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往事—— by云雨无凭
云雨无凭  发于:2023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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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邱闻闭上眼睛,躺进了被子里。
他不得不选择入睡,不继续从碎屏的手机上获得消息,也不再去想刚才发生的对话了。
TBC.

第20章 入睡籍口-02
徐嘉乐打算好在下班之后去找宋昕榕,和她聊聊离婚的事,为此,他甚至从手机聊天记录里翻出了宋昕榕单位的排班表,寻找到一个两个人都有空的傍晚。
在胡同口的便利店门前站了四十分钟,和岳父母家七八位见过面的邻居打了招呼,天快黑了,路灯愈来愈亮,呈现出一种掺杂了冷绿的淡黄色,这时候,徐嘉乐终于看见了宋昕榕和小考拉。他远远地打量他们,看到宋昕榕穿着暗灰色的羽绒服,背着结婚那年买的CHANEL皮包,她的脚上是一双浅棕色花纹的休闲鞋,在身后灰色砖瓦和树枝的映衬下,她便是一位行走在北京之冬里最典型的上班族。
这时候,太阳已经沉去了视线不可及的地方。
“爸爸,”小考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朝着徐嘉乐跑过来,然后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腿,说,“你怎么来了?我想你了,我们好多天没有见面了吧。”
他圆圆的脸蛋冻得发红,一半藏在口罩里,一半露了出来,徐嘉乐猛地弯下腰,把穿得鼓鼓囊囊的小考拉抱了起来,问:“儿子,冷不冷?”
小考拉说: “冷啊,我的手可冷了。”
“那就把手手藏起来,行吗?”
“行……”
这十几秒钟很是漫长,徐嘉乐和儿子说完了好几句话,视线的余光却时刻放在不远处的宋昕榕身上,他看见她走近了,同样也看见她的表情不那么好,终于,宋昕榕走了过来,站在了徐嘉乐的旁边。
“什么事?不进去坐?”她低声地说话,吐出白色的雾气。
徐嘉乐在小考拉脸上亲了一口,答道:“不进去了,我找你说那件事儿。”
“我说了,等我回去再聊,最近不要因为那个来打搅我。”
宋昕榕的每个字都读得很重,她的眼神冷淡又犀利,将徐嘉乐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次,再扫视一次,她轻叹一口气,把脸转向了旁边,不再看他。
徐嘉乐不依不饶,说:“真的,我们聊聊。”
“怎么聊啊?当着你儿子聊?”
“你把孩子送进去,然后出来找我,我们找个地方坐?”
徐嘉乐觉得自己的态度是很诚恳的,甚至于是小心翼翼的,他的语气和和宋昕榕的语气有着显著的对比。
“爸爸,我想吃薯条了,”小考拉也在徐嘉乐脸上亲了一口,抱住了他的脖子,撒着娇
“下个星期就回来住,爸爸给你做薯条吃。”
“我现在就想吃。”
三岁孩子的愿望就这么大,一盒薯条亦或是一个冰激凌都是令人惊喜的好礼物,徐嘉乐被他诚恳又渴望的眼神打败了,只得说:“好吧,爸爸待会儿给你买,买好了送过来,你先跟着妈妈回姥姥家。”
他把孩子放在了地上,然后站了起来,他催促着,对宋昕榕说:“你快点儿,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就去麦当劳吧,我给他买薯条。”
“我不去,没时间,”宋昕榕的语气还是刚才那样强硬,她牵住了小考拉的手,凑得更近一些,对徐嘉乐说,“眼看着下了班儿天就黑了,我还要接孩子,要回家给他洗澡,陪他上课……徐嘉乐,到时候我回来了,咱们干干脆脆……就这么着吧,你不要再缠着我了。”
徐嘉乐解释:“我不是缠着你——”
“我不想听你跟我讲道理,也不打算聊出个什么结果,在一起不容易,分开是很容易的。”
“我们总要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要房子没房子,要存款没存款,没什么好商量的,你先回去,我回去吃饭了。”
说完话,宋昕榕就牵着孩子的手离开了,她连“进去坐坐”这样的客气话都不想说,更没有和徐嘉乐缓缓拉扯的兴致,离婚是徐嘉乐提出来的,这倒是叫她没了包袱,能把许久没发泄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甚至于肆无忌惮地批评这段即将结束的婚姻。
她和孩子的背影在胡同拐弯处消失了,徐嘉乐仍旧站在原地发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要迎来下一段未知的生活了,他不知道那将是更轻松的还是更辛苦的。
他唯一能感谢的是——这个冬天,命运再次将丁邱闻送来他身边了。
从一家亮着灯的店铺外走到下一家店铺外,冷光换成了暖光,冬夜变得更冷,丁邱闻拎着一袋刚刚买来的糖炒栗子,塑料袋内部凝结着水珠,将更里面一层纸袋的边缘泡得柔软。
丁邱闻的身上是徐嘉乐的白色羽绒服,毛衣是新买的,浅棕色的高领款式,上边的花纹是槲寄生和驯鹿,而吸着烟的徐嘉乐走在他的旁边,穿着牛仔面料的翻领棉服。
两个人的肩膀还没有撞上,落在地上的影子却重叠在一起了。
“怎么,你的心情不好吗?”
是丁邱闻拽着徐嘉乐出来逛街的,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许久之后,由丁邱闻打破了寂静。
徐嘉乐回答:“我去找她了,说离婚的事儿,她不想跟我聊,我在想,还有车和孩子,总得说说具体怎么办。想一想,人家跟了我确实委屈,外地人,没有房,什么都没有。”
徐嘉乐又吸了一口烟,他没去看丁邱闻的表情,也难以猜测他的表情,徐嘉乐继续说:“能维持这么久,对她来说挺不容易的。”
“那对你来说呢?”
丁邱闻轻声地发问了,他自然是偏袒徐嘉乐的,甚至有些心疼他;丁邱闻微微蹙眉,将糖炒栗子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对我来说……没意思,”徐嘉乐语气平平,说,“婚姻没意思,后来连人生都没意思了。”
丁邱闻说:“那么就选择结束吧,是正确的。”
“嗯。”
“还有,你不要再怪你自己了,那些都不是你的错,小宋是个成年人,我相信——做什么选择,要付出什么代价,她心里都是有数的。”
徐嘉乐的视线这才落在丁邱闻脸上,他说:“哥,现在也只有你会跟我说这些。”
“是嘛?”
“对啊。”
丁邱闻微笑着点头,说:“那么看来,我对你来说很不一样。”
“嗯。”
徐嘉乐的木讷不是佯装的,只是,此刻他不得不木讷,丁邱闻看着他的眼睛,他看着丁邱闻的眼睛,在步行的过程中看了很久,在等绿灯的过程中看了更加久。
人潮像电影中那般渐渐虚化,一下子涌上了斑马线,徐嘉乐夹过烟的手指有些干燥,在他尚且没留意的时候,丁邱闻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指,继而扶上他的手腕,随他向前走去……
TBC.

丁邱闻亲眼看见薛继杰牵着一个陌生女人的手,去唱卡拉OK。
天黑了,一整天的燥热告一段落,凉风从山间袭来,侵占着明珠一般的玉门,从街道这头刮向街道那头。薛继杰从轿车里出来了,他走到副驾驶位去开车门,然后,一个模样漂亮的年轻女人从车里钻进他怀里;女人身着昂贵的高级成衣,手上是外国品牌的皮包,她留着很长的波浪卷发,涂着浅色的口红,看上去比丁娇略微年轻一些。
丁邱闻正扶着自行车,独自站在不远处,他盯着薛继杰的背影,看见他抓起了女人的细手,和她十指紧扣了,接着,他们走近了一家灯火通明的卡拉OK门店,无论从从侧面看还是从背面看,薛继杰还是那样高大、英俊、有精神。丁邱闻在想,也就是几十天之前,他还在因为和丁娇的婚事要死要活,而现在,他已经能轻松笑着去揽别人的腰了。
两个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以后,丁邱闻不由得咬了咬牙,他恨不得下一秒钟就给丁娇打电话,把看到的这一切告诉她,他很懊悔自己没有随身带着相机,否则,他完全有时间把刚才看见的全都拍下来。
“哎,在想什么?”
感觉到肩膀上被重重拍了一下,丁邱闻转过头,发现是正在对他笑的徐嘉乐,丁邱闻摇了摇头,说:“没想什么,在等你过来。”
“你女朋友呢?不来了?”
“她来不了,家里有事情。”
“噢,那就只有你跟我了。”
丁邱闻发现徐嘉乐有了一点变化,也不知道是个子高了还是模样成熟了,总之,他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大人。丁邱闻说:“要不……去我家吧,我妈去一个阿姨家喝酒了,今天晚上不回来。”
“去你家看电视吗?”
“去看VCD,我又买了几张,还有我妈找别人借的,很多。”
丁邱闻只用了一小部分的思绪和徐嘉乐交流,他仍旧对刚才看到的一切耿耿于怀,这天是星期五,他原本打算过一个愉快的周末的,可是现在,薛继杰和那个陌生女人成了他的心结。
他对徐嘉乐说:“走吧,上车我带你。”
“我带你吧,”徐嘉乐抢先一步,把住了丁邱闻的自行车,他说,“我骑得动,你要相信我。”
“好,相信你相信你。”
“我马上十四岁,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算一算,很快就能成年了。”
徐嘉乐这个打算做得有些早,丁邱闻坐在车后座上抓着他的衣服,感受着风“呼呼”地灌进衣领中,也感受着徐嘉乐对他这份单纯的好。
他说:“但是还早,十八岁真的还早。”
“哥,很快的,”徐嘉乐奋力地蹬着自行车,他迎着风大声告诉他,“也就是三四年的事儿,而且你比我先成年,更快。”
丁邱闻问他:“你想成年吗?想长大吗?”
“我?很想,”车速越来越快,徐嘉乐几乎要喊出来了,他说,“很想很想,我长大之后就不想待在玉门了,我要去别的地方,比如上海啊、深圳啊、北京啊……”
“行,你以后出去了也要经常联系我。”
“你不出去吗?你不想去香港见王菲?”
“我不知道,”正因为薛继杰的事,丁邱闻忽然变得很沮丧,他觉得自己是个注定漂泊的人,该栖息何处需要全面考虑之后才做定夺,他说,“我也可能回东北,毕竟我是东北人。”
徐嘉乐对他说:“不怕,我可以坐飞机去看你,你也可以坐飞机来找我,是吧?”
“是,”丁邱闻仰起头看着深蓝色的夜空,他问,“徐嘉乐,你今后想做什么?”
有几粒很亮的星星,仔细看,能够发现更多的星星,月亮只有半个,丁邱闻抱住了徐嘉乐瘦瘦的腰,他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徐嘉乐仍旧完全是个孩子,他把脸埋在他的脊背上,等待他的答案。
徐嘉乐想了许久,说:“要是我能考上一个还不错的大学就好了,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丁邱闻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几乎要睡着,他在想,徐嘉乐这样快地骑车,可能下一秒钟两个人都会摔得头破血流,但是丁邱闻没那么怕,他年轻得过分,也勇敢得过分,热血依靠着心脏循环,使得身体也愈来愈热,后来,连呼吸里都回响着“少年”二字。
自行车骑到了丁邱闻家楼下,徐嘉乐看见宿舍楼前的花坛里开满了白色和枣红色的月季,丁邱闻去车棚里锁车了,他回来之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两片口香糖,塞进徐嘉乐的手里,说:“你吃吧,段潇筱给我的,我忘了吃,才发现。”
“谢谢。”
徐嘉乐剥开一片塞进嘴里,细致地咀嚼,糖是香蕉味的,甜味从牙根向舌根蔓延着,两个人飞快地上了楼,丁邱闻打开了灯,就慌忙地去柜子里找光盘,他问:“你想看什么?电视剧还是电影?”
“你觉得哪个好看?”徐嘉乐凑过去了,把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问道。
丁邱闻说:“这些都好看,这些是我看过的,上面这些还没看过,不过我可以看第二遍,你来选吧。”
徐嘉乐看到大约三十多张VCD光盘整齐地放在抽屉里。
“这个。”他说。
VCD的塑料半透明外壳已经有了许多没有规则的划痕,勉强能够看得见暗蓝色的标签,丁邱闻看到标签上《僵尸叔叔》几个字,笑着问:“这个有僵尸,你会不会害怕?”
“我不害怕,”徐嘉乐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沙发上,看着客厅里一丝不苟的陈设,他更加不愿这里因为自己的到来变得混乱,他说,“我们可以关了灯看,怎么样?”
丁邱闻立即摇着头,说:“不行,要是你待会害怕了怎么办?”
“我不会害怕,你害怕吗?”
“我有点害怕。”丁邱闻说的是真诚的实话,但他不怕徐嘉乐嘲笑他。
徐嘉乐说:“好吧,那就不要关灯了,要是你害怕的话,可以抱着我。”
光盘还没从盒子里拿出来,丁邱闻忽然捂着肚子,笑起来,他在想,徐嘉乐一个比他幼稚那么多的孩子,好不匹配这样大义凛然的话。丁邱闻只得像是在哄徐嘉乐高兴一样,温柔地说:“好吧,好,要是害怕的话,我就抱着你。”
TBC.

第22章 夏晚梦谈-01
丁邱闻说了丁娇不会回来,但就在电影演到中途、片中主角正和僵尸焦灼厮杀的时候,家门的锁孔发出了响动,丁邱闻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门边,问道:“谁?”
门从外边打开了,丁娇并没有回答什么,她穿着休闲短袖和牛仔裙子,用手捋着已经拉直了的头发,而薛继杰就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一起走进来了,丁娇转过身去,对薛继杰说:“听到了吗?你出去。”
薛继杰正穿着刚才去卡拉OK时的衣服,头发上涂了东西,潇洒地梳到脑后。
这下子,徐嘉乐也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他轻咬着牙,尽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局促,丁邱闻朝他走过来了,说:“走吧,嘉乐,我先送你回去,不然你爸爸妈妈要着急了。”
气氛瞬间变得那么凝重,丁邱闻关掉了电视机,但忘记将光盘从VCD机里拿出来,他略微蹙眉,忧愁从眼中挂上了眉梢,丁邱闻从沙发上找到了他自行车的钥匙,然后将徐嘉乐的手腕抓着,说道:“走。”
灯光是很亮的,人还没有从影片的刺激气氛里彻底地走出来,不知道是丁娇还是薛继杰身上的酒味,从门外猛地涌了进来,刺激得人鼻腔发痒。
徐嘉乐不敢再看这两个大人一眼了,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他跟在丁邱闻的身后,和他一起跑下楼梯,凉风取代了室内的闷热,头脑也变得清醒,丁邱闻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以及更亮的月亮。
“不用你送我了,我自己走回去。”徐嘉乐说。
“不行,太晚了。”
“不晚,”徐嘉乐抿着嘴摇头,说的每一句话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他说,“我又不是小孩。”
丁邱闻觉得自己眼眶发热,他在想薛继杰和那个陌生的女人,在想表情凝重的丁娇,在想接下去家里要发生什么……他觉得,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了,正在发生的、将要发生的都让他觉得紧张无措。
“我现在不想上去,正好送你回去,”丁邱闻带着徐嘉乐去取车,到了车棚里,他一边开锁一边说,“可能他们要吵架了,我不想看见,不想听见。”
徐嘉乐说:“你不用担心,我爸妈有时候也吵架。”
“可他们不是夫妻,”丁邱闻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他推着车子往外走,和徐嘉乐一起来到了有路灯的地方,他说,“不能跟你爸妈比,知不知道?”
“那你先去我家待一会儿。”
徐嘉乐没有再争取丁邱闻的同意,就抢过了自行车把手,他转过头看着他。
丁邱闻点了点头,说:“要是你爸妈不生气,我就待一会儿。”
“他们不会生气的,我把你帮我借的笔记给他们看了,他们都很高兴,让我多跟你玩儿,跟你一起学习。”
“他们……不觉得我是坏学生?”
“不会,我说过跟你玩得好,他们都知道。”
丁邱闻坐上了自行车后座,像几十分钟之前那样,抱住了徐嘉乐的腰,他觉得,世界上很少有徐嘉乐这样真诚又善良的人了,如果有可能,他愿意一辈子都和徐嘉乐做朋友。
这一次,又是头顶夜幕、月色、辰星,吹着略微凉爽的风的出发,到了徐嘉乐家的楼下,正好遇见了徐鹏,丁邱闻嘴很甜地问候:“徐叔叔好。”
“邱闻,”徐鹏应了声,转头对徐嘉乐说,“才回来?你妈还让我待会去邱闻家找你。”
“我们看了一会电影,”徐嘉乐从自行车上下来了,他说,“爸,让丁邱闻上楼待会儿,他家里有很多大人,在谈事情。”
不太会撒谎的徐嘉乐心虚地看向丁邱闻,这一套说辞还是丁邱闻在几分钟之前想出来的。
徐鹏点了点头,说道:“走,上楼,给你们切西瓜吃。”
这个礼拜五的傍晚显得格外漫长,后来,丁邱闻跟着徐嘉乐回家了,徐嘉乐又去找了张耀东,三个人在徐嘉乐家的客厅里吃着徐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沙地西瓜,与此同时,电视里在播当下最火的连续剧 ,韦舒霞在和来串门的单位同事一起研究某毛线编织的花色……
丁邱闻暂时忘却了苦恼的事,西瓜的汁液从嘴角流淌到小臂的关节处,他和他们一起说说笑笑,他在想,这天晚上幸好有徐嘉乐带他来这里。
随意套好了睡裙之后,丁娇将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挽起来了,她下了床,还没来得及打开卧室的门锁,就被薛继杰一把揽进怀里。
男人有劲的手臂禁锢在她的腰部和前胸。
说起话时,薛继杰十分凶狠,几乎是什么情面也不留的,他说:“丁娇,老子对你那么好,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对我说‘滚’……嗯?你告诉我。”
他用一只手紧紧掐住了丁娇的双颊,致使她口腔里的皮肤贴在牙齿上,产生了钝钝的痛意,丁娇极力地挣脱束缚,但没什么用处。
“你凭什么对我那种态度?我说了,我在想办法,你不看看我被家里逼成什么样了,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想过吗?你就知道怪我,叫我滚。”
丁娇看不见薛继杰的脸,可是她能听得出来他的牙关是紧咬着的。他愤怒到了极点,手指和手臂都在颤抖着,眼底染上了骇人的血色。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光线昏沉的台灯,人经历了几十分钟缱绻,又在经历疼痛的对峙,刚才慌忙脱掉的衣服全都乱丢在地上,有丁娇的,也有薛继杰的。
“薛继杰,”丁娇仰着头,在挣扎中抬起了下巴,她说,“你放开我,我不爱你了,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懂了吗?我不在乎你,更不可能稀罕你,你和谁结婚都跟我没有关系,追我的人多得是。”
即使是含着眼泪的,可丁娇说的话那样无情,她终于从薛继杰的怀里挣脱了,她打开了卧室的门,走了出去,薛继杰几步就追上来,将她压倒在沙发上。
“丁娇,”薛继杰说,“你他妈给老子听好了,就算老子娶了别人,老子照样睡你。”
客厅顶灯的光线刺进眼睛里,丁娇在尽力地挣扎,骂道:“禽兽……”
下一个刹那,她的斥骂声被她忽如其来的尖叫替代,薛继杰用力在她胸前捏了一把,然后,凶猛地埋下头吻她的嘴。
牙齿撞击在一起了,新鲜的血腥味化开在两个人的唾液里,将一半的唾液咽下去。
TBC.

第23章 夏晚梦谈-02
这个夜晚结束之后,丁邱闻就要暂时离开徐嘉乐的家了,宋昕榕打电话说明天回来,回来就和徐嘉乐商量离婚的事,她已经失去了和他说太多话的兴致,所以,通话的后半段是徐嘉乐和小考拉聊天,而丁邱闻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边剥巧克力上的锡纸一边看向徐嘉乐。
“爸爸,我们明天就回去了,现在我要去吃水果了,姥姥叫我去吃水果,”小考拉的口齿很清晰,比许多同年龄的孩子更会表达,他今天的心情算是不错,正在视频电话那边“咯咯”地笑,眯起那双和徐嘉乐如出一辙的眼睛,他说,“爸爸拜拜。”
“好了,拜拜,挂了。”
徐嘉乐放下了手机,丁邱闻将手心里的锡纸攥成一团,扔进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他将巧克力掰成两半,将其中的一半递在徐嘉乐眼前,徐嘉乐下意识地张开了嘴,而不是伸出手。
丁邱闻愣住了,他是打算把手缩回来的,他想了想,又说:“给,拿着啊。”
“哦。”
徐嘉乐站了起来,将巧克力接过来,看都没看就随意地塞进了嘴里,他转过身整理着沙发上的靠枕,,只听见丁邱闻说:“我明天早上就走了,先回民宿,下了班继续去看房子,总能找到合适的。”
“你先凑合凑合,等我离婚了你就搬过来。”黑巧克力化开在嘴里,很苦,徐嘉乐舔了舔被黏住的牙齿。
“不行,我不能再打搅你了。”
“不是打搅,合租可以吗?”徐嘉乐站在丁邱闻的眼前,他看向他,深呼吸之后继续说,“合租很划算,这个房子我当时找了很久,更划算的根本找不到。”
丁邱闻缓缓地抬起脸,他看着徐嘉乐的眼睛,那种深刻又深情的眼神足以令徐嘉乐心绪不宁。
“嘉乐,”丁邱闻说,“你先考虑考虑,如果到时候真的这么想,我就搬过来。”
“好。”
徐嘉乐觉得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想从丁邱闻热切的凝视中躲开,然而他无法说服自己躲开,他的呼吸像是海上潮汐起伏,脑海里重复演绎着许多年前和丁邱闻经历过的许多事。
徐嘉乐在想,此刻,要是能——如果可以向他索取一个拥抱就好了。
丁邱闻在用眼睛笑,他微抿着嘴唇,整理了一下身上毛衣的领子,徐嘉乐对他说:“哥,你等等,我要给你一样东西。”
徐嘉乐去卧室里取他上班带的背包,他郑重地打开拉链,将一个礼品盒取了出来,他打开看一眼,然后递给丁邱闻,说:“到零点平安夜就过完了,哥,给,我送你的,其实是同事送给我的,我也是借花献佛吧,我不过圣诞节,也没有顾得上买别的东西。”
“什么?”丁邱闻把礼品盒接了过去。
“苹果,平安夜得吃苹果。”
丁邱闻打开盒子,将那个又圆又大的苹果取了出来,他忽然笑出了声,将苹果捧起来端详,说道:“还从来没人给我送过苹果,我也没过过平安夜和圣诞。”
是一只红到泛着光亮的秦冠苹果,闻起来芳香扑鼻,丁邱闻凑近了闻它,看它,问:“送给我了,你不吃吗?”
“我不要,我不过这些节,年都懒得过,只希望夜班别那么忙,每个人都能身体健康,少进医院。”
“我去切,咱俩一人一半。”
“现在吃?”
“对啊,我明天早上就要走了。”
说完这一句话,丁邱闻和徐嘉乐都愣住了,倒不是因为暂时的分别伤感,而是得需消化上一个阶段的交谈内容,更重要的是消化、判断、解读交谈背后的情绪。
丁邱闻在厨房的水池前边站着,将手上的苹果搓得“嘎吱嘎吱”响,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仔细地想想,又在懊恼自己真是容易满足,什么礼物、惊喜、仪式感都没有期盼过,一个苹果就能叫他高兴这么久。
这就是圣诞前夜,一切如常,忙碌的徐嘉乐还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苹果嚼在嘴里很脆很甜,丁邱闻在切苹果的时候已经仔细地把苹果的籽挖去了,苹果被切成四瓣,丁邱闻和徐嘉乐每人吃两瓣。
后来,两个人肩靠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客厅里只留了黄色微暗的灯光,电影中的主角经历着遗憾与疼痛,作息紊乱的徐嘉乐失去了困意。
丁邱闻却睡着了。
他的头歪向一侧,耳朵和头发落在了徐嘉乐的肩膀上,他的呼吸那样匀称,眼皮轻轻合着,整齐漂亮的睫毛弯翘着,从眼睑的边缘生长出来……
徐嘉乐小心翼翼地看了他第一眼,然而,不敢看第二眼,这个夜晚的一切都美好到有些不真实;明明能立即叫醒丁邱闻,或者轻易地挣脱,徐嘉乐却没有付诸行动,他看着电影中的恋人在雪地里拥抱、亲吻,看着他们呼吸交织、目光纠缠。
丁邱闻的脸颊压在徐嘉乐的肩骨上,不由自主地向下滑落,于是,睡梦中的丁邱闻抬起手臂,将徐嘉乐的腰抱住了。
丁邱闻醒来了,他缓缓抬头,缓缓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徐嘉乐的眼睛,他轻叹一口气,平复着忽然乱掉的呼吸,说:“嘉乐,我睡着了。”
“再睡会儿吗?”徐嘉乐轻声地问。
“不了。”丁邱闻垂下眼帘,摇着头。
他们离得那么近,丁邱闻却将视线挪去了别处,徐嘉乐还是在昏暗中看着他,说:“没关系,你睡会儿,我现在不困。”
丁邱闻说:“我们不能……”
“不能怎么?”
“我们都是——”
“都是什么?”
丁邱闻这才再次看向徐嘉乐,他觉得鼻腔有些泛酸,他说:“嘉乐,谢谢你。”
“用不着说谢,哥,我做的这些都是小事,不值得提起,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真的帮到你,”徐嘉乐能感觉到丁邱闻的手臂还环在自己腰上,他将抬起的手放在丁邱闻的肩膀上了,轻轻地按一下,说,“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困的话就靠着我多睡一会儿。”
“嘉乐,问你一件事。”
“你问。”
“除了小宋,你还有没有过其他人?”
“没有。”徐嘉乐答得喑哑,把头低了下去。
丁邱闻说:“你撒谎了。”
“真的没有。”
“你就是撒谎了。”说着,丁邱闻不再靠着徐嘉乐的肩膀,并且,他的胳膊离开了徐嘉乐的腰。
徐嘉乐看向他的眼睛,说:“哥,真的……真的没有。”
“我知道有的,而且是男的,我看着你的眼睛和表情,就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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