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辞述叹了口气,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背。
“没有, 我没有要走。”他温声说道。
这一刻,他才明白庄泽野藏在心底的患得患失。
他表面上看起来大剌剌的, 对待感情仿佛游刃有余, 然而事实上完全不是这样——他似乎一直在担心,有一天自己会离开。
他试图用言语上的掌控来弥补内心的恐惧,然而却在不经意的时候表露了出来。
——他没有自信, 仍然害怕温辞述会消失。
温辞述的五指插进他的发丝, 指尖满是雨水。
湿润的雨水就像庄泽野一样。
让人感到于心不忍。
庄泽野听见这个回答,终于松开他, 眨着眼睛把泪意憋回去。
不确定地观察他的表情:“你说真的,不是安慰我?”
他刚才跑过来这五分钟,脑袋里胡思乱想了一堆。
想象温辞述被封效满说服了, 想象他可能没多久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
不, 可能他已经走了, 因为不忍心告别。
一路上庄泽野的心跳不断失速,好像伴随着混乱的雷声, 在他世界的上空劈开了一条裂缝。
他不断地想, 如果温辞述走了, 他要怎么办?
再回到以前的生活吗?
说得好听, 根本回不去了。
他不能没有温辞述……
如此割裂的情绪缠绕了他几分钟后,导致他在看见人的那一瞬间,失控地暴露了一切心思。
他心里阴暗地想,如果可以,真想把温辞述藏起来,藏在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得见的地方。
温辞述没有再回答他一次,而是用手背擦拭他的脸颊。
轻声说道:“好好的把伞扔了干什么,不怕感冒?”
庄泽野的情绪戛然而止,耳边只有他温声细语的声音。
他一言不发,低头蹭了蹭温辞述的手。
温辞述拉他道:“跟我进来。”
他把庄泽野带进诊所,这地方面积不大,只有一个值班医生。
里面传来医生的声音。
“你这人还挺能扛的,没打麻药也一声不吭……”
温辞述靠在走廊的墙上,说道:“我从园区出来的时候刚好遇着封效满,他之前被送去医院后,没多久就逃出来了,然后一路走到了洛城。”
庄泽野缓过神来,缓缓睁大眼睛。
“走到洛城?步行七百多公里?”他短暂地抛开了刚才的担心。
温辞述无奈道:“中途还被钢筋划伤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过来的,医生已经联系了当地的精神病中心。”
庄泽野闷声说:“他执念够深的。”
“嗯。”
“你呢?”
“什么?”
庄泽野看着他:“你有没有过哪一刻,特别想回去的?”
他问的不是“你想不想回去”,而是问“有没有哪一刻想回去”。
温辞述沉默了。
他不能骗庄泽野,自己确实有很多个这样的“一刻”,只是最终都一闪而过了。
短短几秒钟,庄泽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咬了下嘴唇说:“如果你和我成亲,还会想回去吗?”
温辞述没来及回答他,因为医生打开门走了出来。
“伤者已经没有大碍了,手臂上缝了五针。”医生说道,“你们真的只是路过的,不认识他的朋友和家人?”
温辞述朝里面看了一眼,封效满眼神呆滞,嘴里不断地念叨着什么。
“老子要当皇帝……看你们怎么骑在我头上,我就是皇帝,哈哈哈哈……你们才是下三滥的私生子、贱奴才……”
“不认识,麻烦你把他交给中心吧。”温辞述说。
从诊所出来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重。
庄泽野捡起路边的伞,一人一把伞在雨中走着。
雨势比刚才小了不少,水滴在泥坑里溅起无数泥点。
他拽了把温辞述:“走这里。”
温辞述顺着他的力道走上水泥路面,因为手臂暴露在外面容易淋湿,顺势把手缩了回去。
庄泽野的脸色再次暗淡了几分。
温辞述安静了一会儿,说:“我爸有没有告诉你,他打算在燕中哪家医院治疗?”
庄泽野脚步一顿:“……你都知道了。”
“你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温辞述看向他。
庄泽野说:“就在今天,误打误撞才得知。”
温辞述看着他的眼睛,看得出来他没有撒谎。
庄泽野伸出手,似乎想拍一拍他,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你……别太伤心,我已经让萧宇联系燕中最好的癌症医生,尽可能再试一试……”
温辞述轻轻打断他:“没必要,尊重他的意思就好。”
庄泽野一愣。
只听他说:“癌症晚期的治疗,不亚于用病人的痛苦来延长生命,况且基本上没有治愈的可能,我年少时跟随父亲行军,见过太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知道他们身心会受到怎样的煎熬。”
这番话听起来有些冷静过头,但也确实像他会说得出来的。
温辞述又说:“接下来我打算跟公司请一段时间假,留在这里照顾父亲,团队那边要暂时辛苦你们了。”
庄泽野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马上说道:“我陪你一起。”
温辞述脸色苍白,扯着嘴角笑笑说:“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还是心领了,况且你也没有合适的身份留下。”
他见庄泽野脸色暗然,说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爸的,我想好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我……”庄泽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知道温辞述不会改变决定的事情,各种感觉交织在一起,冲撞的心里五味杂陈。
温辞述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出奇镇定,好像温长盛确诊的不是癌症,而是常见的高血压一样。
可他越是镇定,庄泽野心里就越心疼。
他知道温辞述内心承受了怎样的压抑。
快走到园区时,温辞述见他实在过于沉默,主动说:“不用太担心我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庄泽野心想,这句话,你是不是已经说了无数次了。
可他并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回到博物馆后,思来想去,他还是给萧宇打了个电话,要来了那位专家的联系方式。
当天晚上,他是在楼下的会议室睡着的。
温辞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他没回房间,本来以为他睡在了沙发上。
下楼之后,他看见庄泽野趴在桌上睡得正香,便没有打扰他。
这家伙肯定是闹脾气了。
他暗自叹了一声,悄悄给他披了件外衣。
在披上去的时候,手碰到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搜索框的界面弹了出来,赫然是“如何减轻癌症晚期病人的痛苦”,上面还有十几个折叠的网页。
温辞述登时怔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原来庄泽野一整晚都在做这个,而不是和他闹别扭。
他的眼神变得柔软起来,用手抚摸庄泽野的面颊。
这一摸,才发现手感滚烫。
温辞述赶忙探查他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他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估计是淋雨没换湿衣服,又辛苦了一整夜,才会发烧的。
温辞述马上叫来钟可欣和萧澜,这次洛城没什么危险项目,他们的随行医生不住在博物馆里面,驱车赶来需要一个多小时。
两人帮忙把庄泽野扶进了房间,钟可欣打了盆冷水过来给他降温。
萧澜看了眼温度计,眉头紧皱:“39.8度了,这孩子打小就这样,淋了雨就容易发烧。”
温辞述自责道:“是我的错,阿姨,他昨天是为了找我才出去的。”
萧澜握住他的手:“别胡说八道,你先照顾着他,我去下面让人做份粥,等他醒了给他吃一点。”
钟可欣也起身:“我去通知一下导演,估计今天拍不了了。”
他们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温辞述把冰凉的毛巾按在他头上,庄泽野的脸烧得通红,呼吸间都是炙热的气体。
“笨蛋。”他捏了下庄泽野的脸。
他平日里嚣张跋扈,生起病来倒是乖巧得很。
和上次高反的时候一样,眉毛嘴角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温辞述见不得他生病,闷闷地说了句:“笨蛋才会把自己弄生病,你说你笨不笨。”
庄泽野迷迷糊糊,仿佛感觉到了他在旁边,嘀咕了句什么。
“在说什么?口渴吗?”温辞述把耳朵贴上去。
听见他说:“别走……温郗……”
温辞述的眼眶有些泛红,明知道他说得是胡话,还是回应道:“不走,有你在这里,我能走到哪里去。”
他早已经不属于大靖了,有庄泽野的地方才是归宿。
他将头靠在庄泽野的身上,依恋地闭上眼睛。
门外,温长盛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两个相拥的声音。
他听萧澜说庄泽野生病了,特地过来想看看情况,没想到看到这幅场景。
钟可欣打完电话回来,看见他的时候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悄无声息把他拉到旁边,顺手带上了没关好的房门。
“那个,姑父……”她在看见温长盛表情的那一刻,就知道他还不清楚两人的关系,正搜肠刮肚地想着如何解释。
“他们,他们拿彼此当亲兄弟的,所以举止亲密点也没什么,您别大惊小怪……”
钟可欣说得连她自己都不信,只得硬着头皮瞎编。
温长盛抬了抬手,阻止她接下来的胡言乱语。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够了,别胡扯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钟可欣赶紧说:“真、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长盛面露嘲讽,“要是他们没什么关系,你犯不着这么解释,我没那么好糊弄。”
“……”钟可欣有点尴尬,承认道,“我……我也刚知道不久,我没跟其他人说过,本来想等节目结束后再问问你知不知情的。”
这事儿她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人怎么就成这样的关系了。
还一度感到有些自责,自己这个经纪人居然没在第一时间内发现。
温长盛皱了皱眉:“萧澜知道吗?”
钟可欣摇头:“我不清楚,姑父你想干嘛?和萧阿姨合伙棒打鸳鸯?”
她有些着急:“不要啊,你先别冲动,或许他们是认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样……这年头男的和男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要不我帮你委婉点劝劝看?不过我估计辞述认定的事情……”
温长盛嫌她聒噪,摆手道:“安静一点,我只是在想,要是萧澜反对该怎么办。”
“啊?”钟可欣呆住。
温长盛像看二傻子似的看着她:“我不能一直陪着辞述,在他身边,我只希望他不要因为这段感情受到伤害。萧澜看着没心没肺,实际上很有手腕,我担心如果她反对的话,辞述会因此受到伤害。”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面色变得有几分凝重。
钟可欣瘪了瘪嘴:“呜呜,姑父你好好啊,你也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第一个反对呢……好感动,要是我爸妈像你这么开明就好了。”
温长盛看向她:“你也喜欢同性?”
“不不不,我举个例子而已。”钟可欣急忙否认。
她想了想:“要不,我帮你去萧阿姨那里探探口风?”
温长盛点头:“尽量不要被她察觉,如果她不知情的话,这事儿比较难处理。”
他不在乎温辞述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想在人生最后的时间里,为这个儿子做些什么,哪怕是默默的支持也好。
温长盛说:“他和庄泽野在一起也挺好的,起码以后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会照顾他。”
钟可欣听得莫名其妙:“姑父,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温长盛转身走了。
上午拍摄延迟,大家都在松散地闲聊。
钟可欣趁机摸到萧澜身边,试着和她搭话。
她故作不经意地问:“阿姨,阿野再过两年就要毕业了,您没想过给他介绍个对象什么的吗?万一以后再像今天这样发烧,好歹有个人能看着他。”
旁边的温长盛竖起耳朵,悄悄看向萧澜。
萧澜听到这个话题,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她笑呵呵地说:“你是他经纪人,公司不是不准谈恋爱吗。”
钟可欣被堵住了,干巴巴地笑笑说:“那个……只是形式上的要求嘛,我们瞿总还会给一些大龄艺人介绍对象呢,倒也不会那么的不人性化。”
萧澜奇怪道:“阿野还不到二十,能算大龄?”
钟可欣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将话题进行下去。
她含蓄地说:“您有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喜欢的人?”
萧澜露出了然的表情:“我懂了,你是来套我话的是吧。没有,我儿子没有喜欢的人,也没偷偷谈恋爱。”
她完全理解错了,以为钟可欣是瞿怀民派来的,当即决定誓死守护庄泽野的恋情。
钟可欣着急道:“不是不是,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萧澜哼了一声:“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反正我儿子没有谈恋爱,你问我也问不出什么来,况且就算谈恋爱又怎么样,也没影响其他人,咋滴,你们还想扣他工资?”
钟可欣:“……阿姨,您真的误会了。”
温长盛听了半天,实在是听不下去。
干脆起身走了过来:“可欣,你先去喝杯咖啡,我有话要和萧老师说。”
钟可欣终于发现自己搞不定她,识趣地起身走了。
萧澜对待温辞述的父亲很是友好,警惕线也大幅度降低。
她翘起二郎腿,小声吐槽:“这小姑娘真精,刚才一个劲儿套我话呢,你小心也被她套话,她可能会问你辞述有没有谈恋爱什么的。”
温长盛有点尴尬:“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聊这个。”
下午,庄泽野总算发了身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他喝下温辞述亲手喂的粥,感觉十分良好,主动给安晓发消息,告诉他自己可以正常拍摄了。
于是在一点左右,安晓组织所有人开了个短会。
会议桌上,庄泽野感觉对面两个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一个是他妈,一个是他岳父。
他妈用那种暧昧又骄傲的眼神看着他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他岳父则皱着眉,上上下下似乎不满似的审视他。
庄泽野被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一度以为自己牙缝里有菜叶子还是什么——他明明只喝了碗白粥,哪来的菜叶子。
萧澜呵呵一笑:“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早上还半死不活的,现在就生龙活虎了。”
温长盛叹气:“身体好是没的说,就是不太会照顾自己,淋个雨都能发烧。”
萧澜意有所指:“他是个马大哈,对自个儿不怎么伤心,但胜在会照顾别人嘛。”
温长盛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好别人?”
萧澜:“哎哟你不知道,我们家以前养的小动物都是他在照顾,亲戚家的小朋友也喜欢黏着他,他外表看着比较粗心,实际上心可细致了。”
温长盛:“成年人和小动物、小朋友能一样吗?”
“都是一个理儿,只要放在心上,什么人都照顾的好。”
顾鸣赫疑惑:“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明明说的中文,我为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庄泽野捂住嘴道:“没你的事,别问。”
他觉得他妈和岳父有点奇怪。
安晓大致部署了一下接下来的城墙演唱会,这次挑选的曲目都比较偏红色,说是到时候会卫视同步转播。
为了配合这个主题,还安排了大合唱的舞台。
领唱将挑选一男一女。
宋真主动说道:“我和老温都唱过很多次了,这个机会还是让给年轻人吧。”
温长盛也点头同意。
安晓说:“既然前辈们都这么说,那Flora你们商量一个名额,定好之后告诉我。”
不出意外,这个名额会在温辞述和向晚之间诞生。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互相对视。
红主题的领唱,还是卫视转播,这对谁来说都是莫大的机会。
开完会之后,温辞述主动去找向晚,想问问他怎么决定,是投票还是评分。
然而刚刚散会,向晚就不见人影了。
温辞述只得给他发消息,告诉他晚点商议一下。
直到入夜,向晚也没回复他的消息。
晚上,温辞述正欲去隔壁房间找人,却被庄泽野给拉住了。
他神神秘秘地说:“你先前答应我的话,还作数吗?”
温辞述:“什么话?”
庄泽野露出委屈的表情:“你答应今晚要和我约会的。”
温辞述这才想起来,他们昨天随口的一句话。
“不好意思,我给忘了。”他抱歉道,“我们现在去还是改天再去?”
庄泽野盯着他:“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整个下午都在找向晚,现在还要跑去隔壁找他,没准儿人家都睡了。”
温辞述哭笑不得:“我找他是为了商量节目。”
庄泽野执拗道:“那你跟我走。”
出门之前,温辞述戴上了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然而庄泽野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游览车,开着车子招呼他上来。
温辞述惊奇道:“你从哪里偷来的?我们不出园区吗?”
庄泽野噗嗤笑了:“才不是偷的,我跟保安关系可好了。我们出这个园区,然后去隔壁园区。”
温辞述将信将疑地坐上车。
夜间园区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们在月色下开着游览车。
温辞述分辩不清方向,只感觉到中间不断在爬坡。
十几分钟后,庄泽野停下车。
“这是,到隔壁了?”他环顾四周。
依稀记得隔壁是个历史保护景点,因为建在山上,他们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景区。
庄泽野一路畅通无阻,看来是买通了这里的工作人员。
他牵着温辞述朝前走,周围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
走了几分钟后,庄泽野低声说道:“到了。”
温辞述正疑惑,忽然间周围亮起了几盏矮灯,渐渐把眼前的一切照得清晰起来。
面前是一座拱门,修建的恢弘大气,外面立着一个石碑。
温辞述的眼睛慢慢放大:“这是……我父皇的衣冠冢?!”
温平江离世后,没有葬在皇陵,而是选择了葬在这座山上。
后世开采了陵墓,却发现这是一座衣冠冢,因为当初根本没有找到温平江的尸首。
当时温辞述已经被关押,竟不知道衣冠冢就在这附近。
他转向庄泽野:“你……”
庄泽野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在他面前单膝跪下。
他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枚钻戒。
“温郗,你愿意和我成亲吗?”他面带紧张地认真问道。
温辞述久久不能言语, 他怎么也没想到,庄泽野今晚是来求婚的。
本以为只是他任性地想要个约会,却不知道他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
还是在这么特殊的地点。
温辞述渐渐明白过来, 或许在确定来洛城的时候,他就有这个计划了。
庄泽野见他一直没说话,有点担心他不答应。
连忙说道:“我在你父皇面前发誓,以后一定倾尽所有对你好,永远不会违背誓言。”
他转向衣冠冢:“先皇的在天之灵, 我庄泽野若违此誓……”
温辞述回过神来,匆忙捂住他的嘴。
“别乱说话。”
他眼中带着湿润的水汽, 喉头上下滚动, 试图压制住泪意。
他抓住庄泽野的手,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然而庄泽野使了点劲,抬头望着他道:“你答应了我才起。”
温辞述又想哭又想笑:“在我父皇面前耍无赖?亏你想得出来。”
“一辈子就求婚一次, 难得用点非正常手段, 你体谅一下。”
“我不答应你还真不起了?”
“嗯。”
温辞述伸出右手,噙着泪笑道:“帮我戴上。”
庄泽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起身把戒指戴在他手上,而后紧紧地抱住他。
“温郗,谢谢你答应我。”他动情地说道。
简短的一句话, 却蕴含了无数感情, 他想谢的不只是这个, 更是温辞述愿意跨过千年留在他身边。
他捧住温辞述的脸,用力吻住他。
温辞述也不管不顾地回应他, 两人都有些情难自已。
半晌, 庄泽野才松开手。
眼底带着几分期待, 用鼻尖抵着他说:“既然你已经答应我了, 那我们是不是该拜个天地?”
他想着以后的结婚仪式可以去国外办,但此时此刻总是先要点契约的。
温辞述一笑,“好啊。”
庄泽野赶紧说:“条件简单,后面我再给你补办。”
温辞述温声道:“不用,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拉着庄泽野转过身,两人面朝夜空。
月满中天,黑漆漆的天空上悬挂着一轮满月,银辉洒落一地,静谧地凝视着皇陵的树木。
温辞述说道:“第一拜,先拜天地,感谢三生石上结因缘。”
庄泽野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跟随他的动作弯下腰,对着天地拜了拜。
没有张灯结彩,没有宾客盈门,甚至他们身上穿的还是T恤。
但这一拜,好像在命运的齿轮上画了一道锁。
锁住的是两颗心。
温辞述牵着他回过身,朝向皇陵,微微笑道:“第二拜,再拜高堂,感谢父母长辈养育恩。”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种温和肃穆的感觉,庄泽野忍不住跟着端庄起来,一颗心砰砰乱跳。
两人对着皇陵弯腰拜下,肩膀撞在一起。
温辞述转向他,注视着他的双眼道:“第三拜,夫妻对拜……”
他停顿了片刻,笑着改变说辞:“夫夫对拜,感谢跨越时空遇见你。”
庄泽野瞬间激动起来,老老实实地九十度鞠躬拜下去。
弯腰的那一瞬间,他几乎快流下泪来——不是感动,也不是喜极,而是各种复杂的情绪堆砌在一起,直冲脑门。
等到温辞述直起身子时,他突然跨了一步走上去,一把将他拦腰抱起原地转了几圈。
温辞述猝不及防,赶紧扶住他的手臂:“哎,你干嘛?”
他低头看去,对视庄泽野欣喜湿润的双眸。
“我们终于成亲了,温郗。”庄泽野将他放下来,用额头抵着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分毫,他眼底的喜悦满得快要溢出来,丝毫不掩饰地铺满了整张脸。
瞳孔里只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温辞述被他的模样逗笑,点头道:“我们成亲了。”
庄泽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还有个掀盖头的步骤是不是?但是这里没有盖头……”
他四处张望,似乎准备找个破布。
温辞述怕他真的找到什么破布,赶忙说道:“有没有这一步都行,拜过天地,我们就真正在一起了。”
庄泽野这才悻悻地放弃,心想着下回一定得补上。
皇陵之外,一片寂静。
两人都沉浸在极度的激动和开心中,不想那么快回去,于是找了个角落互相紧挨着坐下。
庄泽野高兴地说:“老婆,等过段时间,我们去找个岛度蜜月。”
温辞述瞪大眼睛:“你叫我什么?”
庄泽野脸色一红,闭上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又小声不死心地说:“老婆。”
温辞述想起上次电影院,那对男女情侣也是这么叫的。
当时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现在却有种异样的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他别扭地说:“别乱叫。”
庄泽野小心地观察他几眼,发现他不是真的抗拒,便笑着咧开嘴说。
“今天是吉日,而且我们刚好在洛城,就在这里办了,等下次我安排场更好的。”
温辞述没有提醒他,你选了吉日但是没选吉时啊。
谁家结婚在大半夜?
他好笑道:“你找哪位大师算的?”
庄泽野说:“我妈找人算的。”
他顿了一下,温辞述逐渐睁大眼睛。
庄泽野坦白道:“我妈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我跟她说过了。”
温辞述想起来这段时间萧澜看他的眼神,以及她对温长盛若有若无的接近,登时面红耳赤。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蹙眉。
庄泽野嘿嘿笑道:“怕你不好意思嘛,而且她百分之两百支持,你不用担心。”
两人靠在一起轻声说话,对彼此的语调都不可思议的温柔。
要是这会儿有朋友或者粉丝在,没准儿会被这一幕震惊——毕竟平时他们从来不用这种语气讲话。
庄泽野时不时用鼻梁蹭蹭他的脸颊,一副泡在柔情蜜意里的样子。
他们在外面呆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顾鸣赫打电话过来。
庄泽野抬手就想挂断,温辞述制止道:“他不会这么晚乱打电话,万一有事呢。”
庄泽野只得不耐烦地接通:“干嘛,你最好有事。”
顾鸣赫很少给他打语音电话,这段时间每次打过来都被怼。
他愣了一下,“怎么还带咒人的?”
庄泽野:“别逼逼,赶紧说事。”
顾鸣赫可怜兮兮地说:“我们来你们房间开会,商量演唱会的事情,你们人呢?”
“外面约会呢,看不见几点了?”庄泽野相当不客气,“以后识趣点,晚上过六点就别给我打电话了。”
温辞述赶紧用手肘撞他,示意他不要这么口无遮拦。
顾鸣赫想骂人:“约……没事跑出去吃什么宵夜,快回来,大家都在等着你们。”
显然那头除了他还有别人,他只能含糊其辞地催促。
庄泽野刚想拒绝,让他们一边凉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