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不断复盘当年变故的过程, 让夏迟无比确认,自己痛恨什么,想要什么, 也让他无比确认,他失去了什么, 他无法对抗什么。这是他活下去的燃油烈火,也是他痛苦的根源。
当年, 如果他并没有分化Omega, 那么,后来他身上的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但他无法选择这一点, 就像不是他自己选择出生一样, 他也无法选择自己的性别。
他由此知道这一切的悲剧,并不是自己的性别造成的,而是这个社会造成的,而他渺小如蚂蚁,又如何来撼动甚至改变这些强加在他的性别之上的大山。
或者, 即使他不分化成Omega, 那些是Omega的人, 也同样在承受着这些痛苦。
就像他的那些Omega同学,像他被抓住关着他的那间房子里的另外两个小孩儿。
夏迟当时是想着要救他们的, 但他没能做到,这让他愧疚,让他悔恨,让他痛苦。
他至今也不知道当时的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他们在哪里,在过着怎么样的生活,他们的父母亲人又是何等难过、担忧,又要花费多少精力、财力来寻找他们,最后可能只是一场空。
他也牢牢记着易晨安,易晨安高大凶狠,把其他人当做无智无识的物品,强行掳掠,用于贩卖,他对其他人没有任何同理心,欺软怕硬,攀附权贵,他如今攀附上杨特首,为杨特首干脏活,曾经不把自己这种Omega当人,两次掳他去卖,但如今又甘愿做何夫人名义上的伴侣,做何夫人所生Omega的父亲。
他就是个死千万次也不足以让夏迟生出任何同情的罪人。
夏迟躺在床上,望着房顶上的灯,脑子里都是对易晨安的痛恨。
如果不是易晨安掳他去卖,他就不会离开父母,父母就不会去报警,就不会在离开警詧局后出车祸死亡。
而他去报警的那家警詧局,发现他是Omega后,里面的警詧马上安抚住他的情绪,把他关在警詧局后院里的房间里,不让他离开,不让他联系父母,也不去解救被易晨安抓住的孩子,这些人也罪无可赦。
但凡他们当时愿意联系他的父母,他父母就会直接来接他,不会去龙颈山县警詧局,不会遭遇后来的车祸。
这些人应该也联系了龙颈山县的警詧局,不然,龙颈山县警詧局里的警詧怎么会知道他父母要找的孩子是Omega,是上面权贵要用的Omega,以至于要欺骗他们,在被他们发现真相以至于吵闹起来后,那些警詧就驱赶他们,也许也是那些警詧对他们的车动了手脚,以至于让他们出了车祸死亡。
龙颈山县城虽是在山上,山路弯道多,但他父母的车有自动驾驶和修正功能,即使他父母自己想驾车冲向悬崖,车也会自动调整锁死,不让他们干这种蠢事,而且根据车祸数据显示,那种车开弯道最多的道路,事故率也极低。
他不相信他父母的车祸事故是自然发生的,其中没有其他因素。
那些谋害他父母的警詧,让夏迟想到就恨意翻滚,他的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力道之大,几乎可以把骨头给掰折。
夏迟没有起床吃早饭,他一直在床上,像维特鲁威人那样伸着手脚,一动不动。
以为他是在睡觉,家里佣人也不好上楼叫他。
直到中午,处理完事情的言礼回了家,金妈妈才对他说:“少爷,夫人一直在楼上卧室里,没有什么声音,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睡觉,我们没好上楼叫他。”
言礼说:“我去叫他,睡了一上午,怎么着也该醒了。”
言礼上了楼,推开夏迟这边的卧室门,只见夏迟伸着手脚躺在床上,黑如点漆的眼睛大睁着。
发现他进来,夏迟的眼珠子才动了动,看向他。
言礼担忧道:“怎么了,就这么躺了一上午?还要睡吗?”
夏迟深吸了口气,收回手脚,以躺着的姿势把腿盘着,然后一下子直起了上半身,在床上坐直了身体。
言礼好笑地说:“你这腰还真有劲儿呢。”
夏迟不知道要回什么话,就只是看着他。
言礼说:“早上的事处理好了,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和你讲细节。”
“哦。”夏迟语气迟缓地说,大概是痛苦和恨意都太浓,会消耗很多能量,他此时觉得自己不太想说话。
言礼去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家居服。
家居服是简单的灰白色T恤和柔软的长裤,脚上穿了一双难得会穿的夹脚拖鞋。
这种拖鞋在北方一点也不流行,只是白龙城一带爱穿。要是脚趾头不够长和有力,还没法穿这种鞋子。
言礼把头发擦得半干,坐到夏迟的床边,夏迟还在床上发呆,眼神发直,像是魂魄离了一半。
言礼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早上的事吓到你了?”
夏迟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说:“还好。”
言礼向床里挪了挪,伸手把夏迟搂到跟前,轻轻拍抚他的背,说:“好了,那些人都被抓起来了,没事了。”
夏迟靠在他的怀里,想到什么,说:“你的钱包,他们还你了吗?”
言礼这时候才显出一些气恼,说:“已经脏了,没必要再要。”
这果真是有些洁癖的言礼会做的事,夏迟很疑惑,问:“你这么不喜欢脏,为什么还会去做警詧呢?”
再说,他觉得警詧的工资,估计还不够言礼养两个保镖,而且家里还有一个管家和两个保姆,这些开支可不小。当然,要是言礼也像龙颈山县警詧局或者画眉镇警詧分局里的领导一样警匪一窝捞钱,就另当别论。
言礼失笑,说:“我是技术工种,很少直接出现场,都是和智能电脑、脑机、数据打交道工作。”
“哦,这样啊。”夏迟其实还是没有太懂。
言礼低头看他的脸,手指轻轻蹭了蹭他光洁的面颊,说:“你对我的工作意见很大吗?”
夏迟哪敢有什么直接意见,说:“没有。”
言礼想了想,说:“白龙城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今天早上带你去早集,我之后再思索,就觉得挺冒险。”
夏迟心说还好吧,这里的普通人,不是每天都处在这种环境里吗?大家也都在努力生活,不会想这种生活是冒险。
言礼又认真看着夏迟说:“夏迟,要是你愿意,我就先送你回云城。你也不用担心要和我父母一起生活,你回去了,可以去住我的个人公寓,我让金妈妈陪着你,她家孩子刚大学毕业找了工作,她应该也是想回去多和孩子处处的。”
Alpha成年后,很少会和父母继续住在一起,言礼是上大学伊始便从家里大宅搬出去了,住自己的公寓,那时候他才十六岁。夏迟回云城了,要是回言家大宅住,自然会有很多麻烦,因为他父母非常不满意他自行结婚,没有按照家里要求同门当户对的Omega结成伴侣。如果夏迟回去住他的个人公寓,就没有这些麻烦,他父母不至于在这种情况下,还去找儿媳妇的麻烦,因为他们自恃身份,不会想和夏迟这种平民接触。不过,他们不一定不会找人去找夏迟的麻烦。言礼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夏迟心情复杂,他好不容易才回白龙城来,为什么要去云城?
他就没想过自己还要去云城。
夏迟神色里的不理解那么明显,言礼问:“你不想回去吗?”
夏迟想了想,明确说:“我回去了更没意思,我就要在这里。”
的确是很没意思,两人两地分居不说,云城是一座智能化城市,对每个普通人的管控都是严格的,特别是Omega,更会被严格管理。言礼没在家的情况下,夏迟更会被云城的智能系统管理起来,没有自由。虽然没有自由,但好处就是一定程度很安全。
言礼又思索了片刻,说:“那好吧。不回云城去。”
夏迟松了口气,他问:“今天早上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非常复杂吗?你怎么就想着要把我送走了?”
言礼说:“没什么,只是白龙城底层治安混乱,容易产生非常多不可控因素,我怕你再遇到危险。”
“哦。”夏迟倒不觉得这有什么,说底层治安混乱,还不是因为政府的问题吗?警詧参与贩卖人口,还指望这里的治安有多好。
“那些人是什么人?之后是怎么处理的?”夏迟问。
言礼说:“很简单的事情。我当时担心那个团伙不止那么多人,会叫来其他同伙,导致危险升级,就把你先送回来了。”
因那种小混混受任何罪,言礼都认为不值得。
夏迟问:“所以其实他们的团伙就只有那么六个人?一网打尽了?”
言礼说道:“应该不止六个人。当时,我俩在街上走了半小时,买了不少东西,我也没发现有人跟着我们。我俩要从那条暗巷走,提前并不可知,但我俩才刚进入暗巷,也就几十秒钟,就有人从前后堵我们了,可见他们是早就盯上了我们,即使我们不走暗巷,走到稍微放松一点的地方,也会被抢劫。堵截我们的六个人,是他们专门负责抢劫行动的人,应该还有盯梢的,可能是在楼上哪里。”
夏迟:“哦。那他们没有供出其他同伙吗?”
言礼:“他们这个案子,我让白龙城警詧局亲自负责了。在我回来之前,他们还没供出新的人来。想来是不会供出其他人了。”
夏迟疑惑:“为什么?”
言礼:“白龙城及周边县镇,黑社會团伙众多,竞争激烈……”
夏迟瞪大了眼睛:“黑社會还竞争激烈吗?”
言礼失笑:“是的。他们内部竞争激烈,对忠义有很高要求,要是有人出卖兄弟,会受到很高处罚。他们这次只是抢劫我们,被抓后即使把他们以前犯的罪也一同挖出来,也最多就是坐牢,要是供出兄弟,还是在背后起决策作用的兄弟,恐怕会被断手断脚或者杀死,所以他们就不会讲。”
夏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这是哪门子忠义,就是一种犯罪团伙里的控制手段嘛。”
言礼笑着说:“你讲得很对。”
夏迟闷闷道:“那就这样了?就把他们关一阵再放出去,继续做黑社會?”
言礼说:“在暗巷里时,让他们吃了皮肉之苦了,抓了他们之后,局里的同僚也让他们吃够了苦头,好了,别生气了。”
夏迟心说他也不是生气这些人受惩处不够,他只是觉得这样做并不会起到什么正向的作用,例如让这里治安变好一点,例如让那些人有正当的职业不再做黑社會,等等。
夏迟挺失望。他觉得自己家乡好不了了。而且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里的情况。
他不是政治家,对政治经济社会治安等等之间的关系和运行方式一窍不通,除了自己失落一阵,也没别的办法。
他只是一只被关在盖盅里的小蚂蚁,居然还忧国忧民起来,他再一思索,更觉难受。
第三十六章
言礼站起身来, 对夏迟伸手,把他抱下了床,说:“去洗漱下, 我们下楼吃午饭了。”
夏迟还是闷闷不乐, 说:“好的。我有些饿了。”
言礼看他总算知道饿,宠溺道:“早上在外面走了那么多路, 回来又没吃早饭, 知道饿才好,一会儿多吃点。”
夏迟不由也笑了笑,进盥洗室洗漱整理了一番, 随言礼下楼吃午饭。
大概是去外面逛了一圈,再次身处普通人的真实世界, 那些早上三点多就到早集上卖东西的山民渔民,一大早去买便宜东西的普通人, 甚至那些又黑又瘦形容吊儿郎当以为自己是个人物的混混们, 都让夏迟深切体会到了凡世的重量,让他重回人间。
两人吃过午餐, 去陆家帮忙的高管家正好回来, 对言礼说:“少爷,陆先生的祭奠追思仪式从明天上午九点开始。”
夏迟来了精神,问:“祭奠仪式在哪里办呢?在陆家吗?”
高管家说:“怎么会在家里办。是在城里的聚仙楼里。”
夏迟“哦”了一声,问言礼:“我们要去吗?”
言礼说:“是邻居的话,当然要去。”
他又问高管家:“他家是土葬还是火葬?”
帝国内自然都要求火葬, 不允许土葬, 但是, 白龙城天高皇帝远,这里有很多特别的习俗, 例如先土葬,等两年再洗骨下葬,云城人听来觉得匪夷所思,但这里有权势的人却觉得就该这样做。当然,没钱没势的则必须服从国家规定,不然就要遭遇很多处罚。
高管家说:“您让我打听,我就找他家的管家打听了,说是火葬。陆太太和他家大小姐,都同意火葬。因为他家老家不是白龙城人,在这里土葬也没意义。洁了之后装在罐子里,带去嘉灵城也方便。”
“洁了是什么?”言礼没听懂。
夏迟解释道:“就是净化了,烧了!因为火葬最开始在这里完全没法推行,所以佛教大师来做宣传,说洁了可以净化一切罪恶,下辈子投个好胎。”
言礼宠爱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懂得不少嘛。”
夏迟无奈说:“我是本地人啊。”
言礼说:“那以后这些都可以直接问你,我想着你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是小孩子,不懂这些。”
夏迟笑了笑,心说小孩子也是懂常识的,再说,他那时候都十五岁了。他们山里人,有的十六岁就结婚做父母了好吧。
高管家在一边看着两人互动,心说虽然家里都对言礼去Omega管理局配了一个平民Omega很有意见,老爷太太更是生气,但很显然,少爷自己高兴,而且和这个小爱人相处甜蜜,看得出是真爱了。
言礼对高管家说:“高叔,那你继续去陆家帮下忙,有什么事再来告诉我。”
“好的,少爷。”
上了三楼,夏迟侧着身体坐在垫席上,看言礼用智能电脑做事。
这间房间极大,朝向陆家方向的窗户被关上了,窗帘也被拉紧。
不过夏迟可以从监控电脑上看到陆家如今的情况。
监控画面只占了屏幕上很少一点位置,言礼用着另外的屏幕空间在看他自己的数据,这些数据在夏迟眼里就和外星文没差别。
夏迟看了一阵监控,说:“言礼,易晨安又到陆家了。”
言礼把视线转到放监控画面的地方,有些敷衍地说:“嗯。”
夏迟看他并不特别关注,就很着急,说:“易晨安是杨特首身边的重要人物,应该很忙才对,陆先生已经死了,他到陆家应该也没什么事,那他为什么依然总到陆家来呢,他现在到后院里,只会是找陆太太。”
夏迟说完,只见监控视频里,易晨安在同那两名监视陆家后院的手下打了招呼后,就走去了陆家后院的楼房。
如今陆太太住在里面。
但因为监控角度的问题,从监控里无法看到易晨安进后楼后的情景。
言礼使用键盘进行了一个转换,夏迟发现监控视频里出现了正对后楼的画面,他惊讶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言礼心说你真是个小傻子,那肯定是有另外的监控器啊。
言礼没有回答他,说:“总要多想点办法。”
陆太太和之前一样,正盘腿坐在后楼堂屋靠大门的地方,这样的话,她被监控拍了个正着。
即使夏迟再傻,也发现了问题,说:“言礼,这个监控镜头是在陆家后院里的那颗树上吗?”
言礼点头。
夏迟:“你怎么安上去的?”
言礼:“是一只夏蝉的形态,可以自己飞过去。”
夏迟吃惊:“这种设备很贵吧,居然用在陆家。陆家真有很重要的线索吗?”
言礼:“陆昌元之前给杨特首洗出了很多钱来,他很重要。”
“哦。”夏迟点着头,假装不经意地说,“那从陆先生这里,应该就可以找到杨特首很多犯罪证据了。”
言礼没有回应这句话,经过唇语软件辨认,易晨安跪坐在陆太太对面,正在说:“这是为了你的三个孩子好,杨总希望你可以去她安排的岛上住。”
翻译出的唇语就在视频旁边,夏迟也看到了。
陆太太回答说:“老陆做事,怎么会让我一个Omega知道呢,我就只懂做饭做菜而已,杨特首何必在意我这样一个没见识的人。并不是我不去那什么岛上,只是我担心孩子们不能经常见到我,会难过。”
易晨安说:“没事,到时候,杨总会安排你的孩子去岛上看望你。”
陆太太蹙着眉头,心神不定。
易晨安说:“老陆为杨总做事,杨总怎么会不优待他的遗孀,再说,杨总对Omega最是怜惜,不会对你不利。”
陆太太问:“那是什么时候去岛上呢?”
易晨安说:“杨总很体恤你和老陆的夫妻感情,老陆洁了之后,你再去。”
陆太太轻叹了一声,眼里含上了泪水,说:“老陆没了,这事还没告诉家里老二老三……”
易晨安说:“等忙过这一阵,会有机会告诉她们。当初杨总答应你家老大不用回白龙城来,你要多想想杨总对你家的恩典。”
陆太太低着头说:“我明白。”
易晨安说:“你不要胡思乱想,杨总的安排,自然都是好的。这帝国都是杨家的,没有谁能违背杨家的安排,你应该明白吧。”
陆太太扯着唇角勉强露出一个笑意,说:“我明白。”
易晨安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陆太太痴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长时间一动不动。
夏迟看得十分震惊,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易晨安说的,是他的意思,还是真是杨特首的意思?”
“这帝国是杨家的,没有谁能违背杨家的安排?”夏迟嘲讽着说了一声,“不是宪章说人人平等吗?”
“要让陆太太去什么岛上?意思是囚禁吗?可以这样做?”
夏迟问出一堆问题,言礼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安静一点。
夏迟说:“言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看他们这样监视陆太太,即使我们真去搬了一株血棘花草回来,陆太太也来不了我们家看草。”
言礼说:“看来要先把陆太太救出来,才能知道她杀陆先生的原因。”
夏迟说:“那是肯定的嘛。”
夏迟认为陆先生就是死得活该,但陆太太为什么要杀他,却真是一个谜,让人很是疑惑。
其中,还让夏迟疑惑的是,为什么言礼会这样暗地里调查陆太太谋害陆先生这事,还不愿意让杨特首发现。这其中到底又有什么隐秘呢?
夏迟问:“要怎么救她出来?还有一个问题,要是救了她,她的孩子们怎么办?”
言礼想了想,说道:“我这里有个计划……”
夏迟精神十足地看着他,说:“我可以做些什么?”
言礼道:“早上,你的身份手环被你扔出去砸坏了,我让局里的专门部门拿去修了,他们过会儿会送来,你就拿着手环去一趟陆家,说找陆太太帮忙……”
言礼讲了一大堆,夏迟初时听得云里雾里,到后面就明白了一些其中的关窍,他兴致高涨地点头,说:“好的,我知道要怎么做。”
言礼强调道:“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你明白吗?”
夏迟连连说:“我明白的,你放心吧。”
言礼想了想,又强调道:“不能让人发现我们的计划,事后也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参与其中。”
夏迟认真地说:“我知道,要是让杨特首知道我们在背后捣鬼,会影响你的工作,是吧。”
言礼笑着说:“聪明。”
夏迟心说这是傻瓜都明白的事,与聪明可没有关系,但言礼夸他,他自然很高兴。
大约三点,局里的信息科科长胡源亲自来了言宅,为夏迟送了他的通讯手环回来。
这个通讯手环,意义重大,里面有身份信息,也和银行账户相连,还能用于通讯,功能多样,不可或缺。
虽是如此,但夏迟在家里,对这个通讯手环却没有什么需求,他很少自己给言礼打电话,也不用手环付款,因为没机会去逛街,在家也不用做身份确认。
夏迟有这个通讯手环,那陆太太作为Omega应该也有才对,但夏迟之前没见陆太太戴过。
第三十七章
胡源是一个长得较高壮的男人, 约莫三十五六岁,是个Beta,有一头浓密的栗色头发, 下巴上的络腮胡永远剃不干净。
他的伴侣是个Beta男人, 画家,做自由职业, 年龄比胡源大几岁, 在胡源博士毕业时,两人就结婚了,随即去要了孩子, 他们的两个孩子是基因工程体外妊娠而来,这要花费不少钱。这些钱大多来自胡源的伴侣。
后来, 因为嘉灵城生活成本高,且空气质量较差, 两个孩子因为身体问题需要空气质量更好的环境, 于是胡源带着伴侣和孩子一起回了白龙城生活,两个孩子现在都在上小学。
胡源不是个热爱搞关系的人, 他虽然出生于白龙城, 但是他父母如今在嘉灵城生活,他在白龙城也没什么其他根基,所以基本上是被排斥在这里的圈子之外的。
再说,其他人总觉得从事精神分析方向的人会有些问题,对他比较警惕, 这也是他被排斥在圈子之外的原因。
但胡源其实并不是真的精神数据分析方向, 更多是做网络信息分析。
这其中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大。
精神数据分析, 是一门新兴的学科方向,说新, 其实也不太新,从最初提出这个方向到如今已经有几十年了,但真正有所发展且还纳入应用,也仅仅是近十几年的事。
这个应用也并不广泛,为外人所知的,是做精神疾病治疗、心理治疗,据说也用于问讯等等。但这问讯获得的证据,是否可以作为直接证据,到如今还在争议之中。
在帝国的大多数地方,是完全不作为证据的,因为他们没有精神数据分析这个方向的人才和能力,也不理解这个方向;有的具有这个方向的人才和能力的地方,也因为对此持怀疑态度,只将这些证据作为小范围内的辅助材料;不过在云城,这方面的证据,有时候已经可以做为直接证据了,当然,这还要看审理时的法官是谁,有的老顽固法官依然认为这是伪科学,不能使用。
高管家领着胡源在茶室里坐了,这时,言礼也带着夏迟从楼上下来。
言礼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夏迟也和他差不多。
夏迟在家时很随便,和那些在家里也要让自己全副武装的太太们很不一样。
其实要是把夏迟当成一个刚十九岁的少年,那对他的很多行为是很能理解的,所以言礼没认为夏迟的各种行为有什么不合理之处,连金妈妈都已经在几天内习惯这样的夏迟了,但苏香不能,她认为夏迟是不合格的Omega和不合格的贵族夫人,简直就是个乡下泥腿子,丢人现眼。
苏香看夏迟穿着简单家居服就下楼见外客,眼睛就抽了,感觉非常丢人,但见言礼拉着夏迟的手,没有意识到夏迟失礼,她便也只好忍住了提醒夏迟注意礼节的话语。
言礼带着夏迟进了茶室,胡源见他进来,就赶紧站起了身,对言礼颔首致意,说:“言处,这个手环已经修好了。”
言礼拉着夏迟坐到胡源的对面去,接过胡源递过来的手环,道谢说:“没想到修这么快,真是辛苦你了。”
他简单检查了一下,递给了身边的夏迟,夏迟好奇地打量了胡源两眼,又对他友好地笑了笑,接过手环自己戴上试了试。
言礼问夏迟:“怎么样?”
夏迟试了试,给言礼拨了一个电话,言礼的通讯器便响了,夏迟试着说了两句,挂断后对言礼笑着说:“是好的。”
他目光明亮,如带星光,言礼看着他,满眼柔情。
胡源见夏迟单纯可爱,不由也因他升起简单的欢喜,对夏迟介绍说:“这个手环做了一些改装,是按照言处的要求做的,言处可以给你讲讲。”
夏迟有些意外,他对电子信息方向不擅长,他此时看着言礼,想问诸如“不会有窃听功能”之类的问题,但看胡源这个外人在,就没问出口。
胡源还有事要和言礼谈,夏迟不方便一直坐那里,就起身离开,回了二楼休息间。
苏香收了言礼和夏迟的衣物抱上楼,见夏迟坐在休息间里趴在沙发椅背上望着窗外发呆,就说:“夫人,我见其他人家太太,即使是在家里,也很在意形象,务必做到端庄娴静,见外客时更是无比郑重,以免失礼……”
“呃?”夏迟愣了一下,他的目光本来在窗外的一株树上,那是一株桫椤树,树叶深绿,很漂亮,此时不得不转回视线看苏香,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言礼没有要求这些。”
苏香郑重其事道:“您不能什么都要少爷讲出口吧?再说,少爷不要求的,您就不去做吗?”
夏迟想了一会儿,说:“但也许言礼就是不喜欢太端庄娴静和打扮郑重的人呢?不然,他为什么要选我?”
苏香这下反而被问住了,她流露出愕然的神色。
夏迟说:“你不要把自己的要求强加在言礼的身上嘛,毕竟我和言礼是伴侣,又不是我和你是伴侣,你喜欢那种非常端庄的人,就自己找个这种伴侣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来要求我和言礼应该怎么样呢。你说是吧?”
苏香脸色逐渐涨红,说:“您这种样子,哪里像贵族人家的夫人。太失礼了!”
夏迟就差翻白眼了,说:“你不要把我往那个高处架好吗?你想要什么样的贵族夫人,你就自己去做。”
他说完,站起身来,把自己和言礼的衣服从苏香怀里抢到自己手里,抱进了卧室。
留了苏香站在那里又气又恼又觉得不可思议。
苏香心说夏迟和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少爷会喜欢这样一个没规矩的黑蛮子,太可怕了。
苏香下楼时,高管家看到她一脸愤懑,因为有客人在,高管家就叫她:“苏香,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