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被放在了削皮机上,很快就削好了,一分钟后,打好的芒果泥被倒入了之前放了绿色小冰块的大玻璃杯里,厨娘又加入了一些冰水,用长柄勺搅了搅那杯冰水,就将冰水递给了那位年轻女生,说:“端去给先生吧。”
那年轻女生正拿了切成块的芒果块吃到嘴里,她赶紧冲洗了手,拿了一个托盘,将那杯冰水接到了托盘里,往饭厅走去。
那名厨娘说:“等先生吃完饭,我们就可以吃了。”看来大家都饿了。
她边说着,也拿了一块芒果吃了,又将甜点台上使用过的料理器具一股脑地放进一边的大洗碗机里,开了洗碗机。
这个厨房里有三台洗碗机,另外两台就在这一台旁边,其中一台正用于洗之前做正餐的餐具。
这时候,管家和一名男□□人也从侧门进了房间里来,两人进屋时,管家说:“今天中午吃什么?太太带着那个言夫人一直在厨房里,我们想吃点什么也没办法来。今天真是饿了。”
“怎么不是呢?太太收了那个小言夫人做徒弟,最近怕是都要在厨房里教他,你们还是买点其他吃的放房间里吃吧。”厨娘说。
那名佣人咕噜了几句难听的话。
管家在厨房里转了一圈,问:“今天不是做了红烧猪排吗,难道没有了?先生吃不了那么多吧。”
厨娘说:“本来有剩红烧猪排,但太太让人给新来的邻居,那个言先生送走了。”
管家叹息了一声,又骂了几句脏话。
夏迟知道自己和言礼如今看的应该是数据库的影像,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影像是从哪里来的,因为他敢确定,陆家的厨房里,应该没有这样的监控录像才对。
管家那脏话自然是骂吃了他们东西的言礼,夏迟尴尬地看了言礼一眼,以为言礼会因为别人骂他不高兴,不过实际情况是,言礼没有什么反应。
夏迟对言礼说:“他家有两个厨娘和两个帮厨,这时候,还有一个厨娘和帮厨在饭厅里。”
言礼颔首说道:“你看出什么情况没有?”
夏迟当然明白言礼让自己来看这里是什么意思,他说:“你是指,那个厨娘做的那杯冰水有问题吗?”
因为这个场景,重点肯定是那杯冰水才对。这个家里的其他佣人,在厨房里的反应都没什么违和,非常真实。
言礼说:“是的。我让人私下做了检测,陆昌元的血液里,还有没有代谢完的毒素,这个毒素和你说的那个血棘花的毒素具有一定一致性。”
虽然夏迟直觉陆先生死得不简单,但他之前的猜测都被印证是正确的,还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场景已经再次发生变化,两人处在了饭厅里。
夏迟甚至看到了饭厅里坐在下首位上的自己。
他此时没有吃饭了,和陆太太在喝清茶清口。
因为在厨房时,厨娘边做他就边尝,吃得都七八分饱了,之后再到饭厅里吃饭,是勉强再吃了一些素菜,不然他可以完全不吃东西。
陆太太也和他情况差不多,做饭时,尝菜就吃饱了,再在饭桌上时就吃不下什么了。
但陆先生食欲好,人又高又胖,胃又大,要吃一大桌子,即使他吃得快,也需要吃好一阵。
他这时正吃着菜,喝着酒,又就着那杯冰水。
在这时候,夏迟才注意到陆先生吃东西时,不是胡吃海塞,是颇有章法。
陆先生吃了肉,就会吃点清口的菜。
而且喝酒是在吃肉之前,喝冰水是在吃肉之后。
他一口就吃一块肉方,那肉方夏迟在厨房里吃过,吃一个下去就会觉得腻了,而且饱了半个肚子,但陆先生连吃三个,每吃一个就喝一大口冰水。
那冰水想来味道不错,他很爱喝。
夏迟看着那冰水杯子,说:“这个是两升的杯子,他真是太能吃太能喝了。要是陆太太愿意开美食直播,陆先生愿意开吃播,两人这实力,很快就会成为大红CP。”
夏迟没做Omega时跟着妈妈看过这些美食直播和吃播,做Omega后,Omega频道里也有美食视频,但都显得很小家子气,哪像陆先生和陆太太这样。
言礼说:“厨房里的数据,是从那名叫花喜的厨娘,以及那名叫桂圆的帮厨的意识里得到的,这些数据没有假。但我想从他们的意识里找陆太太亲自制作薄荷冰块的情况时,并没有找到。花喜显示,陆太太一大早就亲自摘了薄荷嫩叶,打了泥和着水冻了冰块。这些冰块其他人应该不能使用。所以最后都被陆先生吃了。冷冻条件对保存血棘花里的毒素很有利,而厨房里使用的器具在用后必须马上进洗碗机清洗,不只是清洗的过程,洗碗机里的高温,都会对毒素造成破坏,所以之后无法再从厨房检测到毒素。”
陆先生的吃播已经要到尽头,因为餐桌上没剩什么了,言礼又说:“陆先生一共吃了半小时,这半个小时里,他一直是边吃边喝,这段时间,足以让毒素对他产生影响,不过他吃饭时是坐着的,站起身动作时,出现了心脏麻痹,因为他太过肥胖,当时即使要对他做人工呼吸和心脏按压也没有办法。”
在言礼这话讲完后,陆先生就站起身来了,推开椅子往外走了几步,突然,他就摔了下去。
这个过程,有点模糊,更多是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还有一声摔在地上的巨响。
在画面里,陆先生是模糊的,但陆太太却是清楚的,她脸上流露出一瞬间的愕然,然后她惊呼着冲了过去。
在陆太太旁边的夏迟当时也很吃惊,跟着跑了过去,当时夏迟还没想过陆先生会死,他还以为陆先生就只是摔了一跤,爬起来就好。
画面定格后,言礼说:“这个场景是一直守在饭厅里的那位厨娘、帮厨、那名和陆太太一起扑过去查看陆先生情况的佣人的意识世界的场景还原。”
言礼说:“如果不是你说那血棘花的事,那我即使看了这几个人的意识世界,也不会发现陆太太的问题。如果不针对性检测毒素,也不会发现陆先生中毒的情况。”
夏迟还有些震惊,因为这个场景居然是从人的意识里提取出来的,就让他觉得离谱。
他问道:“那被做精神检测的人,自己没有感觉吗?”
他记得自己在学校里时,做精神检测时,是要做辅助引导的,而且自己或多或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言礼说道:“都是正常的问话流程。没有问题。”
他言简意赅,夏迟心里怪怪的,问道:“那管家没有做吗?”
夏迟已经确定,陆太太没有被做过这种“正常问话”,那管家难道也没有?
言礼说道:“没有。杨特首身边那个易晨安来把人带走了。杨特首说不要查陆家的人和事。”
夏迟惊道:“然后就真没有再查了。”他之前明明认为再查言礼也会有危险,现在发现言礼真没查后,他又吃惊起来。
言礼失笑道:“杨特首都发话了,当然不查了。”
夏迟撇了下嘴,心说这什么跟什么啊,太没有职业操守了。
言礼说:“现在的确不能查了。”
夏迟憋屈地问:“为什么?”
言礼说:“杨特首不知道陆太太给陆先生下毒的事,他们以为陆先生是因为肥胖和暴饮暴食导致的死亡。如果再查,也许他们会发现陆太太谋害陆先生的事,那情况就更加麻烦了。”
夏迟震惊道:“你这样说,陆太太为什么要害她的爱人呢?两人关系不是非常好吗?而且陆先生死了,陆太太反而陷入了危险,她还专门让你去救她来着,要是陆先生不死,她根本不会遭遇危险。”
言礼说:“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另外一件事?”夏迟问, “你是指,陆太太谋害陆先生,与杨特首这边没有关系, 是吗?”
言礼说:“这个暂时不清楚。”
言礼拉着夏迟的手, 往陆家的大门处走去,夏迟以为又是有什么与案件相关的场景, 就期待地等着事情发生。
言礼牵着他离开了陆家的大门, 沿着公路往自家走,边走边说:“你不能再用望远镜看陆家了,易晨安的人已经发现你偷偷摸摸看别人家里了。”
夏迟窘迫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尴尬地问:“影响很大吗?”
言礼说:“他们知道是你在看,可能以为你是无聊, 或者担心陆太太,没什么特别的影响。”
夏迟问:“真的?那为什么又让我不要看了。”
言礼无奈地看着他, 说:“易晨安对我提了这件事。”
“啊?”夏迟震惊, 心说居然这样?
言礼说:“他这样直接要求我管管你,让你别盯着别人家看了, 说明他其实没有怀疑你的用心, 所以不用担心。但以后的确不能那样看了。”
夏迟应了一声,随即道:“那他没有发现你也在监视陆家吧?”
言礼:“……”
言礼笑了一声,说:“没有。”
夏迟:“那就好。”
夏迟又疑惑,问:“为什么他发现我偷看陆家,却不认为我有什么坏心思呢?”易晨安以前可是黑社會, 黑社會不会有很多心眼才对吗?
言礼说:“可能与他接触的大多数Omega都喜欢拿着望远镜四处乱看有关?”
夏迟的望远镜是他自己从学校里带来的, 是很简单的基础款, 可以在Omega的专用网络商城就买到。
夏迟想到Omega专用商城居然可以买到这个,他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很意外, 说:“看来Omega的世界实在太小了,哪里都不让去,只能闷在家里,连政府都觉得要满足买望远镜的需求,安抚安抚大家的情绪。”
言礼搂着他的肩膀,道:“这些事,可不要在外面说。”
夏迟自然不会在外面乱讲,但被言礼这样要求,又让他很不爽快,他没理言礼这话,问道:“我和金妈妈聊天时,金妈妈说,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调查翁市长死亡一案,是这样吗?”
言礼低头看着他,轻叹:“是的。你对这些真感兴趣啊?”
到现在,言礼并不清楚夏迟为什么对陆家的事这么在意,他将这种过度关注理解为夏迟在家太闷太无聊了,然后就是人类本身的好奇心作祟。
自然,夏迟在意翁市长死亡一案,言礼也认为是这种好奇心导致的。
言礼并不认为夏迟是出于某种正义感,因为在这些事里,“正义”是很模糊的。
此时的场景里,不再是中午,而是夜里,白龙城里灯火通明,海边是一道道路灯形成的光带,还有几道光带一直延伸到大海深处,到远处的无法看清的岛上,有海船驶向另一边的港湾,海船的灯光一闪一闪,山风吹来,有一点海的气息,一切安宁又美好。
夏迟的身边是言礼,言礼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一步步往家走去。
夏迟的心变得温柔,就像多年前,爸爸在左边,妈妈在右边,他在中间,两人牵着他,沿着公路,走向家的方向。
夏迟握着言礼的手紧了紧,说:“你会因为杨特首的权势,就不调查她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在这一刻,他十分矛盾。
言礼说:“直接调查她自然很难,但她并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她还有很多手下,有情人,有受害人,有其他各种关系,都可以调查。难的是,调查到了证据,怎么让她付出代价。”
夏迟停住脚步,抬头望着他的脸,说:“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的话,你就告诉我,我会去做的。就像上次叫我和杨特首的情妇、女儿好好相处。”
言礼笑了一声,说:“好,下次再去杨家,我依然带着你。”
夏迟长松了口气,心说,言礼真是个不错的人。
说到这里,言礼又有一个问题,问:“你和陆太太相处,你知道她家的花草,是从哪里买来的吗?”
夏迟疑惑:“她没说过。难道不是有花草公司送来?或者园丁公司负责?”
言礼说:“但你说的那个血棘花,殊为难得,花草公司并不种植那个植物。现在又怕杨特首从我这里的蛛丝马迹发现陆太太的事,我也不方便去调查她从哪里获得了这样少见的植物,只能你去想些办法。”
夏迟突然想到什么,说:“我想起来了,陆太太说她会亲自去龙颈山和龙首山相交的那个山脚下的早集买菜,她会不会是从那里买的?因为龙颈山山里就有血棘花,会有山民采来做观赏植物卖掉也不一定。”
言礼明亮的眸子看着夏迟,说:“这样的话,可以去那里找找,最好能买回来。买回来后,你请陆太太过来坐坐,说这个植物是她讲的那个早集里买的。”
夏迟:“……”
听到这里,夏迟总算明白了,问:“你要让陆太太知道,你知道她杀了陆先生吗?”
言礼说:“她要我救她,我们本来也该知道她为什么要杀陆先生。”
夏迟:“……”好像的确有道理。
夏迟道:“那我也要去那个早集看看,除非你让我去那里看看,不然我不会帮你请陆太太。”
言礼:“……”
两人的这条路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可以一直往下走去,但现实中,夏迟伸手摸到自己耳朵上,按了一下脑机头盔上的按钮,就这样退出来了。
夏迟脱下脑机头盔的时候,言礼也把头盔取下来了。
刚取下头盔,夏迟脑子有些晕,闭着眼睛缓了好一阵。
言礼说:“你这样不做缓冲就退出来,小心头疼。”
夏迟仰头看着他灰蓝色的眼睛,说:“我怕你又绕来绕去,把我绕晕,让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想做什么。”
言礼笑了起来,说:“行,那我带你去。你不去,我可能也不方便去。毕竟我平常并不去逛早集。突然逛早集,太反常了。”
夏迟顿时流露出兴奋甚至到亢奋之色,言礼说:“就这么想去吗?”
夏迟点头:“当然。当你每天只能在家时,你就会发现多出去走一步都是奢侈的快乐。”
言礼笑了笑,道:“那我们以后多出去走走。”
夏迟又看到了电脑上的时间,他很是吃惊:“咦,我以为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其实只有几分钟吗?”
言礼说:“当然,因为使用脑机时,脑细胞很活跃,我们的交流更快,以我俩的速度,是正常世界的近二十倍。”
夏迟:“……”
他吃惊到嘴都合不拢了,心说这也太神奇了吧。
时间不早不晚,大约夜里十点。
在城里,这才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
不过,夏迟在这个时间点,大多数时候都已经上床睡觉了。
但言礼建议:“你要出去走走吗?”
“出去走走?”夏迟初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言礼牵着夏迟的手,说:“就是散步。”
“哦,好。”夏迟说。
两人下了楼,家里其他人都已经回副楼准备休息了,只有管家和保镖还在对房子做最后的安保检查,见到两人下楼来,高管家便迎上前来,说:“少爷,你们有什么需要吗?”
言礼说:“没事。我和夏迟想散散步。你们做完事就去休息吧。”
“是。要辛未他们跟着不?”高管家问。
言礼道:“不用了。他们也轮班休息吧。”
言家的前院大门处除了车道大门外,还有一扇小门,言礼拉着夏迟开了小门出去了。
夏迟以为言礼是要带自己去陆家再看看情况,便满是期待,他现在满心思就想搞清楚陆家到底出了什么事,陆太太为什么要谋害自己的丈夫,而陆太太又为什么求救,危险是来自于哪里?是杨特首吗?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言礼并没有带他去陆家,而是牵着他的手,往陆家的反方向而去。
此时夜里只有二十四五度,比较凉爽。
出门时,夏迟穿了长袖长裤,不过脚上依然只是穿着拖鞋。
两人慢慢走着,除了夏迟的拖鞋在地上趿拉而过的声音,便只有虫鸣了。
龙首山上的蛇虫鼠蚁可不少,不过院子里各处都有驱逐这些小动物的专用设备,所以便还好。
再者,夏迟也不怕这些东西。
见言礼一言不发,只是慢慢走路,夏迟有些疑惑,问:“我们不是去陆家看情况吗?”
言礼愣了一愣,失笑说:“不是,就是散散步吹吹风而已。”
“哦。”夏迟不由有点失望。
言礼说:“不要去想其他事了,能够看身边的风景时,我们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休息也很重要。”
“哦。”夏迟应着,目光四顾,沿着这条公路一直往前走,不知道前面的邻居又是哪一家。
向山上望去,可以看到山里有其他人家亮起的灯火,而往山下望去,便是白龙城的灯火通明,以及黑暗的大海,还有大海里那一条光带。
海的声音很小。
夏迟感受到言礼手心的热度,他问了一声:“明天是不是周六?你们有休息日吗?”
言礼说:“嗯。我明天不用去上班。”
夏迟心说挺好,不过想到言礼是来专门调查翁市长之死一案的,感觉言礼很消极怠工呢。
这条公路不是主路,主要用于连接山里的各处豪宅,两人走了好一阵,也没有一辆车通过。
相距十米左右才有一盏路灯,路灯是太阳能节能灯,光线昏暗。
夏迟在昏暗的灯光里看了看言礼的侧脸,言礼容色俊美,气质沉稳平和,夏迟实在想不到,他居然是最高调查局里的警探。
夏迟轻声问:“言礼,你做完这里的工作,就会回云城去吗?”
“嗯。”言礼低头看了看夏迟,回了一声。
很随意的回应,也可见这事的确是毫无争议的,没有任何其他可能性,言礼也没想过其他可能性。
“哦。”夏迟轻声说。
他的目光又朝后方的大山深处看去,绕过龙首山杨特首家所在的山顶,再往北方去几十公里,就是龙颈山了,那里是他的家。
夏迟想了想,没有和言礼说这件事。
他还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云城过完一生,他从出生至今,都以为自己是在这片山里过完一生。
他小时候,总以为一生特别长特别长,长到看不到尽头,但当爸爸妈妈死了后,他又觉得一生特别短特别短,短到只是一瞬间。
两人继续向前走,前方的一家邻居姓“邓”,但邓家此时关门闭户,里面也没有灯光,好像没有人。
言礼解释说:“这里的很多房子只是用作度假,由家里仆人守着,真住在里面的人不多。”
夏迟问:“你知道这户姓邓人家的情况吗?”既然言礼选择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为了监视陆家,那么,言礼应该会早就调查过另一户邻居邓家才对。
言礼说:“不清楚。”
夏迟心说你肯定撒谎,不过他没有揭穿言礼。
“哦。”夏迟做出坦然认可他回答的模样,又问,“我们现在住的房子,金妈妈说是姓闵的表姑太太家的,是吗?”
言礼想了想道:“是的。”
夏迟又“哦”了一声,问:“那我们不去那个闵太太家里感谢人家吗?”
言礼说:“他现在住在嘉灵城,没在这里。”
夏迟轻叹了一声,心说居然是这样。
言礼又说:“这山上的不少房子,并不是白龙城本地人的。白龙城的海港水深不够,不能停泊远洋大船,这就限制了这里的发展,再者,有云螭山脉相隔,这里和内地交通不方便,和云城相距又远,发展更受限制,除了来这里旅游度假,不会有富豪过来长期生活,这里的很多房子都只是用来度假,平常人应该很少。近几年因为修云顶山通天塔,才让这山上的豪宅稍微热闹了一些。”
夏迟听不得这种贬低白龙城的话,说:“但是这里马上就有云顶山通天塔基地了,这里还是特区,会发展起来的。”
言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是的。我不该说你家乡偏僻。”
夏迟哼道:“你心里就是那样想的。”
言礼说:“这里会成为宇宙的中心。”
夏迟:“……”
知道言礼故意逗自己,夏迟不想理他了,过了一会儿,说:“现在同时在修从云顶山到三州首府的高铁和悬浮列车道,这样的话,云顶山基地即使发展起来了,但这种发展是不是也会绕过白龙城?人们直接从三州首府坐车或者乘飞机去云顶山了,根本不会来白龙城?”
如此一看,白龙城到最后也还是发展不起来。
不过想想,这里发展起来了,也与他没什么关系啊。
夏迟心说自己一只小蚂蚁,怎么会去发愁这些事?
言礼说:“现在情况不好说。”
夏迟说:“难道还真会扶持白龙城的发展?”
言礼说:“过几年再看吧。”
夏迟想了想后,疑惑道:“但是杨特首都在山上修了那么大的城堡,难道不是想把这里做为一个永久的后方吗?”
等云顶山通天塔修好了,这里就不是后方,而是前方了。
他今天看电视新闻,看到云顶山通天塔的长篇报道,想的就是白龙城的房子也许还会涨价,毕竟这可是杨家背书的啊。
夏迟想了想自己存的钱,他都可以回清溪镇再去买个小房子了。
随即他又想到自己是Omega,无法保有这种财产,别说这种房产了,就他爸妈的遗产,现在都不知道是个什么状态,他又郁闷起来,心说这狗屎的社会和政府,去他妈的!
言礼不知道夏迟在想些什么,他说:“在那个台子上,你方唱罢我登场,只有投降的臣民,没有投降的元首,以后会怎么样,还难说。”
他声音很轻,说出口就消散在了山风里。
夏迟在想自己的财产问题,根本没有注意他在讲什么。
两人继续向前走,走过一个山坳,前方是一块山脊突出的观景台。
夏迟虽然来龙首山住了几天了,但是,他还没有来这里看过,此时看到观景台,他就兴奋道:“那里有亭台可以坐。”
“好。”言礼拉了他走了过去。
亭台前有一处名牌,写着“望海亭”。
亭台里则有着休息用的桌子和椅子。
这座亭台建在山脊突出的巨石上,如展翅的飞鸟。
夏迟趴在亭子的栏杆上,往下望去,远远可见下方被路灯照亮的公路,还有别人家的房屋屋顶,再远处是两条靠着山的街道,更外面则是滨海路以及大海了。
言礼坐在椅子里,伸手搂住他的腰,说:“你别摔下去了!”
夏迟道:“怎么会摔下去?”
言礼只是搂住他,没应。
夏迟靠在栏杆上,回头看向言礼,说:“好像在你的心里,我很容易出事似的。但我是个成年人,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也能分辨风险和化解危险。”
言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告诉他自己的确担心他,怕他出事吗?
大概是一种社会认知,总是觉得Omega很容易受伤和出事。言礼也有这种认知。再说,也许即使夏迟不是Omega,也照样会有这种担心吧。
言礼说:“小心些没坏处。”
夏迟伸手指了指和海相对的山,说:“要是我俩同时迷失在深山里,我肯定能比你活得更久。我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知道怎么猎杀小型野兽和避开猛兽的地盘。”
“哦?”言礼笑道,“你这么自信吗?”
夏迟说:“当然,我从小在山里长大。我一直很好奇,言礼,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以前的情况?”
言礼温柔地看着他,说:“我只看了你的档案,看到你父母车祸过世了,担心说起这事让你伤心,便没有提。”
夏迟安静地望着沉默的大山发了一会儿呆,说:“这样的话,你根本不了解Omega嘛?”
言礼问:“为什么这样讲?”
夏迟道:“我不是指你不了解我,是你根本不了解和你结婚的Omega。你去登记配婚的时候,也没想过,会和我配婚不是吗?”
言礼说:“等在一起了,会有很多时间来互相了解。”
夏迟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
言礼轻轻握着他的手,说:“我很高兴是和你在一起,也盼望你同样这样想。”
夏迟含笑点头,说:“我的确是这样想的。”
夏迟说着,坐到言礼旁边的椅子里,看着远方黑暗的大海发起呆来。
此时早过了夏迟往常睡觉的时间,他靠在椅子里就打起了瞌睡,言礼看他要睡了,就说:“我们回去吧。”
夏迟困倦地站起身来,说:“好。”
言礼说:“我背你回去吧,不该这么晚带你出来。”
夏迟愣了一下,没有拒绝,真跳到他背上,让他背着自己。
言礼背着他往家里走去,夏迟的脸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叹着说:“我家住在山里,我小时候,爸爸妈妈就总这样背着我回家。”
“嗯。”言礼说,“以后我会陪着你。”
夏迟深吸了口气,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心中生出一股热流,又激烈又柔软,想笑,又想哭。
第三十三章
也许是心里有事, 夏迟早上四点多就醒了,这时候,他的闹钟还没有响, 窗外也依然一片漆黑。
“今天要做什么事来着?”夏迟的脑子依然有些迷糊, 细思了一会儿,他才想到要去逛早集。
夏迟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 墙角灯在他跳下床时亮了起来, 照亮了房间里一片地方。
他的卧室和言礼的卧室之间只是木雕隔断,中间还有个不能锁的推拉门,他轻手轻脚去推开了门, 站在门口叫/床上睡着的人:“言礼?”
言礼睡觉很轻,他这一声, 言礼就翻身看向了他的方向。
夏迟看他醒了,就几步跑了过去, 软软趴在他的床上, 说:“我们早上不是要去早集吗?”
言礼房间里的墙角灯亮了,给房间里带来光线, 言礼揉了一下眼睛, 伸手搂着夏迟的肩膀,说:“现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