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礼却很能从里面体会到意思, 他把夏迟搂到怀里, 捞着他的右边胳膊衣袖,看了看他手腕上方被蚊子咬的两个包。
那蚊子算是成了精了, 专门咬在夏迟手腕上方的静脉血管上。
夏迟胳膊瘦而有力,透过略薄的皮肤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此时那里就被夏迟抓得破了皮,之前还出了不少血,不过已经结痂了。
言礼没有碰那两处伤处,只是看了,又侧头亲了一下夏迟的面颊。
夏迟脸更红了,心说您这是上班时间,回家搞这种事真的好吗?
他全然忘了是自己把言礼叫回来的。
言礼看着他黑亮的眼睛,说道:“以后别把胳膊抓成这样血肉模糊的了,白龙城这么热,感染了怎么办?”
夏迟窘迫道:“因为太痒了。”
言礼说:“太痒了也不能随便抓,总得找个正确的解决方式。你做事太不讲方法了,又着急,看吧,只是被蚊子咬了,就抓出这么大两块伤。你这不是乱来嘛。”
夏迟心说言礼这话也很对,但转头一想,言礼这是什么意思,借被蚊子咬的事,来暗示我打探陆家的事?
夏迟明亮的双眼骨碌碌地转着,盯着言礼,张了张嘴,想说言礼何必这样拐弯抹角教育自己呢,随即又说不出话了,因为言礼的脸离他特别近,他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贴着自己了。
夏迟赶紧往后退了退,慌张地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不是说要告诉我陆家的事情吗?”
言礼含笑说:“你对陆家的事这么感兴趣做什么?”
夏迟理直气壮道:“我是当事人之一,不管出于什么心态,我想知道后续,不应该吗?”
言礼搂着他,说:“好奇心害死猫,你没听过。”
夏迟在言礼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直视着他说:“听过又怎么样。难道还真有什么秘密吗?我上次去杨特首家里,其他人什么私事都讨论呢。要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在家里待着,太无聊了吧。”
“你可以看电视。”言礼建议。
夏迟说:“我不爱看电视,Omega频道什么好看的都没有,除了购物就是生养孩子,照顾家庭。”
帝国的网络、通讯设备、电视节目等等都采用了严格的分级限制制度,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情况有自己的账号,而且要不时人脸验证,很难找到办法作假,而要是作假被发现,还将面临严厉处罚。
像夏迟这种人,作为一个Omega,通讯设备账号的权限比普通小孩子还要低,和儿童电话手表差别不大,网络也只能上Omega专用网络,电视节目也只能看Omega的专门频道。
内容之无趣,让人发疯。
夏迟可是到十五岁才分化成Omega,前面十五年跟着爸妈一起看节目,什么内容没看过,等分化成Omega了,发现自己的权限和没有权限差不多,那肯定要起逆反心理的。
他坚决拒绝看Omega权限看的那些电视节目,觉得那或者是割韭菜,或者太傻X。
夏迟讲完那话,他发现房间里瞬间进入了一种尴尬的安静。
其实房间里并不安静,有冷气设备的轻微运行声音,还有窗户外面的鸟叫。
但夏迟还是觉得过分安静了。
他想,自己何必同言礼讲这种Omega之间才会讲的抱怨呢,而且抱怨了毫无意义,那些人权组织,除了进一步限制Omega的行为,还会干什么好事吗,也没有非Omega的人能够明白这些事,而Omega本身又被限制了发言权。
言礼根本不会懂这些,没有被限制的人,很难站在他们这种角度想问题。
一个有脚的人,怎么能够明白没有脚的人的艰难。
一个有眼睛的人,怎么能够知道盲人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再说,言礼可能不仅不能理解,听到这种抱怨,还会觉得自己讨厌。
夏迟在这一刻又难受又愤怒又忐忑又心酸,最后化成“算了吧,就当没说过”的鸵鸟心态。
他正要转移话题,言礼握着他的手说:“那我让高叔把他的账号给你,你以后就用他的权限看电视。”
“那我可以用他的权限上网吗?”夏迟连哪怕零点零三秒的延迟也没有,嘴就问了这句话。这句话几乎没有经过他的任何思考。
他十五岁之前,可是可用正常账号上网的,虽然也是未成年人的账号,但学校从十三岁时就有较全面的深度性教育,所以夏迟以前十五岁的账号,在网络上的权限并不低,虽然他不是要去看成人知识的那一种人,但当时还是属于想查什么,大多数东西都可以查得到的状态。
后来做了Omega,他再使用网络账号时,发现自己的Omega账号,只能上Omega专用网络了,里面的内容和正常世界网络里的东西,简直像是两个世界,感觉比自己五六岁时使用的网络还要狭隘。
这种对比,算是让夏迟对这个世界上的不同人的处境有了个直观感受了。
言礼看着夏迟,一时没有回话。
因为已经到这个地步,夏迟觉得特别像“图穷匕见”那种场景,他甚至在大脑里开始唱大戏。
秦王谓轲曰:“起,取舞阳所持图。”
轲既取图奉之。
发图,图穷而匕首见。
这种时候,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夏迟心说我就是这样的人,讨厌就讨厌吧,反正也不可能装一辈子。
言礼不知道夏迟在想些什么,他说道:“没有办法让高叔把网络账号也给你。那是高叔的东西,这样做,高叔要怎么想呢。我们总得尊重他吧。”
夏迟:“……”
夏迟没想到言礼是因为这种理由拒绝自己,他本来以为言礼会像自己认识的那些老师一样,说诸如“你是Omega,自分化那天起,就可以靠国家养活,不用自己拼死拼活地工作,还要这要那,不觉得自己过分吗”或者“你这样会让所有Omega的脸都因你丢了”这一类大话。这种话每次都让夏迟又憋屈又无言以对,虽然他变成Omega绝不是他想的,但他总不能让整个Omega群体都因为自己风评被害吧。虽然那风评就很不合理很搞笑,但其他Omega很在意啊。
夏迟沉默着,没有吭声。
言礼还以为他在继续和自己闹小脾气,就握着他的手说:“不过你可以用我的账号。”
夏迟愣了一愣,不可置信地抬头去看言礼。
言礼叹了一声,继续说:“不过,要我在家的时候,我在你旁边,你才能用。不能乱来。”
夏迟可不会拒绝他这种好意,赶紧点头道:“我明白的。”
夏迟说完,眼睛都更亮了,唇角也含上了笑意。
他想到自己在学校时的事。当时,他的几个好朋友还没有被配婚,大家躲在寝室里聊一些八卦,夏迟就说他以前是Beta时的账号看过的仙侠片、军事片这些,打斗场面十分酷炫,他一边讲一边举着扫帚做动作,把几个朋友看得连连鼓掌,但是Omega账号居然看不了这些,让夏迟觉得很没意思,他下结论说,政府对Omega的分级就是有病。
于是出身于AO家庭的朋友就说:“等你结婚了就好,你直接拿你丈夫的账号,想做什么做什么。我阿父就这样,不影响什么。”
夏迟心说我就要自己有,才不要找另一个人要呢。
不过现在要到了,夏迟还是很高兴的。
言礼看他喜形于色,无奈道:“就这么开心吗?”
夏迟点头:“当然啊。”
言礼说:“你想上网看什么?”
夏迟没有思考,脱口而出:“当然想看什么就查什么啊。”
言礼疑惑问:“你们的Omega网里就什么都没有吗?”
夏迟嫌弃地说:“只有很简单的内容。”
言礼道:“我看下呢。”
夏迟没多想,从他怀里起身,去拿了自己的平板电脑。
这台电脑是夏迟在学校时发给他的,速度有点慢了,不过夏迟没用过更好的东西,所以对它也没什么嫌弃,打开后,夏迟对着自己的脸扫了一下,就进入了系统,他点开给言礼看。
言礼简单查了一下,发现这比起是一个网络,更像是一个生活互助社区,只有很少几个版块,教Omega一些生活知识,然后就是怎么服从他人,也有权益版块,但比起是保障Omega的权益,倒更多是通过限制Omega的行为来保障其他人的权益。
夏迟的手指在搜索窗口点了几个搜索项,像是“毒药”“槍”“Omega的平均寿命”“Omega和Alpha的区别”一类的搜索词,一概显示成“您的检索词超出检索范围”。
夏迟对言礼说:“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无法搜索。”
以前夏迟找老师吐槽这个事,问为什么这种知识都检索不出时,老师说:“你为什么要去检索这些东西,你不奇怪吗?”
夏迟当场被问住了,心想这有什么奇怪的,问这种问题的你才奇怪吧。
言礼看了气恼的夏迟一眼,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快速地点着电脑屏幕,他认真查看了一阵,也觉得震惊了,问:“你的权限只有这些东西吗?”
夏迟见言礼居然都觉得吃惊,当即找到了诉苦的对象,抓着他的手说:“谁说不是呢?我五六岁时,我的权限都比这查得多。”
言礼沉默了一会儿,道:“这的确是很过分了啊。”
夏迟深吸了口气,道:“谁制定的这个分级,谁就是个****”
夏迟大骂了一通被马赛克掉的脏话。
言礼:“……”
夏迟骂完后就愣了,他看向言礼,尴尬地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言礼说:“你把这个平板给我,我给你换个新的好的,你这个太慢了,而且居然不是智能系统,没有AI辅助,现在居然还有这样低等的非智能电脑,让人开眼。”
夏迟本来也不怎么使用它,而且里面也没什么隐私的东西,于是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言礼看了看时间,说:“唉,有点饿了,去吃点下午茶,我还要再回一趟局里。”
夏迟点点头,站起身,道:“哦。”
言礼问:“你要和我一起吃点吗?”
夏迟说:“那我也吃点吧。”
他虽然是个Omega,但因为属于思维特别活跃的类型,所以饿得快,加上午饭也没吃什么,他便觉得饿了,要是言礼不回来,他也该去捣鼓点吃的了。
两人坐在楼下的茶室里, 苏香送了点心进来。
茶室里有一张长三四米,宽一两米的实木桌台,上面摆放着精致昂贵的成套茶具。
白龙城普通人家并不这样泡茶, 这是云城的习惯。
夏迟小的时候, 家里会在茶叶里再加上姜片和一些入药的花草,煮一大茶壶, 一整天就喝这个, 没什么讲究。
不过,去云城上学后,夏迟在学校里就学会了用茶具煮茶和分茶这些茶艺。因为这是必修课。但夏迟也仅仅是考试及格的水平, 完全不是茶艺高手。
这是夏迟第一次为言礼煮茶,所以有点紧张。
言礼坐在他的旁边, 身体靠在椅背上,含笑看着他故作镇定但动作僵硬地把茶分给自己。
夏迟将他的茶放到他的面前, 说:“你尝尝吧。”
“好。”言礼说着, 端了茶浅尝了一口后,就把整杯喝完了。
夏迟问:“怎么样?”
言礼说:“很好。”
他说着, 伸手搂着夏迟的肩膀, 手从他的胳膊上滑下去,就这样以把夏迟搂着的动作,握住夏迟的右手,拿了分茶器,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夏迟没意识到什么暧昧的氛围, 因为两人在卧室里时, 言礼不是搂着他就是抱着他, 段段时间,他便已经习惯了这种亲密接触, 觉得在家里,这没什么问题。
再者,主要是言礼总把这些动作做得非常自然,里面没有任何让人多想的情况。
直到苏香进来,夏迟见到苏香僵硬地好像一个机器人一样的神情和动作,他才意识到言礼正搂着自己,这样在外人面前,好像有点不像话。
不过不等夏迟做什么,言礼已经对苏香说:“你放下后就先出去吧。”
苏香把点心认真摆在了茶桌上,行了一礼后就退出去了,礼仪的标准程度,堪称夏迟所见最佳。
夏迟迟钝地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提一下,让苏香离开,家里可以用家用机器人来替代人力呢。
不等他提出来,言礼便放开他,认真地用刀叉切了餐盘里的点心,然后夹了一份喂到夏迟的嘴边,说:“尝尝。”
“哦。”夏迟吃了之后,心说这个味道还不错,就是糖和油都不足,而且全麦面粉用得有点多,不够细软。
不过言礼是喜欢的,因为言礼把剩下的都吃了。
言礼开了车又去上班时,夏迟把他送到了院子里,直到言礼的车开出前院大门,车尾也消失在门外,夏迟才突然一激灵,心说自己叫言礼回家来,是要问陆家的事来着。
但言礼居然什么都没讲就走了,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言礼还把自己的平板电脑拿走了。
夏迟气鼓鼓地回了三楼去,他又拿了望远镜躲在窗帘后面偷偷观察了一番陆家的情况,只见监视陆家的人还在,自己把陆太太写了“救”字的芒果给言礼看了,言礼会做什么呢?
他可以救救陆太太吗?
而陆太太为什么要写那个“救”字,她遇到的危险是什么?是来自于哪里?
早上易晨安说,杨特首会参加陆先生的葬礼,那这说明陆先生和杨特首之间是有关系的,在这种情况下,陆太太还会受到什么伤害吗?
夏迟在家里实在待不住了,又下楼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高管家,他去厨房问金妈妈:“高叔去哪里了?”
金妈妈说:“他去了陆家。”
夏迟问:“去陆家做什么?”
距离言家最近的邻居就是陆家,除了陆家外,另外的邻居就在相距至少七八百米之外的地方。
朝着城市和大海这一面的龙首山上虽然都住着非富即贵的人家,在这种情况下,这里的土地可说是寸土寸金,但又正是如此,这山上并没有特别密集的房屋,每一家楼房都相距颇有距离。
夏迟此时不由猜测,言礼将房屋定在这里,是否与要监视陆家有关。
那么,陆家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金妈妈说:“给陆家送了些茶叶过去,是少爷的吩咐。陆家出了事,现在来探望的客人很多,想来会需要很多茶叶吧。”
夏迟“哦”了一声,想到陆家那两间面积很大的食品冷藏室,陆家应该不会缺茶叶才对,他若有所思起来。
夏迟问:“金妈妈,陆先生死了,陆太太之后会怎么样呢?为什么会有人不让她随着她的大女儿去嘉灵城?”
金妈妈说:“我问了闵太太家的人,他说,陆家的事挺麻烦的。”
“哦?闵太太是谁?她家怎么知道陆家的事的?”夏迟对“闵”字有点印象,但不知道是在哪里看到的了。
金妈妈在用面包机做吐司,加好了所有料后,她按下了开始键,这才回答夏迟,说:“闵太太,就是那位言家的远房亲戚嘛。是言家姑奶奶的妯娌的哥哥。”
夏迟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把这个亲戚关系牵扯清楚。
夏迟在学校时,就发现了一个现象。
他出身于普通Beta和Beta组成的家庭,家里的亲戚关系不说很淡薄,但也并不紧密,人们已经习惯了更加自由的个体化的生活方式,就像很多人甚至不选择结婚,过独身生活,或者单身生育孩子。
但当时他那些出生于AO家庭的同学,特别是家里很富裕或者有权势的,他们的亲戚总是那么多,而且亲戚关系很紧密,大家也习惯于这种紧密的亲戚关系织成的利益网络。
虽然夏迟当时对同学讲那些亲戚们家庭里的事时,总是想吐槽“这么多亲戚,真的记得住吗”,但他此时,又认为金妈妈居然可以从姑奶奶的妯娌的哥哥闵太太家里那里探听到隔壁邻居家的事而震惊。
看来这些亲戚网络里的信息网络,也是过分厉害了。
金妈妈开始摘菜,是一种白龙城这边的本地蔬菜,一种夏迟在云城时没有吃过的绿色扁豆片。
夏迟凑上去帮着摘菜,问:“闵太太家里说什么?”
金妈妈说:“你跟着少爷,应该叫他表姑太太。”
夏迟心说这是什么亲戚称呼?他赶紧点了头:“好的。”
金妈妈这才说:“这个房子就是闵太太家里的,是他家的度假房。他们听说少爷要来这里做事,就把房子收拾出来了,看少爷要不要用。少爷在几套房子里选了,觉得这个房子最适合,就用了。其实,还有亲戚在城里有大房子,比这个房子好得多,不过少爷喜欢山上,就选了这个。”
“哦哦。”夏迟着急得很,希望金妈妈的话题赶紧进入正题。脑子里又吐槽,也许言礼选这里仅仅是为了监视陆家,金妈妈还是太单纯了,比自己还单纯。
金妈妈不紧不慢说道:“这是闵太太家里的房子,他家对隔壁的陆家自然比较熟悉了。”
“嗯嗯。”夏迟继续衬托氛围,“陆家怎么了?”
金妈妈说:“之前那个陆区长,他出身很一般,家里本来只是一般商人之家,有一点钱,他父母也都是Beta,后来他分化成了Alpha,上了军校,在军队里立了些功,他从军队离开后,就来了白龙城工作。当时,他就娶了他现在这个太太。陆太太是云城边的人,姓白,但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闵太太家里猜测说,可能是养女。”
夏迟疑惑:“为什么是养女呢?”
金妈妈说:“有的普通人家生了Omega,可能自己也不知道那是Omega孩子,或者知道,被一些人家给一大笔钱,抱过去,算到自己家里,之后靠着Omega和富贵人家配婚,不就是勾搭上了富贵人家吗?这不就和古代有的有钱人家,抱养漂亮女孩儿养大,卖给人做妾差不多。”
夏迟略懂了,又觉得金妈妈这话有些刻薄。金妈妈其他方面,夏迟是很喜欢,只是有一点,金妈妈的阶层意识似乎特别重,而且总是代入自己是贵族阶层,看不起云城之外的人和一般平民。
金妈妈继续说:“陆先生到白龙城来,先是在工商局工作,慢慢地才做了区长。他做这区长,就是因为杨特首的关系来的。”
虽然夏迟有所猜测,但金妈妈这话算是实锤了。
“闵太太说,杨特首很看重陆先生,据说还要给陆先生的长女配一个高门大户人家的Omega,也愿意提携陆先生的这个长女,但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却没有成。因为这事,有人说陆先生得罪了杨特首了。”
夏迟吃惊,问道:“那陆家的麻烦,难道就与陆家得罪了杨特首有关吗?”
易晨安明明说杨特首要去参加陆先生的葬礼,可见应该没有得罪才对。
金妈妈道:“与这个关系应该不大。陆先生既然是杨特首的人,自然替杨特首做了很多事,其中有很多机密的事情才对,本来陆先生死也就死了吧,但据说他和翁市长之前出车祸有关系,所以,警詧这边在陆先生死后,马上就去调查他了,想去找点证据。”
“哇?”夏迟大吃一惊,心说居然有这样的线索在吗?
难道翁市长的死牵扯的各种关系,是白龙城上层社会都知道的公开的秘密?
但他又觉得金妈妈这些八卦不实,但到底哪里不实,他又无法判断。
翁市长的死闹得很大,之前夏迟在云城时,就通过电视和老师们的讨论,知道了这事了。
夏迟问:“杨特首不是这里的老大吗?难道白龙城的警詧局,还敢调查她?陆先生死了,他们还敢去调查陆先生?”
说到这里,夏迟意识到了这件事里的违和感。
例如,昨天,陆先生死后,应该是易晨安的人第一时间从陆先生家里拿走了什么东西,也许是重要资料。
然后,言礼和其他警詧一起到过陆家。
今天,陆太太回了家里来,易晨安说向言礼打过招呼了,不会再查陆家。
夏迟心说,自己为什么总是把言礼从本地警詧部门里脱离出去呢,他难道不是这里面的权力代表之一吗?
金妈妈说:“难道少爷没有告诉你,他被派来这里做这劳什子的巡查员,就是要来办翁市长的案子?”
夏迟心说他的确猜到了一些,但言礼之前真没有对他这样明白地讲过。
夏迟说:“他没讲过。现在听起来,这事很难啊。杨家权势那么大,如果翁市长的死与陆先生有关,陆先生又是杨特首的人,那岂不是说,怀疑翁市长的死与杨特首有关吗?”
金妈妈一脸你现在才想到这个吗的表情,说:“那不可正是这样。本地人,大家都这样讲呢。”
夏迟蹙眉道:“但我又出不了门,也没有听这些事的途径啊。”再说,大家都讲的,难道就是事实吗?不能这样认定吧。
金妈妈叹息一声,继续道:“所以,少爷这个工作难做的嘛。你看他,昨天晚上都在办公室里睡觉来着。”
夏迟:“……”
夏迟细思了一阵后,又问:“为什么说陆先生和翁市长的死有关呢?”
金妈妈说:“据说,翁市长死之前一段时间,她就和陆先生产生了矛盾,在办公室就吵过好几次架。市里和区里不少公务人员都知道这件事。闵太太家里说,滨海区里的不少基建就是一笔烂账,核聚变发电站完全可以单独定在岛上,但也给划在了滨海区,从白龙城到云顶山的高铁站也在滨海区,这些账,都是陆先生做的。这些事,本地人都清楚得很,大家说,不知道陆先生贪污了多少钱。”
夏迟思索片刻,说:“但是,我去陆先生家里,他家并没有特别奢华啊。家里也只有九个佣人。”
比起普通人的生活,陆家已经算很不错了,但是,要是同言家相比,也算不得什么,更不要说同杨特首比了,杨特首住的地方既像堡垒又像皇宫,而陆家的房子,就是普通的房子而已。
如果不是在龙首山上,而是在龙颈山里,那夏迟认为以前自己爸妈也有足够的钱修一个陆家那样的前后院的房屋。再者,他爸妈还有一座山的产权。
陆家房屋里面虽然有些贵重物品,但也并不特别豪奢,只是在正常范围的奢华而已。
由此一来,如果真是在基建上贪污了很多钱,那估计也不是陆先生自己得了那么多,杨特首难道不是会拿大头?
这样一来,希望陆先生死的人,包括翁市长的死忠支持者,甚至杨特首也在其中。
而且杨特首的嫌疑还更大一些,因为陆家的佣人,最大可能是杨特首的人。
现在,陆太太还写了一个“救”字给自己。
陆太太会这么做,自然与自己和言礼是伴侣关系有关。
而言礼是专门来调查翁市长之死一案的中央特派员。
言礼那么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人,他真的可以办成这样严重的事吗?会不会也遭遇杨特首的暗杀呢?
之前还在担心陆家的事,理清楚事情里的复杂内情后,夏迟又担心起言礼来了。
夏迟问:“杨特首会不会对言礼不利啊?”
夏迟看着金妈妈,希望她可以给自己一个答案。
金妈妈愣了一下,很显然是没有想到夏迟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夏迟看出她的呆愣,问:“怎么了?”
金妈妈说:“少爷可是言家的嗣子人选,杨家疯了才会那么做吧。”
夏迟对“言家嗣子”并没有什么认识,但从金妈妈这无比惊诧和严厉的话语里,他知道杨家会因为这个案子而对付言礼的概率是很低的。
不过,想到杨特首身边的易晨安以前可是买卖人口的黑社會,他又认为那些人,可能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易晨安,易晨安……
夏迟想着这个人,之前还略带稚气的脸,此时也带上了一点恐怖的气息。
金妈妈赶紧拍了拍他的背,说:“别担心,少爷不会出事的。要是他都出事了,那还得了。”
“嗯。”夏迟低声应了一声。但他不像金妈妈这样乐观,因为金妈妈比自己更像是活在真空环境里,根本不知道世间险恶,这里可是白龙城,是长宜州,是西灵地区,这里的人,天生就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加不在意规则,更加肆意妄为,也更加不在意人命!杀人斗狠,在这里不算什么事。贫穷让人们不那么在意自己的命,所以也不在意别人的命!西灵地区范围,除了几个大城市,其他地方都挺穷的。
陆太太那里, 也许有什么不得了的证据,所以易晨安才安排了人一直在陆家守着。
杨特首这样的大人物,会参加陆先生的葬礼, 也可能与此有关。
陆家明明还有两个孩子, 父亲死了,居然都不回家来, 也许也与此有关。
不允许陆太太在葬礼之后随长女去嘉灵城, 也许也与此有关。
这样一来,只有死人才是最没有威胁的人。
陆太太是不是正是因此才面临着危险,才写了“救”字。
那这样看来, 陆先生就有可能真是突发疾病而死,而不是他杀。
夏迟想得脑袋发昏, 心说自己真不是一个查案的脑子。
以后想要对付易晨安,还要确认父母车祸的真相, 感觉更加艰难了。
言礼对杨特首的事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还不清楚,所以也不敢对言礼讲自己父母的事。
夏迟趴在三楼的凉席上, 拿着望远镜, 不时看一眼陆家。
虽然到陆家的客人不少,但是,居然没有Omega去陆家拜访,也几乎没有人去后院里和陆太太接触。
这真是奇怪。
傍晚,夏迟吃了晚饭, 因为忧思, 他食欲不是很好, 只吃了一些水果和蔬菜拌的沙拉,又吃了奶冻, 其他就不想吃了。
洗了澡,他只穿了简单的宽大的T恤,又穿了一条到膝盖的短裤,趿拉了一双夹角拖鞋,像个白龙城海边本地居民的打扮,坐在四楼的天台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