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长的魔法师眯起了眼睛,
“从最开始起,我就发觉了我们人群中的不和谐音……开始我也不敢相信,毕竟那个人的身份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但是在这种时候,我也不能再继续隐瞒下去了。”
说着,他的目光扫视过了人群,最终停留在了某个站在角落里,刚刚将自己的伤口包扎完毕的人。
“是你吧,暗云?”
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那个戴着斗篷,留着黑色长发的男人。
暗云,那个从加入队伍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男人。他似乎天生沉默寡言,也不喜欢和任何人有交集,因此也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所有人都知道,暗云是女王殿下最为信任的人,这一次的护送任务,暗云当然也有参加。
虽然大家都不喜欢他,但是他也是女王亲自认定的人,所以也不好去直接怀疑他。而如今,在遭遇了那么一大群的魔物袭击之后,大家也顾不上什么尊敬不尊敬的了,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众所周知,你是女王最为尊敬的人。”年长的魔法师眯起了眼睛,语气也愈加沉重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从未怀疑过你。毕竟你是女王带过来的人,我们怎么敢违逆你呢?”
“可是就在刚才……我们正对抗那些魔物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你的身影。”
“虽然这只是我自己所看到的,也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如今,我也该将这句话说出来了。”
“你有问题,暗云。你要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内鬼呢?”
年长的魔法师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就从乔伊的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而黑发的男人只是沉默,似乎并不打算给出任何解释。
“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没有话可说了吗?”年长的魔法师眯起了眼睛,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暗云。解释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能一直处于这种惶惶不安的情况下,是吧?”
“……我永远都忠于女王,也绝对不会背叛他。关于这点,我为自己立下过契约。”
沉默了好一会后,暗云才沉默着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可这样的话却并不能说服所有人。
“那只不过是不背叛女王而已。”有人皱起了眉头,
“你依旧可以伤害我们,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你认为女王会让我去干伤害你们的这种事情?”暗云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友好了起来。
“谁又知道呢?”
年长的魔法师语气顿时变得尖锐了起来,
“你该不会以为,女王一定就是绝对正义的存在吧?”
魔法师的话音落下,所有人的声音顿时陷入了沉默。
“是啊,你们没有想到过吗?为什么女王的护送队伍会这么少人?为什么我们这些魔法师会被挑选出来?你们真的认为我们护送的是女王吗?”
年长的魔法师走到了马车边,他一把扯下了马车的门,而那扇早就遭遇了袭击,变得摇摇欲坠的门就这样掉落了下来。
“喂!你到底在干什么!!”
“住手!女王殿下她——”
然而,当门掉下来之后,所有人便再一次愣住了。
马车的内部空荡荡的,压根看不见人影。
女王根本就不在这里。
“看到了吧?”
年长的魔法师语气得意了起来,也变得更加尖锐了,
“你们的女王,压根就不信任你们啊。如果她相信你们的话,还会故意说出这样的谎言,让你们来保护一个空的马车吗?”
“……”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再从人们的心中祛除了。
虽然来到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为了金钱,但是他们也从不认为女王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也对,正常来说,女王出征,起码也得有一支大规模的军队才行吧?虽然也说了需要足够的隐蔽性,但是这么一支队伍未免也太过于轻率了。
现在看来,女王压根就没有信任他们。
她根本就不在这里!!
“可说到底,女王的颁布任务只是让我们护送马车吧?”
就在这时候,乔伊的声音却冷不丁地响起,
“既然只是护送马车的话,又谈何欺骗?你们难道不是因为金钱才来到这里的吗?我可不相信你们对这个所谓的女王有多大的信任。”
乔伊的话像是一枚石头丢入了平静的水面,彻底将混乱打破了。
“喂?你是什么意思?”原本针对她的男人再一次看向了她,目光明显极为不友善,
“一次也就算了了,你还要来几次??难不成你相信这个叫暗云的家伙?”
“我早就看到了。”有女人小声道,
“她刚才还给那个阴沉的家伙送了绷带,他们之间肯定有联系吧?”
“你和他难道是一伙的??你们都是叛徒??”
哦豁,情况好像变得不利起来了啊。
正常来说,乔伊是不想让自己卷入这样的事件之中的。毕竟她从来都没有出风头的爱好。
可是这次是意外。
她完全是为了自己而战。
“是又怎么样?”乔伊笑了,
“难不成你们还能杀死他不成?就算你们所有人上,最终的结局也是两败俱伤吧?”
“所以你是承认了吗?”年长的魔法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现在选择战队可还来得及。”
“不是选择,而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一个谎言。”乔伊后退了一步,她主动抓住了暗云的手,低声道,
“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谎言。”
话音刚落,一阵极为此刺眼的光芒骤然绽放了开来。所有人下意识地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可就在下一秒,他们的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虚幻了起来,而四周的一切也被这阵金色的光芒彻底吞噬。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该死!!那两个家伙跑了吗!?”
“可恶!!说的好像真的不怕和我们战斗一样,实际上还是害怕的吧?不然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
等到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之后,乔伊和暗云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看起来乔伊似乎早就做好了跑路的准备,否则不应该会跑的这么快。
“我们麻烦了。”年长的魔法师平静道,
“现在想要回去恐怕也很麻烦,我们没办法继续走下去了。暗云他要是回去报告了罗希,我们恐怕也要被处死。”
“那怎么办?”有人恐慌道,
“这是诬陷!这分明就是诬陷啊!!”
“很简单啊……”
年长的魔术师笑了,而他的眼中也在此刻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光,
“把他们全都杀了就可以了。”
“毕竟……死人总不会说话的吧?”
“哒哒哒……
细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树林中响起,乔伊的步伐极为稳健,但是心脏却跳的飞快,几乎快要从胸腔爆炸出去。
“呼……”
等确定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乔伊才松了口气,同时看向了自己身后的人。
她松开了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两步,抬起头,道:
“那么,我该做的也差不多都做完了,我们之间互不相欠了。”
“……相欠?”
暗云沉默了半晌,从斗篷的兜帽里露出了那双黑色的瞳孔,
“你是指什么?”
“你不知道也没事,我也懒得解释。”乔伊耸耸肩,
“总之,我知道你确实不是内鬼。这就足够了。虽然我不知道女王到底去了哪里,但是我也不关心这个问题。”
“我只是在保住自己性命的前提下,去完成黎明之火交给我的任务而已。”
她只是在按照克里斯所说的话那样,去好好活下去而已。
对于她而言,光是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艰难了。所以她从出发之前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只需要一瞬间,她就能彻底消失在人群之中,成功逃离。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招居然会用的这么快。
“是吗?”
暗云饶有兴趣地看向了乔伊,语气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么说来,你是愿意相信女王了?”
“相信?我只相信我自己。”乔伊收拾着自己的手套,淡淡道,
“我没有任何理由去相信或者伤害女王,我只是个完成任务的打工人而已。请不要给我套上任何皮囊。”
“你难道就不怕我会在这里杀了你?”
“如果你真的想杀了我,刚才就有很多机会,而不是一定要等到现在。”乔伊道,
“现在正处于相当紧张的时刻,亚历克西斯预备和女王见面,女王的时间紧迫,也不可能让下人花费时间和精力在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身上。”
“当然,如果您执意要杀了我,那我也确实没话说,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人任何挣扎的余地。”
乔伊所说的全都是实话。
不再是像流亡之岛那时候一样,有个名为克里斯的男人可以保护他了。
从出现到现在,她都只能去依靠自己,而不是依靠其他人。如果她遇到了绝境,那么她也只能接受。
或许还会瞬间抱怨一下自己极为不幸的一生吧。
不过她总是莫名有种预感,眼前名为暗云的人对她并没有恶意。她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知到那些东西,反倒是饶有兴趣更多一点。
“你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暗云眯起了眼睛,
“我听说你是从流亡之岛来的?从那里来的人都像你这么有意思吗?”
“那倒是不至于。”乔伊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注意到对方的身形向着自己靠近了一点,内心忐忑不安的情绪也愈加严重。
奇怪……暗云说话的语调,好像变了?
原本暗沉嘶哑的,百分之百可以确认是男人的声音,在刚才那么一瞬间,好像变得轻浮了一点,就好像……是女孩子的声音?
刹那间,有种她曾经察觉到过的想法浮了起来,乔伊瞪大了眼睛,她闭紧了自己的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了对方。
“你……”
你是女人??
不……不是这样……
从未有人见到过女王,也没有人看到过女王的模样……在很久之前,大家都传闻格温妮丝是一位神秘的,相当古怪的人。她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貌,也可以化为任何存在。
但是由于从未有人见到过她的脸,这样的传闻最终也只是不了了之。
确实,传闻之中,女王永远只相信一个人,那就是她的贴身护卫暗云。暗云阴沉的性格,极为恐怖的压迫感,无事不刻不让所有人感到畏惧,当然,也有不少人认为暗云不过是被女王偶尔看中了,才带在身边而已,多半抱着狗仗人势的目光打量着他。
可从未有人想过,暗云……他本身,或许就不存在呢?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
男人的声音彻底褪去,最终只剩下略带轻佻,却依旧沉稳的女人的声音。
黑发的女人抬起了头,那双深邃的黑色瞳孔宛若镜子一般盯着乔伊,她似乎注意到了乔伊瞳孔中畏惧的一面,嘴角也勾起了一阵笑意。
“别那么害怕,小家伙。我可没打算杀了你。既然你两次都选择帮助了我,那么我也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你是……格温妮丝?”
乔伊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仅仅那么一瞬间,她就感觉自己被对方的气势彻底压住了,属于女王的气场强大无比,几乎能够让任何一个人去下意识地臣服于她。
“格温妮丝?啊,用这个名字称呼我倒也蛮不错。”
女人摸着自己的下巴,她的眼中浮现出几分兴然,但多半并非集中在她的身上,
“离开那里或许是个好的选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些家伙的大脑全都被那家伙控制了吧?呵呵……我就知道,他就是亚历克西斯派来的卧底。”
“你是故意的?”乔伊问道。
“是啊,我只是想在前行的道路上顺带处理掉一些人而已。至于其他人,我并不关心。”格温妮丝笑道,
“但是你,我可爱的小鸟,既然你选择要救下我,那么我也必须得回报点什么给你,对吧?”
女王伸出了手,指尖于下一秒触碰到了对方的皮肤上。
而乔伊压根连动弹的力量都失去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发的女人于她的脖颈上下达了诅咒,沉重的压抑感铺天盖地地沉了下来。
“既然你选择救下了我,那么我也得安排一些事情交给你了。”格温妮丝笑道,
“我想,你应该和那个叫做维克多的家伙很熟吧?”
“方便的话,你能帮我转交一个东西吗?”
灰蓝色的大海淹没了一切。
寂静,还是寂静。当维克多彻底沉入了那片大海之中的时候,他所感知到的就是绝对的寂静。
仿佛四周的一切都被彻底隔绝,他正处于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通道里。他一步步向前走着,看到了沉没于海水之下的建筑物。
那是一座古堡。
一座光是从外表看起来,就极为古怪的古堡。
从这里向前看去,还有写长着长长的触手,身形奇怪的生物正四处游动着。它们的口器充溢着血腥的气息,像是跳舞一般轻盈地从维克多的身侧游过,却丝毫没有想要攻击他的意思。
维克多撩开了那些沉浮不定的泡沫,他一步步向前走去,而他的手也终于触碰到了那扇门。
那是一扇沉重的石门,按理说,一般人的力气应该是很难将其推开的。
但是维克多却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它。
“吱呀——”
那扇门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了极为酸涩的声音,维克多从近乎透明的,泛着蓝色光弧的海水中步入了那片空间里。可奇怪的是,海水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一并涌入,就好像里外完全是两个世界一样。
“轰隆!”
就在维克多进入那扇门后,石门沉重地落下,最终将里外的世界彻底分离。
红发的青年盯着身后那扇门看了好一会,确定它不再动之后,才攥紧了剑柄,向着这座古堡的深处走去。
从石门进入后,唯一通向内部的道路是一条漫长的隧道。墙壁的颜色是耀眼的金色,用暗色的纹路在上面绘制着各式各样的画面,像是海水一般蔓延到了房间的深处。
在隧道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维克多也不是很清楚。
他的记忆关于曼荼罗城的部分已经变得无比模糊,那就像是一片早就被埋葬在沙漠之中,被磨平了所有棱角的石头一样,原本光滑的表面早就变得粗糙不堪,而那份记忆也彻底落入灰尘之中。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墙面,上面绘制的怪物让他稍微回忆起了什么。
巨大的,由骨骼建造而成的巨人,长相古怪却又带着莫名魅惑意味的女妖,长着类人的头,却有这庞大身体的古怪的鸟……
这些被污染的魔物,都是从深渊中苏醒,并且臣服于魔王的下属。按理说他们都应该陷入了沉睡,但是如果曼荼罗城被彻底唤醒,那么它们也会一并醒来,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灾难。
瘟疫,战争,混乱……熟悉的记忆攀爬上了他的脊椎,也让维克多的目光变得暗沉了起来。
这一切,他是无法阻止的。
光是依靠维克多的力量是远远做不到的,曼荼罗城就算没有被霍德尔唤醒,或者他彻底打败了霍德尔,那么这座城池也需要新的主人。
它们可以继续等待,等到合适的人出现,那么就会出现第二个霍德尔,第三个……
这是一个名为痛苦的循环,总有个人得去彻底斩断它。
走廊的尽头比想象中要更短,等到维克多终于走到了那扇门的最后时,他看到了一扇熟悉的门。
他伸出手,再一次推开了那扇门。可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光芒,也并非荆棘。
而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黑发的青年就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位置。他依旧穿着那声灰色的斗篷,黑发似乎比原本长了那么一点,一直垂落到肩膀的位置。
他的身形看上去格外的憔悴,斗篷外甚至沾染上了相当多的血迹,他的手臂暴露在斗篷之外,却长出了无数细小的,看上去像是树根一样的东西,它们缠绕住了他的手臂,甚至让人感到些许恶心。
就好像此时此刻的他彻底变成了一棵树的养分,那些东西在不断地吸收着他。
维克多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你来了?”
塞勒缓慢地转过身来,他的语气听上去古怪且轻佻,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腔之中说话,有种别样的古怪感。
当维克多看到了那张脸的时候,他的呼吸险些直接停滞。
“你不是塞勒。”
他几乎脱口而出。
他有预料到塞勒会被污染,但是他从未想过,污染会变得那么严重。
原本被霍德尔夺走的那根树枝,现在彻底植入了塞勒的身体之中。他似乎被污染了,整个人正在不断地生长成了一棵树,大班长脸都被树根所遍布,看上去无比的诡异。
而他的另外一只暴露在外的眼睛则注视着他,依旧是熟悉的红色瞳孔,但是却早已经不是原本的模样了。
那是一双陌生的眼睛,绝对不是塞勒的眼睛。
“是啊,怎么会是他呢?”
塞勒,或者说霍德尔——他笑了起来,几乎是带着某种病态的,即将枯萎的姿态。
他缓慢地抬起手,而他的另外一只手看上去干枯极了,好像也变成了树枝的一部分。
这简直惊悚到了极点。
“那我也会阻止你。”
维克多抬起了手中的弥赛亚之剑吗,语气无比沉稳,
“或者说,你很想和我好好的谈一谈?”
“谈一谈?”
霍德尔眯起了眼睛,他的语气像忽然变得迷幻,随即癫狂地大笑了起来,
“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维克多……维克多,你的运气不是蛮不错的吗?如果你当初没有离开这里,那么变成这幅模样的人就是你了。”
“说到底,你的资质也只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罢了。相比之下,这具身体才是最为完美的啊。”
“我真是不懂你……分明你只需要好好的回到家中,听你父亲的话,在家里待上几天,一切都会结束的。魔族的时代即将到来,除了西伯伦以外的世界全都会属于深渊。而你,依旧能够当你的少爷,这又何尝不可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维克多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某种不可否置的力量,
“你又是以怎样的立场去对我说这样的话的?原本早就该消失在这里的……属于远古的幽灵。”
维克多的这番话让霍德尔短暂性地愣住了。
远古的……幽灵?
他倒确实和亚历克西斯说过自己的身份,但那也只是表面身份而已。
他难道知道自己过去的事情吗?
“看起来,你好像不是很清楚自己的状况。”维克多的声音说的很慢,那双金绿色的瞳孔安静地看着他,却像是尖锐的钉子,将他狠狠地钉在了柱子上,
“你不需要去了解我,霍德尔。但是你的命运也该到此为止了。即便你杀死了我,得到了弥撒亚之剑,那又如何呢?你没有钥匙,最终依旧是什么都做不到。”
“钥匙?”霍德尔挑了下眉,
“你居然已经知晓到这种地步了吗?”
“哈哈哈哈哈……”
维克多笑了起来,他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甚至连眸子的深处都弥漫着笑意——即便是冰冷的。
“看起来,你好像还是没能回忆起来啊。”
“当初刺穿了你的胸口,将你彻底封印在这里,让你损失了无垠的力量,也让你沉落于海面之下的存在,你已经彻底遗忘了吗?”
“!!!”
霍德尔的瞳孔骤然瞪大了。
一时间,巨大的恐惧从他的内心深处涌了出来,一些让他感到无比战栗的记忆也逐渐浮现而出。
他是记得的。
那阵让他恐惧了上千年的痛楚,让他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的噩梦,让他无数次咒骂痛苦的名字……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他的爱意,他的痛恨,他的苦痛,愤怒,甚至是恐惧……这些混乱的感情杂糅在一起,早就将原本的他彻底打碎,塑造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霍德尔,这个被万众瞩目制造出来的伪神,究竟是怎样被彻底摔碎在地上,又彻底死去的?
当年目睹了这一切的人已经变成了时间的一部分,聚集于此的教会的人们也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没有人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是那份历史又是绝对真实存在的真相。
扭曲的感情于这一瞬间彻底迸发,力量仿佛变成了无数条细小的蛇,开始从他的身体中情不自禁地溢出。他的喉咙里压抑着极为诡异的笑意,这些小声和他本身的存在混为一体,仿佛也成为了这混沌力量的一员。
“哈哈哈……”他古怪地笑着,手指甚至还在不断地抽搐着,
“是你啊,是你啊……居然是你啊!!”
“嗯?”
维克多注意到了塞勒身上开始蓬勃生长的树枝,同时也注意到对方看向自己的,充满了贪婪和欲/望的目光,那样毫不遮掩的感情,倒是比原本那副伪装的笑意要好太多了。
“看起来你确实想起来了。”维克多叹了口气,
“真意外,你居然真的活过来了……不过现在的你如此脆弱,确实不值得祂本身亲自出现。”
“霍德尔,你会死在这里,彻底的。”
“只要曼荼罗之城不死!!我就彻底不会死!!”霍德尔疯狂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愿意看我一眼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为什么不愿意去相信我!?”
“明明我也是受害者!我从未想过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混账!就因为那几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性命!?在战乱中自相残杀死去的人有那么多!!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为什么啊!!!”
几乎迸裂的感情于这一刻疯狂高涨,而那些黑色的树枝终于抑制不住,开始狂乱地生长了起来。
它们就像是构成的笼子一般,彻底将维克多包围在内。可红发的青年却丝毫没有恐惧之感,他只是带着轻盈的微笑,看着这一幕缓缓发生于自己的身上。
“你在生气,霍德尔。”
维克多的手搭在了那些黑色的树枝上,眸子依旧清晰,
“或者,换句话说,你在恐惧。”
“你想试图用其他的情绪去掩盖住那份恐惧吗?”
“闭嘴!!”
彻底气急败坏的霍德尔的魔力严重溢出,过去的记忆宛若鞭子般鞭挞着他,也让他愈加痛苦。
被黑色的树枝彻底贯穿的维克多似乎连动弹的力气都失去了,可他依旧站在原地,他紧紧攥着那柄剑,目光注视着霍德尔的双眼,似乎投过了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在看着其他的什么东西。
“我从来都不憎恨你,霍德尔。”
祂的声音在他的耳畔降临,像是狂乱的风,又像是什么其他的涌动的情感,
“我没有喜悦,没有憎恨,没有痛苦,也没有私欲的爱。”
“你做错了事情,而我会为此做出审判,仅此而已。”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霍德尔化为了树枝的手彻底贯穿了维克多的胸腔,他癫狂地注视着维克多的眼睛,大声吼道:
“你这个骗子!你明明说过爱着我们的!!你明明说过不会抛弃我们的!!”
“你是说,那些从小将你养大,有着严重妄想症的人们吗?”
维克多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道:
“当他们违背了自己的人性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再是祂的子民了。”
“或许有句话你说的对,霍德尔。你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而你,本也不应该被这份痛苦所侵扰。”
红发的青年艰难地说着,他受的伤很重,浑身上下几乎都被黑色的树枝所贯穿。他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断地逝去,就好像一个逐渐变空的瓶子。
可他知道,自己还有时间。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早已变得无比扭曲的霍德尔。他的身体才刚刚适应,短时间内释放出这么大的能量,完全损坏了他的灵魂。
可霍德尔依旧无法控制住自己溢出的情绪,他几乎无法控制自我,彻底被自我的情绪所淹没。
而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好了,我要说的话也差不多都说完了吧?”
维克多笑着,他伸出了沾满了血渍的手,轻轻地捧住了那张苍白的,几乎失去了全部血色的脸。
他注视着那双猩红色的,失神的瞳孔,眸子却愈加温柔。
“既然你自己选择了走上这一条道路,那么你也该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不过比起你,我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他说着,眸子里却莫名浮起了笑意。
“塞勒,沉睡了这么久之后你也该醒过来了吧?别让我失望,我知道你一直都有保留着自我意识,对么?”
他的手摁在了塞勒的胸口处。透过薄薄的布料,他能够感受到那本书的存在。
是克里斯给他的诗集,而那本书里储存着的,正是属于祂的力量。
那些力量,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
“不可能的!他已经彻底被我征服了!他不可能会醒过来的!”霍德尔疯狂挣扎着,他似乎再一次开始恐惧了起来,那双慌乱的眸子变得逐渐不能自已,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么?我想我不是那种很喜欢将一件事情重复很多遍的性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