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同归完全没有继续等支部长犹豫的意思,在扎了一个手臂后,他没有任何停留,又抬起另一只手臂,完全不给人思考时间。
“等一下!我说!”支部长甚至来不及想起之前学的各种格斗技巧,只能遵循本能徒然地扭动身体试图离远一点,全都交代了,“下去需要和总部联系,总部同意后才能下!”
徐同归起身看向身后一队的人,有人懂了他的意思,拿着通讯设备上前让支部长联系。继承了徐队的优良作风,他也一手拿设备一手拿刀,刀尖亮晃晃。
站后面的徐高移开视线,努力绷着的眼角一抖,一瞬间有了他们才是那个反社会组织的错觉。
下去询问老伯的胡砾上来了。他随口说了句:“跳海的是名男性,酒鬼。”
按老伯所说的就是,对方身上有一股酒味。
“不用救,”徐同归问,“渔民呢?”
胡砾看了他一眼,说:“我让他往回走了。”
在不远处的支部长抖着还完好的手准备拿起通讯设备的时候,海面以下开始不安分涌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穿透深海,把海水挤向四周。
一条通道从海里出现。所有人站在原地看过去,刚拿起通讯设备的支部长也一愣。
这确实是通道没有错。
但是和他之前看到的通道不一样,这个通道是完全静止的,不像之前那样具有流动性,可以随时出现又消失。
与其说是通道打开了,不如说是通道被人从里面损坏了。
特搜队的船顺着通道往下。
海里是很多人没有见过的奇特世界,危险而猛烈,有大自然最原始的残忍和生命力。
一直下潜到暗无光亮的地方,在通道尽头,终于有亮光传来。
白色的光,在海里显得有些微弱,但能清楚看到。
他们从海里下到一条河里,入眼是高楼大厦。
视线里的画面有种说不上的诡异。
头顶上方的穹顶是城市的光的来源,四周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最高的大楼已经烧得只剩下一副黑色的楼体,火势蔓延开,沾染上隔壁的大楼,明亮的火灼人视线。
上面燃着大火,道路边的人却像是没有发现一样,继续走自己的路,楼上有玻璃炸裂开,往下掉,有的人提前注意到,避开了,但有的人没有,直接被玻璃扎穿,倒在地上,旁边的人视若无睹,从一边经过。
一侧传来房屋倾塌的声音。
特搜队几队迅速分开,原本的一队拆开,暂时变成每小队队长,带领小队去其他地方搜索。徐同归和胡砾带着一小队前往房屋倒塌的地方。
两个最能打的人安排在了一起,其他人有些疑惑,但是没有反驳,迅速前往各自的地方。
徐高有幸被分到了这一小队里,第一次感觉到和正副大队长一起行动是这么有安全感。
房屋倒塌的声音听着大,似乎就在不远处,实际上距离挺远。他们走过了几个街道,在到达一个十字路口前,一切都还算得上正常。
到了十字路口后,有人被眼前景象吓得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枪。
满地的尸体,层层叠叠,血淌了满地,顺着一边的排水口往下流。所有的尸体都堆积在一起,很统一的,脖子上都有一条红色的划痕,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伤痕。
就是这一条细小的划痕直接带走了所有人的命。
一小队人的视线看向十字路口后的街道。
满目疮痍。从十字路口到街道,一路上是不断蜿蜒的血迹和倒塌房屋,子弹打出的痕迹随处可见,房屋倒塌的切口整齐——就和躺地上的人的脖子一样。
这里有人来过,并且这个人很强,至少对倒地上的人来说,是压倒性的实力。
越往前走的氛围越压抑。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脑子里都绷着根弦,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转过一个街道后,地面直接出现一个大坑。里面是一只浑身长满大大小小眼睛的异种,它身上眼睛已经没有转动,有的瞳孔已经被完全刺穿,很显然已经没了声息。
这么大一个横跨有五个车道的路面的坑,很难想象当时是怎么造成的。
他们身后传来拐杖杵在地上的声音,一回头,看到的是提着菜篮的老婆婆从街角走出,走上了人行横道。
这原本是很正常的景象,但放在这种情况下,莫名显得更加诡异。
路上还有车辆在行驶,但只是从岔路口经过,并没有转向人行横道所在的路的意思。
变故就在一瞬间,从倒塌房屋里溅出的玻璃碎片扎穿了车辆轮胎,车辆打滑,方向不再受控制,即使发生了这样的情况,车里的人表情仍然不变,手把着方向盘。
车辆迅速驶向还在慢慢过人行道的老人。车里的人面不改色,轮胎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也没能引起老人的注意,很奇怪的,他们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走向生命的终结一样。
尽管情况再怎么诡异,对方也是人,活生生能走的人,站在小队末端离人行道最近的徐高快速跑去,想要至少救下老人。
就在他即将够到人的瞬间,后方远处传来建筑倒塌破毁的声音,有东西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快速推进。
在他够到老人之前,一个庞大的黑影从身后袭来,就从他身边闪过。
他甚至能看到上面尖刺一样的绒毛距离自己的瞳孔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车和老人一起,全都被抛来的异种直接撞飞,车辆被高高抛起又落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撞到车辆后,异种仍然没有停下,继续向后退去,尖刺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深刻划痕,狠狠撞上大楼。
要是没看错,异种身上似乎插着有一把刀。它撞上大楼后仍然没有停下,一连直接将大楼贯穿,撞上下一栋大楼。
几栋大楼中都空出一个巨大的洞,楼身开始倾斜,一栋接一栋地倾斜。
在长着尖刺的异种过去后,徐高眼睛完全不敢合上,即使眼球已经酸涩,也依旧一动不敢动,又看到一个白色身影在扬起的尘雾间掠过。
死亡的感觉好近,他甚至不敢低头确认自己身上有没有多出的伤口,就只敢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动一下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有人顺着看向已经开始倾斜的大楼,轻声说:“……楼顶,好像有人。”
其他人顺着看过去。
最后一栋楼楼顶确实有人。距离太远,他们看不清楚,只隐约看到了一点轮廓。
白衣黑裤,白发。
就在他们看过去的时候,楼顶上的人直接从最顶层跳下,坠入扬起的大片的尘雾中。
徐高终于从那种死亡的震颤感中回过神,在看到白发的瞬间转头看向胡砾。
胡砾的眼神已经变了,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徐同归。徐高于是也跟着看向站在最前面的人。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人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样子,他就这么站在原地看向尘雾之后,但是莫名像是完全变了个样,让人感觉到陌生。
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一行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像是在莫名等待什么一样。
远处尘雾里有人影走出。倾斜的高楼在他身后倒塌,发出巨大声响,不断敲动着人的耳膜,刺激已经绷紧了的神经。
身影逐渐清晰,他们看清楚了。
确实是白头发。
满头白色的头发顺着扬起的尘雾向后扬去,白发下的眉眼淡淡,眼尾沾血。他手上拖着把长刀,刀尖贴在地上,刀刃上的红色血液还在顺着滑下,淌出一条蜿蜒痕迹。
他轻松走来,后面是倒塌的大楼的残骸还有已经不会动弹的异种尸体。
身影和脸很熟悉,但是整个人完全陌生。不带丝毫情绪的瞳孔看过来的时候,这个人看所有人都像是看死物一样。
胡砾惯常眯起的狐狸眼睁开,手已经不自觉搭在了腰边武器上,习惯性警惕。
之前果然被骗了。
在场受到冲击最大的是徐高,看着不断走来的人,瞳孔骤缩。
眼前的身影和之前在影像里看到的隐约的背影逐渐重合。
就算没有其他人的提醒他也能看出,这是001。
他终于知道胡砾为什么就算为什么没有见过001,也可以通过影像一眼认出对方。
这种铺天盖地的几欲让人窒息的压迫感,确实是张最特殊也最肯定的名片。
很熟,熟到了极致。
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但徐高仍然不敢把这个人和之前还在和自己一起在小饭馆里八卦的人合起来。
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对方说:“这里的都是死人。”
意思是让他不用做无意义的救援。
刚才在异种之后经过的白影就是这个人,他没能看清对方,但对方注意到了他。
从耳朵里传来的声音清浅冷淡,和之前听到的声音有些细微的差别,但音色一般无二。
他走过来的时候,周围的人不自觉让开,最终空出一个缺口。
江于尽走到了徐同归面前。
稍微用点力,手里的刀稳稳陷进地面,他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地图塞给对方,说:“这是这个城市的平面图,所有街道都在上面。”
他好像对徐同归的到来并不显得惊讶,也或许是早有预料。带血的手碰上男人的脸,江于尽带着对方的头转了个方向,对向高楼健在的地方,说:“把那东西造的异种解决掉,我去找人。”
徐同归低头看着面前人浅淡眉眼,说“好”。
他不问对方为什么在这里,也不问在找谁,就这么直接答应。
他的脸侧和脖子还带着刚才触碰的时候留下的血痕,一双铅灰色瞳孔里的情绪沉默又炽热,肾上腺素在快速飙升。
像蓄势待发的狼犬,经历过浴血厮杀,沉默又永远忠诚。
有着白色头发的人又拿着捡来的刀走了,几乎是瞬间消失在原地。
徐同归把手里的地图给了胡砾,让他带领大队。
意思很明显,他要一个人行动,胡砾了然。
所以这个人最开始的时候才会让他在一组,为的就是现在可以直接离开。
地面开始震颤,在之前的人指的方向,巨大的异种开始逐渐成形,粘稠身体爬上大楼。
徐同归消失在了原地。
远处刚出现的异种身体直接被贯穿,破开了一个即使站在远处也可以看到的大洞,他们甚至可以透过洞看到之后的大楼。
连带着异种在内,周围的大楼塌陷,迅速垮塌,飞扬起的沙尘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些高大的建筑和异种在他们手里就像玩具一样被轻松拆解,玩弄,破坏。异种的大半身体直接被撕裂开,再从高空落下。
徐高的眼睛依旧大睁着。
他以前看到徐队做任务,从来没有这么大阵仗,也从来没有像这样快速过。这些对他们来说需要做好死的准备才敢鼓起勇气对上的异种,在刚才却被直接贯穿了一个大洞。
“觉得陌生?”
胡砾摊开地图,没有看向徐高,一边看着地图上的街道一边说,“这才是你真正的徐队。”
莫名失忆,还有局里的规则,对市民的考虑,这些种种像锁链一样束缚住了这个人,平时出任务只能压着能力打,避免误伤人,避免过多毁坏建筑物。
001是解开锁的钥匙。
回想了下刚才看到的眼神,徐高毫不怀疑胡砾之前说过的只要001想,徐同归可以反手就拆了特搜局的话。
他现在信了。
对方看起来真做得出这样的事。
“二小队在南二街街口银行集合,向南三街推进,三小队去西四区,四五小队继续按照进度搜查周边,七小队做好援助准备。”
收起地图,胡砾下达完指示后终于看了徐高一眼:“我之前没和你说过徐同归就是游戏第二?”
看徐高表情,他很显然没说过。
陈景三个人正在一个地牢里。
在炸毁银色大楼阻断研究后,他们一直被人追着,在有肉堆的地方还有异种不断出现。
他们没有和这些人和异种正面对上,选择先跑。跨过小半个城市,在杀了几个干部后,追在他们身后的人越来越少,异种从某个时间段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们大致猜出是特搜队的人来了。在研制出结果的当天上午他们匿名举报了之前发现的片区内最大的据点,按照时间来看,特搜队的人也该到了。
想要找出晶体,就一定要有人牵制住零的人和异种,特搜队是首选。
地牢是地面塌陷时他们偶然间发现的,里面有人,但似乎都还没被寄生,有的人的眼睛还睁着,看到他们后也没人闯进地牢试图杀死他们。
地牢里有这个城市里为数不多的活人,但这些人也仅仅是在微弱呼吸,眼睛都很难睁开,很显然离死不远。
在某一层里,他们看到了四个关在阴暗房间里的人。四个人穿着潜水服,已经死了。
是上次来时在海面上遇到的四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方法到了这里,没找到宝物,反倒死在了这阴暗地牢里。
这边像是挺久已经没人来过,原本活着的人硬生生被关到死。
再下一层楼的时候,出乎意料的,这里又有一个实验室,只是实验室里已经没了人。实验室在一侧,另一侧就是牢房,牢房里的人靠在栏杆边,手还抓着生锈的铁栏杆,已经没了气息。
和上面的人不同,这里的人都有一个特点,脸上都有一个【0】字。
几个人翻看了实验室记录,看完之后再看了眼另一侧牢房里的人。
和外面的人说得不一样,原来脸上刻字并不是表示总部对这个人的认可,而是不能用来实验,或者实验并不算成功的废品的标志,他们让废品流出总部去做事,部分废品想要留在总部,于是直接被关在了这里。
这个城市没有人性可言。
地牢的底部没有泥土,三个人绕着楼梯向下,最后看到的就是堆满整个楼层的猩红的肉块。
这些东西无处不在。
在这种时候,被注视的感觉格外强烈。
没有丝毫犹豫,在看到肉块的第一时间,灼热火焰燃起,不断渗透向下,肉块在蠕动中不断消减。
小胖敲开了一边的遮挡物,方便陈景去翻找另一侧的肉块。
他们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大,但他们一定要找到里面的晶体,不能定位,就只能硬找。
上方,他们进来的入口的地方传来一阵规律的,拐杖杵在地上的声音,沉闷而悠远,在地牢潮湿的空气里开始慢慢回荡开。
“笃——笃——笃。”
拐杖杵在地上的声音消失了。
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燃起的肉块之上,拐杖被点燃,皮肤在火中皱缩,有着灰白头发的人的眼睛看向他们,在喉咙也被烧毁之前问:“在做什么?”
这是个问句,但他似乎没有要人回答的意思,身体逐渐在火中湮灭,脚下肉块顺着往上爬。
原本有着白炽灯光亮的地牢的颜色逐渐变化,不知名的地方开始散发出暗红的光。
肉块变成血红藤蔓开始向上生长,爬满了整个地牢,枝条穿进了牢里的人的身体,吸取每一分营养,进来的入口被封闭。
肉块在火下快速消减,消减的同时又在不断增长。
它在不断补充营养。
陈景第一时间想到了还在这个城市里的11.3万人。
这里的市民或许不只是给投资的大老板表演的演员,也可能是这个东西的储备营养。
站在猩红肉块上的人最终变成了一个像是由藤蔓缠绕而成的怪物。
一个小型副本快速成形,成型的瞬间,藤蔓从四面八方袭来。
第75章 捣毁总部(三)
这个空间是新形成的异种的主场。它的藤蔓遍布整个地牢,对这里了如指掌。它同样也有人一样的智慧,和其他异种不一样,它知道预测人的下一步动作并做出反应。
并且它的反应很快。在多次想要攻击却被打断后,三个高中生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他们能意识到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实力差距。长时间消耗下来,他们气已经有些不匀,但是身上长满藤蔓的人看上去毫无异状。它的藤蔓被他们砍断了不少,但总会在第一时间长起,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看了眼对方一直没有离开过地上肉堆的已经变成藤蔓的脚,陈景用眼神示意小胖和张欣。
小胖和张欣懂了他的意思。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试图砍去更多的藤蔓,反而往高处跑。
暗红藤蔓追在身后一直往上。
就在本体的藤蔓全都追在身后,几乎只一副扭曲的骨架的时候,张欣一抬手,下方的火势骤然加大,变成完全的金红色,把本就已经变成暗红的地牢变得更红了些,一片明亮,底下肉堆增长的速度开始逐渐减慢,自顾不暇。小胖直接跳上栏杆通向更高处,把藤蔓引着往上。
陈景从上方一跃而下。底下的异种似乎已经明白了他们想要做什么,原本向上伸的藤蔓急速收回。
但藤蔓已经伸得太远,陈景下落的速度远远快于它收回的速度,它就这么看着这个人急速下坠,下面烧灼的感觉不断传来,它不得不往上。
断裂的栏杆在手里逐渐变得凝实,在所有藤蔓离开肉堆的瞬间,他把栏杆锋利的一面对上裂成几根粗壮藤蔓的腿。
亮光闪过后,腿上长出的藤蔓齐齐掉落,一起掉落的还有一侧的墙面。
墙面掉落,厚重的重量落在底下肉堆上,把肉堆埋了个结结实实,彻底和异种隔开。
火焰还在继续燃烧,顺着墙壁上贴着的藤蔓往上爬,把所有的藤蔓都烧得一干二净。整个空间里就只剩没了腿的异种,离开下面的肉堆,它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恢复成原状。
异种具有人类的智慧,但它不懂什么叫配合和默契。
原本砍掉了一双腿的陈景借着地牢的栏杆一撑,再次跃向异种。
一根藤蔓被砍掉了大半,但还剩一丝连着,就这么瞬间的时间,藤蔓又完好如初。之前除了有肉堆的支持,它自己也有自愈的功能。
上面的小胖迅速环视四周,快速把到地上的死人身上的特殊防护服撕扯下大块布料,起身把布料往下扔,陈景正好接住。用布料裹住手后,远处张欣抬手,他手里的金属栏杆开始发烫。
发烫的金属栏杆扫过藤蔓的时候,藤蔓发出一阵烧灼声,变得焦黑,再也无法复原。
异种愤怒了,或者失去理智了。藤蔓疯狂挥舞着,开始无差别攻击,原本能够轻易把人囚禁到死的牢房被藤蔓拍成一堆废墟。
付出了左手骨折的代价,陈景和其他两个人一起把异种解决了。
除了藤蔓所剩无几的身体落到最底层的地面,发出一阵沉闷声响,之后再无动静。
小胖捂着身上伤口,轻声问:“结束了?”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声音,从地底传来的巨大声响震颤耳膜。
最底层堆积的建筑碎块炸开。
原本铺了满地的肉堆已经消失,巨大的螺旋状触手从地里爬出,触手上的倒刺轻易扎穿厚重水泥。
没有见到怪物的全貌,上面的三个人心里已经涌起浓浓的危机感。
这个异种和之前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几乎很难反应过来,在肉眼能够捕捉的动作范围之外,身上一重,原本就已经受伤的三个人直接被螺旋状触手从地牢之上扫下来,狠狠落在地面上。
一根触手扫来,陈景用暂时还没受伤的右手迅速重新拿起金属栏杆,抵挡住了精准刺向他的倒刺。倒刺在抵上他喉咙前堪堪停住,但他一连被推到了角落,栏杆也被拍飞,扭曲变形,最终落在房间另一头,发出一阵哐当声。
“陈景!右边!”
耳侧传来张欣的喊声,陈景转头,看到的就是另一条袭来的触手,上面倒刺突兀而显眼。
张欣和小胖已经自顾不暇,一声提醒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身后就是墙面,手上没有武器,已经无路可退。
“铮——”
在倒刺刺来之前,一阵金属嗡鸣声响起。
原本暗了下去的地牢再次传来些微的光亮,一把带血长刀直直立在了墙角倒地上的人身侧,和倒刺摩擦时发出一阵尖锐声响,甚至有火星溅起。
地牢最顶上破开了一个大洞,建筑碎块顺着往下掉,砸在了几乎占据整个空间的异种身上。
地牢里出现了第四个人。
一道影子闪过,立在陈景身侧的长刀被拿走,刀刃映着最上方打下的光,雪白一片。
就这么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庞大而又带有满满倒刺的触手掉落在地上,切口整齐,但再也复原不能。
无论是突然出现的人还是异种,另外三个人都没能看清他们的动作。
终于暂时安分下来后,最顶层栏杆之上立了一个人。他手里提着长刀,白发随着地牢里的风微微动着,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垂眼打量着最下方的怪物,像是在思考。
底下的三个人抬头,表情变化。
是001。
之前找了很久却没能找到的001,现在莫名出现在了这里。
——没有由来的,他们就这么认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即使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但有的人永远能让人一眼认出。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总归是救了他们的命。
小胖和张欣捂着伤口拿起武器重新站好,陈景看着上面的人影,眉头微微扬起。
最顶层的人动了。他直接从栏杆上一跃而下,下方的触手完全不再顾及另外三个人,全都向上伸张,想要拦下这个急速下落的人。
它的阻拦注定只是徒劳。锋锐刀光闪过,空中不断有残肢掉下,砸毁了原本就已经被毁了大半的地牢。楼层塌陷,栏杆断裂,残骸死死扎进落下的触手里。
旧触手被砍断,新触手不断长出,新长出的触手不再试图去阻拦,而是改变了策略,伸向人的后背,不断地,安静地把人包裹在其中。
这个策略看起来成功了。空间里不断响起的动静终于开始安静下来,被拆了大半的地牢终于勉强稳住,没有再继续塌陷。
在所有声音彻底安静下来后,细微的声响被不断放大。
是刀划在紧实的肉上的声音,一声声下来,令人头皮发麻。
“砰——”
在某个瞬间,原本紧紧包裹着人的触手软软垂下,外表皮寸寸裂开,红色血液淌出,庞大身躯开始缓慢下落,倒刺刺进水泥板,发出一阵水泥碎裂的声音。
在异种的残骸中,正中间走出一个人,白色发丝染血,手上拖着的刀在地上留出一片蜿蜒痕迹。他身后的异种在无声中炸裂,各种液体流了满地,身体里全是整齐切口,没有一处完好。
绝对的实力,暴力,强横。
他略微抬头,顶上的光稍稍映亮不带丝毫情绪浅色瞳孔,眼底有红痕一闪而过。
三个人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
一瞬间,整个空间内似乎就只剩下呼吸声。
客观来说很好看,眉眼灼目,让人轻易移不开视线。
主观来说,很熟,之前见了不少次的那种熟。
小胖和张欣的眼睛逐渐不可思议地瞪大,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白色头发下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眉眼浅淡依旧,只是眼尾染血,平添了分血腥杀意,不像平时一样懒散耷拉着。
“……”
很难说出话来,几个人大脑快速转动着,像是要炸裂一样,世界观受到狠狠冲击。
小胖语言系统紊乱,发出无意义的声音:“这……你、我,他……”
“嗤——”
男人停下脚步,平时连个小行李箱都不愿意提的手上拖着长刀,锋利刀刃深深陷进水泥地,丝丝血迹蜿蜒而下。
一片安静中,站在地牢中心的人敛下眉眼,支着刀柄缓缓弯腰:
“呕——”
果然打完麻将就不该喝那两口酒。
江于尽一边干呕一边进行深刻自我反省。
喝酒害人!
陈景:“……”
张欣、小胖:“……?”
他们一时间有些看不懂现在的局势,跟他妈做梦一样。
他们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想问这个白头发是怎么回事,想问对方为什么会来这里,想问这个平时看到异种就说“真可怕”的人刚才拿着刀做了什么,还想问为什么看到他们就想吐。
但他们什么也说不出,语言系统连带着世界观一起□□碎了。
蹲地上干呕了一会儿,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江于尽终于再抬起头,还略微一挥手:“好久不见。”
看上去还怪有礼貌。
他打完招呼又干呕了一声。
高中生们:“……”
您要不先吐完了再说话?
很难形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总之一直在干呕的人看上去没好多少,支着刀又站起来,随意擦去脸上沾染的血迹。他没想到这种胃里翻腾的情况下和人聊天,在几个高中生开口说话之前说:
“先让开。”
他刚干呕完,嗓子还有些哑,和平时习惯性拖长了腔调的懒洋洋的说话方式略微不同,他咬字很干脆,直往人心里透,让人不自觉跟着他的话做。
三个高中生让开了,退到了墙角。
正中间的人把陷地上的刀拔起,之后又略微使劲往下一插。
从刀插进的地方开始,地面开始皲裂,大大小小的裂痕不断延伸向四周,起于地牢,而不止于地牢,高中生们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更远处的地面塌陷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开始在更深处的地方涌动,继塌陷的声音之后,岩石层被突破的声音响起。
片刻的安静后,就在他们面前,猩红肉块堪堪擦着他们身前的地方而过,疯狂上涌,地牢容纳不下这些肉堆,直接被冲破,只剩下一地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