就是沈从峰手下的兵将,洛水镇的百姓对于姓沈的可谓是深恶痛绝。
你们看,从这条路我们可以绕到洛水镇的背后,洛水镇的城门楼是这附近镇子中修建的最坚固的,东南方向靠进河口,西北有山,比之我们在这里扎营要好上很多。”
阎云舟打了十几年的仗,对于大梁北方的所有城池,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镇子他都十分的了解,李彦当下点头:
“洛水镇内就没有什么兵将,我们可以深夜偷袭,再与镇上的官商谈,能少些冲突便少些冲突,也可以减少对城墙的破坏。”
阎云舟赞许地点头,他们是清君侧,并不是过分袭扰沿途百姓。
“王爷,洛水镇离我们不远,但是离吕良他们也不远,我们这里一有动静,那边肯定会咬上来。”
阎云舟垂眸,他自然不是只为了一个洛水镇,他抬手点在了地图上目光一厉:
“洛水镇只是捎带,我要的是吃掉他的中军。
吕良不会消停太久的,经过这一战他必然忌惮火药的威力,而避免火药大规模的杀伤兵将,他不会再选择和我们正面交锋。
他定然会发挥他兵力众多的优势,造成合围之势,洛水镇西北靠山,我们只需要一队人马埋伏山顶便可解决西方的防守。
但是一旦分兵对他们来说也一样有劣势,我们不与他们分头对抗,李寒,若遇围剿,你率两千银甲卫从东南方向突袭,侧翼收拢,紧跟银甲卫,全军迅速变成一线突围。
到两夹山这个位置,从山脊中穿过去,火器营殿后,一旦到了两夹山便不用吝啬炮火了,给我将吕良的中军灭在两夹山。”
“是。”
安静了几天之后,这一片土地上重燃战火,阎云舟将吕良的心思吃的死死的,果然,上一次的大战之后吕良不敢再正面碰上阎云舟的锋芒,果然采用了全线围攻,包抄的策略。
第二天的夜里,阎云舟的大军便占领了洛水镇,吕良那边的动作也很快,开始压了上来,几乎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连日的征战让阎云舟的脸色很差,也没什么胃口,但是他不敢在这个时候有事儿,即便没胃口也会强迫自己吃下去。
李彦看着他的状态实在不好,便开口劝道:
“阎哥,你回去歇一歇吧,这一晚都没怎么睡,前面我会盯着,吕良的人一时半会也不会全部围上来。”
阎云舟身上裹着披风,阵阵咳嗽,没有再拒绝,这一战避免不了,最晚下午的时候他们就要突围出去:
“好,殿下多小心。”
阎云舟躺靠在了榻上,左臂的伤口杨生日日都为他换药,每一次都会涂上大蒜素,从前闻着都头疼的味道此刻似乎都习惯了,闻着这个味道他就能想到宁咎,身体每一个地方都累的厉害,但是却又有些睡不着。
他拿出了一直捂在心口的宁咎的信件,那信纸的边都磨薄了,他看见了最近的一封信,洋洋洒洒的都是医嘱,信中详细交代了他出现了什么状况需要用什么药,还有一个让他转交给杨生的图。
上面画的是两个小人,一个小人躺着,一个小人在身边按揉心口,连手应该摆放的位置和姿势都画了清楚,宁咎知道战场上受伤失血一定不少,阎云舟那个身体再失血更加会加重心脏的负担,他甚至后悔出征之前怎么没有手把手地教杨生了。
阎云舟接到这封信之后便让杨生自己照着图画誊画了一份,而这原稿他还是留了下来,他将宁咎的叮咛和嘱咐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才重新揣好了信件慢慢闭上眼睛。
此刻幽州城中,宁咎之前的办法已经初见成效了,在李夫人的带领下,很多后方的军嫂妇孺都已经加入到了整个后勤大军中来。
洛月离做事非常有效率,纺线,原料早早就分人头发了下去,给军鞋,军衣都定了价格,按着时间去收,银钱是当场就付清。
不用担心销路,又不拖欠银两,积极性可想而知,宁咎看了看这几日的账簿总算是欣慰了两分,洛月离打趣道:
“这整个幽州城的妇孺都应该感谢你,你不知道你现在人望多高,城北的胪安寺中你的长生牌都已经从殿内摆到了殿外了。”
宁咎听完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鼻子,有些哭笑不得:
“不会都是这些老幼妇孺给我立的吧?”
洛月离端起了茶盏抿嘴轻笑:
“自然不都是,几个月前北郊疫病,若是没有你不知道要死多少人,那些痊愈了的人还有家属,对你无不感激涕零,那些长生牌都是你应得的。”
宁咎的唇角勾起了一丝极轻的笑意,被患者和家属感谢,这在从前倒也是稀松见惯的事儿,但是此刻他还是觉得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胀满了一样,他不求感激,但是能收获诚心相待那自然是最好的。
中午宁咎留下了洛月离这儿一块儿用午膳,还没有吃完,前方的战报便传了过来,宁咎立刻撂下了筷子,洛月离展开了信件,看完之后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再一次交手了,阎云舟此次想要吃掉吕良的中军。”
这一次的信件中,只有一封中规中矩的军报,李彦和阎云舟都没有再单独送信件过来,可想而知,前方的战况必然已经十分胶着了。
而前方确实如洛月离和宁咎料想的那样一样,吕良这一次势要雪耻,两倍还多的兵力全线压境,阎云舟坐镇中军,李寒已经奉命带上了两千银甲卫向着阎云舟之前划的路线突围。
李寒的骁勇吕良早有预料,上一次便是吃了他的亏,这一次他也将骑兵集中,前方战的昏天黑地。
吕良军中:
“将军,阎云舟手下的银甲卫实在是太强了,我们围不住啊。”
吕良的脸色阴沉,但是这一次他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着侧翼包上去,银甲卫就是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还能刀枪不入吗?记住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是。”
吕良的手捏紧了缰绳,阎云舟的厉害他领教到了,但是那又如何?禹洲那边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最迟今天下午,禹洲增援的大军就能穿过金盘山直捣幽州,阎云舟就是用兵如神又如何?
他就不信幽州那几千的守军还能守住城门,他几乎看到了阎云舟首尾不相顾的样子了,那隐秘的兴奋感让他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得意,却已经浑然不觉,他用的几乎是阎云舟三倍还多的兵力才能有今日。
宁咎从中午接到战报就有些心绪不宁,洛月离到了城西打造兵器的矿场边看进度,他在王府中实在是坐不住。
这才带了邹小虎去了上午洛月离说的胪安寺,适逢乱世,人心不安,寺庙这祈福的地方却比闹事的茶馆还要人多些。
宁咎从前从不信鬼神,但是现在也能理解世人对于美好愿望的寄托了,他拾阶而上,邹小虎指了指那长生牌:
“宁公子你看,这些都是给你立的。”
那言语中的骄傲劲儿好像那些长生牌都是给他立的一样,宁咎笑着看了他一眼:
“读过书?”
北境这边的兵将读过书的倒是不多,邹小虎挠了挠脑袋:
“就是识字,早年我娘让我去了几天书堂。”
宁咎看了看那大殿之上的佛像:
“来都来了,我们也上去上柱香吧。”
刚一进去,宁咎便听到了身边几人祈求保佑的声音,这胪安寺中来上香的其实愿望都差不多,无非是保佑家中的男人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宁咎双手合十,掌心握着三柱清香,举过头顶,三拜之后,跪了下来,脑海中都是那个身穿银甲的人,此刻那人应该正在战场上,浴血拼杀:
“佛祖,若是你怜我救了这诸多人的性命,便保佑阎云舟能平安的回来吧。”
而就在他刚刚步下胪安寺的阶梯时一匹快马冲着这边便冲了过来。
那马一声嘶鸣停在了宁咎的面前,邹小虎连忙挡在了宁咎的身前,却见来人是洛月离身边的贴身侍卫,一身的血,宁咎心猛然一沉:
“怎么了?”
“有敌军来袭,人数众多,洛大人受伤了,您快回去看看吧。”
宁咎的脸色一变抓上了来时骑的马便迅速回到了王府,一路上兵将都在往城门那跑,寂静了多日的幽州城重新陷入了战火之中。
洛月离的院子中军医已经到了,宁咎一进院子便闻到了一股明显的血腥味儿,在看到榻上那人的时候瞳孔都是一缩,洛月离的腹部中了一箭,平日里爱穿的浅色衣衫此刻已经都被血给染红了。
宁咎已经来不及问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儿了,他迅速命人熬了麻药过来,让人取了他的药箱。
洛月离的手按着腹部,疼的额角都是冷汗,失了血色的双唇都直哆嗦,但是神志却十分清明。
他忍着疼意喘着粗气看向了宁咎,所有人都以为洛月离撑着等宁咎来是因为想要他帮他治疗却不想他却一把握住了宁咎的手腕,撑着一口气开口:
“来者应,应是自金盘山以东而来的禹洲兵将,兵马,众多,你可能守住幽州?”
他每呼吸一次,腹部的血就会往外渗出,洛月离的手因为大量的失血已经湿冷一片了。
听到洛月离这话不光是宁咎愣了一下,就是一旁留守的幽州副参将梁毅都有些懵了一下,让宁咎来守幽州?开什么玩笑?
不过几乎是转瞬的功夫宁咎便明白了洛月离的意思,他是在问他手中的炸药能不能用。
他知道洛月离之前对幽州的态度是死守为上,而他此刻说对方兵马众多,那恐怕就是已经超过了幽州能够应对的极限。
而中午接到的战报中写阎云舟那边已经与吕良大军交战在了一起,此刻几乎是不可能分出兵力来回援的。
所以,若是他说不能,恐怕就只有死守这一条路了,纵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幽州也要在他们的手里。
宁咎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我能。”
洛月离已经浅淡的看不出任何血色的唇总算是勾出了一抹笑意,他抬眼看向梁毅和屋内的几个将领:
“即刻起,宁咎接,接管幽州城防,尔等俱当听命。”
梁毅几人对宁咎是感激,但是让他接手城防这是不是太过儿戏了,但是洛月离的命令他们违抗不了,幽州能有今天洛月离功不可没。
宁咎也知道这些将领的心中不会服他,所以倒是也没有计较他们犹豫的态度,而洛月离现在的情况已经等不得了,必须尽快做手术拔箭。
宁咎看向了梁毅,他相信阎云舟能留梁毅在城中就说明,这人必然极善防守,撑过手术的时间必然是没问题的:
“梁将军,我需要立刻为洛大人做手术取出箭簇,城防便先交于你,不可出城,不可迎战,只守不攻。
邹小虎,你带人去我院子中将所有的炸药搬出来,堆放在城墙边,没有我的命令谁人也不可擅动,擅动者军法从事,军医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宁咎的命令干净果决,没有片刻的犹疑和迟钝,仿佛他曾经每一次在手术台上下达命令一样,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此刻上策确实是不可出城,宁咎的命令倒是让梁毅总不至于觉得他实在太外行,看了一眼榻上状态越来越差的人他还是开口:
“宁公子,洛大人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有我在,出去吧。”
熬好的麻药被洛月离喝了下去,失去意识之前他深深看了一眼宁咎,他知道他将幽州交托给宁咎就是一场豪赌。
因为他看见了来人的人数,死守的死伤会非常大,而他见识过宁咎手中那东西的威力,他信,宁咎可以扭转局面。
宁咎让人将洛月离抬到了窗边光线更好的位置,他在戴上口罩之前开口:
“放心,你不会有事儿的。”
洛月离淡淡笑了一下,随后便渐渐失去了意识,宁咎摒弃了一切杂念。
指挥着身边的助理军医一块儿用洗手用酒精消毒,消毒器具,箭头被拔了出来,宁咎立刻用止血钳止血,然后开始探查腹腔。
他看了一眼拔出来的箭头,并不是十字形的,而是扁菱形,有了这么长时间处理伤口的经验,宁咎知道这样的箭头造成的伤口相对齐整,但是却深,这个位置里面的小肠肯定是要截下去一段了。
他开始探查小肠出血点的位置,这一步其实是最难的,因为小肠的位置多变,外伤造成的小肠损伤很可能会随着伤者的动作而有变化。
且很多时候是不止一个出血点的,若是漏掉了,很可能造成后续的腹腔大出血。
宁咎的动作很快,找到了出血位置之后他当机立断截除:
“右2止血钳。”
“线。”
宁咎开始给小肠做结扎:
“右4钳子。”
钳子被递到了他的手上,他在钳子钳住结扎的那段钳下了这一段小肠,之后便是另一端,他尽可能快地手术,以避免腹腔长时间的空气暴露,以尽可能地减少感染的可能。
“盘子。”
直到这一截的小肠被完全截下来,宁咎才眯眼再次探查腹腔,洛月离也算是万幸了,除了这一截小肠受损严重之外,其他的脏器并没有受伤。
那一截小肠被放在了盘子里,他身边这人是郡王府中的府医,虽然也在军中当值,但是他没有跟随阎云舟到云城。
也就没有看见过宁咎之前在伤兵营中堪称炸裂的手术过程,此刻看着这一截肠子就这样从他们洛大人的肚子里被剪下来,整个人都已经在震惊的边缘了。
他知道宁咎医术高,却没有想到方法可以这样,这样吓人。
“盐水。”
宁咎用生理盐水冲洗腹腔,好在只是失血量大一些,腹腔中没有脓液,感染的几率会小不少,他再一次探查了还有没有被遗漏的出血点,确定没有之后才准备缝合。
郡王府离城门其实并不远,现在他们在屋子里甚至可以听到外面比较清晰的喊杀声。
宁咎一层一层地缝合,彻底关闭腹腔之后,宁咎才舒了一口气,身旁的府医看着他小心地问了一句:
“宁公子,洛大人是没事儿了吗?”
宁咎一边给伤口附近涂上大蒜素一边点头:
“嗯,他可能还要半个时辰才能醒来,你守着他,记得排气之前不能吃任何的东西,也别喝水,等到排气后进流食,再将我准备的药服下。”
“我明白的,您放心。”
这一台手术用了一个时辰左右,宁咎出了屋子之后便立刻到了城楼那边,越是往那边走声音便越大,平日里只有把手的士兵的城墙,现在已经站满了人,梁毅看见他出来立刻赶了过来:
“宁公子,洛大人怎么样?”
“已经取出了箭,缝合了伤口,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敌方大概多少人?”
洛月离没有生命危险总归是一件好事儿,梁毅抹了一把脸:
“这群人是不要命了,竟然是从金盘山翻过来的,人数大概有四万多。”
说到这里的时候梁毅几乎是咬着牙,他们防守的要道没有发现任何敌军的踪迹,这几乎是凭空冒出来的大股敌军竟然是穿过金盘山而来的。
金盘山过之十之存七八,吕良竟然用这不要命的打法也要拿下幽州。
宁咎手紧紧攥紧,竟然有四万人,幽州里面的守将不过才8000,还有不少是老兵伤兵。
他看向了城楼的方向,那城墙之下已经架上了梯子,此刻城墙上的士兵正在往城墙下面倒热水,投石块儿。
不断有人被砸下去,也不断有人攀爬上来,人数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宁咎侧头开口:
“有没有给王爷传信?”
梁衡摇头:
“洛大人不让传信。”
“很好,给我找纸笔。”
梁衡以为他要去信给阎云舟求援,不由得声音都大了两分:
“不可,郡王和王爷那里战事胶着,此刻根本不可能分出兵力来援,这信去了,除了扰乱军心没有任何的作用。”
他们面对4万的敌军尚且还有坚固的城墙,但是阎云舟那边一样是三倍之敌,却连城墙的遮挡都没有,比他们这里还要凶险。
宁咎凉声开口:
“谁说我是要求援军?这大股的敌军今日到了幽州城下,那边王爷便和吕良交上了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吕良大军打的就是让我们收尾不能兼顾的主意,你以为你不传信郡王那边便不知道幽州之危了吗?”
与其让阎云舟从吕良的口中知道幽州的危险,不如他来说,他没有打过仗,但是也知道军心一溃便是一溃千里,梁毅紧紧抿唇没有再说出什么来。
“去找小白过来。”
宁咎到了城楼中,找了一张纸,随便找了一支笔匆匆只在纸上写了四个字:
“不必回援。”
他相信阎云舟能明白,梁毅找了小白过来,宁咎亲自将这只有四个字的信绑在了小白的脚上,这个时候也只有小白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到阎云舟的面前。
宁咎转身直接向梁毅吩咐:
“那黑褐色的火药,每人三颗,投下去,记得,往远处扔,近处爬上城墙的人直接斩杀。”
梁毅是幽州副参将,随州之役和云州之役他都没有参加过,听到火药他的眼中也有些冒光,宁咎冷眼站在最高的城楼上,看着那如蚂蚁一样一遍一遍爬上来的人。
阎云舟走的时候带走了青羊道人那边大部分的黑火药,但是青羊高人这么多天一直也没闲着。
不过虽然如此,炸弹的震慑力虽然不小,但是杀伤力其实并不大,就算是将此刻他们手中所有的火药都投下去,也不可能炸的死这四万多人。
但是他不需要这四万多人都死在幽州城下,一个计划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此刻阎云舟那边,李寒率领的银甲卫几乎是势如破竹便将吕良的包围圈破出了一个口子。
对于这一点吕良虽然脸色阴沉但是却并没有多难以接受,毕竟单论战力,大梁几乎没有任何一支队伍可以正面和银甲卫一拼。
阎云舟坐镇中军,以旗帜为令羽,整个大军没有反抗那压上来的包围圈,而是开始迅速收缩,紧跟在李寒的队伍后面。
“吕将军,他们这是要跑?”
吕良也没有想到阎云舟的队伍开始不再恋战:
“压上去,不管他们要耍什么花招都不能放跑了阎云舟,弓箭手,给我冲阎云舟那边射箭,谁能杀了阎云舟,本将亲自到陛下面前帮他请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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